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燹基督命令老鼠们再次爬到三荒分地的副官──埃德蒙德·别特宁身上,那些老鼠成群跑过去的同时,脑海里正在接收埃德蒙德的另一套命令。
老鼠们陡然转向,朝伏燹基督跑,企图跳到伏燹基督身上。
伏燹基督跳到旁边避开老鼠,一语未发地瞪着埃德蒙德,她的脑波更加坚定地告知那群老鼠:给我制住这个男人!
老鼠们吱吱发出极不安定的声音,焦虑又紧张地原地旋转。
但是下一秒钟,伏燹基督坚强无比的意志迫使老鼠放弃埃德蒙德的命令,转而又朝埃德蒙德爬去。埃德蒙德发现伏燹基督的脑波比他坚决之后,立刻聪明地不与之较量,改为直接攻击。老鼠爬上他的身体,但他并不理会,持军刀朝伏燹直劈,伏燹则用长剑架挡后格偏,绕到他后面;接着又是连续的几个交错进攻和防守,此时开始有老鼠爬上埃德蒙德的脚踝,循着双腿往头部攀走,老鼠越来越多,布满他的全身上下。
埃德蒙德及时回头挡住一个劈划,抽脚对伏燹的腰部扫。尽管两人之间的打斗一开始就是埃德蒙德居于弱势,伏燹基督却感觉自己一直被埃德蒙德逼到墙角。埃德蒙德以相当有技巧的攻防交错,让伏燹基督在顺应攻击与防守的瞬间,一直朝埃德蒙德所设计好的方向走退。此时埃德蒙德抬腿朝伏燹踢去,伏燹基督因为已经来到墙边而没有闪避的空间,整个人撞在墙面上。
埃德蒙德忽视老鼠爬进他衣内的恶心感觉,趁机朝撞在墙面上的伏燹基督抽刀砍划。伏燹基督很生气,背顶着墙壁,举起她的长剑先格挡住,她右脚下的靴子跟着上踢,踢中埃德蒙德手踝关节,再向右打中他身体右侧。
埃德蒙德的手一松,长剑脱手,他反应极快地想要再次接住,却被伏燹基督突来打中身体右侧而失去短时间的平衡。
伏燹基督抓着这一点时间心中转念,老鼠一窝蜂涌上埃德蒙德头部,遮蔽他的视线,甚至开始啃咬他的脸颊、想要挖出眼球……
埃德蒙德赶紧闭上眼睛,再度企图改变老鼠们脑海中被下达的命令。但是伏燹基督的意志相当坚定,这让埃德蒙德焦虑起来。他伸手抓下脸上一两只老鼠,没想到抓走一只又爬上一只,没过多久,他全身上下就爬满吱吱叫着、灰黑色有着长胡须的恶心动物,并且不断啃咬他身体上下所有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肤。
伏燹基督只是冷冷看着对方,什么动作也没有。
过了半晌,她想到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必须去关心一下绽华基督迷路了没有。
一边这么想着,伏燹基督走近埃德蒙德,抽剑在埃德蒙德腹部紧紧刺了一刀。
埃德蒙德腹部上的一只老鼠正好被钉住,发出凄厉的吱吱声。埃德蒙德本人身体抽直,然后伏燹基督转动剑柄,让剑身在埃德蒙德的体内移动一圈。
埃德蒙德的鲜血沿着长剑与身体穿刺的伤口汩汩流出。
这样就够了。
伏燹基督抽剑离去。
火海之中似乎出现了一抹同样红色的沉默身影,一名有着火红色长发的年轻男人,瞅着一对水蓝色的眼睛,西装笔挺,走过一整个楼层,准备下楼。
然后他看到一双同时带着笑意与敌意的深黑美目。
他透过那一层一层彷佛帘幕般摇摆着的火焰,与一对明显在挑衅的美丽双瞳来回试探着。直到对方挥动衣袖,一道凌厉得吓人的攻击,猛烈袭向男人!
那道攻击并没有任何可以肉眼判断的外表,纯粹只能感觉其破空而来的威胁;男人侧身,让如风般锐利的攻击闪过身后,未料强大的风压竟在男人右颊压出一条血痕,几缕发丝断裂在地。
“我是影基督。”
刚才那道攻击的力量又自动回到开口的女人身边,她有着一头黑色长发,今天将头发编成辫子,垂在脑后,一对灵动的黑色大眼,配上嘴角的甜甜笑容,看起来一点危险性也没有。
男人一语不发,只是瞪视;眼神有点打量的意味。
于是影基督发问了:“请问您是九荒的哪一位?”
那男人静静地表示:“四荒地舞,西末门·戴·德卓尔。”
影基督嘴边挂着微笑,心里忖度:这男人会使用哪一种超能力?”
虎基督依旧是一身美丽的酒红色长裙,长长的摆尾在虎基督翻空的同时甩过天际,如同美人鱼漂亮的鳍尾随着虎基督舞动。
然后虎基督落地。
刚才的她千钧一发闪过来自背后的攻击,是五荒左垣能够形成火焰的右手。
“虎基督,久违了。”
五荒左垣带着沉沉的戏谑笑声对虎基督打招呼。
四周都是水泥墙,墙壁的角落散放着几个桶子,另外有两条长廊连接这个转弯处通到不同的地方。一边通往监狱区,一边通往电梯与楼梯。
虎基督一脸傲慢,瞇着一对漂亮的红色眼眸,缓缓说话。
“讨厌的家伙。”
她心里暗自思忖,把五荒左垣拦在这里吧,不要轻易离开此楼,前去妨碍绽华基督与马雷尔第。
“嗯,没想到我这么不讨喜。没关系,这一次我不会手下留情。”五荒左垣依然微笑,但是这句话语竟缓慢地使四周的气氛改变。
虎基督拧紧眉头。
四荒地舞一头火红色长发被这阵狂暴而具有威胁性的强风吹得通通飞张高扬。
在粗暴的风势平稳之后,他的长发又柔顺如丝地一一垂下。四荒地舞的表情从头到尾都没有改变,等他伸手将头发整理完毕,连一点紊乱的痕迹都看不见了。影基督心里赞叹,那头美丽迷人的红色长发,光滑而柔顺,犹如世界上最上等的丝绸,散发着高傲无比的贵气。
尽管如此,影基督并没有忘记她眼前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依旧命令她驾驭的灵魂上前攻击四荒地舞。四荒地舞身为赛亚克里尔九荒一员,自然不是什么平凡的角色;影基督向来谨慎行事,不会冒冒失失地把四荒地舞看得太过简单。
前两次的攻击只是试探,这一次却不只是稍微伤害四荒地舞而已。
灵魂向前俯冲,以迅疾之速来到四荒地舞眼前。四荒地舞被一股力量往前拉,但他却一脚朝那个看不见的敌人踢,再横扫右腿,灵魂像水泡一样被从中间截成两半。
方向与力道的完美平衡,他的深红色军服襬尾随着动作停止而优雅落下,贴着比例完美的身材。四荒地舞紧抿双唇,没有笑容,但也不是严肃,只是单纯毫无感情的傲慢。
影基督所控制、被截成两半的灵魂此时又聚合在一起,如果能够以肉眼看到这种意识的聚合体的话,可以看见这团灵魂忽然扩大自己的身体,把四荒地舞包裹起来。
然后第二个灵魂冲过去,也用自己的身体为媒介,强行把四荒地舞紧紧裹住。
四荒地舞自然感觉到这一种攻击使他的呼吸窒碍万分;同时间,他闭上眼睛,再睁开的时候竟盈满杀气,像是一眼就能看穿人心的血红色眼睛穿过这些攻击的灵魂怒视影基督,影基督全身颤栗。在影基督反应过来之前,四荒地舞已经来到影基督身边;那些原本束缚他的灵魂居然瞬间被一股猛烈的命令消散。影基督心想不妙,立刻跳飞而起,闪避四荒地舞的攻击,一百八十度翻在天花板,迅速按下长靴上的按钮,下一秒钟,长靴的高跟突出尖锐的钻孔,将影基督固定在天花板。
影基督双手抽出长靴内的两把匕首,左右围剿,对着下方四荒地舞的脖子侧划。四荒地舞猛然缩头,两只手抓住影基督的左右手腕,影基督却技巧性的扭转松脱开来;紧接着四荒地舞手一抬,有一团墨绿色,像是发泡熔浆的恶心东西从四荒地舞衣袖内出现,爬到他手背上,如同变形虫一般伸出它捕捉的触手,瞬间便紧紧攫住影基督手腕,用力往下拉。
影基督被这强劲的力道吓住,一时之间未有反应,手腕痛得几乎脱臼。那样东西冰冰凉凉,又黏又湿,影基督整条手臂起满鸡皮疙瘩。
影基督另一手握着的小刀向前划开墨绿色触手,那个黏黏的东西被切割成两部份,却依然各自颤抖着它们的身体向外扩张。影基督扭过腰,从另一边攻击四荒地舞,伸手朝左脚的鞋跟摸,松掉左靴固定在天花板的长钻。瞬间,长腿犀利地朝四荒地舞扫,形成漂亮的圆弧绕回来,然后再度固定在天花板上。
四荒地舞又举高栖息在手上的绿色物体,那怪物喷出它的触手。影基督这次反应较快,没有被怪物抓住,同时影基督右脚离开天花板,并让突出的长钻顺势往下刺中怪物软绵绵黏瘩瘩的身体,右脚再向上挑勾、带出黏稠的液体喷洒在空气中。
接着,影基督趁四荒地舞下个攻击到来之前极为迅速地把两把匕首插回长靴内,解开左右鞋跟的长钻,双脚朝下落地,双手伸向天花板另一边的管线,身体摆荡画出一个半圆,双脚跨过半空,踏上另一侧天花板,并以极快的速度再度藉由靴子伸出的长钻,把自己固定在另外一头。
四荒地舞手上的怪物突然弹飞而起,像壁虎般紧紧黏上天花板,蠕动前进,目标是影基督。影基督松开双脚的长钻,干脆落地站稳。她实在讨厌这种像是绿黄色烂泥巴的东西,然后以横扫躲过四荒地舞的捕捉,跳到四荒地舞肩上。
四荒地舞想,这个女人真没重量。
他伸手攫住影基督的脚踝,却只抓到空气,影基督已经跳开闪到另一边去。三抹灵魂随着影基督的呼唤出现,俯冲向四荒,紧贴着他并且向内压迫,四荒地舞四周的空气便凝滞了。
四荒地舞并不着急,他的手向两边推,包围住他的灵魂竟被排山倒海般的意志力推挤至两旁,空气又再度流动。影基督想,这男人真是无趣,一般的灵魂似乎无法加害于他。他能够应付。
此时待在天花板上的绿色怪物突然扩张自己的身体,拉成长条形状,越过半空黏住影基督手腕关节。
“啊。”
影基督轻叫一声,又是那种恶心万分的感觉。她抽手想要甩掉这种不舒服的触感,但是绿色的烂泥巴抓住她的力道一点也不小。
有一道电流从绿色的怪物体内发出,沿着影基督被紧紧攫住的手臂直冲脑袋。虽然电流不大,却已让影基督整个人愣住,除了惊异于这团东西能够发出电流,更不明白发出如此微小的电流,有什么实质上的帮助?
影基督的脑子瞬间闪过刚才的几个片段,她忽然发现每当绿色的怪物运动时,四荒地舞都没有攻击动作;而当四荒地舞攻击,绿色的怪物则安分地停歇着。绿色怪物是根据四荒地舞的直接命令行事。
影基督脑海里才刚连接起这个念头,她的双眼已被乌烟与鲜血覆盖。
方舟的B栋监狱,有一名褐发男人叼着他的香烟缓缓向前移动。两旁的监狱,几扇牢门的电子锁被一一解除,然后褐发男人微笑着请牢房内的犯人出来。
“请各位往这边走,我是晓星基督。”他莞尔:“我们出去吧,各位塞万唯尔军务院的高阶军官们。”
只见穿着囚衣的多位男人异常镇定地移出监狱,随晓星移动。晓星基督露出感到有趣的表情,领着犯人们鱼贯离开B栋监狱。
九荒呢?他们的注意力都暂时放在A栋监狱,那栋聚集着多位基督、又大胆劫持犯人马雷尔第的地方。晓星基督带领数人悄悄离开方舟,一路上应该看守监狱的士兵早就被清除干净。九荒们完全没有发现异样,而十字基督待在A栋监狱的监控室干扰主监控室萤幕,顺便解除几个特定监牢的电磁锁。
血基督,一手握着长剑伫立在晓星行动的楼层处,寂静无息地扮演掩护的角色。
即使只是轻巧地闪躲火焰,虎基督的肢体动作依旧相当漂亮。她以一种流畅美好的线条在移动、攻击,五荒左垣大饱眼福,不断啧啧称赞。
一撮火焰烧到虎基督裙襬,虎基督大力甩过裙尾,火焰便熄灭。
然后虎基督闪到五荒左垣身前,抬膝往上撞,又抽腿踢中五荒的腹部,让五荒左垣向后飞出去。五荒左垣尽管朝后方倾斜,双手却已抓住虎基督,两个人一起翻到地板上。五荒左垣抱住虎基督的双手在她背后大张出他的能力。
虎基督瞬间感觉空气降温,她下个反应时间机警地挣脱五荒左垣,才刚离开五荒左垣身边,五荒原本围绕着她腰部的双手燃烧起亮丽璀璨的火苗。
差一点点。虎基督暗想,这男人和上次打斗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在学校里面既收敛又客气,这回倒是一点都不加以掩饰。
虎基督不想太过接近五荒左垣,但是自己的打斗又偏向近身战,不接近五荒左垣,就无法攻击。她一边思考应该怎么做才能达到她想要的最大效果──圣子的要求是绊住九荒们,那么,不让五荒离开这个楼层范围的话都算是圆满达成任务,只是这种迂回的战术实在不适合虎基督本人。
圣子曾说,最好的状况,是让五荒左垣对上伏燹,因为伏燹基督拥有对抗火焰的能力;但是话又说回来,如果九荒各个都拥有怪异的超能力,不管遇到哪一个角色都相当棘手。碰到的对手是五荒,至少是碰上一个能力已知的家伙。
但是相对的……
此时五荒左垣戏谑一笑,虎基督狐疑。她的思绪暂时停住。
最先是五荒左垣将原本放置在墙角的一个大桶子搬起来,毫不费力。虎基督怀疑那桶子里装着什么东西──声音听起来像液体,桶子上面又没有标示任何文字。但是在那瞬间,汽油味扑鼻而来,虎基督看到大桶子被五荒左垣用力抛出,虎基督闪身!
桶子内的汽油泼洒在地板上,紧接着五荒左垣的火焰便点燃现场。烈焰冲天,虎基督第一次看到刚燃烧的火焰短短五秒之后进入蓝色的高温状态,她心里暗叫不妙,尽量躲开汽油流动而过的地板,高热的空气灼烧着虎基督。
“妳以为会在这个楼层碰到我,单纯只是偶然?”五荒左垣嬉笑:“其实我一直待在这里等候任何一位基督自投罗网,而且我不否认有刻意等妳出现。A栋监狱的犯人由其他同伴杀尽之后,就剩解决你们这些冒出来的基督。看是要投降、逃走还是被我们杀死都无所谓,只要不妨碍我们工作就可以了。之后,B栋与C栋犯人的性命将唾手可得。”他停顿一下,继续告诉虎基督:“我挺喜欢妳的,虎基督,反正这样的火焰还烧不死妳,对吧?”
虎基督闻言,立刻朝五荒左垣逼近,她躲开随汽油移动燃烧的火焰,高热的空气紧贴着她的脸颊向上攀升。虎基督跳飞起来,越过火舌尾端,裙子擦出几丝苗光,又很快被虎基督熄灭,紧接着她奔跑至五荒左垣身边,没想到才刚想攻击,火墙倏然出现。
五荒左垣的双手在虎基督面前聚成一道燃烧的烈焰高墙,但是火焰并没有维持墙壁的形状多久,很快便消散在空气里。虎基督抡起拳头,揍在五荒左垣的腹上,五荒左垣因为这拳力道强大而稍微后退几步,但毫不以为意,他的脚抬起并用力踢在虎基督身上,虎基督整个人飞退出去,停在墙边。
随着汽油飘荡的火焰此时燃烧到虎基督脚前,五荒左垣便抓住这极短的时间,在浮动的汽油上形成一道新的火墙,并加强火焰的热度,把虎基督包围于火墙里头。虎基督恼怒又生气,但是却无法离开由火焰形成的围篱中。
虎基督脑子飞快地思考,五荒左垣的能力是“聚集能量”,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阻止他的聚集?
五荒左垣表现出准备离开的意思,他往楼梯口移动。
虎基督可以感觉燃烧的火焰越加逼近自己,就快烧上衣服。灼热刺痛的触感,虎基督全身发汗。令人窒碍的高热、导致呼吸急促困难的黑烟,尽管虎基督体力比一般人来的好,也知道不能让自己一直困在火墙之中。
顶多再一分钟,火焰就会烧到自己身上。但是又无路可退,怎么办?
虎基督盯着嚣张的火舌。
伏燹基督一个眼神就可以让那些火苗避开自己;她说,她只是“要求”火焰离远一点,火焰便按照她的要求做了。
虎基督闭起眼睛,用她的皮肤去感觉火苗前端的位置。
散开。
虎基督让自己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幅想象图,她想象所有燃烧的火焰都是如水液般流动的能量,而她自己正顺着能量的运动方向,将这股水潮向外推开。
火舌开始被一阵像风的东西推往两旁,虎基督缓缓睁开眼睛。
散开,散到一边去,少挡我的路。
影基督张开眼睛,觉得万分诡异。
眼前是黑烟,不断地从地底冒出,有一抹模糊诡异的影子缓缓自黑烟当中露面,看不太清楚面孔,影基督却知道害怕。
阿撒兹列……
影基督惊讶地瞪视着,那是魔王阿撒兹列的脸孔,正似笑似怒地看着自己。
所谓的魔王便是汇集许多邪恶与负面思想的强大集合体。当每一个人心中的黑暗面独立出人体,并集结成一个聚合物的同时,那些带有“人类”意志的想法让集合体成为一个略带人型的庞然大物,同时挟有相当惊人紧迫的负面能量。
那就是阿撒兹列。
影基督看到她的父母倒卧于自己的血泊中,那是意志力无法承受此种强大负面能量所导致的结果。她看到父母的手脚不断痉挛,全身冒着汗水,并不断从眼睛、耳朵、嘴巴、鼻孔当中流出血水,于身下形成一大滩血渍。
那是发生在她十九岁那年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