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荒左垣的确十分钟内就赶到内阁总府,经过两个身份认证的关卡,进入总府的地下监牢。
这里的牢房经过特别设计,囚牢外围设有流通电流,因此即使囚犯摧毁了栏杆,也必须拥有承受高压电流的身体,才能平安逃出牢房。
六荒右权、四荒地舞、艾勒薇斯,以及九荒之前聘请的医生札铎克·维尔恩纳;以上四人都站在一间颇大的牢房面前。五荒左垣走过去,他是所有人中唯一穿着便服的。五荒左垣先跟这四人打招呼,然后转身,看着牢房内颓然丧气坐在地上的贾吉欧·菲斯。
“贾吉欧。”五荒走过去,傲然叫唤这男人的名字。只见贾吉欧抬起头来,相当没精神看着他的长官。
“我哥哥死了……是吗?”
“没错。”
五荒左垣走近一步肯定地回答他。未料下一秒钟,贾吉欧·菲斯失控地大吼着。
“让我见他!让我见他!”
五荒左垣这才发现贾吉欧的眼睛相当红肿,充血的一对眼神紧紧瞅着五荒,向他哀求:“五荒大人,我请求您,让我见见哥哥的尸体!我不相信他死了,哥哥不可能……不可能!”
他一面祈求一面向牢栏外靠近,五荒左垣本来不以为意,因为他认为牢房四周设下的电流会阻止贾吉欧继续向前。但是此时贾吉欧的手穿过了栏杆,电流嚓的一声,划过贾吉欧手臂。重复受到刺激的电流让他的手臂激起很大的反弹,他的表情却完全未有不对劲之处,好像没有痛觉似的,双手伸出栏杆,抓住五荒的鞋子,跪在地上哭着向他请求。
“……瓦实提,妳说的失控就是这个?”
“当然不是,能够承受这么强大的电流固然令人惊讶。他刚才……”
六荒话都没说完,五荒左垣机警地向后大退。倏地,他的眼前出现一整道火墙,将他和贾吉欧完全隔开,然后五荒左垣看到牢内的贾吉欧低吼一声,猛地蜷缩起身子疯狂挣扎。他的模样就像一台好几百万伏特的发电机,以身体为中心,不断散放出一波波强大电流!
虽然只要不碰触到贾吉欧就不会有事,贾吉欧不停抖动的身体丑陋的像头怪物。他疯狂抓扯自己衣服、身体和脸颊,吼叫、求饶,声音沙哑又难听。五荒左垣右手挥去,一圈火焰出现在牢房之内,将贾吉欧包围于中央,下一秒六荒右权发出两道强劲的风刃,贾吉欧衣服被风刃刺穿,迅速遭到提起,狠狠钉在牢房墙上。
“这种发电的能力……”五荒转头看艾勒薇斯:“妳根本达不到吧?”
艾勒薇斯脸色还很苍白,但她并不因为受伤而让自己有所松懈,立正的态度正确而严谨。她深蓝色的左眼因为贾吉欧奇怪的反应而轻轻皱眉,回答五荒左垣的问题。
“是的,目前为止我还无法施展这种程度的电力。”
“如果把这样状态的他送上战场,应该很有看头。”
四荒并不同意,面无表情反驳五荒左垣:“不,大概也只会是另一个猝死案例。”
五荒左垣耸耸肩。
“好吧,那该怎么处理他?”
六荒右权向监牢入口处的管理兵挥手,要他们过来,并且告诉五荒:“我打算等一下派人转送到禁闭牢房,先把他关起来。以后看要杀要放,再做决定。”
“先不要杀,我想做个研究,之前给他打的药剂究竟为什么会引发他这种体质改变。”五荒左垣笑了笑:“我同时还有四个研究个案,说不定可以找出一个对的方法,更快制造出活人武器。”
“……我对你的研究没兴趣。”
“维尔恩纳医师,如果是你,应该就很有兴趣吧?”五荒左垣笑着询问白袍医师。对方却只是笑笑,没有正面回应。
此时被钉在墙上的贾吉欧似乎冷静下来,刚才异常发射的电流也逐渐消失。
“喂,贾吉欧,控制好自己情绪。”五荒左垣对里面严肃地说:“不要太激动,如果你没办法控制情绪,我会对你施打让你很不舒服的药物。”
听到这句话,缓慢平静下来、无精打采贴在墙上的贾吉欧下意识抽动身体,看起来很在意五荒左垣替他施打的那些东西。
五荒左垣继续说:“你哥哥的尸体被塞万唯尔人拿走,不在我们这边。杀了你哥哥的是各各他的虎基督,不过我也把虎基督打成重伤,所以你不要太难过。”
“五荒大人……”贾吉欧缓缓抬起头,用十分祈求的眼神看着他:“请您答应我,让我去各各他报仇,行吗?”
“等时机来了就让你去。”
其实这只是五荒的空口支票,随口说说,贾吉欧模样却看来放心许多。
“……谢谢您……五荒大人。”
到此为止贾吉欧已恢复正常,又回到之前狼狈颓废的模样。六荒右权吩咐士兵将贾吉欧转移牢房,艾勒薇斯则在四荒地舞眼神的示意下,随他从右边的楼梯离开地下室。
五荒左垣亦准备离去。他的身后跟着白袍医师札铎克·维尔恩纳。五荒左垣在踏上楼梯的第一阶时,转头看着札铎克。
“维尔恩纳医师,目前为止我没有任命副官,你有兴趣吗?”
那男人先是错愕,然后给五荒左垣微笑:“五荒大人,我只是客座医师,既非赛亚克里尔人,更非军人,这个决议稍有不妥吧?”
“我需要一名研究助理,你的医学造诣非常高深,很适合担任我的副官。”五荒左垣继续往上走:“如果没兴趣也无所谓,只是还要麻烦你继续帮我盯着那些研究。”
“这没问题。”札铎克含着一抹高深莫测的微笑:“不过客席医师不能在同个地方待太久,或许我过阵子又要离开。”
“到时候再说吧,我们会按照契约,一毛钱也不会欠你。对了,差点忘记还有一件事情──”五荒左垣在楼梯上停下脚步,然后对札铎克吩咐:“我和六荒的副官,麻烦你各写一份死亡证明。”
“喔?”札铎克挑起眉毛:“可以是可以……”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额外的工作,这笔钱会另外计算。”五荒左垣说:“重要的是一份合理死亡证明,记得必须死在国内。”
“是的,我了解了。”
札铎克恭敬地回答。
无厘头的卡通播放完毕,电视也没有值得观看的节目,十字基督从沙发上站起,伸个懒腰。此时时间已接近中午,厨师在厨房准备午餐的香味随着空气传来,从味道上判断,似乎是煎羊小排,十字基督还闻到薄荷酱淡淡甜甜的香味。
他走到客厅另一边的吧台,绕到吧台后方的酒柜找酒。今天不用上议会院,大家又难得全都在家──他可不是故意忽视万灵的──就来开几瓶酒搭配午餐。十字基督心里如此打算之后,弯身找了找,决定挑一瓶年份好的波沙迪红酒。
羊小排下锅的声音传到十字耳边,他彷佛可以看到香甜嫩肉在锅子里翻面的模样。厨师潆姬亚尔向来都只购买最好的食材替基督料理,可想而知今天中午定能大饱口福。十字基督心情愉悦,走到餐桌去,其中一位女仆露德亚正在摆放餐具,十字将两瓶酒交给她,她便机伶地知道伸手拿开瓶器,替十字基督拔出软木塞。
拔下来的软木塞,十字基督有一个专门放置的巨大水晶盆,露德亚将它们丢到盆里。那个盆子已经被众多软木塞塞满,模样蔚为壮观。
“这两瓶铁定不够喝。”十字交代:“这个牌子我共买了十二瓶,等一下妳再去吧台那边多拿几瓶过来。”
“是的。”露德亚给十字一个甜笑,快步离开。
晓星基督在十字绕到另一边、想拿水晶酒杯的时候出现在餐厅。他的身上还穿着睡袍,虽然不至于邋遢,倒也不是很有精神。
“午安。”十字基督和他打招呼:“怎么睡这么晚,昨天太晚回来的缘故?”
“不是。”晓星基督没有告诉十字原因,只走进厨房找啤酒。等他再出来,后面紧跟着潆姬亚尔,她手上端了两个陶瓷圆盘,十字一看,盘子内各盛装三根羊小排、马铃薯泥、一点简单的蔬菜。她恭敬地绕过晓星,将盘子放上餐桌,然后又进厨房拿两盘菜出来。
女仆露德亚也抱了红酒回到这边,见午餐已煮好,赶紧进厨房帮潆姬亚尔端菜。
晓星基督沉默地灌啤酒,一下子就把啤酒喝完,随手将空罐子放在桌上。
“现在几点?”
“十二点十一分。”十字指墙上的钟:“睡这么晚,一点都不像你。”
“而且我现在还是很想睡。”晓星基督少见的打了个呵欠。
“伏燹没起床很正常,今天早上我没看到你,还以为你出门了。”
晓星正欲答话,转瞬竟看到一个枕头以高速砸到十字脸上。
“讲我坏话啊?”
说话的人是伏燹,她毫无预警的出现在楼梯口处,手边拉着一条棉被,另一只手大概前一秒钟,还抓着那块现在飞到十字脸上的枕头。
“妳怎么把被子也拉过来这里了。”
从伏燹居住的北楼三楼,一路来到南楼一楼,这条深紫色的高级棉被也走过大半个各各他,重点是──竟在地上拖行。
“因为我打算来这里继续睡。”伏燹基督揉着那对眼睛:“真是太可恶了,十二小时之内自动醒来两次,我一辈子也没受过这种屈辱!”
“妳说什么啊。”十字听她说话听得有些无力。
然后伏燹对他伸出空着的一只手,十字起先不懂,后来领悟,就把枕头丢还给伏燹。
“可是妳要睡哪?”
“好问题。”伏燹左右看看:“既然我是被午餐的香味吸引过来,干脆边吃边睡吧。”
“妳会被圣子骂。”
“唉喔,不会啦。”
胸有成竹的说完这句话,伏燹基督已坐定位置,连刀叉都没拿,用手抓起羊小排开始啃。她的左手则将棉被和枕头裹在怀中,看起来相当怡然自乐。
晓星基督站在旁边,模样似乎没有多大意见。他已点烟,呼出烟雾:“我比较想问的是:妳用手抓羊排,手上都是酱汁,等一下睡着的话,就会弄脏被子和枕头,妳甘心吗?”
这句话猛然点醒伏燹,她抬头看看晓星,又低头看看棉被。
“说的也是……”
“妳是刚睡醒,脑子都比较笨?”看到这种呆呆的伏燹,十字基督忍不住问。
“没礼貌!”
伏燹基督随手抓起十字排在餐桌上的水晶杯丢他,谁知道十字机警闪开,水晶杯砸中他身后整面摆放高级餐具的碗柜。
“呃──”
叫出这声音的是才进餐厅,就目睹惊人一幕的血基督。她的模样颇为震惊,因为整排名牌瓷盘被伏燹扔出的水晶杯击中,框啷发出恐怖的碎裂声,如雨雪纷落陈尸在地板上。
“伏燹你们──”
“啊啊啊──血!妳帮帮我!”
也发现自己闯了大祸,伏燹基督跳起来求救:“别告诉圣子,就说是十字弄的!喂,晓星,你也帮我啊!”
“不是吧──”十字基督傻眼,不知道该开口说什么。以他的眼力,其实刚才可以直接拦下水晶杯,可是他并没有想这么多,所以……
晓星基督又吸口烟,并不想管这件事,干脆无视伏燹的求救,走到客厅去。
“喂──晓星──”
见晓星这般没血没泪,伏燹也不浪费时间,转而向血基督哀求:“血,妳不帮我的话,我会被圣子整惨的!”她的手紧紧拉着血基督:“就这么一次,我去跟垂垂要一把最上等的宝剑给妳!”
伏燹这么提起,血基督才想到她得去找垂垂修补黄龙。不过……
“……我觉得还是不要介入妳和十字的纠纷。”相当无情的答了这句话,血基督也默默走开。
“惨了──”
伏燹基督只好回头看十字。她剩下的最后一步退路,就是和十字握手言和,即使这是下下之策,为了保命还是只得如此。而且听力敏锐的十字和伏燹都已听到,夹杂着绽华和圣子的谈话声正逐渐朝这边接近。
“哈……”十字也知道伏燹心中打的主意,他一阵低笑:“交换条件,明天心甘情愿担任我的秘书兼奴仆,跟我去议会院开会,我就想办法为妳脱罪。”
听到这句话,伏燹不禁想破口大骂,但又怕被圣子察觉异状,只好压低声音:“你这老狐狸!趁火打劫的大笨蛋!”
“谁叫妳先陷我于不义。”和伏燹相比,十字基督的态度显得好整以暇:“答不答应?圣子快要过来了。”
“可恶可恶可恶……”伏燹咬牙,左手紧抱着枕头和棉被。直到最后一秒钟,伏燹终于绝望地妥协:“好啦!快点帮我──”
圣子和绽华刚好踏入餐厅。
塞万唯尔的十一月天已飘起细雪,晓星基督却只披着单薄的睡袍便到内庭院抽烟。血基督跟上去,给他一张纸和纸上的姓名、地址。
“今天吗?”
“晚上七点。”
“好,最近就这件?”
“听说你过几天还有,而我十六号要出国,当天来回。”
“……这么赶?”
“因为十七号答应哥哥去找他。”血基督道:“也很久没回去清公寓的信箱,该过去一趟。”
“……我也很久没回家了。”
闲聊到这里,餐厅的方向突然阒静无声,然后晓星和血同时听到属于圣子,缓慢冷静的问话。
“伏燹倒霉了。”
“他们究竟在做什么,为什么打破这么多漂亮的盘子。”没搞清楚之前状况的血基督皱眉问道,语气中有些埋怨。
“总之,让伏燹和十字自己解决吧。”晓星基督一点也没帮他们忙的意思。
“喔?”
“十字一定有办法替自己开罪,只是看他帮不帮伏燹。”
“说的也是……”
“……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开口的是看到餐厅景象,冷着一张脸走进来的圣子,旁边还跟着绽华。
“真是恐怖,是谁这么没家教?”绽华基督皱着眉头,很受不了眼前这种满地碎片的混乱景象:“……而且,为什么没有马上收拾干净?”
一旁的女仆露德亚听到绽华埋怨,赶紧蹲下身子拾起碎片:“不好意思,我这就收拾妥当!”
“等等。”圣子基督伸手阻止露德亚的动作:“先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听到这话,伏燹冷汗涔涔。
“圣子,刚才爷爷想帮忙拿盘子,却不小心打破了。”十字基督此时插嘴解释:“看在爷爷的份上,别骂他吧。”
“葛雷林爷爷?”圣子起疑,她可没看到葛雷林爷爷出现在这里。
“爷爷割伤手,刚才我扶他去浴室冲水,现在正要过去看他。”十字打开橱柜下的抽屉,拿出绷带和消毒药水:“你们先用餐,我等一下再回来。”
圣子基督脸上露出“真的是这样吗”的表情,但十字给了她饶富深意的眼神。
“如果别追究,等一下告诉妳一个会感兴趣的事情”,十字的眼神如是说。
“好吧,绽华,还有……”圣子基督转头看到晓星和血正朝这边过来:“晓星,你们两位帮忙收拾盘子,小心别割伤手。”
晓星闻言,自然蹲下身子,告诉露德亚:“我们来弄,妳去帮艾湋拉准备午餐。”
露德亚谨慎地道谢,起身进厨房帮忙。
“为什么我得做这种事情?”绽华基督心不甘情不愿的说:“如果割伤我的手,任何名贵珠宝都无法相提并论。”
“我……我也来帮忙。”看到连绽华都动手收拾,伏燹基督心虚地上前动作。
听到这里,圣子已猜到事情的前因后果;只是她没有说破。
十字基督走到南楼葛雷林爷爷的房间,把还在睡觉的爷爷叫起床。
“爷爷今天睡的真晚。”十字基督拍醒葛雷林爷爷,然后没有做什么解释,只管把爷爷的食指和中指缠上绷带。
“……安索斯顿,爷爷没有受伤耶。”
“没有关系,这样比较好看。”
“是喔。”
“没错。”
没有什么意义的对话内容。然后十字催促爷爷:“今天中午吃羊小排,我们快点过去餐厅。”
“好的。”
十字替爷爷抓了件外套披在他身上。
“对了,爷爷,你知道“脑波异常”这种事情吗?”
原本表情看来还很迷糊的葛雷林爷爷,此时露出感觉有趣的笑容盯着十字:“我当然知道,因为你就是脑波异常的怪小孩。”
十字心想:果然如此。
“爷爷和爸爸很久以前就知道了?”
“要保护你,不让宝贝孙子被那些医师杀死,花了我不少功夫。”
“这样啊……”十字基督忍不住又问:“那么其他人……”
“各各他十一个人都一样。”葛雷林爷爷打断十字的话:“你们都是。”
“……爷爷早就知道?”
“他们第一次来家里玩的时候,我和你爸爸就都看出来了。”葛雷林爷爷微笑道:“你真正想问我的事情,直接说吧。”
听到这句话,十字基督踌躇好一会儿。
“……我们有变得更强的方法吗?”
等十字基督和葛雷林爷爷来到餐厅,其余基督都已就坐,空位剩下三个:虎、十字和爷爷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