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的事情太多,金月怂的躲到一边梳理思绪,花园里静悄悄的,其他人都在忙着敬酒聊天,没有人注意她,她也乐得清静,身边来了人也不知情。
“怎么一个人在这儿?你的男朋友呢?”
这样的声音真熟悉,就像在自己的耳边不曾离开过,以前多么希望这个声音环绕着自己,但是只是做梦罢了,如今双方都已经放手了,那个声音反而自己找上门来,听着不再欣喜若狂受宠若惊,而是尽快躲开才好。
“孟先生,您不应该抛开宾客跑到这里来的,这样很不礼貌!”金月陈述着一个事实,却更像是赌气吃醋。离婚之后就不想跟他再有什么牵扯,为了尽快忘了他才嫁给了薛典,如今他已经心有所属,金月更不想再在八卦周刊上留什么影子。
“外面冷,你也进来吧!”
孟康没有要走的意思,眼里炽热的火焰烧的金月一点都感觉不到冷。她后退一步拉开两个人的距离,省的有人误会,说什么“旧情复燃”之类的鬼话,刚才所有的人都已经见识到了孟康的痴心,即使有这样的言论也不会对他造成什么伤害,伤害的是金月,有过三次婚姻的她早已经被贴上了“水性杨花”的标签,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是曾经是孟家女主人的还在世的就剩下她一个了。
“谢谢关心,我在这里看一下雪景!您请回吧!”
金月喜欢雪,孟园正好建在山上,从花园向外望去,皑皑白雪煞是喜人,虽然天已经黑了,但是月光照耀之下的雪景更是迷人。金月转过身背对着孟康,明显地拒绝姿势。
“好看吗?我特意选了今天举办婚礼,因为今天下雪!”
金月心一紧,婚礼的日子选在下雪天就是为了让自己回来看雪吗?不是的,自己一定会错意了,也许言诗蕙也喜欢雪。
“我们结婚之后的第一个冬天,你就站在这里看雪,雪花落了满身都不知道……”
孟康的眼神放空,脸上漾起微笑,仿佛看见了美人观雪图一般。金月不可思议的望着他,心里不住的问自己:原来你注意过我,为什么用我不知道的方式?为什么在你的婚礼上告诉我这些?单纯的让我后悔吗?后悔放弃爱你,还是后悔跟你离婚?
“那件婚纱还合身吗?”孟康咽下口里的红酒,微笑着问着金月,后者已经惊呆了。
“婚纱?你送的?”
孟康点点头,转了转手中的高脚杯,抬起眼睛看着眼前人,仿佛已经看见了她穿婚纱的样子,以前在自己眼前穿过,可是自己却没有正眼看过,婚纱照都没留一张,这次人家已经名花有主了,自己反而想看看她穿着自己的婚纱的样子。
“你为什么送我那个?”金月收到的生日礼物加起来都没有哪一件婚纱来的震撼,但是送礼之人更让她震撼。
“不为什么,生日礼物而已!”
“你在我生日当天,你婚礼的前一天,送给未婚妻以外的女人一件婚纱做生日礼物?”金月迈近一步,答案的吸引力已经让她忘记了避嫌。
孟康没有回答,他也知道刚才的借口说服力不够吧。
“那你之前送的洋娃娃咒我死又是怎么回事?”金月捏紧了手里的衣裙,那个洋娃娃带来的恐怖阴影总是挥之不去。
“什么洋娃娃?”孟康也很不解,那个神情不像是知道实情。
“你没有让快递公司送诅咒娃娃给我吗?”
“当然没有!我怎么会做这种事!”
的确,孟康不是背后下手的人,就算他不爱金月,也不至于咒她死,何况金月早已经知趣的离开了,再也没有在孟康眼前出现过,要不是这次的婚礼被刘澍拉了来,金月这一辈子都不想和孟康再见面。而且凭她对孟康的了解,他绝对是敢做敢当的人,他说没有就是没有。
“月月,怎么回事?说清楚!”孟康紧张的抓住了她的手臂,金月却因为他的一声“月月”失神了。
他从来没有这样紧张过她,也没有这样叫过她。孟康还以为自己力气太大弄疼了她,连忙松开手,眼里还是关心的神色。
“没……没什么,外面冷,我进去了!”金月说完,拢了拢披肩启步回会场。不是孟康送的,那就是另有其人,到底是谁,这么希望金月死呢?
孟康看着孤单的背影融进会场柔和的灯光里,表情凝重,手里的高脚杯倾泻再倾斜,终于将酒洒了出来……
婚礼结束之后是属于孟康和言诗蕙的洞房花烛之夜,金月照样由刘澍载着离开。车里不冷,可是金月却抱着肩膀瑟瑟发抖。
“孟家把请柬发到了公司,有你的份!”刘澍言下之意,金月要是不赴约,那就太小家子气了。
“嗯!”
“如果你写关于他们两个人婚礼的报道,你准备起个什么题目?”刘澍看着缩成一团的金月,故意谈点轻松的话题,但是这个话题一点都不轻松,刘澍也没指望她会回答。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像是答案就在嘴里含着,金月脱口而出。
“鱼玄机的诗?”
“是!”
“你知道鱼玄机的故事吗?”
“知道!晚唐诗人,长安人。初名鱼幼微,字蕙兰。咸通中为补阙李亿之妾,因为李妻不能容她,进长安咸宜观出家为女道士。与著名文学家温庭筠为忘年交,唱和甚多。后被京兆尹温璋以打死婢女之罪名处死。性聪慧,有才思,好读书,尤工诗。和李冶、薛涛、刘采春并称唐代四大女诗人。”
“谁的错?”
大概刘澍是问鱼玄机是不是错的,金月再次想想她的生平,和她心爱的人相知却不能相守,因为李亿的惧内,和温庭筠又是君子之交,所以只有一个侍女相依为命,最后这个侍女还被自己的疑心杀死了,纵有名声与才华又有什么用,不过过眼云烟,与商人手里的钱一样随风而逝。
“诗没有错!”也许这是回答刘澍最好的答案。
“诗没有错,就是你的错!”
刘澍的总结一语双关,金悦才想到言诗蕙的名字里有个“诗”字,自己无形之中祝福了他们两个人的婚姻。
车里一时寂然,很长时间之后刘澍才开口:“很恰当!”
做自己的工作的时候总是被刘澍不满意的要求“重做”,现在随口给前夫的新闻取个题目,却得到刘澍“恰当”的评价,是喜是悲呢?“恰当”在哪里呢?
刘澍的车开的慢悠悠的,真的委屈了那么好的引擎,开了个把钟头终于到了金月那栋楼下。路灯柔和昏暗的光芒洒在金月的礼服之上,多了一层光晕。
“月月!”
刘澍叫住离去的金月,第一次这么叫她,心里还挺紧张。
“刘总还有什么事吗?”金月回头看着月光和灯光交映生辉之下的男子,他的脸上还带着些许的兴奋,冬天的雪反射着月光,小区里分外安静。
“……晚安!”
“谢谢!晚安!”
金月走进楼内打开电梯,转身摁键的时候才发现刘澍一直在看着自己,有一刹那的失神,随着关上门的电梯而结束。
刘澍的表达还不够明显吗?是金月在装傻,就算同事们不说,她也会谴责自己,办公室恋情不是没有可能,只是幻想中的那个人不是刘澍而已。
回到家的金月也回到了孤单和回忆之中,曾经想过养一个小宠物,但是自己作为总裁助理,作息时间很不稳定,说不定什么时候连自己都照顾不来,更别说养一只小狗或者小猫了。金月倒是养了一盆仙人掌,半个月不浇水也没有关系,还能防辐射,多好。
金月卸完妆洗了个澡就把自己扔在床上,闭上眼睛就是几天以来种种的“离奇”事件,许多人在自己身边来了又走,最伤心的就是“永恒”两个字,因为永远都是幻想。就想三年之前的孟家少奶奶如今就换了人,金月也真正体会到“人成各今非昨”的心情,只不过言诗蕙比金月幸运一点,她得到过他的爱,金月不曾,但是以后,谁说的准呢?
脑子里乱乱的,打开电视调了一个又一个频道,无意间听到自己的名字,金月不知道刚刚从婚礼上下来就被报道了,真想看看当时自己有没有失态。
新闻播报的不是今天的婚礼,而是另一番场景,那几张模糊的照片上,金月发现了烂醉如泥的自己,坐在路边嘿嘿傻笑,用“放浪形骸”形容一点都不为过,还有自己被高乐乐拉着相亲的画面,只不过记者厚道了一点,没有拍自己和高乐乐的正脸,或者将高乐乐的脸打了马赛克,新闻的标题那样恶心——孟康再婚前妻买醉路旁高歌,连日相会俊男英才打发时光。
可以再猥琐一点吗?金月握着遥控器的手不自觉的发抖,新闻里自己和老同学们的拥抱的画面被弄了个特写放了好几遍,不过更扭曲是非的新闻金月都遇到过,只不过都是针对她一个人的,金月可以无所谓,但是这样吧把朋友们都抹黑了还是第一次,金月能不气吗?在金月生气的想砸电视之前,家里的座机响了。它一响,金月才想起来自己的包包还留在高乐乐那里,手机在包里。
拿起话筒,那边传来熟悉的声音:“睡了吗?”
那个声音像是隔了时空而来,带着浓重的鼻音让人浮想联翩。
“还没有,什么事?”
“没什么,想和你聊聊!”
孟康第一次主动给金月打电话,不知道他怎么弄到自己的号码的,只是想到这个时间他应该和言诗蕙在一起,不应该在洞房花烛夜打电话给前妻。
“你的手机呢?怎么不接?”
“手机在高乐乐那里,我刚记起来!”
“哦!”
许久的沉默,就像刚结婚那时候,相对无言,隔着通讯工具也不知道说些什么。金月不敢先放下电话,良久,还是孟康打破了沉默。
“谢谢你来参加我的婚礼,我很开心!”
“不用客气!”金月没什么客气的,礼金还是刘澍帮她准备的,当他递上请柬的那一刻,金月才发现请柬上自己的名字,字迹她认得,只不过写的格外认真,不似刘澍的名字那样几近草书。
“以后随时欢迎你到孟园来做客!”
做客?以什么身份?前妻?你的妻子有那么大方吗?今天她看自己的眼神是那么的惊讶又鄙夷,估计她并不知道你送到公司的请柬吧。
“谢谢,有空再说吧!”
“……总之,很高兴见到你!”
高兴?信你才怪!你是特意看我出丑的吧!还送婚纱!是让我后悔离开你了吗?不会!到死都不会后悔!
电话在沉默之中结束,那边好像比金月更加恋恋不舍。
刚躺好,电话又响了,是刘澍打来的。
“刘总,什么事?”
“别紧张,不是工作的事!”
“哦!明天我会去上班的!”
金月猜想,大概是刘澍怕她承受不了孟康对言诗蕙的不离不弃这样的刺激会罢工吧,金月如果有那么脆弱的话,早在三年之前就自暴自弃了,说起来还要感谢薛典,是他给了自己希望和快乐,一想起他的笑脸,再冷的天气也会感到温暖。
“我说了不是工作的事!公司给你的假期还没有结束,这几天我也没有事,我们出去散散心吧?”
散心?金月可以理解为你在约她吗?
“谢谢刘总……”
“叫我的名字吧!”
“什么?”
“叫我的名字!”
这句话第一次说还是商量的语气,第二次说就是命令。
“月月,不要怀疑,也不要逃!我一直在你身边!”
不是金月胆小怕事,只是不想再让更多的人受到不明的伤害,就像高乐乐和那些老同学还有那几个相亲的无辜的帅哥。她从来都是一个不祥的人,自己的存在吓走了父亲,自己的婚姻克死了孟康的父亲、薛典本人还有自己的母亲。他们没有一个人有错,却是因为和金月扯上了关系而走到了生命的尽头。那些许久都不联系的朋友们好意来为自己庆生,却落得一个“金月的狐朋狗友”的标志,你说金月还敢接触别的人吗?她应该接受刘澍的邀请吗?
“刘总,您已经得罪孟董了,不要再为我做什么了,金月不……”
“你值得!你值得我为你做任何事!”
太受人欢迎有时候也是个麻烦,尤其在不想让自己这么受欢迎,想消失的时候。
“月月,我要让你明白,即使全世界都诋毁你,至少还有我还会赞美你;即使全世界怀疑你,至少还有我相信你;即使全世界反对你,至少还有我支持你;至少……你还有我!”
有你又怎么样?金月想要的不过是平平淡淡安安静静的生活,你给的了吗?难道他不明白“诺不轻许,则我不负人”的道理吗?
“谢谢!金月不后悔交你这个朋友!”
“我要做的,不仅是你的朋友而已!”
金月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来回应,那边已经挂断了电话,刘澍也有不自信的时候吗?他也害怕金月的拒绝吗?
金月放下电话,肩头上确实像压下了千斤的重担,撑不起来也抗不下去更推脱不掉。电话再次响起,金月犹豫了一会儿才接听。
“月月,还没睡吧?”是高乐乐的声音,“谢天谢地终于联系到你了!你的手机在我这里,我又不知道你被你的刘总带到哪里去了,就打了你的座机试试,没想到还真找到你了!怎么样?还好吧?说话呀!”
“你一口气说个不停,让我插不上嘴呀!”在高乐乐那里,金月完全可以像一个小女生那样撒撒娇,跟她说话没有压力。
“好好好!你说你说,我听着!”
“我一切都好,你放心吧,最近应该没有时间到你那里去了,在你那里住了那么多天,打扰了!”
“你丫的再这么跟我客气,我就跟你绝交!我高乐乐说到做到!”
“行行行!听你的!跟个独裁者似的,将来谁敢娶你呀?”金月终于可以放心的笑了,在自己的家里,在朋友的关怀之中。
“不要别人,张诚就行!”
“不会吧!”金月看出高乐乐对张诚有意思,问的时候她还故意隐瞒,现在倒是不避嫌了,还这样明目张胆的,看来两个人的事敲定了。
“怎么了?不相信姐的魅力吗?”
“相信相信!我家乐乐魅力无边!”
“这还差不多!对了,别光说我,你也得为自己想想!”
“想什么?”
“你的终身大事啊!我看出那个刘澍对你有意思了!而且你们是在相亲会上……”
“好了,乐乐,我累了,明天再说吧,好吗?”
“呃……好吧,你早点休息,你的东西我会快递给你!”
“嗯!”
至少……还有朋友。
何必纠缠过去,未来充满挑战,又是那么不可预料,执着于过去只会徒增悲伤,放眼未来,也许还有强大自己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