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月和薛典的相遇是在金月和孟康离婚很长时间之后了,那天风和日丽,推着妈妈去做检查,有一个坡怎么也上不去,是薛典帮了忙,“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虽然是第一次见面,却是一点都不会尴尬,大大方方的让他帮着自己前前后后挂号,看诊,拿药,交钱……不知道为什么信任他,一大把票子都给了他。而他也没有让自己失望,总之两个人就那么相爱了,糊里糊涂的感觉真好。
现在看来,那哪是什么糊里糊涂,明明是掉进了别人挖的陷阱里。挖坑的还是一个熟人。
薛典领着金月见父母,金月好好准备了一番,可是薛氏夫妇却是一脸的不满意,可是又不说哪里不满意,就是不曾给过金月一个好脸色,现在想起来倒是在情理之中。恋爱的事他们没有反对,结婚的事也没有反对,只是两个人在婚礼上很不给面子,婚后的生活可想而知,以前是取悦孟康一个人,无论接不接受好歹说一声谢谢,现如今取悦两个人,不接受不说,冷哼一声给个白眼,或者干脆当着自己的面把自己辛辛苦苦做了一桌子的饭都扔了。金月气得直哭,不过她不会当着薛典的面哭,她时常想:一定是自己做的不好所以令公公婆婆不满意,薛典每天工作回来那么累就不要再烦他了。
她曾经问过薛典,是不是公公婆婆希望他和别的女孩儿结婚,薛典微笑着摇摇头,叫她小傻瓜。只要这一声小傻瓜,金月所有的委屈都会烟消云散。薛典对她很好,两个人虽然生活水平不是很高,但是两个人乐在其中,偶尔薛典会帮金月打打下手,但总是被薛母一句“男人怎么可以干这种活”而无奈结束,后来老两口出游,她和薛典才真正过了一阵子潇洒自如的二人世界。
薛典出车祸之后,老两口彻底爆发,赶到医院之后就开始数落金月的“罪行”,说他们儿子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娶了这么个丧门星,克父母克丈夫。金月有冤无处诉,只好默默流泪。没想到骂急了的两个人竟然开始动手打金月,其他的亲戚大概是看不过去了,尤其是薛典的表妹,直接把金月挡在身后才挡下一场惨剧,老两口那架势好像非要金月偿命不可。护士烦的不行,让他们安静,有什么事外面解决,老两口就向护士哭诉,护士长来了苦口婆心的劝,劝到最后累得不行,老两口还是哭闹不停。老两口也是悲伤过度才有这样的情绪波动,金月不怪他们,金月的母亲心疼女儿,见到这样的场面晕了过去,金月只好赶去连日照顾母亲,几天几夜没有休息,忍着怀孕带来的不适和丈夫重伤的悲痛四下奔波,当薛典的表妹告知她来殡仪馆的时候,她已经再也支撑不住,晕倒在殡仪馆的门外。
是薛典的表妹将她送到了医院,孩子保不住了,这个消息如晴天霹雳一般把她的精神彻底打垮,她当时连死的心都有了。金月依稀记得当时自己并没有哭,只是有一个念头:不要告诉公公婆婆。不知道这句话说出来没有,不知道表妹会不会为自己保密。只是从那以后,再也没有和薛家的人有过任何联系。
现在,真相大白了,都是孟康一手操办的,凶手就在眼前。
“你真卑鄙!你凭什么就认定我会爱上他,我会跟他结婚?”金月的眼睛里的火焰比天边的云霞更加绚烂,更加迷人。
“我有好多人选,总有一个是你喜欢的!”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代替了所有的愤怒,金月恨不得把他直接从窗户上推下去,摔个粉身碎骨才好。
“如果我知道你过得是那种日子,我死也不会让你跟他结婚!”孟康无奈的笑笑,仿佛挨打的不是他。
“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你加给我的侮辱和痛苦已经很多了,求你别再出现在我的生命里,你关心人的方式让我无力招架,求你……求你……离开我!”金月的泪在夕阳之下闪闪发光,像最璀璨的珍珠,让人想捧在手心里。
“对不起!是我不好,让你受了那么多委屈,所以我才会想补偿你……”
“你的离开是对我最好的补偿!”金月擦干泪,瞪着孟康,后者不敢直视这样的眼神,继续讲述着自己所谓的“补偿”。
“你以为你为什么老是中彩票?”
“又是你?”
“是我!也许这样的方式反而委婉一点,然后你就顺利的进入了佳世影音,那里有我的股份有我的人,他们会好好照顾你!”
“你是说刘澍?”金月一想到刘澍心里就发紧,为什么自己就不能遇到一个真正爱自己的人。
“不是他!当我知道他老是欺负你的时候,我恨不得把那件公司买下来然后炒了他!”
还好不是!
“后来,你又结婚了,我很开心,以为你终于找到自己的归宿了,后来才发现你们只是挂名夫妻,像当初咱们两个一样,骗着家长玩儿的!看来,你也跟我学了一招!”
自作多情!
“然后我就想到了言诗蕙,我身边那么多女孩子,只有她最像你——不爱钱!后来去她的家才知道她的父亲是鼎鼎大名的言崇,但是从来没有见过他,他当然不会答应把女儿嫁给一个整天寻花问柳的人,而且我也知道就算是我作风端正他也不会答应的,那个倔劲一上来就成就了婚礼上的一幕。”
“我知道你和文延东离婚之后就准备了那件婚纱,图样是我亲手设计的,修改了好多次才令自己满意!”孟康有些得意之色,以前他也亲自参加过珠宝的设计,精益求精追求完美是他给孟氏员工的第一印象,可想而知他对那件婚纱是多么的在意。“可是!”他的眼睛里突然有了一丝怒意,“她竟然进了我的书房,拿着我的设计稿把玩!她没有资格碰我的东西!没有资格进我的书房!”孟康闭了一会儿眼睛,怒意渐消,语气转而温和。
“我特意选择了你生日的当天,我婚礼的前一天送到你手里,幻想着那一天你与我复婚!”孟康的幸福感油然而生,好像真的看见了金月穿着自己设计的婚纱一般。
“给你的请帖是我特意选的,名字是我亲手写上去的,寄到了你的公司,刘澍说你出差了,不一定能来!可是,后来你还是来了,我真开心,在婚礼上见到你真是开心!”孟康面色纯净,欲伸手摸摸金月的脸,金月后退了一步,孟康觉察到自己失神,悻悻的缩回了手。
“可是,你的脸色很淡然,如果你是因为我再婚而不高兴的话,我可以牵着你的手冲出礼堂,什么集团,什么面子,我通通不要!”孟康猛然抓住金月的手,金月吃惊不小又挣脱不开,只能反握住他的手腕让他松开。
也许是孟康良心发现,知道弄疼了金月;也许是孟康拾回理智,知道再纠缠只会伤害。总之,他松开了,接着叙述自己的故事。
“后来看见你又站在花园里吹冷风,就自顾自的走上前去,见到你,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孟康自嘲一般的笑笑,“你说有人送你诅咒娃娃我就着急了,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言诗蕙,当晚跟她大吵了一架负气而去,也不管她面子上是不是过得去,反正不会让你受委屈!那晚打你的手机没人接听我以为是你不愿意接,然后就打了你家里的电话想告诉你诅咒娃娃的事,但是电话一接通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见过那么多的女人,倒是在前妻面前紧张了!”孟康摇摇头,笑起来的样子带着一点无奈可是总有一点坏。
“打电话前准备了一大段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后来一想,不告诉你也好,由我来承担好了,是我的错,让你受委屈了!”孟康的眼睛里满含着心疼,金月没有看,如果只是朋友之间的关心就罢了,可偏偏不是。“第二天我就签了离婚协议书,她不肯签,我们就上了法庭!我不想和伤害你的人生活,况且见到你之后我才知道我并不爱她,我们的婚姻注定是相互折磨!”
“你失踪之后,我还是第一时间想到言诗蕙,让她把你交出来,我知道她一定会为难我,果不其然,她提出了我想都没想过的条件,但是为难我总比为难你好!所以,我答应了,而你也平安了!就算你不想看见我,我也很开心!”孟康的眸子闪着亮,像天边的星星。
“你来这里旅游我还兴奋了好长时间,以为你想破镜重圆,发现原来你是想彻底忘记,也打算和刘澍继续下去,所以我祝福你,但还是不由自主的跟来了!你就当我犯贱好了!”孟康落寞的神情随着夕阳的垂落渐渐模糊不清。
“知道你被人绑架,言诗蕙要让我看着你死,我没有办法,只得告诉言崇,言崇知道以后雷霆大怒,命令言诗蕙放了你,也许就是因为我们两个的刺激,言诗蕙才会认为连自己的父亲也不爱自己了,才会精神失常!”
“诗蕙和我一样,缺乏母爱,所以才会做出这样的荒唐事,我希望你能原谅她,言崇先生也很抱歉,希望你能……”
“你说了这么多,也许这才是你真正的目的。”金月一语点破,“缺乏母爱又怎么样?这就是罔顾法纪的理由吗?我无父无母是不是就可以无法无天了?”
“月月,你不要太激动!你听我解释!”
“不用解释,收起你假惺惺的一套吧!你所做的都是为了言诗蕙吧?讲那么多深情款款的话就是为了让我最后妥协是不是?”金月看着这个男人,知道他多情又无情,但是不知道他还是虚伪的。
“如果诗蕙是你的妹妹,你也不会原谅她吗?”
金月愣住,脑子里回想着言诗蕙曾经说过的话,她曾经说过言崇拿着自己的照片茶不思饭不想,难道……
“你说你没有见过你的父亲,你母亲说你父亲在怀着你的时候就抛弃你们母女俩了,而且从来没有告诉过你父亲是谁,所以我想,可能和言先生有些关系!”
孟康的推理很正确,金月也是这么想的,即便没有关系,最起码也应该是个知情人。也许得到正确答案的交换条件就是放弃起诉言诗蕙,如果是那样,金月答应。言诗蕙当然不如自己的父亲重要。
“言先生在哪儿?我想见他!”
“他在国内,没有过来!”
“再见!”金月转身出门,窗户外投进的光一点一点消失,古堡之内亮起了灯,听了长长一段故事的她感觉像是从中世纪走了回来,古堡主人的身影还存留至今,在古堡里游荡,金月惴惴不安地走着,忽然看见一个身影,她大惊失色,定睛一看才发现是刘澍,正急着寻找自己。
“刘澍,我在这儿!”金月对着那个身影喊了一声,刘澍转过身来,脸上都是担心和惊喜地神色。刘澍跑向她,一把把她扯向自己的怀里,抱得紧紧的,沉重地呼吸吹动着金月的发丝。
“我真蠢!怎么可以答应让你一个人进来!我应该在你身边保护你!那么长时间,我以为又要见不到你了!”刘澍的深情流露让金月感动,但也为他担心。
“刘澍,如果,我是说如果,我离开你了,你会怎么办?”
刘澍的手松动了,金月抬头看着他的眼睛,不用回答了,眼里的痛苦一目了然。
“如果你要走,就带我一起走!”
深深吻下去,像是下一刻就要失去她一般。
回国后没几天就要过年了,言崇也赶着这个时机“召见”了金月,接金月的车子驶进一座山,山上白雪覆顶,山头起伏就像人生的路,沟沟坎坎跌跌撞撞,言崇的一生也应该像这座山一样,神秘的像白雪覆盖的土地,跌宕的像起伏的山峦,曲折的像车轮之下的盘山公路。金月握紧了刘澍的手,紧张的发抖,不是害怕,是要得知自己身份的欣喜,刘澍轻轻拍拍她的手背,嘴里哼起了歌。车子终于在进门的时候减速,列队两旁的黑衣人个个都配着武器,严肃刚毅的表情沉默地显示着主人的威仪。
下车之后的金月抬头看了看巍峨庄严的建筑,飞檐斗拱,华丽又有韵味,雕梁画栋,精妙带着绚烂。领路之人带着金月和刘澍来到客厅,言崇已经等在那里,穿着休闲家居服品茶,但还是掩藏不住高高在上的霸气。
“坐!”言崇明明是在招待客人,可言语之中听起来就像是在发号施令。
金月和刘澍依言坐下,阳光照进屋子,暖洋洋的应该很舒服,可是在这里只感觉到寒冷,人丁稀少再加上没有人情味儿。
“看茶!”
后面的人应声而去,不一会儿送来两个茶碗,非常讲究的茶具,而且还是古董。古董都是用来做摆设的,因为不知道被多少人把玩过也不知道被埋在地下多少年,谁会用它们当生活用具。
金月没有动,刘澍用茶盖撇开茶叶抿了一口,只觉入口生香回味无穷,带着淡淡的苦涩和一点几乎察觉不到的甜味。
“今年的新茶!”刘澍把玩着茶碗,看了看碗上的青花。
“不错!”言崇微微点了点头,脸上露出欣赏的神色。茶是自家的,水也是,至于古董只不过是赝品,一般人看不出来而已,金月是一般人,刘澍不是。
“本想叫小蕙亲自来道歉的,但是医生说她现在情况很不稳定,所以我这个做父亲的难逃其责替她道歉,希望金小姐大人有大量,放过小蕙!”言崇的语气一点都不像是在求人,光是声音就足以让人屈服。
“如果我不答应,言先生是不是就不打算把我的身世说出来了?”金月属于傻大胆,像言崇这样江湖上的老大当然不会跟她一般见识,说是让她原谅言诗蕙其实是给她面子,要不然凭他的实力,把这件事含糊过去根本就是小事一桩,这么做是在抬举金月,可是金月偏偏不识抬举。
言崇眼睛眯了起来,他应该没想到这么一个小丫头会这么不懂事理吧,刘澍轻咳了一声,说:“其实月月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父亲是谁,我想言伯父因为故人,也不会为难月月的,对不对?”刘澍脸上带着温暖的笑容,手心已经出汗。他和言崇就像是旧识一般,对话恬淡从容。
言崇轻微的的点点头,多少年摸爬滚打下来,他早已经喜怒不形于色,面对着连个黄口小儿显出了极大的耐心。
“我确实和你母亲相识,那已经是将近三十年之前的事了!”言崇的眼睛望向远方,焦点在银河的对岸,老人喜欢讲故事,年轻人未必喜欢听,要是有关自己的,那就另当别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