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艾斯密。无论如何……你就是不愿归队?”
听到这话,晓星基督愤怒的情绪显得更无法抑制;他蓦地扣下板机,让子弹射穿西华尔的脑袋,西华尔却以更快的速度偏头闪开,晓星有些惊讶。
西华尔也很讶异,没想到晓星会朝他开枪。他茫然瞪着晓星,疑惑开口:“我们不是很好的朋友吗?你的左眼是因为我才受伤,我以为我们──”
“混帐东西!”
晓星连续开枪,子弹像阵急雨绵密流畅地朝西华尔嘶吼。
但是他立刻就发现不对劲。
直到子弹用尽为止,晓星基督竟一弹也未射中西华尔。虽然他的情绪急怒难平,却清楚知道自己绝对有瞄准西华尔。在这样的距离之内,他的子弹命中率从来不超过直径五公分,西华尔居然在这种情况下依然毫发无伤,根本无法令人置信。
西华尔移动闪躲的步伐很奇怪,而且子弹到达他面前之前,便彷佛被空气中看不到的软垫阻挡,吸收了子弹的冲击力。
晓星基督收起手枪,追上去抓住西华尔的衣襟,把他的愤怒加注给更直接的举动,拳头扎实挥出,像颗炸弹猛烈击入西华尔腹部。
席安和崔维斯不懂为什么西华尔平白让晓星攻击,他们两人都准备有所动作,但是也在几乎同时,所有人察觉到他们的意图,圣子的丝线已紧密缠绕于席安结实的胸膛上,血基督长剑出鞘,抵在他脖子旁边划出一条血线。
崔维斯可以感觉影基督和他之间充满某些物体,他知道那是什么,所以没有一般人害怕惊恐的反应,但也理解自己大意不得。绽华基督的长针微微陷入他颈边肌肤之中,让他有些酥麻不适。
“神经病……艾斯密,揍死他算了……”靠着虎基督喘气的伏燹虚弱地朝晓星喊话:“那家伙脑袋不正常……哼哼!赶快把他揍到满地咳血!”
她话说完自己又咳得抑止不下,虎基督不太高兴的要她别讲话。
听到伏燹这番咒骂,西华尔身体蓦地发抖,气得闪将而出,晓星基督一阵错愕,眼睁睁看着西华尔整个人浮在半空中,毫无支撑。
“该死的贱女人!”
西华尔朝伏燹的位置俯冲,虎基督倏地把伏燹拉到身后,双手一划,空气中发出有如镜面破碎般的铮瑽声响,不到两秒,一道由冰块形成的晶莹墙壁耸然出现,抵挡在西华尔向下迫近的直线上。
十字等人有些惊愕,他们从没看过虎基督使用这等能力,但同时其余数人也没因此毫无动作。晓星已经来到伏燹旁边,逼近地面的西华尔则被随行一道长弓逼得高跳起来,虎基督裂开冰墙,让冰块化为火焰向上灼烧。
凶猛烈焰并没有维持太久的时间,它们向上攀升大约一公尺左右就又融化在空气里。西华尔右手挥去,虎基督突然被摔到左方墙上,她立刻做好防护姿势,因此除了手臂轻微擦伤,几乎毫无伤痕。
晓星基督抬头看着还在半空中漂浮的西华尔,思考西华尔加注在虎身上的力道是否也是超能力的一种。十字基督温柔拥抱着逐渐停止哭闹的依瑞丝杜斯,一面朝地板洒出钢珠,拿出如指挥棒般的银色长针,挥舞那些有如子弹的无数钢珠朝西华尔逼近。
西华尔控制风势逼退这场攻击,十字却洒出另外一把,从反方向迅速袭击西华尔。同时,随行和圣子对看一眼,随行基督剎时间就来到圣子原本的位置制服席安,而圣子则出现在西华尔下方,朝空中抛出她的丝线。
圣子将长丝稳当地抛到与西华尔同等高度,她手掌一缩,那些丝线一圈又一圈缠绕住西华尔,紧紧把他捆住。她正想将西华尔拖到地面,西华尔却以一种奇怪的速度挣开长丝,退到后方。
“圣子?”
影基督出声询问,所有基督也都把焦点放在圣子身上。
那是关于是否追捕的问句,只要圣子出个声,现场基督将霎时把西华尔抓下地面。
西华尔感觉到这句话背后的涵义,瞇细眼睛盯着圣子基督,与她挑衅。圣子基督云淡风轻回瞪着西华尔的无礼注视,毫无掩饰她的打量意味,那对深沉诡魅的郁绿色瞳孔,充满心计与狡诈的种种计算,平静又老练的望入西华尔蓝绿色的双眼之内。
一片沉默之中,虎基督蓦地低喊了声,圣子转头朝她看去,虎基督抓着伏燹的肩膀,满脸焦虑的发现伏燹陷入昏迷。
圣子回过头,看了眼半空中的西华尔,西华尔缓缓降落地面。
“……你们是国家警察大队?”
“第一队的队员。”席安·米契岸回答圣子的问话,接着也提出问题:“妳就是各各他首领,圣子基督?”
圣子基督没有回话的意思,而是又抛出疑问。
“你们想打吗?”
席安环视周围的基督,每个人都蓄势待发地盯着他们。他往前想移动一步,随行基督的琴弓以利刃之姿高雅暗示,嘴里吐出低沉悦耳却严肃傲慢的嗓音。
“不准动,否则视同宣战。”
极其压迫的一句话,同时将他收敛在体内的杀气由那双诡异不祥的深黑色眼睛,绝对警告地探入席安双眸。席安暂时停下脚步,缓和自己的步伐,避免与随行基督正面相望,估计由三人对付九名基督──其中伏燹基督已视同失去战力,因此正确估计应是八名基督──的可能性。
论实力,席安认为他们三人足够应付所有人,但免不了一番激烈战斗,加上如果基督们能够找出“这条巷子”,他们或许会把这次猎捕伏燹基督的单纯行动闹到大街上去。崔维斯似乎也有着相同想法,才会到目前为止都还按兵不动,他仅只是露出冷笑,回应影基督亲切可爱的笑容。
席安评估状况以后,缓缓开口:
“……我放弃,和解。”
艾札拉市西区,蓉谛杜斯大道尽头的凯旋门附近,这一带在接近中午的早上几乎没有车子路过,情侣与观光客模样的人们在大马路上走走停停,聚集于凯旋门前方的军事公园拍照留念。
夏佐·汀柏瑞克,拥有一张细长俊朗的面孔,配上灿烂如阳光的金色短发,深蓝有神但略显轻浮的蓝色瞳孔。他将他引人注目的漆红色跑车缓缓停在离凯旋门仍有段距离的某个停车格内,手拿外带咖啡,一对眼睛习惯性地巡视街上行人与景致,安静等待某人的出现。
有名黑发、黑眼,含着根香烟,披着厚重连帽外套的年轻男人朝这头走来,他身上穿着一件纯白色的厚实夹克,宽松保暖的羽绒裤,因为身材修长的缘故,即使选择的衣着布料并不挺立,整个人看起来依旧朝气佻达。夏佐降下车窗,与对方打了个招呼,便解开车锁让那男人上车。
“示门,查出来了?”
“我先问你几个问题。”
示门·海礼尔特,熄掉自己的香烟扔出车外,脱下外套后才打开手上公文袋,拿出一张照片。
“你说的是这个女人吗?”
示门指着照片中的人物,脸色有点严肃。
那是张出外游玩的照片,画面中一名黑色长卷发的年轻女人调皮地盯着镜头,旁边则是浅褐色短发的绿眼男人被她紧紧拉着手臂。女人的一对熠熠黑眼闪烁着狡猾慧黠,男人那双平静稳重的绿色眼眸则带着莞尔,并不刻意地盯着镜头。
“……没错,就是她,你真厉害。”夏佐一眼就认出那女人的确是飞机上的“丝德琳·肯达”:“虽然照片看起来比我遇到的时候还要年轻,不过的确就是这个女人。”
示门听了这话,双眼一沉,瞅住夏佐的眼睛。
“虽然很抱歉,如果真的是她,你放弃吧。”
“呃?”
“那组照片你就当作弄丢,别再追了。”
夏佐皱起眉头,很不高兴:“既然你已经知道她是谁──”
“我以为是一般的扒手小偷,我以为不是杀手。”
“这女人是杀手?”
“何止如此,普通人一辈子都惹不起的杀手。”
示门的这句话让夏佐的眼神带了点挑衅的意味,盯着照片中女人的脸。
“为什么这样讲?”
“你对道上有多熟?”
“称不上了解,不过起码知道点皮毛。”
示门点点头,问他:“有听过“各各他”?”
这名字给夏佐一种熟悉的感觉,他略想了会儿:“我听别的摄影师谈过,很有名的杀手组织?”
“没错,这女人是里面的其中一人。”示门眼神飘忽了会儿:“议会长普洛文·柏查诺就是他们杀的。”
“……我不懂。”
“各各他或许是塞万唯尔今年表现最杰出的杀手组织,到目前为止没有一件失败案例。这个女人,她的代号是“伏燹基督”。”示门指着照片中的女人:“事实上,她是各各他中最危险的一个,如果有什么机会非挑各各他的其中一人去杀,我死也不会接伏燹基督的案子。”
“可是这女人她──”
“听我说,我自己也是干杀手的。”示门紧盯着夏佐的眼睛,非常正经地告诉他:“十六号有两个杀手受雇去杀各各他的人,这绝对是个错误。你懂我的意思吗?那两个杀手被骗了。在塞万唯尔,目前为止还没有听说哪个杀手敢动各各他的念头。”
夏佐表情疑惑,示门可以感觉他并没有完全死心。
“我还可以多举几个例子。记得八月破坏赛亚克里尔国家资料所的人?也是他们。还有十月初入侵方舟杀光所有赛亚克里尔军人、十二号晚上杀死一堆塞万唯尔议员、最近死的科斯特大学文学院教授、名媛华莉西亚·郭列尔,全部都是他们干的案子。你看过他们下手的尸体照片?不是很残忍就是很专业的死法。”
示门从原本的公文袋内多拿出几张照片,全部都是犯案现场的尸体照片。第一张是个女人,胸膛开了个洞,一颗心脏掉在怀中;第二张是被斩头截肢的男人,腹部也被划开,满地肠胃和鲜血;第三张是被子弹轰烂头部的照片,余下的身体软趴趴地倒在墙角;第四张看起来像窒息而死,没有明显外伤;第五张颈动脉被割断,鲜血喷溅满地,倒在钢琴键上;最后一张,是具焦尸,背景在下水道,尸体身上还黏有许多老鼠的尸体。
“最后这张就是伏燹基督干的。她留下的尸体都很恶心,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常常有很多老鼠徘徊。我怀疑,老鼠就是她的杀人武器。”
夏佐有点被吓到,回想着他在飞机上看到的那个女人。
“飞机上她看起来──”
“我不管她看起来有多平常或多温柔正点,相信我,她很不好惹。”示门像是想要加强打消夏佐寻回底片的念头,敛下眼:“我有跟你提过我有个姊姊?我的姊姊就是影基督,也是“各各他”的其中之一,要问各各他的事情,我已算是十分了解。”
听到这话,没想到夏佐却燃起了希望:“如果是这样,干脆联络你姊姊,叫他们把底片还来?”
“不可能!”示门几乎是瞬间就拒绝夏佐的要求:“我绝对不会去惹我姊姊,也绝对不招惹各各他。”
“如果──”
“放弃吧,我不信你找得到任何一名杀手愿意承接这件案子。”
夏佐那对沉蓝的瞳孔看着示门好久好久,他并没有死心,而是在拼命思考各种方法,想找出一种他能够接受的解决之道。
“……这样吧,告诉我伏燹基督住在哪里。”
“你疯了吗?没有一个杀手会让人知道他的落脚之处。”
“所以你不知道她的地址?”
“不知道。”
夏佐看着他的脸,下了自己的判断。
“你骗我,示门。”
示门的态度显得不耐烦:“有谁会把形同性命的住址泄漏出去?”
“至少你有办法联络上你姊姊,一定可以找到伏燹基督的位置。”
“为了那组照片,你不要命了!”
“我喜欢“杀手”这个题材。你不帮忙,我就自己砸钱去买他们的情报。”
“……随你便。”
示门气愤地放弃说服夏佐,拿起自己的外套准备打开车门。
“你真的不告诉我伏燹基督的地址?”
夏佐再问;示门看了他一眼。
“你不可能买到有关他们的任何情报,国家警察也在调查各各他,没听说调查出什么东西。”
“可是你知道他们的很多资料。”
“我不知道。”
“如果你不说,我就用自己的方法去调查,我保证。”
夏佐的态度毫无畏惧,示门皱起眉头,觉得棘手无比。
“交上你这个朋友实在一点好处也没有。”
“你之前接的很多案子,也算是靠我的人脉才能完成,不是吗?”
听到夏佐拿以前的人情出来,示门头痛万分。
“……各各他的基督,他们全部住在一起。”示门烦躁的拿出香烟,也不管他们待在封闭的车子里面,径自点火:“伏燹基督也不例外,十一个人都住在一幢被命名为“各各他”的别墅。”
“那栋别墅在哪里?”
示门瞪了眼夏佐,从口袋中找到白纸和笔,潦草写下一长串地址。
他将纸撕下来丢给夏佐,咬着香烟打开车门,连声再见也没说,很不高兴地转身离开。
“很聪明。”得到理想答案,圣子基督冷冷地瞪着席安·米契岸:“你很快就会发现,今天攻击伏燹基督的行动一点意义也没有。”
席安并不明白这句话的用意,但也没有追问的打算。
圣子基督监视着席安等三人的动作,毫无松懈,然后示意晓星、十字:“先带伏燹和依瑞丝杜斯离开。”
晓星走过去抱起伏燹,十字则抱着依瑞丝杜斯,朝防火巷的巷口走。见此状况,西华尔抽身往晓星的方向追,虎基督却出现在他奔跑的道路上,一脚扎实地把他踢到墙上。
“回报你刚才把我摔上墙。”
她冷傲地告诉西华尔。
西华尔怒不可遏,站起来想要施展他的能力给虎基督教训,席安却出声制止他。
“别攻击,西华尔。我已经同意和解。”
西华尔咬牙切齿,怒瞪席安,却无能反抗,只能眼睁睁看着晓星离开防火巷。
留下的双方陷入寂静。
十字与晓星离去后,无人开口说话或更进一步动作,但是巷内的气氛明显更加高涨,剑拔弩张,连呼吸的声音都被隐隐压抑着。大约在晓星和十字离开以后五秒,这段比实际上感觉还要漫长的紧绷时间之后,圣子基督再度出声。
“……我们要走了。”
她眼睛盯着席安,用一种不卑不亢,且让人无法反驳的语气,像是叙述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般若无其事地告诉他:
“追上来的话视同毁约,到时候我们先杀死这个小男孩。”
她眼神示意亚伦·米契岸,那位笑瞇瞇站在崔维斯旁边的三岁小朋友。
血基督收起长剑,随行也放下他的琴弓,绽华移开长针,影基督身体又向上漂浮了几公分。
席安和圣子对看一阵,感受着对方呼吸的频率。直到他们在对方眼神中看见某个双方都有着相同默契的时机,圣子退后一步。
所有基督倏然抽身,漂亮无痕地消失在狭长的防火巷内。
基督们全身而退,就这样消失在西华尔·艾克曼眼前。他怒气冲冲地一脚踢上墙壁,尝试压抑满腔怒火,激动到连身体都微微发抖。
他想起伏燹基督那张任何人都无法否认的漂亮脸蛋,想起依瑞丝杜斯被伏燹呵护着的种种画面。一想到那女人的长相,他就觉得恶心,还有该死号啕大哭的婴儿,说不定就是艾斯密和那女人……西华尔一拳揍上砖墙,愤怨不甘地全身颤抖。他的下腹微微抽痛,被晓星基督毫不留情攻击的部位瘀起黑血。晓星基督完全不念往日情面,像是对待陌生人般对待自己。只因为伏燹基督受伤,晓星基督忿愠的情绪强烈到他甚至短短一瞬间极度感到害怕。
西华尔气愤到想要毁坏所有东西。
“……你自己时间拖太长,怪谁?”崔维斯此时已好整以暇地点起香烟,嘴边露出揶揄的嘲笑,极其鄙视地和西华尔说话;西华尔更加暴怒。
“你不是已经“关起来”了?为什么还让其他基督跑进来!”
“我没锁好的确是疏失,不过你们从一开始就没要我牢牢看管进出。”崔维斯看了看席安和西华尔,只有西华尔一个人在发脾气。席安正把亚伦抱到怀里,情绪平静,彷佛刚才发生在防火巷内的事情都不存在一般静如止水。
“爸爸──西华尔哥哥好凶喔──”
“叫错了,要叫叔叔。”崔维斯纠正亚伦,又转头向西华尔说话:“我知道你喜欢折磨仇人,不过现在大好机会眼睁睁溜掉了,终于知道逮到仇家应该马上解决?”
“哼,还轮到你教训我……”
西华尔撇过头,知道自己绝对不被允许和崔维斯打架。他抑止激动与愤慨,不太开心地询问席安。
“刚才有什么和解的余地?九位基督全部都站在面前,你竟然放走他们!这对警察有什么好处,你以为我们三个打不过他们?”
“加入军队没让你学到什么吗?西华尔。”席安此时才打破沉默,缓缓开口,语气充满不耐与严厉:“既然他们可以“打开”封闭的空间,就有办法逃到街上。”
想到这件事情,西华尔的怒气达到高点,模样看起来就像要爆发了。崔维斯靠着墙想看好戏,但是西华尔在最后一刻,按捺下他的不理性,深吸一口气,竟当场将所有情绪沉入体内,介于蓝绿之间的漂亮眼眸杀气腾腾,缓缓爬网过自己额前头发。
“……算了,我个人的私事差点坏事。我道歉。”
原先歇斯底里的感情像被一股海水浩瀚抚平,西华尔眼神转而冷肃。
“不用道歉。”
崔维斯呼出一口香烟,灰白色的烟雾融入空气中,余下一阵香味。他的表情饶富感趣,语气却稀松平静。他从口袋里掏出滴管与瓶塞,缓缓蹲下身子,将地上一滩伏燹基督留下的血液装入瓶内。
“这次猎捕伏燹基督虽然失败,我们拿到了她的DNA,见识到九名基督和他们的拿手武器,还知道首领是谁。”
“已经很划算。”
席安下了结论,抱着亚伦走出巷子,崔维斯和西华尔跟在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