颜汐茜回到穆叔家,正好保姆刚做完饭,她帮着往桌上端菜。穆叔穆婶都已就坐,她洗完手后一如往常的坐到自己的位子上。
“小茜,今天去医院检查一切顺利吗?”穆婶给她盛了碗汤,关心的问道。
穆叔穆婶都是很亲切和蔼的人,对颜汐茜关心备至,尤其对她的病情尤为担忧。
她点点头,认真的回答:“嗯,一切都好,医生说下星期就可以开始第一轮手术了。”
“哦,好,这段时间让保姆多做些有营养的,给你好好补补身子。”穆婶说道,“真希望手术可以把你的病医好。”
“医生说成功的几率还是很大的。”颜汐茜故作轻松的说道,以此宽慰穆婶。
“那就好。”
穆叔紧接掏出一张纸,顺着桌面推给颜汐茜,“小茜,你莫叔叔帮你联系了这边的塔米斯音乐学院。这是入学通知书,明天你先去报到,手术做完你就可以去上课了。”
莫叔叔当然指的是莫涵生。
这个消息的惊喜程度就像一颗重磅炸弹。颜汐茜足足怔了有半分钟,确定穆叔不是在和她开玩笑,也不是幻觉后,激动地双手掩住嘴,身子忍不住颤抖。
塔米斯音乐学院在全世界都享有盛名,只有极具天赋或是家世显赫的贵族才能到该校就读,对普通家庭的孩子来说,是一件渴望不可及的事情。
颜汐茜更是从来都没敢有过这种奢望,而此刻,听到穆叔告给她这个消息后,心头的复杂情绪简直难以用言语形容。
她对莫涵生的印象又有些不一样的变化,他肯出钱给自己治病这件事在某种程度上还可以理解,但是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的梦想,还帮助自己去实现?
要知道……自己可能活不久了,他很可能是白耗费精神和财力。
“小茜。”穆叔看出这孩子此刻有多诧异,也知道她骨子里多么疯狂的热爱音乐,以及她身上具有的天赋,经过后期培养,一定会是不可多得的才女。
颜汐茜这才回过神来,双手拿起桌上的通知书。
封皮上赫然醒目的七个字:塔米斯音乐学院。
仔仔细细的将上面每一个字阅读清楚,那触不可及的梦想现在就握在手中,这种感觉太不真实了。
“小茜,明天穆叔送你去报道。”穆叔弯起眼,和蔼的说道。
颜汐茜咬着嘴唇重重的点头,她的心仿佛已经飞到飘舞的音符中去,恨不得现在就去学校报到。
吃完饭回到自己的房间,通知书始终被她揣在怀里,当珍宝似的。颜汐茜躺在床上,又想起店里那把小提琴,反反复复的念想。
她决定,做完这次手术就去买下那把小提琴。
音乐学院的学生每人都至少擅长一门乐器,她正好可以借此继续发展自己对小提琴的热爱。
想着想着,她沉沉的睡去,嘴角还挂着一抹甜甜的微笑。
蓝莎镇已有些微凉的气候,今天是个阴天,乌云密布集聚在半空中,好像随时都会压下来似的,让人感觉闷闷的。
莫家言坐在教室倒数第二排靠窗的位置,桌上是摊开的数学课本。
他离开了原来的贵族学院,转学到一所普通高中,开始认真的学习。他本来就聪慧,加上有些底子,所以很受老师喜欢。
在新的环境,他想要忘记过去,忘记和颜汐茜有关的一切。不是那段回忆不珍贵,只是每次想起来都好难过。
他曾那样不顾一切为了她牺牲什么都在所不惜,而她,却轻易地选择放弃他,离开他。想到这点真难以让人原谅。
这里一切都是陌生的,他也不喜欢再交新的朋友,一个人独来独往,偶尔会和许楠一起去打球唱歌什么的。
虽然莫家言很低调,但是他出色的外表和优异的成绩足以令他成为全校女生尖叫的对象。所以自从转到这个学校以来,他收到的情书可谓络绎不绝。
基本只要一下课别班的女生不管哪个楼的都会不远千里跑到他班门口看莫家言,班上的女生连上课都要扭头多看他几眼。
莫家言越是对这种现象不屑,表现出置之不理,女生们就越是觉得他深沉有型,帅得不可一世。青春期的女生总是有很多幻想,而莫家言无疑符合了他们全部的想象。
有八卦的女生辗转挖到他是从贵族学院转学来的,家世优渥,更让女生们沸腾一片,人人都怀揣着当灰姑娘的幻想。
莫家言封闭在自己的世界中孤单很久了,他也想过自己总要开始新的生活,既然她可以那样绝情,自己怎么不能狠心一点呢。
也许应该找一个乖巧的女孩陪着自己,一起努力,一起构建未来。
明年就该高考的了,他准备考本地的学校,留在父母身边,他越来越感受到亲情的纯粹和可贵。
她走后,就像做了一场冗长的梦,他甚至怀疑那个女生是否真实来过。心里沉沉的,还有点疼。他极力克制自己很久都不去想颜汐茜,每次那个模模糊糊的身影要在脑海中呈现时,他就会赶快驱散掉。
但是此时,不知是天气缘故,还是一种说不上的莫名情愫,莫家言望着窗外落叶的树,突然很想念她,很想很想。
他想起最初见到她,一副柔柔弱弱的乖巧摸样,看起来再普通不过,但是总想让人多看几眼。还有自己误会她和钟泉,甚至一念之下去了国外。想起她的笑靥如花,她的明媚纯真,还有她的歌声,抱她在怀里的温度。
她的病,不知道有没有好些。
想到这里,加上暗沉的天气,莫家言不可抑制的害怕起来。记得最后一次见她,还是在医院的病房,她苍白的脸庞看起来真的很让人心疼。她的那种病是很难治的,拖得时间越久越没有希望。
两个月了,她在哪里她的身体状况怎么样?或者……
莫家言不敢再想下去,即使没有在一起,他也比任何人都希望她的病能好起来。
思念如洪水猛兽般一发不可收拾,他才发现即使颜汐茜离开他,也不能使他对她的感情减淡。现在,他真的很想她,迫切的想知道关于她的一切。
父亲说给了她一笔钱后,她就再没有留下任何消息。想知道关于颜汐茜的事,唯一的办法就是去问她弟弟了。
颜傅超,莫家言在手机通讯录中翻到这个名字,时光恍惚间又回到一起一起打球时的默契,一见如故。
放学后,莫家言推着山地车往校门外走,一群花痴女不厌其烦的尾随在后面,窃窃私语的交流花痴心得。
他正在心里琢磨着给颜傅超打电话要怎么开口问,万一颜汐茜没有回去,自己又该怎么说。颜傅超最后离开蓝莎镇时可是千叮万嘱要自己照顾好颜汐茜,现在……
真叫人惆怅。
这时手机响起来,莫家言一边掏口袋一边想应该是许楠。
可是当他看到屏幕上显示“颜傅超”三个字时,心里慌了一下。怎么会这样巧,还是一件事要发生前,冥冥之中会让人先做好准备。
“快看快看,他的电话响了。”跟在后面的女生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激动的喊道。
“不会是女朋友吧。”有女生担忧的猜测。
“快快,靠近点,听听他说什么。”女生说完一众人加快脚步,离莫家言更近了些。
犹豫了片刻,莫家言按下接通键,把手机放到耳边,却没有说话。
“喂,是莫家言吗?”颜傅超用对熟人般嚣张的语气问道。这一段时间他的生活很稳定很好,和安琪琪的发展也很顺利,而他绝对信任莫家言会把颜汐茜照顾好,所以很放心。
今天,他送完安琪琪回家,想到了这茬,于是拨通电话准备叙个旧。
“嗯,是我。”莫家言淡然回应,没想好接下来该如何继续话题。
对方的冷静让颜傅超有些失望,他不相信他们之间的热血友情会这么快就退散,何况自己可能是他未来的小舅子呢。
“喂,你也太不给力了。”他无心埋怨了一句,随后转到正题:“喂,最近怎么样?我姐还好吗?”
莫家言先是一愣,随后心渐渐沉入深暗的海底。
颜汐茜没有回家,父亲也没有她的消息,想要知道她的近况如大海捞针般。此生,还有机会再见到她吗?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比失去她的时候还要害怕。
“喂喂喂喂……”对于他的沉默,颜傅超表示不满:“你家伙是怎么了?不是惹我姐生气心虚了吧,我可不饶你啊。”
几番张口,莫家言还是没有勇气说出实情。如果颜傅超知道她姐离开的事情,一定会立刻带着父母赶来这里,找不到人不说,让大家操心劳神,如果她知道,也一定不会愿意。
“嗯……嗯……”莫家言不得不敷衍道,她的事还是自己想办法吧。
颜傅超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从骨子里他对莫家言感到放心。
“我姐那个人,有时候脾气有点犟,这就需要你包容担待了,谁让你是我未来姐夫呢。”颜傅超说着哈哈笑起来。
听到‘姐夫’的时候,莫家言忍不住一抖,随之心头挂上一抹无奈的心酸。
“嗯,知道了。”莫家言低沉的嗓音回应。
颜傅超听出他心情不佳,知道这个时候不适合叙旧,于是善解人意的准备结束谈话:“好啦,照顾好我姐,我放心你,有什么事及时通知我。有机会我再去找你打球,先这样了。”
“好,你也照顾好自己,别操太多心,好好学习。”莫家言像个长辈般嘱咐说。
挂掉电话后,他暗暗松了口气,自己这样做有些不负责任,事情的真相也隐瞒不了太久。但是莫家言明白,出此下策,实在有太多的无奈。
当下最重要的事情是找颜汐茜,他必须知道她的病况如何。
可是该去哪里,又通过什么手段寻找她呢?万一……不敢再想下去。
他再次拿起手机,那个熟烂于心的号码,可以找到她吗?两个月来,因为生气她的离开,所以没有再拨过那个号码。
现在情况有些不同,莫家言按下那串号码,心想只要知道了她的近况就好,自己绝对不会再怀揣关于她的幻想。
按下拨通键的时候,他陷入复杂的纠结情绪中,一方面他希望不要接通自己能够忘掉这段难过的回忆,另一方面又希望再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听她告诉自己一切是一场误会。
虽然事情已然明明白白,录音中是她一字一句清晰的留言。
“对不起,该号码不存在,请查证后再拨。”熟悉而生硬的客服女音。
已经变成了无效号码,她当真可以这样的狠心,莫家言觉得寒心到极致。那段一起共处的日子,经历过的喜怒哀乐,她难道一点都不留恋吗?
你,有真心喜欢过我吗?莫家言在心里痛楚的问道。
他低着头推着车,一副颓败的模样。一个已经离开的人,却仍能轻易的影响他的喜怒哀乐。
是有多爱你呢?
“快看,他怎么了?”身后的女生又开始八卦。
“不会是失恋了吧?”顿时引起各种无聊的猜测。
这些话传入莫家言耳中,让他很为心烦,于是一步跨上车,蹬着自行车冲出校门,将身后的女生远远甩开。
“啊,怎么可以这样。”女生们失望的埋怨道,只得对着远去的背影望洋兴叹。
莫家言骑车的速度很快,他带上耳机用音乐麻痹自己的情绪,感觉到风从身边擦过。耳机里是林俊杰熟悉的声音。
《醉赤壁》:确认过眼神,我遇到对的人。
此情此景似曾相识,就是那时看到颜汐茜坐在钟泉的单车后座上时动心的吧。青春飞扬的年代,遇到自己一见倾心的风景,
如今,一切真颇有些沧海桑田的感觉。这样想来有些讽刺。
认真回想起来,其实还是无法彻底接受她离开自己的事实。
此刻的思念近乎毁灭性,当我这么想你的时候,你会不会也在想着我?
莫家言思绪万千的想了一路,直到回到家中。朱玉然正在电视前织毛衣,莫涵生在一旁陪她有说有笑,讨论有趣的话题。
他们刚刚从国外旅行归来,不知道一路上看过了怎样的风景,经历了怎样有趣的故事。回来之后两人的感情更加浓密,莫涵生从一个威严的父亲形象渐渐变化为和蔼的大叔,对生活的态度也更加平淡化。
“小言,你回来了。”朱玉然看到儿子回来,热情的招呼。
莫家言一言不发,甚至连鞋也没有换,径直走到父亲面前。
“怎么了?”莫涵生放下报纸,关心的问道。朱玉然也迷惑的神情。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决心面对自己想知道却一直在逃避的问题,他目光尖锐的盯着莫涵生,一字一句的问道:“爸,我想知道小茜……她怎么样了?”
这个问题一问出来瞬间感觉周遭的空气凝固了,莫涵生脸上表露出意料之中的惊愕,但只是一闪而过,很快恢复到之前的从容。
看来小言对她的感情,比自己所认为的更深一些。想到这里,他的眼底蒙上一层不为人察觉的感叹。
“我说过,她拿了钱就没有再和我联络过。”莫涵生冷然回答。
强忍着心里的刺痛感,莫家言咬着牙艰难的说:“爸,请你让我知道她的近况。”
莫涵生在儿子眼中看到前所未有的坚定,那是一种不达到目的决不罢休的坚韧。在二人长长的眼神交流中,终于,他轻轻叹了口气。
“这世上好女孩那么多,何必偏偏对一个颜汐茜念念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