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大芬垂着头不说话,原来,有生之年还是有人给自己的求婚的,虽然并不如想象中的那么浪漫,可必竟亲身经历过。
她哀哀的叹了口气,然后眼泛泪花,口吃的说:“我……怕……了,请不要逼我。”
苏庆先却并不理会,喃喃的说:“大芬,我总觉得你是个极需要男人呵护的女人,有时候跟你在一起,你的思想总是飘的,嘴里说着话,心却不知道飘到什么地方去了,刚开始的时候,我确实犹豫过要不要跟你继续交往下去,我不喜欢一个女人在跟我相处的时候三心二意,可能我比较死板,所以看别人也是用死板的眼光去看,希望别人都能跟我一样,可是越接触得久,我才越容易发现,你是个缺乏安全感的女人,所以一开始你就用抵触的情绪来抗拒我,可是我却越来越不能忽视你的飘忽,觉得那样的女人必定有颗敏感细腻的心,其实说明白了,是我真正的弄明白你。”
“你不用弄明白我,因为连我自己都不明白我自己。”梁大芬摸着那颗巨大在的环形类,像在摸一个光头的孩子,然后也是可有可无的语态,轻轻的说:“我现在真的不想结婚,请再给我一段时间好吗?”
然后头也不回去的走了,她其实是想哭了,只是不想让别人看见而已,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遇到有人求婚,居然想哭,这是多么幼稚的行为呢?可是梁大芬却真的没有控制住自己,她边走边哭,她不是有多么感动苏庆先说的那句话,而是觉得自己的可悲,盼盼等等这么多年,居然要到这个时候,才会有个真正想要呵护她的人出现。
是的,她确实没有安全感,因为两段失败的婚姻,已经让她没有任何安全感,她会自动的认为,这世上所有的男子都会打女人,这世上所有的男子都是用棍棒讲道理,她之所以怕,是因为在这段路上摔得太疼太疼了,也想保护好自己不再受伤害,所以必须在周围卷起一层厚厚的壳把自己裹在里面,这样她才会觉得安全。
可是女人必竟是脆弱的,无论外面看来多么坚强,可是内心深处还是个女人,当你想要修下水管道的时候,当你需要换灯泡的时候,当你的孩子急诊的时候,需要有人半夜出门的时候,这些无处不在的困扰,让你想起,自己如果是个男人该有多好?
梁大芬真正觉得需要男人的时候,是她自己彻底病倒了,严重感冒发烧引起的肺炎,那时候,她烧得糊里糊涂的,躺在床上,梁好那天没有人送他上学,他便一直在她床边陪着她,梁好只知道妈妈没有力气,妈妈的脸很红,可是却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在她面前玩玩具,梁大芬烧得浑身酸痛,支撑着爬起来,翻开手机的电话薄,却找不到任何可以来救自己的姓名,她看着苏庆先这个名字,看了很久很久,然后鼓起勇气将电话拨出去,手机响了很久才有接,这个时候,梁大芬还保持着应有的礼貌:“苏先生,麻烦你来一趟我家里好不好?”因为烧得太厉害,她勉强支撑着说完这句话,就听到梁好在那边大哭大叫的喊妈妈,苏庆先愣了一下,下一秒他就意识到梁大芬肯定出了问题,然后紧赶慢赶的赶过来,他赶到的时候发现梁大芬已经昏迷休克了,他顾不得想那么多,一边跟梁好说:“喂,小朋友,赶紧收拾你的玩具,跟我走。”
梁好因为没有见过他,很机警的问:“你是谁,我为什么要跟你走?”
苏庆先略略一笑:“我送你妈妈去医院,你要不要一起去?”
梁好听说有人送妈妈去医院,一下子转变了自己的态度,忙收拾自己的玩具,然后跟着苏庆先屁颠屁颠的走了。
梁大芬醒来的时候,闻到难闻的消毒水的味道,就知道自己已经被送到医院里来了,可是忽然想起儿子,心里警铃大作,旁边的护士正在给她加吊瓶里的药水,看到她要爬起来,忙喝斥道:“你干什么?现在正打针呢?高烧不退是不是烧糊涂了?”
“你不许对我妈妈那么凶。”是个稚气未脱的声音,梁大芬本来紧张的心一下子放松下来,原来儿子就在自己身边,她偏头看着儿子,儿子正眨着眼睛,一脸心疼的望着她,瘪着嘴说:“妈妈,你疼不疼?我以为你再也不会醒过来了?”
梁大芬心时一暖,笑着说:“妈妈这不是醒过来了吗?”
“妈妈,那个苏伯伯是好人还是坏人?我看到他抱你了,你不是说男孩子不能随便抱女孩子的吗?”梁好奶声奶气的说这句话的时候,把一旁的护士都逗笑了,护士小姐大约是觉得这个小孩太可爱,忙逗着他说:“谁说的?你爸爸要是不抱你妈妈,哪里来的你呢?”
本是无心的一句玩笑,梁好却低下头轻轻的答了一句:“我没有爸爸。”
护士小姐惊觉到自己说错了话,然后灰溜溜的走了,只剩下梁大芬满眼心疼的望着自己的儿子。
梁大芬用轻柔的充满母性的声音说:“每个人都有爸爸妈妈,只是梁好的爸爸暂时不在身边而已,你不必沮丧,你爸爸出远门了,很快就会回来的。”
“你每次都这么说,可是我看见我同学的爸爸每年过年的时候就会回来,过完年再走,可是这么多年,我从来就没有见过爸爸。他是不是不要我们了?”梁好用充满疑惑的眼神望着梁大芬,正期待着她的答案。
梁大芬常常最害怕梁好问这个问题,只觉得这是世上最难回答的问题,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小好,妈妈累了,让妈妈休息一会儿好不好?”
梁好是个懂事的孩子,看到妈妈瞌上了眼睛,也不再打扰她,只静静的坐在角落里玩自己的玩具,梁大芬其实并不想睡觉,但是每次梁好问空上问题的时候,她就选择用某件事情来分散他的注意力,她实在难以启齿,告诉梁好,没错,的确是你的爸爸不要我们了,她怕孩子听到这样的答案,也同样的怕自己听到这个答案,那是个血腥的回忆,她几乎不到万分痛恨的时候,不会使自己回忆那个片断,刘凌是这她辈了最最痛恨的男人,她一辈子都不愿意再想起他,更不想让孩子知道这样一个禽兽不如的父亲,他根本就不配。
梁大芬将头歪在一边假寐,过了一会儿,听到有人开门的声音,她并没有睁开眼睛,也知道是谁,只是她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以别样的心态来面对他,他却在她耳边说:“大芬,我给你熬了鸡汤,你喝一点吧?”
梁大芬僵着身子想着,如果他等不到自己的回应会不会就离开了,可是她感受到他的气息,在她身边流连了很久,久到梁大芬再这么僵下去就有点过意不去了,才打算睁开眼睛,还是装作很不在意的说:“你什么时候来的?”
苏庆先笑了笑说:“我送你来了就一直没走,你不醒,我哪敢走呢?况且孩子在这里,你一个病人,把他留在身边让人不放心。”
梁大芬心里一动,有多久没有一个男人对自己这么好了?是不是她空窗得太久,所以缺爱了?她忽然在心底嘲笑自己,她不是一直都缺爱的吗?虽然经历了几个男人,可是他们却都并不一定是真正的爱她,所以也谈不上温柔深情了。
而苏庆先与他们是不同的,他年长一些,成熟一些,再加上是国家公务员,有慎密的逻辑思维,想什么事情都是面面俱到,滴水不漏,跟这样的人在一起,虽然很有安全感,可是很辛苦,这样的人要求一般很高,就像他曾经说的,他是个条条框框很多的男人,前妻就是受不了自己这个才离婚的。
这不知道是个优点还是缺点,在工作上也许是优点,但在生活中却成了缺点。
梁大芬歉意的说:“真对不起,那么晚了还要打扰你,真的太麻烦了。”
苏庆先笑着说:“我很荣幸你能在最困难的时候想到我,是我得感谢你,感谢你对我人格的肯定。”不愧是官场上的人,连说话也非常官方。
梁大芬觉得两个人之间的套词显得太过虚伪,只是笑着说:“你说实话,你不要笑,我是找不到人了才找你的。”
“那我更荣幸,是你惟一可以托付的人。”
没有想到苏庆先还是这样幽默的人,梁大芬笑着咳嗽起来,苏庆先连忙给她拍背,梁大芬这才想起来问他:“你怎么知道我的住处?”难道他有心调查过或者跟踪过?梁大芬觉得这么大年纪的人应该不会这么幼稚。
苏庆先答:“我是打电话问了你们领导,你们领导连夜叫人去档案室翻你的档案,这才查到你的住址,你说是不是很波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