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萱站在大门前许久,那准备去按门铃的手,已经在空中来回摆动了无数次。就仿佛那老式的摆钟,一次次的来回摆动,却始终触碰不到两边的钟壁。
苏寒天也不好说什么,这是龙萱的心理在做挣扎。他能做的,只有静静的守候在她的身旁,给予她一种安全感,一种不需要孤独去面对这一切的一种后盾般的结实的守护感。
当龙萱再三犹豫的时候,苏寒天那一丝微笑,终于给了她最后一根稻草般的力量。她一咬牙,终于是将食指按在了门铃上。
“叮咚!”一声清脆的响声,从里面传了出来。这一声脆响,仿佛是触碰到了什么。
龙萱就仿佛是那正在主人家偷东西的小偷,忽然不小心弄出了声响一般,吓得脸色又些苍白,整个人的身子都软了下来。胖
子见状,伸手将他扶了一下,让她的身子靠在自己胸口,轻声道:“不管什么事情,总是要去面对的不是吗?我当初整天宅在家里打游戏,是你让我去找工作的,我不也听你的话去面对了吗?你是对的,如果我当初没听你的话,我现在也不可能有工作,也不可能这么风光了不是吗?”
龙萱听他回忆起了当初。心中也闪过了一丝甜蜜。一个人在最无助的时候,往往以前的一些甜蜜往事,一些已经实现了的过去,会让他产生无比巨大的动力。这有时候,会比一个人产生的力量要大的多。
这是苏寒天在找回自己记忆之后,以前读的那些书里面,最经典的一句名言了。所以他记得很清楚。
这时候,紧闭着的大门,缓缓地打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位中年妇女。看那着装,应该是一名保姆。
见到了眼前的人,龙萱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有些不确定的,小声地问道:“您是陈阿姨吗?”
这一问,倒是把那保姆问的愣住了。
上上下下,仔细地打量了一下龙萱之后,那名保姆还是摇了摇头道:“姑娘,我是姓陈没错,可是我实在想不起来,你是哪位了。不过,你的模样,看起来有些熟悉的感觉。你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从保姆那陌生的眼神里,闪过了一丝熟悉的神色。但是仿佛又不敢确定。
龙萱的眼睛也红了起来。她上次离开这里的时候,只有六岁,转眼间十多年过去了,物是人非。这保姆不认识自己,那也是正常的。
不过身为家里的人,自家的保姆却不认识自己,这何尝不是一种很奇妙的讽刺呢?
“陈阿姨……我是龙萱!我来找我爸爸,我有些话要说。”深吸了一口气之后,龙萱对着保姆,把意图说了出来。
听完了龙萱的话,保姆的眼睛立马就瞪大了起来。身子不由的颤抖起来,一边将步子往回诺,一边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龙萱,嘴中开始大声呼喊了起来:“老,老爷,大小姐,大小姐回来了!”
一边喊着,一边将之前只开了一道缝隙的门,全部都打开来。招呼龙萱赶紧进屋。
随着保姆的喊声,楼上也传来了一丝动静。一声闷响楼上传来出来,仿佛是什么东西,砸在了地板上所发出来的声音。
接着“咚咚咚咚……”一连串的声音,从楼梯上面传来,急促而又越渐越大的声音,一步步地朝着楼下靠近了过来。
那是一位迟暮的老人。满头的花白色头发,仿佛那鸡窝一般,被弄的七零八乱,还略微带着一些秃顶。
可是那脸庞,却是只有极少的一些皱纹。如果这一头白发换成黑发的话,这人看起来,也就是五十多岁的中年人。
当龙萱第一眼看到这个老人的时候,脸色瞬间就变了。她没想到,她玩玩没想到,当初那个绝情的,面样帅气的人,会变成现在这副凄惨的模样。仿佛是那路边的小老头一般,变得如此的毫不起眼,而又楚楚可怜。
老人见到龙萱的时候,仿佛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只手颤抖着,想要去扶那半拉在脸上的眼镜,可是手抖的太厉害,扶了半天,竟然都没能扶上去。
“你……你是萱儿?”两人面面相觑,沉默了良久之后,老人那沙哑的嗓子,终于发出了一丝奇怪的声响。
龙萱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但是那红通通的眼圈,已经快要止不住地落下泪来。她那眼神中,似乎行看到老人的那一刹那开始,仇恨已经少去了许多。剩下的,只是不可思议的神色,当初那个人,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可老人似乎是已经抑制不住自己激动的情绪,可面上的脆弱比起来,他的脚步却是和年轻人没有丝毫的差别,没有丝毫的差颤巍巍,快步走到了龙萱的面前,伸出那仍旧在颤抖不停的双手,想要抚摸她的脸庞。
可是,龙萱却是伸手捂住了嘴巴,抑制住了自己已经哽咽的声音,往后退了一步,摇了摇头。
老人的手,瞬间僵在了半空中。
原本的颤抖,也停止了下来。双眼呆滞地望着龙萱,随后也是放了些手,偏过头去。动作也开始变得颤颤巍巍,在保姆地搀扶下,走到了大厅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龙萱将手伸到苏寒天的手心里,然后也缓缓的走到了老人的对面坐了下来。
“你……你和你母亲,长的一摸一样,我似乎是看到了她年轻时候的样子。”老人低着头,拿起了一根雪茄点了起来。深吸了一口,抬头望着天花板道。
“老爷,您不能抽烟,医生叮嘱过。”保姆一旁小声说道。
“什么医生?那不过是安慰人的话而已,我的身子好的很!”老人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盯着保姆道。那语气,虽然还是有些嘶哑,但是没有了之前的虚弱,只有一种无言的霸气。
“你的身子……怎么了?”从保姆的言语中,龙萱也听出什么,便开口问道。
“老爷他……”这次,没等老人开口,保姆却提前抢着话头想要回答。可是老人却是一摆手,制止了。
然后微微一笑道:“没什么,人这一老,身子骨自然是弱了一些。但是没什么大碍。
可是话一说完,却是忍不住开始咳嗽起来。保姆见状,伸手将他手中的烟拿了过来。恩在烟灰缸里面,掐灭了。
老人这次倒是没有制止,任由她去做了。
“身子不好就别抽烟。”龙萱见状,忍不住小声嘀咕道。
“呵呵,人老了,不如从前了。不过你还是真的和你母亲很像,就连说一些关心的话语,都不是那么直接!”老人闻言,轻笑了一声道。
似乎,老人在龙萱面前提她的母亲,是说错了什么话语一般。龙萱原本还有些同情的眼神,瞬间变得严肃起来。
紧紧地盯着他,龙萱咬着牙道:“你不要在我们面前提我妈妈,你可以在我面前说任何人,但是,你似乎,还真的没有资格在我面前提她!”
说话的语气一变,连之前的氛围都变了。老人原本微笑的神情,也瞬间凝固在了脸上。而后开始缓缓地退去。
一旁的保姆,也是有些脸色古怪地看了一眼龙萱,而后轻轻地摇了摇头,缓缓的退了开来,走上了楼。因为这是涉及到她们父女之间的问题,她也不好再干涉什么。有些不该听的,她还是不能听。
“你母亲,我对不起她!”老人沉默了许久,而后突然从嘴里蹦出来这几个字。又伸出手去,想要重新拿起那根被摁灭的雪茄。不过这次,却被龙萱制止了。
按着按在自己手上的龙萱的手,老人原本有些呆迷的双眼,突然瞪大了起来。一把抓住龙萱的手道:“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吗?”
老人的力道很大。至少,在龙萱一个身子骨已经很虚弱的女孩子面前,他的力气还是很大的。龙萱挣扎不开,皱起了眉头,声音有些急促道:“你放开我,你不要碰我!”
苏寒天这时候不能再在一旁看着了。伸出手在老人的手腕轻轻捏了一下,似乎是触电般的条件反射,老人的手一下子缩了回去。龙萱也趁机把手缩了回来,只是手腕上一进红了一圈。
“你是什么人,竟敢干涉我的家事,信不信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老人的眼中闪过一丝狠色,对着苏寒天大声质问道。
“家事?似乎在十多年前,我们就不是一家人了吧?”龙萱冷冷一笑,对着老人说道。随后,伸手拉住苏寒天的手道:“他现在是我的老公,是我爱人,我们才是一家人!
老人见状,神色也冷了下去。看了看苏寒天,随后道:“你小子我看着外貌,也长得不怎么样,人还有点走形。不过我丫头看上你,我也不说什么,对我女儿好点,不然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说这句话的时候,老人似乎又挺出了一丝豪气。不过也就是迟暮一挥,没有了往日的犀利。苏寒天也能看出来,这位老人,在年轻的时候,也是一方霸主般的人物,能在旧金山混的风生水起,不是一般的角色能做到的。
“我不想再跟你谈以前的事情,也不想再和你拉拉扯扯以前那些不相干的事情。我这次来,是想和你道别的。从今以后,我们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了。另外,我也是替我妈妈带一句话给你!”龙萱站起了身子,目光紧盯着老人的脸道。
老人听闻是龙萱的母亲让她带来的话,顿时也站起了身子,眼神中满是希冀和祈求的看着龙萱道:“什么话?”
“我妈妈说,她没恨过你,只是恨她自己的双眼!”
说完这句话,龙萱便一转身,不带有丝毫留恋的神色,拉着苏寒天朝着门外走去。
“站住,你这次来,就没有什么想找我要的吗?比如……遗产?”老人叫住了龙萱,然后一边咳嗽着,一边问道。
“遗产?你的心里,始终只有钱吗?我这次来,本来想看看你对我妈妈,还有没有愧疚。这么多年了,你还有没有过悔过。可是现在看来,我错了,我妈妈也错了。你这个人,就是一个满身铜臭的铜人,眼中除了利益,没有丝毫的个人感情!”龙萱凄然一笑,看着那正在咳嗽的老人,眼中的泪水,终于止不住滑落了下来。
“呵呵……我是个充满铜臭的人,你说的没错。我现在除了钱,我什么都没了。感情……感情在多少年前,我就已经丢失了。我现在剩下的,只有钱了。萱儿,我对你没有任何解释,我也不想祈求你的原谅了。即使你能原谅我,你母亲也不可能回来了。我现在能做的,也只有在生活上,补偿你,我的钱都可以给你,所有的一切,都可以给你,我只希望,在我剩下的时间里,能够安心的渡过,我不想留下太多的遗憾。”老人的眼中,似乎已经抑制了很多年的泪水,终于泉涌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