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旧是相对无言,可是彼此却破天荒的并没有觉得无趣,梁大芬心里很安静,望着窗外车水马龙的马路,以前见到这种情形,准是皱起眉头觉得烦燥,此时此刻,自己做为局外人,只是做为欣赏的心态,才发现,这也是一种生活态度,有人愿意过这种高档的慢慢吞吞的生活,而有人却甘愿过那么急急忙忙的脚踏车生活,都是生活,质量却截然不同。
牛鹏看梁大芬看着车辆也能这么出神,便笑着问她:“在城里生活了这些日子,习惯了没?”
梁大芬偏过头来笑了笑说:“习惯了,比在农村里随意,也没有那么多工夫去关注别人的闲事,大家各自在自己的范围内,无论你干什么都没有别人强加干涉,不像在农村,走一步狠不得就要回头看看有没有人注意自己,那样的生活真是太累了,说真的,我早应该离开那里,那里根本不适合我这样的人生存,身上有太多的污点与不堪,会被一代又一代的人津津乐道。
现在我没什么所求,只希望我的梁好可以安安稳稳、健健康康的长大就行了。”
牛鹏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很明白的点了点头,他当初选择回到农村,不过是因为她在那里,所以决定的时候,务无反顾,可是后来发生了那样多的事,他一直站在原地没有进一步,也不懂得退一步,岿然不动的立在那里,看着她在水深火热中挣扎,却帮不了她,那时候,他就知道他是没有资格爱她的。
所幸的是她也从来没有怪过他,自己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无论她多么艰难,也从来不会在他面前叫过一声苦,也一直把他放在那个位置上这么多年,虽然并没有修成正果,可是这份外人不懂的感情,一直埋在彼此的心里,就像他看着她为自己的孩子挑选衣物用品的时候,他就相信她的认真仿佛是在对待自己的孩子,就像她送给他结婚礼物的时候,她就是单纯的希望他可以幸福,因为是她希望的,所以他不得不装出一副很幸福的样子,跟小林相守了这么多年,其实不是她不能怀孕,而是他根本无心跟她有自己的小孩,好像这么多年来,他一起等了又等,就是想等着自己期待的那个结果,他只想要她的孩子,别的女人的孩子他都不想要,所以他一直采取着措施,可怜那个姓林的女子大约也是爱惨了他吧,宁愿忍受着别人异常的目光,陪着他到各大医院里进行检查,可瞒得过别人,瞒得过自己吗?
跟她真正发生关系,还是梁大芬离开的那晚,他喝得酩酊大醉,进到敢她的房间,也就是那晚,他忘记了做措施,让小林怀孕了,这个孩子来得太迟太迟了,迟到陈家云几乎都要绝望了,可是当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陈家云居然疯狂的每家每户的去报喜,有人见过吗?恐怕也只有陈家云做得出来吧?
而小林的怀孕,让牛鹏彻底的清楚,自己将要为人父这个事实,于是在梁大芬决然离开之后,他仿佛全然抛开了那个飘渺的念头,静静的期待着孩子的出生。
也许是他们之间缘份未尽,几十万人的城市里,这么大的几间超级市场,却偏偏在这家大润发超市里遇见了。
牛鹏喝了一口咖啡,然后漫不经心的说:“工作得还顺利吗?”
梁大芬点了点头回答:“挺好,很清闲,有足够的时候可以带小孩了。”
牛鹏说:“好久没见小好了,他还好吧?会不会不记得我了?”
“不会吧,他记性可好了,谁要对他好,他会记一辈子的。”
“你等等!”牛鹏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然后跟梁大芬说了一声就出去了。
过了约半个小时,牛鹏又倒回来,手里提着几个大袋子,梁大芬本来等着就觉得窘,现在看到一个大男人,提着两个购物袋站在自己面前,她更回觉得窘,忙把他拉到坐位上问:“这么久,你干什么去了?”
“我给小好买玩具了。”然后将两个袋子推到梁大芬面前,梁大芬觉得万分过意不去,她不过是无心的说了一句话,他就买了这么多玩具,弄得好像是她张口问他要的似的,她极力的将东西推回去,“我不能要,我才刚刚给他买了玩具,屋里小,也堆不了那么多,你快拿回去给你家宝宝玩。”
“我家宝宝还没出生呢?放在那里有什么用?”牛鹏又将玩具推到梁大芬面前,脸色有点不好看:“拿着,别推来推去的,叫人看到了多不好意思?你不要觉得有愧,其实是我对你有愧,你给我买过那么多东西,我想了想,觉得这么多年,原来我什么都没有给过你,是我不好,现在这些玩具,是我送给小好的,你不许推,不然我要翻脸了。”
梁大芬从来没有看过牛鹏这样严肃的表情,所以心里也没什么底,想推开的手放在袋子上忽然没有了力气,正在两个人相互望着不说话的时候,有人喊了一句:“大芬?”
梁大芬循声望去,原来是苏庆先,苏庆先笑着问她:“你跟朋友在吗?”
梁大芬笑着点了点头,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似的答:“我跟老乡在这里碰到了。”
苏庆先了然的笑了笑,跟牛鹏点头打了招呼,然后对梁大芬说:“有事先走,改天请你吃饭。”
梁大芬皮笑肉不笑的应了声好,苏庆先就走了,气氛一下子冷下来,牛鹏的表情看起来晦暗不明,梁大芬也不想做多的解释,这跟他没有关系对吧?这跟自己也没什么关系。
牛鹏却终于没有崩住问:“你们看起来很熟?朋友?”
梁大芬在心里笑,然后回答:“哦,谈不上是朋友,不过是刚见面两次,人家介绍给我做男朋友。”
“你怎么想的?这男人条件看起来还不错。”牛鹏试探着问。
“是挺不错的,公务员,我要是一嫁给他,肯定也可以马上农转非,但是我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更何况,我现在已经完全没有要结婚的打算,算是怕了吧,如果注定一个人一辈子孤身一人,那么我也认了。”
“芬芬!”牛鹏只是叫着她的名字,却说不出任何话来。
梁大芬凄楚一笑,然是回答。
梁大芬以为与苏庆先的事就那样不了了之了,再上班的时候,领导把自己叫到办公室里,脸色非常难看,她以为是工作上的事情出了纰漏,心里胆颤心惊的站在那里大气也不敢出。
谁知道领导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沉痛的说:“大芬啊,我一直看你是个老实孩子,所以才想把我家亲戚介绍给你,可你不能不厚道啊?”
梁大芬大惊,可是面子上仍旧不紧不慢的说:“领导,我怎么不厚道了?”
“你自己有男朋友就应该一早拒绝他啊,现在他来把我狠狠的批了一顿,说我不调查好就让他出那样的丑,哎,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怎么回事呢?你要谈男朋友,我们不会干涉的,可是没有必要隐瞒啊?”老领导又叹了一口气,不过是件小事情而已,却把这个老领导愁得仿佛是件大事情。
梁大芬笑着说:“领导,您真弄错了,我没有隐瞒,我是真的没有男朋友,那天被苏先生碰到的那个人真是我老乡。”
领导双眉一挑:“真的?”
“真的。”
谁知道老领导大腿一拍,居然哈哈大笑起来:“好、好,不是你男朋友就好,说明苏庆先还有机会啊!”
梁大芬忽然发现自己上当了,心里哀叫不已,从领导办公室退出来的时候,心里还是有被人算计的感觉。
后来,苏庆先追她更勤了,可是她对他却更加不待见了,见了面也只是点头微笑一下,他每次想请她吃饭或是看电影的时候,她就找各种理由搪塞他,久而久之,苏庆先已经掌握了她的基本生活规律,然后“对症下药”,梁大芬推辞的理由也找不到了。
有一次,苏庆先请梁大芬吃完晚饭之后,看到梁大芬一脸不情不愿的表情,那时候,他们正好行在桥上,河面上有夜航的船只,船上有导航灯,像一盏盏夜游的明星,桥上的环形灯也亮了,像一串巨大的珍珠项链,苏庆先就是站在这里向梁大芬求婚的,梁大芬当时觉得特别的意外,城市里的夜跟乡下不同,乡下总是有七八点钟的时候,就已经入睡了,可是城市里有丰富的夜生活,这对于喜欢夜生活的人们来说,才是刚刚开始。
那时,桥上还是人来人往的,苏庆先手握着戒指站在她面前,认真的跟她求婚,她别过头去就看到了一盏夜游的“明星”,她盯着那盏灯看了很久很久,直到“它”渐渐远去得看不到影子了,她才面对他,她回答得声音很轻:“对不起,我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况且,你也不了解我的过去,我是个复杂的女人,我现在还不想结婚。”
“这不是理由,我要娶的是现在的女人,与过去没有任何关系,请答应我,让我照顾你,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