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显得还算镇定,走到门边笑着对小林说:“小林小姐,你怎么来了?”
小林本来是个很优雅的女人,这时候的表情却极其的愤怒,咬牙切齿的说:“我老公都要跟人私奔了,你还来问我?牛鹏他背着我跟单位请了一个月的长假,就跟领导到国外考察,他以为可以瞒得了我吗?我早知道他一颗心就挂在你身上,现在倒好,他为了你,居然连挨刀子也不怕。”
“林小姐,你误会了,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个样子。”梁大芬焦急的解释,她一直最怕的就是面对小林,小林是个无辜的女人,她却在无形中这样伤害了她。
“误会什么?他把肾都捐给了你儿子,还有什么误会的?我叫他跟我生个孩子,他总说还没做好做父亲的心理准备,原来是早已经有儿子了。”
“不,不,林小姐,不是这样的。”
“你以为我会相信吗?肾源配型成功,请你告诉我,要有多大的机率才可以配型成功?不是直系亲属,能成吗?请你用科学依据解释一下,如果你的解释让我满意,我就同意你的说法。”
梁大芬被小林逼得张口结舌,却说不出一句可以解释的理由,为什么偏偏又这么巧,为什么又偏偏要是他?为什么偏偏他们之间有那样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一切都显得太过巧合,又太离奇。梁大芬无从解释,只是低低的说:“我解释不了。”
就在这个时候,梁好醒过来,看到母亲正与一个陌生的女孩说话,他有气无力的叫了一声,梁大芬转过头去,看到梁好望着她说:“妈妈,爸爸呢?”
梁大芬赶紧迎着笑脸走到儿子面前去,温柔的对他说:“你爸爸跟你一样,正在睡呢?”
“在哪儿?”
梁大芬一愣,转而笑着说:“梁好不要闹,不要没礼貌,你看有个阿姨正在等妈妈说话呢,妈妈说完话再来陪你好吗?”
梁好点了点头。梁大芬又走到小林身边,歉意的笑了笑,小林又发话了:“你儿子的爸爸是牛鹏吧?你为什么不敢直接告诉你儿子,他就是牛鹏的私生子?”
“求你说话小声一点,我儿子现在已经基本懂事了。我不想让他知道得太多。”
“你不说,我去告诉他,让他明白自己有多下贱,是跟别人私通的野种。”小林气得要命,直往病房里头闯,梁大芬一把拉住她,然后用一个母亲的威仪吼道:“林婉仪,你不要逼我说出难听的话来。”
林婉仪还没有见过这样的梁大芬,吃惊的望着她,然后笑着说:“梁大芬,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说出难听的话来。”
梁大芬懊恼的叹了一口气,低声下气的求她:“林小姐,我求求你,求你放过我儿子好吗?他刚刚从鬼门关过来,你让他好好的休养一下,一切事情,等我儿子好了之后,我们也说好不好?”
“不行,我要你今天就把话说清楚,我要牛鹏与梁好做一下亲子鉴定,我要弄明白你们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你会左右她这么多年的感情,我看你也没有三头六臂本事,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就这么心甘情愿的为你留着那一席之地呢?我要弄清楚。”林婉仪说着说着不免激动起来,声音不断的拉高,很多来来往往的医生护士,以及出来放风散步的病人都停下来向这边看过来,林婉仪的目的,就是要把梁大芬的名誉搞臭,看到这样的情形,不免声音提得更高:“你们一个贱男一个贱女,淫乱苟合,弄出来这么个野种,这下子好了,野种也得不到好下场,得病了,你这对贱男女又为了这野种捐肾,如果没有亲子关系,这配型有这么巧合的成功吗?”
旁边很多人在窃窃私语,梁大芬气得脸红脖子粗,但是她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跟林婉仪吵架,现在最要紧的是梁好的身体,其它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是浮云,不管她怎么中伤,梁大芬都保持沉默,不知道是林婉仪的声音太大,还是怎么,竟然把牛鹏惊醒了,牛鹏喊着梁大芬,梁大芬并没有听见,他不知道把什么弄出响声,引起了梁大芬的注意,梁大芬转过头去,看到梁大芬睁着眼睛看着她,她赶紧走过去,低声问他:“是不是想喝水?”
牛鹏却说:“林婉仪来找你麻烦了?我就知道什么都瞒不过她,你叫她来找我,我跟她说。”
梁大芬摇了摇头,眼圈有些红了,但仍旧抑制着自己:“你不要动了元气,还没恢复呢?等恢复了我跟你一起跟她解释好不好?你先休息。”她央求道。
牛鹏却有气无力的说:“不,你不懂她,她是个不追求真相绝不罢休的人,叫她进来。”
梁大芬挪不过牛鹏,只好叫林婉仪进去,林婉仪看到浑身插满管子的牛鹏,心里感慨万千,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几乎怨毒的说:“你怎么不干脆说你死了呢?到国处出差,需要请假吗?”
牛鹏脸色苍白,却仍旧挤出微笑:“小林,对不起,我骗了你,但请你不要为难芬芬,她这一生很难很难,请你为我体谅她一下好吗?”
虽然是对林婉仪说的,可是旁边的梁大芬听到这样一句话,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似的滚滚的落下来,这样无奈的句子,却像把刀似的割着她的心脏,她一边吸鼻子一边说:“鹏哥,我不难,你快点好起来,都是我连累了你,我下辈子下下辈子当牛做马也要报答你对我的恩情。”
林婉仪冷眼看着这对男女猩猩相惜的样子,胃里直冒酸水,这是在表现给她看吗?在向她宣战吗?这样郎情妆意的样子,实在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林婉仪冷哼了一声:“牛鹏,我恨你。”
牛鹏无言以对的闭上了双眼,他累了,这一段路他走得太远太远了,以至于他筋疲力尽。
林婉仪知道再待下去也是无趣,可是她内心充满了恨意,就像每个女人,当知道自己的男人不爱自己,却爱着婚外的别人时,都是不堪忍受的,她离开时,心里是憎恨的。
因为憎恨,所以才会做出许多过激的行为,谣远像春天的柳絮似的满天飞舞,很快,整个村子,整个镇乃至整个县的人都知道,牛鹏与梁大芬私通生了个儿子,现在因为生了重病,实情瞒不下去,亲生父亲割肾救子的传说,牛鹏与梁大芬住在医院里并不知道,可是等到他们痊愈出院回到村子里以后,所有的人像十里长街送总理的阵容,把梁大芬的屋子围得水泄不通,只听到有人说:“大芬,你儿子的爸爸怎么没跟你一块回来啊?”因为他们是分开回家的,牛鹏单独租了一辆车,她另租了一辆。
梁好在车上睡着着,梁大芬抱着儿子,一边开门,一边老老实实的回答:“我儿子的爸爸当然是在他自己家里了。”
“他也一起回来了?”
“是啊!”
“儿子这才好,怎么不一起照顾你儿子呢?你说你们也是的,一条村子里的人,何必要偷偷摸摸的呢?光明正大的交往不就好了,弄到现在才这样。”
“你忘了,人家陈家去嫌梁家太穷,一直死活不同意呢。”
“……”
听了半天,梁大芬才算明白过来,她望着人群中,一张一张别有用心的脸,头上直冒汗,看来在市里发生的事情已经以迅雷之速传回了村子里。
她不想再解释什么,只是默默的开了门,然后把门从里头栓紧了,她觉得此时此刻,外面的这些人,就像是一只警犬似的,机灵的闻着别人身上的丑闻。
外面还有人在取笑:“他们的保密工作做得够好的,这么多年,孩子都这么大了,要不是这孩子得了这么重的病,想必还不知道瞒到什么时候去呢?你们说,按照推算,这孩子出生的时候,她正好刚刘凌闹离婚,可见那时候就好上了。这刘凌还不知道自己戴了顶这么大的绿帽子。”
他们越说,梁大芬的心越寒,如果这件事又传到刘家村,那会是什么样的结果?她几乎不敢想象,可是事情必竟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她与刘家的人早已不相往来,想必也没有什么麻烦的吧?
流言仍旧在村了里散播,后来连小孩子在一起都会不知其意的哄笑:“诶,那个梁晓萱的姑姑,我听我妈妈说她个骚货,跟了很多男人哦,后来人家知道她不是好女人后都把她甩了。”
“不过梁晓萱的姑姑长得真的很漂亮啊,只有漂亮的女人,才有很多男人喜欢。”
“可我妈说,她长得是一副妖精相,很会勾引男人的。”
“你小小的年纪知道什么是勾引?”
“我当然不知道,我才不要学她那样,会被人说死的,你看梁好妈妈现在都不敢出门。”
那些孩子就在她门口说的,梁大芬打开门来,几个孩子作鸟兽散,像被惊的鸟,梁大芬心里很是凄苦,以为这件事一定会很快过去的,可是没想到去越演越烈,牛鹏那边也像炸了锅似的,陈家云听说自己的儿子割了一半的肾给了梁大芬的儿子,气冲冲的就冲上门来,打了梁大芬一个耳光,狠狠的说:“梁大芬,你这个婊子,你存心要搅得我家里不安宁是不是?你把我儿子的肾还回来,我儿子的肾都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就给你儿子了,现在我不同意,你必须把我儿子的肾换给我。”她一边说一边冲到梁大芬的屋子里,在房间里乱找一气,后来找到梁好的房间,梁好正在床上睡觉,她一把拎起梁好,使劲的摇啊摇,将梁好摇醒过来,梁好看到这样一个像疯子似的老女人,吓得大哭起来,陈家云一把将梁好掷在床上,恶狠狠的说:“哭、哭,哭死你好了,死了我正好把你的肾捥出来还给我儿子。”
梁大芬听到这个女人不可理喻的说辞,气得一把将陈家云推开:“陈家云,你对付小孩子算怎么回事,有本事你冲我喊啊,你家的肾,说得真好笑,是我求他的吗?是我叫他捐得吗?你先回去问问你儿子好不好?问明白了再来闹事也不迟。”梁大芬真是气急了,一边说一边将她往门外推,可能是因为门口有小孩子堆的石子,陈家云脚不稳,一下子滑倒在地上,因为她胖,所以摔得很重,只听到“嘣”的一声,陈家云就龇牙咧嘴的直叫,好像是闪着她的腰了,半天爬不起来,她坐在地上,又是哭天沧土的乱哭一通,把梁大芬的祖宗十八代都给问候了一遍,牛鹏正好赶过来,看到母亲坐在地上,骂得话实在难听,他气得要死,喝斥道:“陈家云,你不嫌丢人么?你闹够了没有?我们牛家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陈家云本来以为儿子来了会给自己平平气,可是看到他吃里扒外的样子,也是气不打一处来,是非不分的骂道:“是谁丢脸了?你不丢脸,怎么生了个这么大的私生子,你不丢脸,结婚那晚你跑出来干什么?明明出去时候整整齐齐,回来的时候,衣衫不整,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我远远的望着你进了梁大芬这个骚狐狸的门,你自己干了什么好事,你自己心里清楚,还敢跟我说丢脸的事,要说丢脸也只有你们两个更不要脸,梁大芬一个离婚女人,你一个新婚男人,为什么不去别人家,偏偏要到这个离婚女人的家里,你们干了什么,你们不知道,梁大芬,你就这么憋不住?你一天没男人就不能过下去,过不下去就到外面当婊子好了,天天就有很多男人可以满足你……”陈家云是越说越气,越气越说混话,她不知道不仅把自己的面子不顾,把梁大芬的面子不顾,更不顾自己儿子的面子,还是自己的媳妇,那些龌龊的想法,从她嘴里面说出来就变得意义深远,牛鹏几乎是吼的:“陈家云,你给我滚回去,你这么说人家是要遭雷劈的,梁大芬不是这样的人,你儿子也不是这样的人,我们自己做过什么,我们自己心里清楚,很清楚,请你回去,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陈家云一直不肯回去,是牛鹏硬是把她拖回去的。
而从次,这个村子被一层愁云惨雾遮得密不透风,梁大芬无论走到那里都会被人隔离,仿佛她是个病毒似的,尤其是有男人跟自己说几句话,自己家女人不仅会把自己的男人骂一顿,也丝毫不留情面的当面骂梁大芬是“婊子。”梁大芬陷入了一种前所未的尴尬当中,她每日在村子里行来行去,却没有一个人愿意跟她说话,牛鹏自从与母亲决裂之后,就搬了出去,再也没有回来过,他倒是好,一个男人,就算偶尔犯了错误,人们也只怪女人,却并不会怪男人,再加上他的一走了之,一切灾难都降临到了梁大芬一人的身上。
她一个人像驼鸟似的把自己的头埋在沙了里,不出声不说话,整个身形迅速的消瘦下去,连梁好有时候叫她好几声,她都痴痴呆呆的反应不过来。那段时间,梁好也是前所未有的乖,一般情况下不去闹她,只有肚子饿的时候,才会说:“妈妈,我肚子饿了。”那段时间,梁大芬的生活过得很潦草,自己觉得不饿,可是孩子的身体刚刚恢复,而且又是长身体的时候,她每天只弄一点稀饭或是面糊给梁好吃,梁好老是说肚子饿,可能梁大芬太过悲伤,所以丝毫没有留意到这些。
她一直以为天空是灰色的,原来天空还可以是黑色的。
因为纷纷不断的流言,传得四散开来,她以为老死不相往来的刘凌却突兀的出现在自己的生活里,浩浩荡荡的气势,一共拉了两卡车的人来到梁大芬的家里,彼时梁大芬正在给梁好做面糊,梁好正在门口玩树枝,看到一群黑压压的人,吓得连忙跑进屋里头,大声的喊:“妈妈,外头来了好多人。”
梁大芬还没有把反应过来,只是呆滞的重复儿子的话:“外头来了好多坏人?”
“是啊”梁好的啊字还没有吐出来,刘凌已经行到梁大芬的门口,阴阳怪气的说:“梁大芬,叫你的野种儿子出来,让我看看,这野种长得像不像你那个相好的。”
梁大芬打了个激凌,这么阴森的声音,也只有刘凌这种心理不健康的男人才能发得出来,她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一切关于他的所有,原来他的声音像魔咒似让她迅速的恢复记忆,她放下手里的面,手上沾满了白色的面泥,连手都来不及洗,就跑出来,刘凌居然站在那里,记忆不会这么神奇,他明明是个残疾,为什么会站起来了?
这是她的第一个念头,其它的也来不及多想,刘凌走到她面前:“梁大芬,你一定不缺男人吧,不然,你看你的皮肤多好啊,白里透红,细皮嫩肉的。”
“刘凌,你别说废话,捡正经事说,你来干什么?”一遇到刘凌这样的疯子,梁大芬的防预系统就迅速归位。
“来看你的野种儿子,你不是一直说这儿子是我的吗?为什么肾源配型你那个不要脸的相好的可以配型成功?你他妈的背着老子早就跟他有一腿了是吗?跟我结婚其间也不消停是不是?弄了个儿子出来,还口口声声说是我的,你他妈以为我是二鳖啊?”刘凌的面目狰狞,像只发怒的狮子。
梁大芬说:“儿子不是你的,请你回去吧。”她不想儿子看到自己的父亲是这样一副尊容,她绝不能让自己的儿子认这样的人做父亲,因为他根本不配做父亲。
刘凌皮笑肉不笑的说:“好,不是我的就好,那我就要弄死他。”
然后跟身后的人示意,身后的人领会似的冲进了梁大芬的屋子,梁大芬脑袋里警铃大响,立刻反身跑进屋子里,可还是慢了一步,她听到儿子凄厉的哭声,像一把尖刀似的穿过了她的胸腔,她拼命的喊着儿子的名字,然后一路疯狂的奔到儿子房间。看到儿子被一个大汉举过头顶,然后一脚踢开挨事的椅子,他的眼神凶狠,让梁大芬想起了狼的眼睛,当狼要捕猎的时候,眼睛是会放绿光的。
梁大芬挡在门口,用发抖的手指着那个大汉,喝道:“放开他,不然我不客气了。”
那大汉阴险一笑,然后一脚踹在梁大芬的肚子上,梁大芬“啊”地大叫一声,梁好也在那大汉的头上大喊大叫的叫“妈妈救我”。梁大芬的心被割成碎片,她顾不得疼痛,从地上爬起来,大汉正走到门口,她一把抱住大汉的双腿,大汉因为正在走路,受到阻绊,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上,大约是气愤,转过身来又补了梁大芬一脚。
梁大芬只觉得脊椎骨要断裂了,可是无论她多疼,她都努力的站起来,那大汉已经走到门外去了,门外站了很多乡亲,看到梁大芬脸色苍白的一步一挪的走出来,无不惊讶万分,大约是刘凌带了太多的人,而且都有武器,所以村里的人都只敢观望,却没有一个人出来为她一个弱势女子两肋插刀,她看到门前黑压压的一片人群,这个时候,无法克制的想起牛鹏,并在心底不断的呼唤:牛鹏,如果是你,你不会像他们一相袖手旁观对不对,你一定会为我主持公道对不对?她想着想着,眼泪像泛滥的河水似的,哗哗的流了满脸都是,梁大芬忽然对着黑压压的人群跪下去,用力的磕头,并高呼:“乡亲们,求求你们救救我的孩子吧,求求你们救救我的孩子吧,我的儿子才六岁,刚刚做完了一场大的手术,身体还很虚弱,他经不起这样的折磨,求你们主持一下公道,救救他吧。”她声斯力竭的喊着,村里也有人低低的说着一些公道话,可是没有一个人愿意大胆站出来,这是梁大芬生活了二三十年的地方,这就是她的乡亲们,在她最需要的帮助的时候,居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她说句公道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