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要求医生再检查一遍,医院里本来是不愿意再重新检查的,因为浪费人力物力财力,可是看到她这样年轻的女子,因为儿子的事情像疯子似的到处求人的时候,医生还是体恤了她的那份焦虑,为了能够使她安心一些,只好又重新检查了一遍,并要求权威专家一起参与病情研究,第二次结果,终于让梁大芬相信,自己的孩子确实患了此病,她却一下子像塌了世界似的就坐在医院里哭起来,梁好孱弱的走到她身边,给她擦眼泪,稚气的声音说:“妈妈,我是不是病得很严重?你不要哭,如果我真的要死了,只求我的爸爸来看我一眼好不好?”
梁大芬看到梁好那张黑宝石似的眼睛,几乎还泛着幽幽的亮光,这么懂事的孩子啊,为什么就患了这样的病?
她望着梁好,忽然有个信念,无论最后参不能挽回梁好的病,她都要竭尽所能的救自己惟一的孩子,他就是她的命根子,没有任何人她都可以活下去,惟独不能没有梁好。
刚刚梁好的那句话像刺似的刺中了梁大芬最脆弱的神经,这是孩子最小的愿望啊,她没有理由不去满足他。
梁大芬打起精神来找医生谈关于治病的方案,医生说,这个病情最需要的就是换肾,但要找到一个合适的肾源却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梁大芬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自己,自己是孩子的母亲,配型应该可以成功的。
医生也觉得这个方案可行,确定梁大芬捐肾之后,梁大芬就打电话回家跟梁大平把事情说了一遍,梁大平说要回来照顾她,她说还是叫嫂子来吧。梁大平想一个大男人照顾妹妹虽然是天经地义,但是总归也有别扭的时候,所以就叫张自萍来。
第二天张自萍就来了,看到梁好小小的身子躺在床上,嘴里插着吸气的管子,心里也觉得孩子特别可怜。梁好看到张自萍来后,怯怯的说:“舅妈,你见过我爸爸吗?我想见我的爸爸。”
张自萍一听,眼泪就那样掉了下来,她却笑着说:“梁好乖乖的治病,等你醒来之后,你爸爸就在你身边了。”
梁好睁大眼睛说:“真的吗?舅妈?”
“真的。”虽然张自萍跟梁好撒了一个大慌,可是却让梁好的心里充满了期待,也极努力的配合医生的检查,就算更不堪忍受的仪器放在他的身上检测,他仍旧是紧咬着牙不啃一声。
梁大芬做了一次全面的身体检查,结果医院驳回了梁大芬捐肾的要求,因为梁大芬严重贫血,如果在手术期间,贫血患都可能会出来昏厥现象,更甚的可能会出来凝血,这样的风险太大了,成功率只有百分之十。
梁大芬对医生说:“不要紧的,我死了也没关系,只要能救活我儿子,怎么样都可以。”
医生却说不能违背医生的职业道德,如果手术低于或等于百分之十的机率,院方是不会同意做手术的。
无论梁大芬如何哭求,医生好像都铁了心似的,只说会寻找肾源,希望能够尽快找到。
梁大芬觉得绝望,只恨自己之前没有好好调理身体,才会造成临到要用的时候,一点用场都排不上。
第二天,梁好的呕吐又犯,刚刚吃的稀饭也全部吐了出来,到最后吐不出东西就吐苦肝汁,梁大芬将梁好搂在怀里,一直哭一直哭,张自萍也在旁边抹眼泪,梁好却抬起沉重的头,眼光迷朦的看着张自萍说:“舅妈,你说我醒来后就可以看到爸爸的,我爸爸呢?”他一边说一边左右寻找着,忽然听到一阵敲门声,张自萍起身去开门,那人已经走了进来,一屋子的人都有些怔,只有梁好像忽然来了精神似的大声叫着:“爸爸,是你来了吗?”
梁大芬却急忙捂住梁好的嘴巴,梁好一边流眼泪一边挥打着梁大芬,梁大芬自从看到他的那一刻起,就觉得心里的某个塔在瞬间倒塌了,她好像看到了支柱,好像在潜意识里知道有人帮自己承受这一切了。
这些日子她太累太苦了,一个人在医院里跑上跑下,还要忍受别人的置疑,再加上梁好时好时坏的病情,一并的折磨着她,如果不是梁好需要自己,恐怕她早已经支撑不住了。
如今看到他来了,她觉得自己在瞬间轻松了一些,只要他在,他一定会为她撑起一些负担吧。
梁好还在努力的挣扎着挣开梁大芬的掌屋,梁大芬手一松,梁好就挣开来,然后跑下床就扑到牛鹏怀里,仔细的看着牛鹏,仿佛所自己漏看了什么似的,他小小的手摸在他脸上,他笑着握住梁好的手,温柔的问他:“小好,你疼不疼?”
小好点点头,后又摇摇头说:“我不疼,只要爸爸来了,我就不疼了。”
因为牛鹏与小林结婚后,基本就在镇上单位大院里住,很少回到乡下来,所以梁好并不认识他,但是他却知道梁好的。
牛鹏微笑着点了点头:“嗯,那好,乖乖治病好吗?治好了病,我……爸爸带你到市中心的游乐场玩好不好?”
“嗯,好!”
自从牛鹏来了之后,梁好就不要其他人了,像颗糖似的一直缠着牛鹏给他讲铠甲勇事的故事给他听,牛鹏自然很乐意,一遍一遍,不厌其烦的讲啊讲啊,逗得梁好开心得不得了。
梁大芬把张自萍叫到病房外面,直接问:“大嫂,是不是你叫牛鹏来的?你这知道这样对他对梁好都不公平?还有小林,本来与他们家的关系就乱成一锅粥了,你再这么添乱,以后怎么跟人解释呢?”
张自萍说:“你看现在梁好的情况是不是好了很多,我承认是我自作主张叫他来的,可是你知不知道,是他叫我多留心你的一举一动,然后告诉他你好不好。没错,他很有心,可是谁让你们一直有缘无份呢!”
梁大芬听到这样的消息,不免有些震动,像牛鹏那样的人,怎么会想到要关注她的一切呢?难怪自己有什么事,总是瞒不过他,原来是大嫂这个“奸细。”
她忽然也理解了张自萍与牛鹏的一片苦心,心也软下来,细声说:“可是小好喊他爸爸,到时候如果小好知道了这件事之后,一定跟我没完了。”
“没事的,先把小好的病治好了再跟他慢慢的解释一下,小孩子找个理由也是很好糊弄的。”
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梁大芬认命的叹了一口气,张自萍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问:“小好的病,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要换肾,现在我的肾倒是可以匹配,可是我有严重贫血,医生不给手术,现在我都愁死了。”梁大芬搓着手无奈的说。
谁知道牛鹏已经出来了,正好听到梁大芬说的话,忙说:“我把我的肾捐一半给小好。”这不是疑问句,而是一句陈述句加肯定句。
梁大芬当时就说:“不行,怎么能要你捐肾呢?况且能不能配型成功还是个问题呢?”
“那就检查一下,如果可以,我把我的肾捐了。”
对于梁大芬的事,牛鹏向来就不含糊,当他决定这么干的时候,就不会再更改自己的决定。
当天下午,他就跟医院申请,医生也答应了,以最快的速度对他的全身做了检查,结果却奇迹般的配型成功,这个消息令梁大芬觉得不可思议,牛鹏的肾源与小好的肾源配型成功?
这真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确定了这一事实之后,手术很快被排在两天后,牛鹏回去跟单位请了一个月的假期,又跟家里人打了声招呼后按时返回,梁大芬不知道牛鹏是怎么跟家里人解释的,只知道牛鹏此次回来,眉间却有丝忧愁,梁大芬大约在这件事上自私了,并没有问牛鹏家里出了什么事,只是一心想着只要救活自己的儿子,一切什么后果,她都愿意承担。
过了两天,梁大芬亲自从他们进手术室,当电梯门合上的那一刹那间,梁大芬觉得整个世界都亮了。
手术进行得很顺利,医生将他们推出来的时候,一脸微笑的恭喜梁大芬,梁大芬这个时候,看到浑身插满管子的大小男人,感激的流下眼泪来。
牛鹏与梁好还在麻醉中没有醒来,梁大芬握着他们两个的手,然后放在自己唇边吻了又吻,这两个人是自己世上最亲密的人了,他的肾放在了自己儿子的体内,就等于他会一直在她的身边,他为什么会那样坚持?是不是他一早就想到了这一点,也算是了了他的一桩心愿吧,纠结了半辈子,到头来,终于以这样的方式留在了她的身边,这样也好,这样也好。
在手术成功之后的第三天,医院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牛鹏的妻子小林,当时梁大芬正在给牛鹏抹身子,看到一个妇人倚在门边怪异的望着自己,她转眼一看觉得眼熟,并没有深想,后来脸袋里像打雷似的闪过一道闪电,然后又转过去看了一眼,这才确认出是小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