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亚克里尔军人与学生的尸体一具具被拖出来,受伤的学生们聚集于另一边接受治疗,安然无恙的学生则陆续被疏散回家。许多变成俘虏的赛亚克里尔士兵丢下武器,警察替他们戴上手铐后送入牢车。
  “情况好像稳定了。”
  堕天基督拉着菲琳西斯越过许多受伤的学生,朝校门口那名叫尉尔的警察走。
  “你要做什么?”
  堕天基督没有马上回答菲琳西斯的问题。
  那个叫做尉尔的警察正和一名长官说话,堕天基督并不理会,直接上前指着菲琳西斯插嘴:“她是菲琳西斯·舒曼,内政院警务部长的女儿。”短短一句话,尉尔果然不得不暂时撇下与长官的交谈,看着堕天基督。
  “……亚尔帝。”
  被尉尔喊作亚尔帝的长官看了一眼菲琳西斯,然后吩咐:“尉尔,把这女孩送上车,交代别人确实送她回家。”
  “好。”尉尔听长官的吩咐带走菲琳西斯,亚尔帝则叫住转身走开的堕天。
  “喂,你又是谁?”
  堕天基督回头望了他一眼,并不想回答问题。
  亚尔帝冷冷的看着他:“你也是十一个人?”
  堕天基督没有任何表示。
  许多人听到校园几个远一点的角落传出刀剑碰撞和野兽叫喊的声音。警察把受伤的人群围在大门口,不让他们深入那些地方。堕天基督很清楚打斗尚未结束,九荒一个也没逮到。但是,把还未疏散的受伤学生安置在最接近门口之处,就一定保证安全吗?
  一台警车驶入校门,停在门边的树下;许多人的视线被这急急忙忙的警车吸引过去,只见后车门一打开,有个矮小的女孩子从车内跳到草地上。
  “亚尔帝、亚尔帝!”
  女孩扯喉大声呼唤,亚尔帝走过去。
  “妳来了,多多拉。”
  “这里、这里!”多多拉紧张的抓住亚尔帝的衣角,吓得都快哭了。
  堕天基督啧了一声,心想怎么会有小孩子跑到这种地方?但是回过神,竟发现对方穿着塞万唯尔国家警察大队的制服,堕天想起的确听伏燹说过有个年纪看起来很小的警察。他暗暗观察对方,长长的头发结成两条辫子,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亚尔帝。
  “到底怎么了。”亚尔帝看到多多拉露出这种表情,似乎感到不安而蹲下身子,与多多拉视线平视询问:“这里有任何不对劲?”
  “快……快一点──要──爆炸……了──”
  听到多多拉紧张万分的如此说道,亚尔帝突地起身:“哪里?快点说,在哪里!”
  堕天基督被亚尔帝的反应吓到,不明白亚尔帝发飙的缘故何在。但是只不过一眨眼时间,堕天基督已经下意识转身避开强光。
  强大灼热的爆破涌向堕天,他忽被这股巨大威力推挤,身体飞起来撞上树干!跌回草地之后,紧接着漫天遮地的尘埃扑面,惹得堕天基督猛烈咳嗽。
  焦热的气息、嘶喊着的尖叫,血液和不晓得谁的残肢飞向脚边。
  堕天基督回过神,望着眼前到处熊熊烈焰的景象。
  爆炸──
  他反应过来多多拉慌慌张张的结巴话语。
  一颗威力强大的炸弹在受伤的人群中炸开了,许多医护人员与学生都受到正面冲击而血流满身、插满碎片;好一点的还躺在地上呻吟。真正安然无恙的,是一开始就没有受伤而待在治疗区以外的其他人。
  亚尔帝一回神,马上对警察下令:“修斯底得,指挥三、四队警察疏散人群!银,连络医院,这里有更多伤患,要他们派更多救护车过来!”
  两名原本守在门口附近的警察跑进校园,依照亚尔帝的吩咐分散指挥;亚尔帝把多多拉抱起来,看着她的脸急急逼问:“多多拉,告诉我,还有没有炸弹?”
  “我……我──”多多拉不断喘气,一句话也说不好。
  堕天基督退到旁边检查自己的身体,腰酸背痛,但似乎没有什么大碍。虽然被撞到树上又跌回地面,基本上除了几处擦伤,并没有会妨碍行动的伤害。
  原本他打算趁乱去找其他基督,脑海里却传出陌生的声音──
  “你好。”
  堕天基督一愣,左右看看。
  “不用找我。”那声音的主人充满鄙视意味的笑了笑:“先自我介绍,我是埃德蒙德·别特宁,三荒分地的副官。除了你,其他人听不到我的声音。”
  一听对方身分,堕天基督不发一语,静静等他说下去。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现场还有一枚炸弹。”
  堕天听到这句话,转头看向四周;多多拉被亚尔帝抱着哭,手指一直指着某个方向,那个叫实姆的胖子跑了过来,顺着多多拉示意的地方,从草皮下翻出一枚大炸弹。
  “看到了吗?那是最后一枚。”声音的主人谑笑了几声:“你是基督那边的伙伴,还是塞万唯尔警察?”
  “没必要回答你。”
  “我已经拿狙击枪瞄准你了,如果不乖乖回答,我会扣下板机。”
  “我会逃。”
  “是吗?”埃德蒙德感到富饶趣味:“也可以,就来比比看谁比较快。”
  堕天基督听到子弹的声音,紧接着才听到开枪声。两个声音之间差了两秒钟,也就是敌人在远他一千公尺以外的位置。堕天基督迅速朝右扑地闪开;因为这番动作,亚尔帝注意到他的怪异举动。
  子弹飞过堕天身边,嚓的一声,撞到树上划向后方;紧接着第二枚子弹御风而来,亚尔帝挥手示意,一名满脸白须的老人跃步上前,手抓过去就拦下子弹的前进。
  堕天基督不可置信地看着那拦下子弹后站地的老人,白须和衣襬缓缓垂下,松开手掌,从手心掉下一枚彷如从未被射出,完好如初的子弹。
  “……为什么有人攻击你?”老人眼望子弹射出的方向,一面对堕天基督询问。
  “有声音。”堕天基督说:“有一个人在我脑海里讲话。”
  “喔?”老人皱起白眉毛然后微笑:“先过来,和我们待在一起。”他推着堕天基督,堕天注意到老人也穿着国家警察的制服。
  “你也是警察?”
  “嗯,我叫费利尔·理恩。”
  堕天基督跟着费利尔走到亚尔帝那边,他这才想起还有炸弹的威胁;但是当堕天基督终于有余欲注意周遭时,那个叫实姆的警察已经成功拆解炸弹了。
  脑海中的声音又响起。
  “可惜。”声音的主人轻轻咋舌:“那是最后一枚炸弹,你的运气也很好,如果没有人帮忙,你不可能躲开我的子弹。”
  堕天基督冷冷哼一声。
  “原来第二队警察也懂得使用“能力”。”
  声音最后充满深意地如此说,堕天基督很久都还没听到他再度开口。
  六荒右权与血基督的两把长剑在半空中相撞又分开,擦出火红色的光芒然后袭向对方。六荒右权先一步闪过血基督的犀利攻击,武器打横便朝血基督的项上人头挥。
  血基督翻身滚地,对准六荒右权毫无防备的脚踝袭去,倏地,六荒右权后退,她的皮革马靴上留下一条浅浅的刮痕。六荒右权闪到血基督另一边,劈出斩击,血基督锵的一声以剑身挡下,剑身这次却稍有抵挡不住力道之感,微微晃动着;血基督抽剑退开,同时双脚一蹬踩在墙壁上,藉由反作用力退到后面,收剑入鞘。
  六荒右权原本以为血基督的收剑动作让她有机可乘,正想趁胜追击,血基督居然再度抽剑。
  这回,从同一个剑鞘里抽出来的长剑却长得和先前不太一样,剑身变厚变宽,剑刃处由原本的平直转为如火焰般的波浪形状,六荒右权吓了一跳,难道同一个剑鞘收纳了两把剑?但是这个想法很快就被六荒右权推翻,因为剑鞘的厚度不够,她也只看到一把形状相同的剑柄。
  六荒右权推测,应该是剑鞘内设有机关,可以在原本的细剑上加多一层外壳,固定在长剑上。
  血基督抽出的这把长剑是焰形双手大剑,六荒右权十分明白这种焰形剑最可怕的地方是能够让伤口裂开,而且重量十足的双手剑绝对不是六荒右权的区区瓦隆剑可以相对抗。不过,既然这把剑是组合在原本的细剑上,六荒右权认为结构稳定度不可能与一把真正的双手大剑相比,或许还更脆弱。
  六荒右权决定试试。
  血基督冲上来,焰形双手剑直往六荒右权劈,六荒右权闪开,一面观察剑身上的嵌合点。既然这把焰形剑是组合在之前的细剑上,她希望可以找到脱落焰形长剑外表、回复普通细剑的机关。
  六荒右权不断后退,血基督也不断追击;她的攻击因为六荒右权的躲避而多次斩击在坚硬的墙壁和地板上,但是血基督反应过来抽回剑身的速度却非比寻常的快,六荒右权不禁暗暗佩服。
  这么多次斩击动作中,六荒右权已经逐渐发现焰形长剑上的嵌合处;她赌命闪到长剑攻击范围内,血基督毫不客气地挥剑而下,直袭六荒右权胳膊;六荒右权退往右边跳起来,左臂被划开一条长而碎裂的伤口,焰形长剑美丽的外表下的确隐藏着恐怖威胁,六荒右权暗叹血基督不愧是血基督。
  六荒右权的左臂滴落鲜血,军服下的伤口因为波浪型剑身的攻击显得碎裂。但是她的瓦隆剑却在闪躲过程击中了焰形双手剑的剑肩,再用力打向护手,利落两阵铿锵声,血基督愣住,抬头看六荒右权一眼,六荒傲慢地笑了。血基督手上的焰形双手剑突然分裂成两边,退下这层沉重外壳。
  “把命给我!”
  六荒右权的口吻冷到冰点,掷起瓦隆剑对准血基督咽喉刺去──
  陡然!六荒与血基督之间发出一连串金属展开的声音,六荒右权最后一刻收回攻击力道,手上瓦隆剑朝地上一插,对地面施力之后顺着反作用力快速后退!
  千钧一发,差点成为刀下魂的不是血基督反而是她;六荒右权退开后紧紧盯着血基督,只见她手上握着的长剑即使褪下焰形双手剑的外表,依然隐藏着沉而神秘的危险。
  那是一把铁黑色的剑柄,上面雕刻一条美丽的展翅火鸟,六荒右权不知道那种鸟的种类或意义,但是在一些兆洲书籍里面曾经阅读过,叫做凤凰。
  美丽的凤凰雕刻配上如红宝石般熠熠生辉的单边右眼,血基督刚才只是按下那只眼睛,她手上褪下焰形长剑外壳、回复为细剑的武器,陡然开出钢铁般的粗针,一根一根像仙人掌那样布满剑身。
  “还留有一招……”
  “彼此彼此。”
  血基督冷冷回应。她白皙的颈项不知何时竟出现一条有点吓人的血痕,鲜血滚落,滴溅在衣领上。所幸伤口不深,只是稍微擦过,应该没有大碍。
  六荒右权手上除了瓦隆剑没拿任何武器,那是风,血基督知道。有一阵锐利无比的风划开了她的脖子。
  剑气吗?
  血基督向来不相信这种东西。那只是电影里面为了突显使剑双方打斗的精彩,由编剧和导演所发明的“魔法”罢了,她不相信一个人所谓的剑气可以威胁另一个人到达这等程度。
  真正的剑气随依强健的意志和体魄而生,但那指的是一种气度,和所谓的风,或者“杀人的剑气”这种东西根本打不上关系。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即使是普通人也会被纸割伤,难道风势也能恰巧锐利如此?锐利到在一个人类的咽喉上割开伤口,而且这阵风势原本企图割断血基督的咽喉。
  血基督直觉告诉她是眼前这个女人控制了风向,但这样荒诞不经的想法却无法使血基督自己信服。
  意外的是,血基督一个“彼此彼此”试探的语气,六荒右权并不否认。
  难道真是六荒右权控制风势?
  与晓星基督对打的敌人捡起地上另一把弯刀,左右各执一把,依序挥动往晓星攻击。
  晓星基督深知熟悉与直刀对打的人,往往会被弯刀弯曲的末端袭击,并不贸然攻击。他向后闪躲,双脚敏捷地退开,跳到墙上翻身越过敌人背后,手刀对着他的脖子重下力道──
  敌人算是躲开了,但一瞬间和晓星手刀擦过也感觉头脑严重震荡;他暗自在心里庆幸,没有正面接受攻击。
  晓星基督想,这个敌人本事实在没什么特别,应该不是九荒之一。就算是,最多不过一个副官罢了。他往旁边一看,两个女人关于剑术的竞赛难分难舍,再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血基督的战场比较需要晓星出手干涉。
  晓星基督只给对方不到一秒钟的喘息余地,跟着上前逼近,趁对方挥出手上弯刀攻击之前,右手追上对方手腕,抓住后左脚挡开他左手的弯刀袭击,夺取武器;他的左手紧接在后朝敌人腹部揍上一拳,然后补第二拳、第三拳,敌人开始咳血,晓星基督并不手下留情。
  鲜血一滴滴流到地上,晓星基督抓着对方吐血满面的脸,把两把弯刀丢到远一点的草丛,两手转动拆解他的关节,就让他的手腕和脚踝脱臼。
  学校大门附近紧急调来许多救护车,伤势严重的学生优先被送上车,一一送走。第二批救护车才刚来到,车子停妥,竟从共计五辆车内涌出几十名赛亚克里尔士兵。
  在场学生看到敌人全都尖叫逃散,场面瞬间混乱而无法掌控;有个士兵拿出火箭筒,发射之后竟把学校围墙炸出一个大洞。
  亚尔帝挥手呼叫:“尉尔、费利尔、修斯底得,挡住他们!”
  费利尔率先跳出去,飞也似的直击右边士兵;趁那些敌人举起机关枪前,他已经给每名士兵颈后一个利落手刀,六、七个敌人倒卧地面。
  修斯底得抽出背上斧头,朝左边的敌人冲,斧头划过,枪管掉落,然后他一刀劈向背着火箭筒的家伙,用了更大的力量把箭筒剖成两半,再砍下敌人脑袋。
  尉尔抽出手枪射出几弹,枪法虽准,没有其他几人威力来得强大;他们三人追击着敌人,但已经有士兵越过这层防御冲进校园里。
  堕天基督看到那些士兵持枪准备攻击学生,他正想帮忙,天空划过两个像是在飞的人影,其中一个是女人,全部的头发结成一条麻黄色的辫子盘在脑后,戴着很粗的黑框眼镜。她手拿一把白色绣有蕾丝的阳雨伞,从天上翩然降落。
  实际上那把伞好像有点降落伞的功用,但是堕天基督思考这样大小的伞面何以支撑一个女人──即使她个子十分娇小──的重量?
  另一个人影头上戴着一顶大到有点夸张的帽子,从天空缓缓落地之后,摘下帽子露出一张留着落腮胡的中年男人面孔,男人嘴边抽着烟斗,很悠闲地呼出一大口灰烟。两人身上都穿着塞万唯尔国家警察大队制服,堕天基督却感觉亚尔帝脸上表情像从未知道他们会出现那样。
  尉尔回过头来看到他们,也是一脸不可置信:“克里托、以斯帖?”
  “小心你的前面啦!真是笨蛋。”
  克里托上前扭断攻击尉尔的敌人的脖子,堕天基督看到那个叫以斯帖的女人把手上洋伞关上,再一按伞柄按钮,雨伞前端十一次向前打开孔洞,然后突出尖端,直到最后成为一把又长又尖的铁棍子。
  克里托则从背后背着的袋子拔下一根由布条缠住的长形武器;去掉布条之后,堕天基督看到那是一把阔头长枪。
  以斯帖先发动攻击,她用雨伞变化而成的铁棍刺入三名敌人腹部,然后举起来,串成人肉串,再施展出柔弱外表看不出的强劲力道,把这三个人甩出去。
  克里托的阔头长枪优势在于它如水滴形状的阔面刀身,阔头枪在克里托手上得到最好的发挥。当他向前突刺,能以刀锋刺击,瞬时刺中敌人脑袋,血沫喷溅;若用阔头面挥出拍打,马上有敌人被强劲力道打飞出去;因为长枪的枪柄很长,克里托可以待在敌人攻击范围之外安然无恙,随便出手便夺走一条性命,堕天基督看得目瞪口呆。
  以斯帖的铁棍模样吓人,杀伤力也很惊人;这把细长铁棍的贯穿能力决不亚于锋利的刺剑。只见棍尖滴落几滴鲜血,以斯帖甩掉后又对准另一堆敌人刺穿。
  才不过一点时间,克里托和以斯帖已把所有赛亚克里尔士兵收拾干净。
  “克里托、以斯帖。”亚尔帝跑向这边,满脸疑惑地发问:“你们怎么会来这里?”
  就在亚尔帝上前询问两人的同时,尉尔他们退到彼端协助安定受伤人群。
  以斯帖并没有理会亚尔帝的问话,按下伞柄上另一枚按钮,突出的尖细杆尖开始收回来,直到最后又回复为一把洋伞。
  她推推自己的粗框眼镜,一语不发。
  克里托倒很粗犷地笑着:“队长吩咐我们来帮忙,她好像终于有兴趣干涉这些拉哩拉喳的事情。”
  “克里托──”以斯帖出声皱眉,克里托立刻感到抱歉而低下头。
  “对不起,我太粗鲁了。”
  “讲话要优雅,你的烟斗呢?”
  以斯帖又推了一下眼镜,提醒克里托;克里托从怀中拿出他的烟斗含在嘴里。
  然后以斯帖恭敬地对亚尔帝敬礼。
  “第二队队长,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