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虎的状况怎么样?”
“护士正在照顾她,再过两天她就可以下床。”
“太好了。”影基督高兴地说:“狮子们会很高兴。”
羊小排配上清新的薄荷酱,实在是一道可口的料理。同时,厨师端出一盘切细的蒟蒻冻,搭配油腻的羊排,也是相当合适的配菜。
“圣子,我等一下要出门喔。”影基督转头对圣子交代:“我要去教堂一趟。”
“没关系,晚上记得回来。”
“当然。”
“我也要出去。”十字说:“还有血也是。我们会在六点前回来。”他看了一眼血,血基督没有特别回应他。
“无所谓。”圣子接着转头看着所有人:“今天晚上七点,血、十字、晓星、影、随行和绽华,记得出门清除名单上的六位大议员。”
“可是我不懂这个行动有什么意义。”十字基督提问:“我负责解决的那位是主战派,我以为我们的目的是杀了主和派大老,给其他人警告?”
“我原本的确打算这么做。”圣子解释:“你们都看到文件上的内容了?”她带着一抹深沉且让人心寒的笑容:“把两个国家都拉下来,这样比较公平,是吧。”
影和随行互看一眼,他们说对了。
不过即使如此,基督们知道,他们之中绝对不会出现反对者……
影基督施力一甩,将黑色运动背袋过肩甩在米实密利教堂前的阶梯上。
“啊……是妳吗?”
才刚把运动背袋放在地上,影基督便听到神父熟悉的询问声音。神父身穿袍子,双手摸着墙壁从教堂内走出来,冲着影基督一笑。
“我刚泡了茶,快进来喝吧。”
“不需要先把袋子搬到坟墓那边?”
“没关系的。”神父嘻嘻笑着催促:“妳先放到教堂里,我等一下才处理。”
闻言,影基督拖着黑色背袋三步并两步爬上阶梯,把手上的水果篮交给神父:“真是不好意思,这里是水蜜桃──”
影基督随神父往教堂里走,绕过走廊,来到二楼神父的宿舍。客厅的桌上摆放着一壶花茶和一组茶杯,神父又从旁边的柜子多拿个粉红色陶瓷杯子给影基督。
“今天又是为了什么事情过来?只是因为那样“东西”必须处理?”
影基督习惯性先点头,然后说:“是个赛亚克里尔人,也是军人。”
“好像军人特别容易战死。”
“这是当然的哪。”影基督看神父以熟练的动作替她的茶杯倒茶,即使神父的眼睛什么也看不到。
“其实呀……”
“嗯?”
影基督琢磨一会儿,才又开口说话。
“我看得见灵魂。”
“我知道啊。”
神父的态度满不在乎,低头喝了一口茶。
“……不过呢,除了灵魂之外,我小时候,还可以看到另一个“我”。”
“喔,这是什么意思?”
这句话引起神父的兴趣。
“有的时候──并不是经常;我有时候可以感觉到,有个和我完全相同外貌的人出现在身边,她有点像幽灵,但是又不太像。”
“跟妳一模一样吗?”
“对,几乎一模一样。直到我长大了,才知道母亲在怀孕的时候,其实怀了一对双胞胎,可是出生以后只有我活下来,姊姊则在五天之内突然死掉。”
“妳想说妳看到的幽灵,就是妳的双胞胎姊姊?”
“没错。我直到最近才晓得,二千年左右出生的婴儿,才刚离开产房就会被护士抱走,做一个简单而特殊的检验。大家都以为那是健康检查的一环,可是其实是脑波测试。”
“要做什么用?”
“像我这种看得到灵魂的脑袋,医师被下令要杀掉。”影基督指着自己说:“换句话说,我和另一个姐妹之中有个人必须死,报告上显示其中一名婴儿带有异常脑波;其实那个人是我──可是他们却杀死我另一个姐妹,把她当成了我──而我侥幸存活下来。”
“他们把两人搞错了?”
“是啊,凶手杀错人。”
“那不是很好吗?”
“为什么。”影基督皱起眉头。
“对妳来说很幸运。最后妳活下来,而活着就是一种幸福。虽然妳的姊姊因此丧命,可是这件事情已经过很久了。”
“可是你不觉得,残杀婴儿是件让人讨厌的事情?”
“婴儿是这个世界上最可爱的生物。他们单纯、天真、未经世事、一尘不染。能够动手杀死婴儿的人绝对是最冷血无情的禽兽。”神父低头喝茶,悠悠的说:“妳有很多好朋友?”
“唔……是很多。”
“妳喜欢他们吗?”
“喜欢。”影基督的回答相当肯定。
“那么,想必他们也很喜欢妳?”
“应该是这样没错吧。”
说到别人对自己的观感,任谁也不会把话说满。
神父露出微笑。
“这就对啦。如果当初死掉的是妳,现在很多事情都会不一样。至少对妳的朋友来说,他们失去了妳,而没有妳的世界却不一定有另一个人可以顶替妳的位置。这个世界会因此变得更好或更糟糕我不知道;但是我觉得现在这个有妳的世界,妳和妳的朋友都很喜欢。活着是上天赐与的恩典,妳并不讨厌自己、也不愤世嫉俗,又为什么拘泥“最后活下来的人是谁”这种问题,更何况妳根本不可能决定这件事。”
“……如果我消失了,我的朋友应该会觉得伤心难过。可是,这是因为他们知道“我”消失的缘故,如果我从一开始就不曾出现在他们的世界里,对他们来说,或许就没有差别?”
对于影基督这番疑问,神父回以一抹嘴角两边都是皱纹的饱满笑容。
“我觉得,人之所以哭泣,是因为他们难过这个世界,少了一个帮助他们远离悲伤的角色。”
“我不懂。”
“人类觉得难过所以哭泣。可是人类会觉得难过,是因为没有遇到一个足以安慰或帮助他们的人。”神父说:“就算某些人一开始不存在于妳的世界中,当妳伤心掉泪的时候,其实就是哀悼那些妳未曾见过面的人。”他停顿,悠闲的喝了茶才继续说:“有时候妳会替自己难过,但是如果有人帮助、或者有人安慰,妳就不会孤单的哭泣了。不论是谁消失在这个世界上都会有人伤心,因为我们都需要另一个人。”
“……人类这种群居动物其实在依靠彼此?”
“大概吧。”
说了这么长一串话,神父又低头喝茶。
“听起来就像是……”影基督沉思了半晌:“把握现在?”
“妳总不能扭转过去。”
“那么,过去的事情又该怎么办?”影基督说:“对我而言,活着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可是这个世界上必定有许多人,因为死去的双胞胎姊姊而伤心哭泣。”
“每一条生命都值得尊重,所以任何加诸在其他生命身上的迫害都是不可原谅的。对妳来说,这似乎不是个正义的社会?”
影基督最初没听懂神父这句话;但愣了两秒后领悟过来。
“的确,我并不能感觉到正义。”影基督缓缓地说:“如果只是因为脑波异常就要被杀,这个社会对我来说太不公平了。”
“人类总是在追求一个最适合自己发展的空间,而社会为了适应大部分人,必定只能朝着平凡者的角度去开展。”神父笑道:“可是绝对不代表异端应该被铲除。”
“我居然被您称为异端。”
“不用去在乎那个称呼。”神父咧嘴:“追求正义是每个人的权利。”
“您这番话必定会掀起极大的波澜。”
“我想也是。”
影基督将手放在神父手上:“我明白了。创造出一个我能够接受并且生存的地方──那个地方就存在着我所认同的正义。”
无论那里是地狱或天堂。
午餐过后,葛雷林爷爷走入圣子的书房,满脸笑容,让圣子觉得诡异。
“爷爷,怎么了吗?”
“安索要我过来,似乎是卖给可爱的格丝提一个人情。”爷爷走到圣子书桌前,拉张椅子坐下:“其实我不想一把年纪还参与你们年轻人的工作,毕竟杀人打架这种事,我以前做得够多了。”
听到这里,圣子有所警觉,她大概知道葛雷林爷爷今天找她说话的目的。十字暗示过的,“告诉妳一个会感兴趣的事”。
葛雷林爷爷和蔼的笑着,好像他讲的话无关紧要:“你们都很聪明,即使我没有说,大家都心知肚明。”说到这里,葛雷林爷爷顿顿:“安索斯顿八岁的时候,就知道家里靠什么赚这么多钱。你们以前常跟安索斯顿回家玩,自然也心照不宣。”他说:“想要变强的方法当然有,而且大家都有这种潜力。如果你们真有决心和需要,不如别留在塞万唯尔,去一趟兆洲如何。”
“……兆洲吗?”
“格丝提的老师,妳认不认识?”葛雷林爷爷说:“不熟的话,就请格丝提连络对方。那老家伙现在人在兆洲,他有足够的资源可以动用。听过“鹓鹭”吗?”
“我不懂。”圣子基督瞇起眼睛:“所谓变强的方法,需要什么资源?”
“格丝提能够控制动物,或者有人能够控制火焰;这些能力需要经过训练。”葛雷林爷爷解释:“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个好环境,把那种怪异的能力训练起来,成为一种本能。”
“可是为什么要远赴兆洲?我们能不能就近?”
“塞万唯尔和赛亚克里尔的环境,与兆洲截然不同,妳若有机会去兆洲看一看就会了解。”葛雷林爷爷说:“我不会这套能力,没办法帮助你们,更何况我已经收手多年,没打算一大把年纪还跑出来丢人现眼。”
“那么,葛雷林爷爷,您之前又为什么杀死那名俘虏?”
面对圣子的疑问,葛雷林爷爷再笑:“俘虏没有留着的道理,早点解决才正确。”
“我原本打算做为日后与九荒谈判的筹码。”
“没有必要。”葛雷林爷爷简单一句话告诉圣子:“如果真有成为筹码的价值,九荒最初就会设法抢救。这个组织相当没血没泪,实力证明一切,无法利用的东西立刻淘汰。”
“……是这样哪。”
“别看我现在老态龙钟的模样。以前的我──”葛雷林爷爷皱着笑纹:“曾经独自和七荒前华谈判,逼迫他让步。说起来我和九荒这个讨人厌的组织,也算关系密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