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丝梅拉妲·尤尼斯好听且气质的声音借着话筒传入马洛·席隆斯耳内,这种有着良好教养的说话方式却并不令马洛·席隆斯有些许好感。对他来说,每次听到艾丝梅拉妲的声音,就知道这个国家又将有大事发生。
  很显然,有一件隐隐像是大事发生前兆的小事情,现在已经被确实证实,且送到马洛·席隆斯手上。
  他看着手上的一张公文,上面清楚载道,延缓国内所有主要刑案调查,且将特殊警力追缉目标转移至赛亚克里尔的官方机密组织,九荒。
  说真的,他不清楚这条由议会院议会长亲自下达的命令究竟代表什么样的涵义,他只知道如果真的要加派人力歼灭敌国的九荒──当然不能明目张胆地歼灭──那就只有动用国家警察第一大队才有可能。
  马洛·席隆斯想起了些十几年前的老事情。
  “席隆斯部长,近来无恙?”
  “谢谢关心,一直都还算可以。”
  电话彼端传来艾丝梅拉妲的轻笑声。如果是别人听来,应该会觉得温柔又高贵,在马洛听来却只觉得压力深重。
  “我想,您应该已经收到来自议会院议会长的命令通知了。”
  “事情传到妳那边的速度真快。”
  “是的,而且第一大队也准备着手展开行动。根据总队长指示,目前第一大队会优先将九荒列为第一目标。”
  马洛·席隆斯心理嘟哝,“总队长”真是一个许久未闻的名词。
  “那么,你们最近这段时间追缉的各各他又要怎么办?”
  “没怎么办,先暂时搁着吧,反正各各他是跑不掉的。”艾丝梅拉妲说话的语调好听又温柔,但是又挟带着这么一丝浅浅的危险:“倒是,国内后进人才缺乏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我必须向您提醒。”
  艾丝梅拉妲指的是拥有特殊脑波、可以被警察大队吸收的成员。最近这几年并没有任何新进成员加入国家警察,而且:“原本第一大队、第二大队的人手就不足以称为一个队伍的数量,部长。”
  “我知道,第二大队的队员最近正密集接受训练。”
  “部长,我指的不是这个。”艾丝梅拉妲轻声说道:“除了必须训练第二大队的新进队员使用能力之外,我们还需要更多的成员。”
  “妳的意思……”
  “部长的女儿,我记得叫做菲琳西斯?”
  艾丝梅拉妲用极为友善的口吻询问;马洛·席隆斯眼神转而阴沉。
  “关于这件事情──”
  此时的堕天基督似乎被吓到了。
  他站在校舍较少被使用的一座楼梯边、介于二楼与三楼之间的一块平台。冬天的阳光借着平台墙上的开放式窗口射入楼梯,在堕天脸上打出一格一格的花纹。
  眼前是狄姬蹲在楼梯上头低声啜泣的景象。
  堕天基督心里暗想,与狄姬同班也快满三年,他从没看过这个运动比男生强、骂人比男生凶、一天到晚和学校作对,精力总是过于旺盛的同班同学流露出一丁点的灰暗情绪过。她的负面情绪彷佛天生就只有“生气”这一种,和什么忧郁、悲伤、哭泣这种东西应该完全绝缘才对。
  但是此时的狄姬居然在堕天面前哭得浠哩哗啦,模样和他印象中那些老是哭泣的女孩子好像没差多少。
  他有点尴尬,走上前去拍拍她的肩膀。原本低头哭泣的狄姬抬起了脸,一看到堕天立刻强忍泪水,但最终居然“哇”的一声,猛然抱住堕天再度嚎啕大哭。
  “喂、喂,妳怎么了。”
  堕天错愕,但也不致于神经大条到把对方推开。狄姬只是抱着他一味痛哭,完全没有要解释发生什么事情的意思。堕天束手无策,伸手摸入口袋拿出手机,眼睛隔着一个抱着他的狄姬盯着手机萤幕,快速输入菲琳西斯的电话号码。
  “喂,妳哭什么,我叫菲琳过来,喂。”
  影基督向上一翻就越过教堂二楼打开的窗户,无声无息地进入神父的宿舍。她将手上的水蜜桃放到桌上,左右望望,注意到神父正靠着一张沙发呼呼睡着午觉。
  “哎啊,来得不是时候。”
  她自言自语,干脆就把水蜜桃从纸袋中一颗颗取出,拿到水槽清洗干净。就在她一边洗着水蜜桃、顺便冲洗水槽内用过的餐具之时,原本睡午觉的神父恰巧清醒过来。
  他听到声音,出声询问几句,就已经知道来者何人。
  “欢迎欢迎,这次也是带水蜜桃吗?”
  “神父,您睡醒了?我这次买的听说很甜,看你喜不喜欢这个品种。”影基督挑选其中一颗水蜜桃交到神父手上,并且告诉他她已经清洗完毕。
  神父送入口中,水蜜桃的皮很结实,一咬下去,肉又多汁又柔软,甜得不得了。
  “真好吃,这是我吃过最好的味道。”
  “您喜欢吗?那我以后都买这种吧。”
  “好啊,贴心的女孩。这个品种有名字吗?”
  “名字很特别,叫做“Evengeline”,是女孩子的名字。”
  “大概又是爱情故事。”
  “应该吧。”
  影基督应了应,但没特别觉得这是什么可以深入的话题。神父也有感觉,同时也对水蜜桃品种名称的由来没什么兴趣。
  “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影基督露出微笑:“很久没看到您,想说下午没事,就绕道打扰。”
  “没有目的?”
  “也顺便给您看样东西。”
  影基督坐到神父旁边的沙发,将一条十字架项炼从脖子上取下,交在神父手中。
  “请您摸摸,有什么感觉?”
  神父依言用他粗糙的手掌握住十字架,轻轻抚摸着。
  “这是上次从教堂里拿走的那枚北俄亚罗白正教十字架?”
  “没错。”
  “摸起来有点烫,不是人类体温的那种。”
  “您还有任何其他感觉吗?”
  “我大概可以猜到妳找我摸这枚十字架的原因。”神父微笑,不急不缓地说:“怪异的触觉,这种微微发烫的温度就像……就像是有什么东西保持着它。是妳上次提过的,那些“灵魂”?”
  “真是厉害,一猜就中。”
  “还好啦,虽然我老了,脑袋倒还没退化得太快。”
  影基督莞尔:“虽然神父您老是说对这些东西的感受力不大,却还是可以感觉他们的存在。”
  “妳的意思是,一般人感觉不到?”
  影基督摇头:“没办法,所以我才来找您。”
  “我帮得上什么样的忙?”
  “可以将这枚十字架交给您保管几天吗?更精确地说,我希望这枚十字架可以和墓园相伴数日。”
  神父猜不透原因:“这样的话,会像妳之前告诉我的,增加十字架上面灵魂的力量?是妳之前提过聚合意识的清晰化?”
  “是的。”
  “这么认真回答我这种听起来像是科幻小说才会存在的疑问,我有点不知所措。”
  “其实我也不是很了解,不过的确是这样子没错。”影基督说:“它们“进化”得有点慢,所以我想,既然需要聚合负面意识,如果可以让十字架待在墓园附近,说不定效果会比较好。我不信任其他地方,如果神父您能替我保管是再好不过。”
  “替妳保管十字架当然没什么问题,但如果妳的目的是要聚合负面意识,为什么不试试找些“活人的负面意识”?”
  “喔?”
  “譬如死刑监狱、少年看守所、安宁病房?虽然我不太懂……残留下来强烈的死人负面情绪并不多见吧,相较之下,活着的人才有能力去憎恨、作恶。”
  影基督思考片刻,嫣然一笑:“说得也对。看来是我方向错了,应该找另外一种地方把十字架收藏起来。”
  菲琳西斯走出一栋白砖砌成的独栋三层楼房子,叫住堕天。
  “没想到我也翘课了,你居然把我带坏啦。”
  面对菲琳西斯半开玩笑的不实指控,堕天根本没打算理会。菲琳西斯指着身后已经关上的屋子大门,告诉他:“狄姬的父母都在上班,她在自己房里放着震耳欲聋的重金属摇滚乐,乱摔东西泄愤,然后告诉我她没事,要我先回家。”
  “想一个人静一静?”
  “嗯。”菲琳西斯说:“让她冷静一下,我们也不适合管太多。”
  天上还在飘落细雪,他们两人并行走在人行道上,往公车站去。
  “你可能没听过,狄姬和她哥哥处得不好。”
  “我只知道她有一个妹妹。”
  “我说的是她远房表哥。他的父母因为意外死得早,被狄姬的爸爸收养做养子,法律上是狄姬的哥哥。这个学期结束后的寒假,那位在外地读大学的哥哥要回来住,她为了这件事情和父母闹得很不愉快。”
  堕天心想,他不懂。
  “她的父母有些偏心,或者,至少狄姬这么觉得。她认为父母对那位表哥的照顾远胜于亲生女儿,加上一些父女关系之类的争吵,狄姬的叛逆期好像来得有点慢──你也知道狄姬的个性。总之他们家最近并不平静。”菲琳西斯的表情一脸无奈:“她甚至还说,她怀疑就是那位表哥杀死他的父母。”
  “很像电影情节。”
  “哈哈。今天会蹲在学校的楼梯间哭,是因为她接到父亲的电话,知道表哥整个寒假都要回来住,而她则必须清出房间去和妹妹睡。你知道这种事情总是让人难受,她觉得自己被父母丢弃了吧。”
  堕天基督还是感觉完全不能理解。
  “你不懂女孩子的心理啦,尤其是长女。”菲琳西斯说明:“长女一向很有权势,总是可以霸占父母的爱和注意。如果半路突然出现一个人──一个不能接受的人,抢走所有关爱和注意,尤其还被父母比较来、比较去,作为责骂的理由,被点燃的愤怒会很恐怖喔。再加上,狄姬自尊心这么强、脾气这么不好……”
  堕天基督招了一下手,正朝站牌驶来的公车停在他们面前,两人上车。
  “我一直不觉得关爱和注意有什么大不了……”
  “是吗?”菲琳西斯露出不认同的表情:“对很多人来说很重要。你只是因为一直待在充满关爱的环境,一直都是长辈们注意的对象,才没有发觉自己其实很幸福吧。”
  堕天没有回答,他思索着,并在心里自问,是这样子吗?
  晓星基督将电动雪橇滑到结冰的湖面上,笔直朝遥远前方湖中央的两座小岛前进。辽阔平广的视野,冰白的色彩遍布晓星所能望及的每一个地方。等到他穿过小岛之间的隙缝,越过岛屿到另外一头,眼前景观霎时多了几分人气。除了不远处目的地的灯火通明,冰面上往来许多驾着雪橇的游客旅人。晓星继续朝湖面餐厅划去,过了五分钟,便将雪橇停在餐厅门口,跳下雪橇走入露天座位区。
  露天咖啡厅配备许多的高架火炉,确保每一个座位都温暖无虞。客人们在一个个搭起阳伞的座位底下谈笑甚欢,而女侍已经提前换上圣诞装扮,端着盘子来来去去。
  晓星基督来到一位穿着全套黑西装的客人之前,拉椅子坐下。
  对方有着一头金发,点了杯俄亚罗白热茶放在身前。他看到晓星便露出浅笑,准备从公文包中掏出文件。
  晓星坐下后先向走过来的女侍点了伏特加,才慢条斯里将烟放到嘴里点燃。
  “好久不见,麦迪奇斯·克拉克先生。”
  “晓星基督,与上次碰面已经相隔半年了呢。”
  晓星微笑,将一阵烟雾吐出:“这次贵公司想要买走谁的性命?”
  “这位。”
  麦迪奇斯拿出一张照片,上面映着一名女人清晰的正面,年龄大概在四十岁上下,黑发棕眼,眼尾有些皱纹,但整体看起来并不老。脖子保养得还不错,眼角有颗小痣。
  “敝公司前任技术工程主管,一个多月前离职。另外,这是支票。”麦迪奇斯又拿出一张写着五十二万元的支票放在晓星面前。
  “了解。”晓星伸手将两张纸折起收在自己上衣口袋,同时女侍走近送上伏特加。晓星直到女侍走远了才再度开口:“你的委托信上表示要指定杀手,并说当面决定。所以我要知道你的决定。”
  “是这样的,上一次我没有指定杀手,因此你说无法指定死法。”
  “也就是,你其实想要指定死法。”
  麦迪奇斯颔首:“刀,可以吗?”
  “可以,还有特别要求?”
  “我要看起来像是自杀。”
  “可以。还有吗?”
  “就这样。”麦迪奇斯摊手,过了一秒钟,又表示疑问:“虽然这或许是你们杀手一行的作风,可是,你什么都不打算问?”
  晓星挑起一边眉,抖掉烟灰:“我应该问什么。”
  “目标身分、杀人动机、为什么希望对方死于自杀……诸如此类。”
  “如果你愿意说明,我当然愿意听,如果不想,也无所谓。”晓星基督表示:“命令下达者是贵公司的老板,你只不过是代表,或许这些事情你也不清楚。”他停了片刻:“而且,对于和圆满完成任务无关的资讯,我没有得知的欲望;反过来说,如果有我想要知道的事情,不可能查不出来。”
  麦迪奇斯莞尔:“不愧是各各他,够专业。”
  “谢谢。”
  圣子基督推开一扇漆着斑驳红漆的木门,率先走入室内,后头跟着血基督。
  进到屋内,圣子直接找到躺在阴暗墙边一张藤椅上睡觉的异国老人。那老人有一头花白的长发与长须,尽管冷风飕飕灌入室内,老人身上只穿着一件略带汗黄色的白色汗衫。
  屋内依旧是股霉味,这里一年四季都如此。
  “周穆爷爷。”
  圣子基督开口说话,几乎是在同时间,原本假寐的老人睁开浓稠大眼,直起身子出现在圣子正前方。
  老人直立的高度大概到圣子眼睛,因此必须抬头才能与圣子直视。
  “各各他的首领亲临小店,实是蓬荜生辉哪。”
  “周穆爷爷,这些客套话就免了。”圣子基督转身,不经意地瞟了室内一周,便朝屋后的工作房走,血基督一语不发跟在后面。周穆爷爷亦步亦趋跟上去,态度上似乎比招待其他人还多了份好奇。
  “三度、三十度、三百度。今天来是什么原因?”
  “送修。”圣子回头告诉周穆爷爷,然后放慢脚步,让血基督走前面。经过通往屋后的小门时,血基督准确拦截了分别从三度、三十度、三百度方位射出的飞镖。
  第四枚,从右下方直袭的隐藏飞镖则被周穆爷爷拦截而下。
  “谢谢。”
  “不谢,首领亲自光临嘛。”周穆爷爷笑嘻嘻,手一摆欢迎她们进入屋后工作间。
  血基督走前面、圣子在后。进入工作室的瞬间她想,第四枚飞镖的位置大概在一百二十度,应该是三千度的意思。
  工作室左方,黑发的垂垂正脱掉身上汗涔涔的衣服,套过墙上挂着的干净白衫。他回头便看到走进来的圣子和血,点头打了招呼。
  “血基督,气色不错嘛;圣子首领,好久不见。”
  血基督没有搭话,圣子颔首:“我们来送修。”
  “妳的蜘蛛武器吗?”
  圣子基督将她的手套──“蛛丝”放在工作桌上,血基督也将三把长剑放上去。垂垂瞄了一眼,有黄龙和舞凤,另外还有伏燹的长剑──“独钓者”。
  “我的黄龙宝贝和舞凤宝贝,好久不见!至于独钓者嘛,到底有几年没看到你了……伏燹基督一定把你虐待得很惨,可怜可怜。”
  “机能都没有问题,今天来只是例行维修。”
  “喔?最近有什么特别的事情?”
  “我们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待在国内。”圣子解释需要维修的原因,一面将口袋里一张单子拿出来摊开,放在垂垂面前:“随行用的琴弦、绽华的银针、虎要的钻石粉、还有十字需要的金属材料,加上我的手套、血的两把长剑、伏燹的剑──所有费用计算完毕以后再告诉我。”
  垂垂阅读单子上订制的武器数量,猜测:“大家都需要补充大量武器,也就是说──你们全部人,有很长的时间都不会待在国内?”他皱起眉头,觉得讶异。
  “对。”
  “我的天,你们要去哪里度假?”
  “封郚。这则消息不要流传出去。”
  “消息从来只有进门的道理,没路出去。”垂垂把单子钉到墙上:“什么时候出国?很急吗?”
  “月底走,可是我们要早点拿。”
  “好。”
  垂垂走到月历旁边,拿了支笔点在十二月二十五号:“今天是五号……圣诞节拿货。”
  “十九号。”
  “十九号?”
  “拿到武器后,我们还要有时间做个人调整。”圣子解释:“这是最急件,我们可以多付点钱。”
  “好吧好吧,有钱最大。”垂垂耸耸肩:“反正主要是维修和材料,只有随行基督的“蚕吐”比较麻烦。”
  “另外。”圣子微笑:“伏燹要我转告,她还要一把刀,由你挑选。”
  “这家伙……”
  “她要睡觉,不想过来,所以要你挑一把现成的刀给她。”
  “刀子哪有这样给人的。”垂垂嘟哝:“最合手的刀都要特别订制,她每次只管着突然出现随便拿走一把,上好的艺术品都给她折磨成一堆破铜烂铁。”
  圣子听了莞尔:“她说,不用担心,因为你一定早就打了适合她的刀子等她来买。”
  “唔──”
  “她还说如果不卖给她,那只好亲自登门拜访。”
  “唔──不要,给她给她。”
  垂垂转身走到摆满长剑的架子前面,伸手拿起一把由淡金色剑鞘包裹的长剑,剑柄部份稍暗,多混了一点棕色。
  “好漂亮。”
  “特别打给她,名字是“Agnolotti”。”
  垂垂将长剑交到圣子手上,圣子低头一瞧,立刻就知道其之所以叫做“Agnolotti”的原因。
  “你难得取了严洲风格的名字。”
  “用家乡话取名,取久了灵感就没啦。反正这把刀要给伏燹,不用太在意名字品质……倒是她怎么知道我趁生意不好的时间多打了一把,准备高价卖她?”
  “我也不晓得,高中时候她也常常这个样子。”
  “没错!我老是被欺负。话说回来,听说她受伤,应该没大事?”
  “这个嘛,伏燹的伤势比虎之前还严重。”
  “令人讶异。”
  “很少看伏燹受这么重的伤。”圣子说:“输了很多血,还一度状况危急。”
  “这倒不用担心,祸害遗万年,那恶魔绝对死不了。”垂垂打趣说道。
  “这句话我会转告她。”
  “咦,这就不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