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为乌尔的男人拜访了司徒鹏程与司徒鹏程一家的所在,当一家人听说这名男人是伟大的神裔便纷纷献上身边最好的事物。
有人献上精致的铜刀,有人献上小巧的木雕,有人献上成串的贝壳,就连最年长的老人也把陪伴他多年那张树叶软床贡献了出来。
乌尔对他们的虔诚与乐善好施感到愉快,决定办上一场宴会。
于是所有人都动了起来,男人们跟着乌尔到这块陌生的土地上打猎,女人忙着调理食物,准备欢庆的饮品,过去的欢闹又在此时于大地上兴起。
当天晚餐是一头比人还要大不少的野兽,这是乌尔的功劳,是他赤手跳下水去勒住野兽的脖子将其拉上岸来并且打倒在地众人才有机会尝到这等美食。
据乌尔说这野兽叫做河马,在大水来时以及大水退去时都不受影响,身体强悍而且结实,如果不是最英勇的猎手不可能猎捕这种野兽,独自猎捕这种野兽是强悍的证明。
众人惊叹着乌尔的英勇,未成年的孩子向往,成年的人也佩服,有女性更说非这等英雄不嫁。
在当日酒酣耳热,宴会的尖峰之时,乌尔对众人宣布。
“各位虔诚的人类,我感受到各位的热诚与友善,所以决定在此住下,为各位遮风避雨。”
听了乌尔的话,所有人都很开心,因为在这个时代一切都没有保证,一场风雨能让作物歉收,一群野兽能让家族破灭,疾病与灾难永远不知道何时会到来,今日拥有的明日就要丧失,过去努力耕耘的现在却不能够收成。
只有神有权力告诉人们他们的作物不会歉收,他们的生命不会突然消失,饮水与土地的使用权、房屋的居住权、外敌的抵抗权,能保证这些努力足迹的资格只存在于上天。
就在所有人因为乌尔的言论感到异常欢喜之时,乌尔又继续对他们宣布。
“我不仅要为所有人遮风避雨,更要在水草丰美的地方建造众人的庇护所,现在你们要听我的命令,去我所指的地方找齐尊敬我的人来这里,一同建筑堤堰、水渠以及防御野兽的城墙与哨岗。”
受了乌尔的命令,一家子各奔东西,四处奔走,他们遵循指令到达未知的地方,宣布自己的土地有神裔守护,于是各地的人们彼此争相走告,纷纷抛弃田产,放弃家当,只为了到神裔的庇护下生活。
几天之内,这个群集就成了拥有百人规模的村庄。
凭着人数与团结,人们建立灌溉系统、耕种良田、设立哨岗、防御野兽、勘查地形、开挖矿产,更建立神殿让乌尔作为一方的守护神。
短暂的时间内,人们的生活虽然不似过去那般优渥,却已经重新步上轨道。
然而这时远行的使节却传来了消息,住在西边的人们被野人所奴役无法前来这片人类的新乐土。
听到这则消息,乌尔感到气愤,因为他的使者即使对野人说了他的名号,野人也不肯放人,不仅如此,出发的三位使者只有一人回来,另外两人也被奴役,这对乌尔而言是重大的挑衅。
于是乌尔决定踏上旅程,去带回那些为他的神殿流血流汗的子民们。
3.野人法师阻碍西行1
听说乌尔即将离开去带回他的子民,所有的村人都很不舍,于是决定办一场启程的宴会,预祝乌尔一路上顺利。
在宴会的隔天,乌尔带着两名随从离开了村落,这两名随从是曾经与他见过的司徒鹏程与之后才加入的不沉。
一行人往西前进,因为乌尔的存在,野兽们不敢靠近,路上十分平安,然而就在走上一天一夜之后,天上忽然乌云密布下起了大雨,一行人赶忙在附近岩洞内躲雨。
司徒鹏程与不沉见到大雨心中很是害怕,在多年前他们年纪还小的时候,家就是被这样的大雨毁掉。
“备受尊敬的乌尔啊,我们打道回府吧,这样的大雨让我害怕,我想起多年前那个受怕的夜晚,您的力量即使强大却大不过狂风,即使勇猛却胜不过暴雨,恳求您不要再前进,放弃这趟旅程吧。”
“你休要胡说,这点难关怎么能够妨碍得了备受尊敬的乌尔,你等着看,我们很快就能继续西行。”
不沉未曾见过乌尔的力量而对乌尔感到不信任,提出了退缩的想法,但是司徒鹏程见过乌尔的神通所以反驳了不沉,他相信神裔的守护拥有无穷力量。
“你们不必猜疑,区区风雨困不住我的脚步,但是天地间的变化有他的秩序,我不去恣意改变,以免冰山消融洪水成灾,夏日飘雪作物不生。”
“难道我们就只能饱受心惊,静待雨停?”
“并非如此,这场雨有不自然的气味,我要去看看在上空行云布雨的是谁。”
乌尔说着一边走出岩洞,两人发现大雨无法淋在乌尔的身上,水滴纷纷从乌尔的身上绕开。
乌尔在岩洞外看了一阵子,便要下沉将行囊中的绳子拿出来。
“备受尊敬的乌尔,您需要的绳子在这里,但是您要绳子做甚么呢?就算他是我看过最长的事物也不足半个天高。”
“不用担心,你只管看着,我告诉你们,我将把这条绳子抛上天,用他将天上的乌云拉下来。”
乌尔说完便在绳子的末端打上绳结,将绳子远远抛出,说也奇怪,原本不怎么长的绳子却在此时越变越长,穿过天空,套在正降雨中的乌云上。
乌尔见抓住了乌云便用力一扯,将巨大的乌云拉到地面上,天空也在此时恢复晴朗。
“我是乌尔,是风与雷电之神的孙子,是大地之神的儿子,我要问问你这片乌云,现在可是你降下大雨的季节?为什么在这个时节将水倒在我们要走的路上?”
“我知道您的名字,您是风与雷电之神的孙子,也是水龙神的孙子。在风神与水神相争之前,水龙神曾经发过誓,要全世界的水都伤不了您的身体,若非有人逼迫,我也不想做将水倒在您头上这种无礼而且无用的举动。”
“是谁逼迫你的?”
“在西边的山中有一群野人,这野人之中有一个野人法师,这个野人法师过去是地母神的仆从,从地母神那学来许多奇妙的法术后,他逃离了地母神的麾下,带着族人在这里的山中自立为王。这名野人法师在您离开村庄那一刻便知道您的意图,并且驱动法术让我不得不对您出手。”
“我知道了,我放过你,但从今以后你不可再受人驱使,应该归入“天纲”管辖。”
“承蒙您的吉言,我将如您所愿,备受尊敬的乌尔啊。”
乌尔释放了乌云后,乌云又从地上远离飞上天去,回到了在这时节他应该降雨的地方。
3.野人法师阻碍西行2
在遥远的西方山中,野人法师知道了乌云阻碍乌尔一行人失败的消息不禁勃然大怒。
“乌尔,令人厌恶的神裔,你如何能拥有如此多的追随者?我从地母神那学会万千法术岂会比你更差?这些人凭甚么去景仰你而不屈服于我?我要让你知道我的能力远胜于你。”
野人法师说着,拿起一片骨片往火堆里丢,细细观看骨片上烤出的纹路,他知道了乌尔一行人的所在之处,连忙施法招来狂风。
不一会,一道强风吹来,让险峻的高山更加危险与寒冷,而就在此时,狂风中传出了声音。
“掌握伟大法力的巫迪格尼,您可有事吩咐?”
“我要你去这个地方刮起狂风,让这个地方的人兽花草,岩石砂土全都受到风暴摧残。”
“谨遵您的命令,掌握伟大法力的巫迪格尼。”
狂风接受了野人法师的咒语使唤便飞离高山,但不一会又飞了回来。
“狂风啊,你已经完成了我交给你的任务吗?”
“掌握伟大法力的巫迪格尼,我无法完成你的命令,在我的目标中有一名神裔,他是备受尊敬的风与雷电之神的孙子,他的祖父曾经立下誓言,所有暴风都不会去伤害他的孙子,所以我的风不能去伤害他。”
“你竟敢不遵从我的命令?你难道想要违背伟大法力的力量吗?”
“承蒙这位备受尊敬的乌尔吉言,从今以后我只需要依“天纲”行动,你的咒语已经无法束缚我。”
狂风说完便再一次远离高山,消失在远方的天空。
野人法师见状更加生气,连忙召唤雷电前来,要再一次去伤害乌尔,但雷电一样去了一趟又回到山中。
“我不能伤害他,他的祖父,风与雷电之神曾经许下诺言,没有闪电能伤害他的孙子。”
“你竟敢不遵从我的命令?”
“承蒙备受尊敬的乌尔吉言,我从此只需要遵从“天纲”运作。”
说完后雷电也远离了高山,消失在远方的天空。
连续失败了三次,让野人法师很是懊恼,他决定不再派出风神管辖的成员转而祈求地母神的力量,为此他召唤来了大地震,但大地震才刚离开却又回来了。
“这位神裔的父亲,大地之神曾经发誓,所有岩石土壤以及深渊都不可以伤害他的孩子,所以我无法伤害他,而且我也蒙他吉言脱离咒缚,从今以后只依靠“天纲”行动。”
大地震的话让野人法师气愤无比,他没有想过自己最擅长的法术竟然完全失效,于是他决定放弃操纵自然,转而派出自己的手下去阻碍乌尔。
野人法师抓过一把泥土,撒上几滴血,接着拿出他从地母神手中偷来的宝物,这是高山上不存在的碱水,只有配合这宝物召唤法术才能够完成。
野人法师将混合过的泥土放在地上,一边念念有词,施法降咒,不一会地上出现了一大队的蝎人。
“掌握伟大法力的巫迪格尼,您召唤我们有何指教?”
“我要你们去杀一个叫做乌尔的神裔,你们可有被誓言束缚不可对他下手?”
野人法师虽然召唤出了蝎人,但前阵子的失败已经让他吃尽苦头,所以劈头就询问对方能不能对乌尔出手。
“当然可以,掌握伟大法力的巫迪格尼,我们就是为了杀伤神裔而出生。”
“太好了!快去把他的头颅带给我吧。”
“谨遵您的旨意。”
看着蝎人首领带队离开的景象,野人法师感到非常开心,因为如今正是展现他强大法力的时刻。
3.野人法师阻碍西行3
乌尔等人一路向西前进,路上碰到洪水、狂风、闪电、大地震等等威胁,但皆化险为夷。
就这样又走了几天,高山的影子已经在远方隐隐显现,众人知道目的地终于要到了更是兴高采烈。
然而就在这时,地面传来了震动,一只只巨大的怪物从地底下钻了出来,这些怪物身体像人,却有甲壳,下半身有八只脚,身后还有一条长刺的尾巴。
乌尔知道这些怪物是蝎人,他们曾经被造出与神裔作战却没有多少战绩,但不可否认的是,即便很微弱他们也拥有伤害神裔的力量。
“神裔乌尔,我们奉伟大法力的命令来取你的头颅,现在把命交出来吧!”
“区区法师操纵的召唤物竟敢对神裔出手?你们必须付出代价。”
乌尔说着,边抓了一把土撒向蝎人们。
“这些土壤以后叫做石灰,你们一族人将会害怕这些粉末,见他便不得进退,只顾逃跑。”
当乌尔说完后蝎人便开感到惊慌,那些白色的土壤在他们眼中变得无比危险,让所有蝎人陷入一片混乱,纷纷寻找水源要洗去身上的白粉末。
乌尔见状便再开口,指着白色粉末。
“水能够洗去尘土,但从今天起这些粉末一碰水就发烫,终生不得以水洗净。”
话刚说完,蝎人们身上沾水的部分便开始发烫,本来跳入水中的蝎人被活活煮熟,短短时间内所有蝎人都在地上痛苦哀号。
蝎人首领发现自己无法正面战胜乌尔,便赌上性命冲向乌尔打算进行偷袭,但这行动被乌尔看穿了,反而将计就计,蝎人首领身上被重重打上一拳,让他往后飞了好一段距离,狠狠摔在高山的山腰上。
蝎人首领感觉自己气数将尽,然而他却无法安心死去,因为他发现了一个大秘密。
原来是乌尔出手攻击蝎人首领之时,有一些石灰也沾到乌尔身上让他的皮肤红肿,蝎人首领认为他找到了可以伤害乌尔的办法,于是将自己的身体分解,他像人的上半身已经死去,可是有八只脚的下半身却尽忠职守,前往通知野人法师他的发现。
很快地,野人法师知道了这个消息,他为了奖励蝎人的下半身,便将其取名为蝎子,并附上双螯与口器,使其能够好好过活。
忽然一道微风吹过,野人法师知道乌尔等人越来越靠近高山,于是他便开始施法。
因为他知道了乌尔的弱点,所以决定施行他从未使用过的强大法术。
依照召唤蝎人的流程,他这次加入了更多鲜血,更多泥土与所有的碱水,念着未曾念过的咒语,顿时山摇地动,从沙土中出现了一只巨大蜥蜴。
随着野人法师不断念咒,蜥蜴的脖子越来越长,就如同蛇一般长,舌头也分岔如同火焰一般。
紧接着野人法师继续念咒,拿起石刃往蜥蜴的脖子上画上一刀,从那伤口中便又多出了一个头。
野人法师总共划上了六刀,巨大的蜥蜴怪物也就有了七个头,成为了名叫七头蛇的怪物。
“地母神的宠儿,七头的蛇神,我在这里以伟大法力的力量向您祈求,去伤害,去杀害,去毁灭那名名叫乌尔的神裔,好彰显我们的力量有多优越,不让天空神的子嗣越过这条界线。”
“我本是被造来伤害神裔,你的目的与我如出一辙,现在我就动身去杀伤神裔,让天下的崇拜尽归我等大地所孕育的神灵。”
七头蛇说完便离开高山,准备与乌尔一较高下。
3.野人法师阻碍西行4
通过蝎人考验的乌尔一行人继续往西边的高山走去,此时已经接近黄昏,不宜继续前行,因此他们选了一块广阔的岩地扎营。
就在此时天空暗了下来,原本尚在西沉的太阳光芒忽然消失,只剩下高山的影子逐渐放大,仔细一瞧,原来是一只巨大的怪物不断地往众人前进,这怪物正是七头蛇。
面对七头蛇这样恐怖且如山一般巨大的怪物,乌尔的两个随从已经吓软腿,瘫在地上一动不动,连逃跑的力量都没有。
“神裔乌尔,我是自然的子嗣,七头的蛇神,我被造来毁灭吵闹的神裔,若是你束手缚诛,我还能将你的名字留在我的碑文上,让世人知晓你曾经存在。”
听了七头蛇的话,乌尔知道对方杀意已决不可避免要来上一场大战,便对两名仆从宣言。
“如果信任我,你们的守护者,那么你们便能够在无法胜利的危险前站稳脚步,在无法避免的痛苦前清澈心情,在无法形容的不安前稳定思绪,在难以抵挡的诱惑前能够选择收手。”
“我信任您,人类的守护者,在我第一次见到您降伏狼王之时便心怀诚服,由此以来我对您的一举一动从不怀疑。”
听了乌尔的话,司徒鹏程急忙跪伏开口表达心声,于此同时他的身体内部似乎拥有了一种能够掌握生命的力量,让他能够在七头蛇面前挺起身子,稳稳站住。
不沉见到司徒鹏程现在已经轻松,心中也想要像司徒鹏程一样自在,于是追随司徒鹏程跪在地上。
“我信任您,人类的守护者,我见到您降伏乌云后便心怀诚服,由此以来我对您的一举一动从不怀疑。”
虽然不沉这样说,但是乌尔还是看出他其实不信任乌尔的力量,只想要让身体摆脱恐惧,然后远远遁逃。
“我看得出你的想法,你想要远远逃命而不想受伤,既然如此我也不勉强你,我给你能够站起身的力量也给你能够藏匿不信任的表象,但你要记得,如果在未来你依旧不信任你的守护者,碰上危险你会慌乱,在痛苦之时你将疯狂,于不安之时徘徊不定,对喜爱的事物也无摆脱之日,将终生受其使唤。”
这时不沉感到身体能够活动了,可他的内心确实摇摆不定,七上八下,比起司徒鹏程的安详,他的神色与情绪皆一团混乱。
乌尔没有去多管两人的状况,直接要两人逃命去,因为他有预感这场战斗并不容易结束。
“七头的蛇神,你固然强大,但你的力量还不到能够荡平一切,诱人改宗的程度,劝你收起你的傲慢,随我去要求那无耻的施法者释放我的子民。”
听了乌尔的话,七头蛇开始哈哈大笑,他的声如雷,气息如风暴,横扫周遭大地。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弱点,与你一脉相承的水龙神因秘药丧失战力,可以知道你惧怕毒素,会被石灰弄伤可见你害怕热度,我有四个头能喷出火焰,三个头能散布剧毒,天生就是你的克星,你有甚么脸面来说我傲慢?”
七头蛇说完,其中四个头便喷出凶恶的火焰,这火焰温度极高,被燃烧的物体无一不被化作灰烬。
紧接着七头蛇的另外三个头又吐出有毒的气息,凡是接触这种气息的事物,不管是活物还是死物从此都将腐朽殆尽。
见这样恐怖的威力连乌尔也必须闪避,但纵使如此他也不是就此束手就擒,而是在闪避之时边迈开大步奔跑,往渐渐吹起夜风的方向跑去。
“夜风啊,将吹起的夜风啊!如果你听到我的声音就仔细听我说,我是风与雷电之神的孙子,现在我将力量借给你,你要将风吹得又猛又急。”
听到了乌尔的话,吹来的风渐渐强劲,七头蛇本来喷向乌尔的火焰与毒被吹回自己脸上,一时张不开眼睛,就趁此空隙乌尔已经接近了七头蛇,使出全身的力量将七头蛇一路推向大海。
跌入海中的七头蛇不断挣扎,并且喷出火焰和毒气,试图与乌尔继续决战,但是大海熄灭了他的火焰,使其无法发挥作用,更稀释了他的毒性让乌尔得以承受。
然而即使如此,七头蛇的火焰与毒依然让海中的生物个个仓皇逃命,乌尔见这样下去不行,便潜入海中取了粗壮的海草当作绳索,套住了七头蛇的七张嘴,如此七头蛇便喷不出火与毒了。
失去了火与毒的七头蛇仍然强悍,可他除了块头大对乌尔来说已经没有了威胁性,只见他被从南海追打到北海,又被从北海追打到西海,在海中被乌尔追打了整整七天七夜,鲜血染红了水藻也染红了珊瑚。
最后在到达东海之时,七头蛇终于无法承受,毕竟就算多头的蛇族生命强悍,却也禁不起一再地摧残。
于是七头蛇自行切掉了其中一头,他尽管知道此后会元气大伤依然决定如此,而这仅仅是为了让新生的头能有开口讨饶的机会。
“停手吧!我认输!别再打我了!”
听了七头蛇的话,乌尔停下手,在大海中奔驰七天七夜的时间他也不免有些烦闷。
“既然你已经投降我也不再伤害你,但你必须接受我的条件,在此待上千年才能离去。”
“区区千年,不足挂齿。”
为了让七头蛇不再帮助野人法师,乌尔决定将七头蛇困在此地,而七头蛇同意了乌尔的条件,将誓言交给了乌尔。
“如果你真想要受人尊敬,恐怖的力量不会大过给予,逃避的力量不会强过抱拥,只有为人们遮风避雨人们才会聚在你的身边。”
乌尔收下七头蛇的誓言后便要起身返回高山,但他在离开前也留给了七头蛇建言,七头蛇听了这建言后默默省思,也许在将来某一天七头蛇真会为人遮风避雨。
3.野人法师阻碍西行5
乌尔重新回到高山已经是他与七头蛇大战的三天后,当他回到那被焚烧成沙漠的荒野时,只有司徒鹏程在那等待,不沉则早已不见踪影。
“备受尊敬的乌尔,很高兴您回来了,我本来正打算在此住下等您呢。”
“你做得很好,但你已经不需要在此住下,现在还是启程去找我的子民吧。”
听了乌尔说的话,司徒鹏程拎起包袱跟在乌尔身后,一起踏入野人法师所在的高山之中。
两人在太阳升起时进入山脚的密林,在月亮升起时于林中歇息,奇怪的是过了整整三个日夜变换,他们始终在山脚打转,丝毫不能够接近高山。
“这是怎么一回事?我觉得我们始终在同一个地方打转。”
“确实如此,我们似乎迷路了,得找个熟悉路况的人来问问。”
“深山野岭之中怎会有人呢?”
“不是人也可以。”
乌尔说着,一边拿起绳索向一旁的树丛扔去,不一会一只狐狸被乌尔从中拖了出来。
狐狸被绳索绑着不断挣扎,但看到乌尔后便趴在地上,不敢起身。
“我是乌尔,是名神裔,现在我赐你与我对话的能力并回答我的问题,要是不诚实回答你将成为我们今日的晚餐。”
“呜,我知道了备受尊敬的乌尔,我会老实回答您的问题。”
“我问你,为何我们在这里走上三天三夜却无法接近高山一步?”
“这是因为山顶的野人法师知道您要来了,所以对森林下了迷咒,要您永远走不出这片密林。”
“走出去的方法呢?”
“这个我并不清楚,但我知道有个伟大的灵魂或许知道,他就住在前面的湖泊中,我能带您过去。”
听了狐狸的话,乌尔便接受狐狸的建议,跟着狐狸来到了一个大湖岸边。
“备受尊敬的乌尔,全知的灵魂就住在这个湖里,听到您召唤他就会出现,只要抓住他便能得到问题的答案。”
“我知道了,你离开吧。”
乌尔站在大湖的湖岸上,他知道狐狸说的都是真的,这湖中确实有神灵的气息,于是他开始大声呼喊。
“受尊敬的神灵啊!我是风与雷电之神的孙子,希望您能为我指点迷津,找出离开这里的办法。”
随着乌尔的呼喊,湖面出现了奇怪的反应,一团湖水渐渐上浮至半空中,这团湖水的形状不断改变让人看不出真实面貌,这让两人都有些困惑。
“不必疑惑我的样貌,风与雷电之神的孙子,我是漂浮在宇宙之海居无定所的神灵,我掌握天地间的大秘密,带着一切问题的钥匙,启蒙宇宙中一切事物的灵智,前提是他们得先捉到我。现在轮到你了,年轻的神裔,你有办法捉到我,为你的问题寻得答案吗?”
“我会抓住您的。”
当两人对话一结束,湖水便改变形状成了一匹雄鹿,乌尔见状便向前抓他,但雄鹿的移动速度飞快连神裔也有所不及,而让乌尔扑了个空。
当然乌尔并没有死心,而是马上又冲了上去,可是雄鹿的灵敏矫健并非乌尔能比上的,简简单单地让乌尔所有的攻势失效。
乌尔见蛮力不奏效便拿起绳套去套住雄鹿的脚,这一招奏效了,乌尔捉住了雄鹿,但是就在乌尔绑住雄鹿的瞬间雄鹿化作一摊水,接着变成一条鱼逃入水中。
乌尔见状便上前用手捞鱼,但这条鱼灵敏无比,行动让人难以捉摸,于是乌尔又做了张网子将鱼捉起。
鱼在被抓起的瞬间又变成了鸟,乌尔看着鸟飞翔于天际,便去找了藤蔓做成弓,并磨锐枝条作为箭矢将其射下。
鸟落到地面随即又成了水,乌尔便捏了个陶器将水盛起。
就在乌尔以为自己捉到对方时,陶器下方竟破了个洞,水流出渗入地底,成了一枚深藏土中的种子。
乌尔想了想便造出了耒耜去翻土,将藏于土中的种子挖出。
种子被找到的瞬间却又变成了彩虹,这不是普通的彩虹,乌尔无法随便利用神力去抓住他,于是乌尔开始苦思该用甚么方法抓住彩虹。
在枯坐一日一夜后,乌尔见到水中彩虹的倒影,忽然灵光一现,让司徒鹏程找来一块石板与颜料。
就在乌尔于石板上画下彩虹的瞬间,彩虹又瓦解了,只听到四面八方传来“你能捉到我吗?”的语言,于是乌尔知道了现在必须将语言捉起来。
乌尔又想了一天一夜后,决定将音节与石板上的线条做连结,于是他在造出画后接着造出了文字。
当他写下代表这句话的文字之时,话语变成了一道狂风四处徘徊,乌尔又苦恼了,风要如何捕捉呢?
问题困惑了乌尔两天两夜,最后乌尔利用新造出的文字记下风的来向与味道,然而这样草率的方法并没有被神灵接受,狂风依旧四处吹拂。
乌尔认为他所欠缺的是能够描述风的力道、冷暖与干湿的工具,于是他又用一天一夜的时间发明了数学,如此用来表现风特质的要素都到齐了。
就在此刻,狂风停止了,神灵再次现形于乌尔的面前。
“孩子啊,你做得很好!虽然还有许多办法得以补强,但你确实捉到我了,现在让我实现我的承诺吧。”
“我能问问题了?”
“我保证你能获得问题的答案,但我得说你将要问的问题过于渺小,希望你能再三思索,好好想想真正的问题是甚么。”
听了神灵这样说,乌尔稍微思索了一番。
“靠着英勇能够做到许多事,但并非无所不能。正如绳套总能绊住雄鹿,弓箭常能伤害飞鸟,网子捕鱼无往不利,水用容器接纳将不疏漏,土要用工具深翻细寻才不至于找不着一颗种子,景象由图画表现更胜口述,话语以文字呈现得以永远流传,风的规律只有数学才能完美表达,一切事物不应该只是得过且过,而该知晓如何处理,方能透彻一切道理。”
“很好,非常好,孩子啊!你懂了,这就是秩序内藏的涵义,现在告诉我你的问题吧。”
“已经不必了,受尊敬的神灵啊,您的指点我受益良多,真正的宝藏就藏在其中,现在想想这迷咒就如同干裂的木板般脆弱,我自行破解足矣。”
“你又更聪明了,孩子。但承诺我替你保留,在未来你必定有需要这份力量之时,届时别吝啬让我实现承诺。”
神灵说完后再度沉入水底,但空间中却不再有任何神灵的气息,乌尔知道对方已经不在这里了。
接受神灵指点后的乌尔重新回到密林之中,在每棵树木上刻下标记,渐渐找寻出正确的方向,现在他们已经走出密林,到达山腰,离野人法师的所在地只有一步之差。
3.野人法师阻碍西行6
随着乌尔与司徒鹏程进入山腰地段后,林中的树种便逐渐减少,只剩下由高耸笔直的耐寒植物所形成的单调植披,而藏身在这些植披后对两人发动的攻击的是住在此地的野人们。
司徒鹏程是第一次见到所谓的野人,但过去住在山中的他却不是第一次听到野人的传闻。
身材高大、毛发浓密、茹毛饮血、性如野兽,既没有文明也不屑文明,常绑架人类作为奴隶使唤,他们唯一的敬意只奉献给掌控法术的地母神与法师。
面对这些强过人类数倍的敌人,司徒鹏程以为自己会无力奋战,然而实际上却不是如此,在乌尔的带领下,司徒鹏程感到战意十足,面对恐惧却无所畏惧。
野人的作战方式是以木棒与石头对两人进行打击,可是这种作战方式似乎对乌尔没有作用,只见他每每侧身便闪过野人直来直往的攻击,随后便是一拳将对方打死,这种作战方式让司徒鹏程开了眼界,明白不是只有比拚力气才是胜利的方法。
“如果你们决意要站在一名神裔之前阻碍他找回自身的子民最好有所觉悟,降临你们身上的将不是一时的惩罚而是永远的痛苦。”
就在打死了最后一个出手攻击的野人之时乌尔说了这段话,野人们听了开始大声咆哮,眼露凶光似乎要将乌尔剁成七八块,可在很短的时间内野人们的喧嚣停止了,一名比其他野人都要高大的野人走了出来。
高大的野人手上拿着巨大生物的骨骸,身上用各式颜料画上图腾,看来十分狰狞,不过司徒鹏程知道这些骨器与图腾都是野人们的战利品。
“乌尔,天空的神裔,这里是巫迪格尼子孙的地盘,你必须现在退去,否则将遭逢大祸。”
“巫迪格尼的确强大,但触怒了天神名字依旧得倒着写,而在他的名字失去过去光辉之时对我们便失去了震慑之力。现在你们必须交出我的子民并伏首认罪,否则将遭大难。”
面对乌尔的毫不退,高大的野人面露惧意,然而就在此时山顶忽然传来巨大的声响,一个巨大的身影从山顶缓缓走了下来。
司徒鹏程抬头看去,那巨大的身影竟然是一名比最高大的野人还要巨大数倍的野人,这名野人身上的图腾布满全身不露出一片肌肤,上上下下都挂着作为战利品的骨器,不必用言语述说也能知道对方有多恐怖。
“巫迪格尼!”
见到巨大的野人走出,野人们纷纷伏首跪拜,口中呼喊祖先的名讳。
“你就是那个无礼的施法者?”
“我是本代掌握伟大法术的巫迪格尼,我不会让你离去,神裔乌尔,我要在这里将你这天空神的子孙击溃,让你的子民全部归顺于我的族人,重现我等野人族群的荣光。”
“你打不倒我的。”
得知眼前的敌人正是一再找自己麻烦的野人法师后,乌尔直接冲向野人法师,而野人法师也不甘示弱迎上前去。
两人双掌相合比拚力气,可野人法师岂会是乌尔的对手?他被快速地向后推去完全不是乌尔的一合之敌。
“伟大的地母神啊!我承认我的错误,我愿回到您的膝下为您服务五百个冬天,但愿您赐与力量,让我战胜眼前这个可恶的神裔。”
野人法师见状不妙连忙开口施咒,随着他的祝祷,乌尔感觉到他的力量逐渐增大,逐渐有反压的倾向。
“我借用了这片大地的力量,神裔乌尔啊!就算你再强大也胜不了整个世界的力量!”
随着野人法师的力量逐渐增强,乌尔从山顶一路被推下山脚,在力量上节节败退。
乌尔看着眼前的敌人在心中思考着有甚么办法能够对抗大地的力量,就在此时他看见天上的太阳忽然灵机一动,调整方向背对着即将下山的太阳,踩在山的影子上。
“大地的力量或许强大,但他可没有办法阻止日月星辰的推移,如今我借用了影子的力量,你难道还能妨碍这太阳仆从的行进?”
乌尔的话让野人法师十分恼火,然而不管他如何使力都无法再将乌尔向前推进半步,不只如此,随着太阳逐渐西沉影子的力量也越来越大,当黑夜降临的前一刻,野人法师被一路推进了海洋之中。
就在野人法师的脚离开大地的瞬间,他的法力也到了尽头,被乌尔抓起无法再反抗。
见到自己的领导者被打倒了,野人们纷纷逃窜,司徒鹏程也趁此时释放了包含他们的信使在内的人们。
乌尔见到野人们竟然不到他的面前跪伏认错,反而想要逃避究责,于是不快地宣言道。
“你们这群野人从此之后不得再出现于人类的眼前,有人类的地方必定没有你们,即使家园被夺也不可反抗只能任人剥削。”
话刚说完,林中已经恢复平静,没有任何一个野人在众人的眼前出现,而在隔日早晨,乌尔等人也启程返回村庄。
4.司徒鹏程的成年礼1
乌尔与司徒鹏程打倒了野人法师后便带着被野人奴役的人们回到村庄去,为了帮这群从远处归来的人们接风,村人们决定再次举办宴会。
在宴会进行中,司徒鹏程对村民们述说了这次旅行的经验,村人都觉得这是很惊奇的体验,纷纷要他以图画与文字将其记录,让人们能时时观摩,关于这个要求司徒鹏程自然爽快地答应了。
在这宴会中司徒鹏程感到十分愉快,唯一的遗憾就是下沉并没有回到村落中而是消失了,他很担心下沉是不是还活着,于是他去向乌尔寻求解答。
“你不必担心他的安全,我曾赐与他潜藏与欺骗的伎俩,若要比逃避危险苟延残喘他将优于任何人类。”
听了乌尔的指点司徒鹏程就安心,也渐渐回归村落中的生活。
在几年间,人们持续开辟农田,并藉由最早出现的耒耜作为基础改变农耕的方式,又有文字与图画能够记载改良的方向,使得耕作的效果一日千里。
紧接着人们又在村庄外围建筑土墙,在哨岗上点起不管日夜都不会熄灭的火把,从此只要在村庄的内部,人们便不用再担心野兽,出门在外也有火把指引不怕找不到家乡,更重要的是即使在没有月光与星光的夜晚人们也能够安稳作息,不再因为黑暗而无法行动。
于是在短短几年间人类又再一次繁荣了起来,其中更让人振奋的消息是,在外行走的人们又找到了许多洪水遗民所建立的村庄,彼此间互通有无更进一步加快了人类的兴盛。
而就在这接连不断的喜事之中,司徒鹏程的弟弟,司徒鹏程也即将要成年了。
司徒鹏程记得自己还住在山上时并不叫做现在这个名字,而是有着另外一个名字,直到大水到来他在成年礼上才换上现在的名字,意思是希望快点能回到陆地上,这个愿望确实达到了,所以他认为这是个很不错的名字。
但是司徒鹏程并不相同,司徒鹏程是在船上出生的,姓名也是父母取的,其中充满父母希望在他这一代就能回到陆地上的期望,而这个期望确实达到了,因此在成年礼之后司徒鹏程就必须为自己取上一个名字,这代表自己对自己的责任与希望。
然而这本应该是欢乐的成长却困扰着司徒鹏程,因为在大水覆灭人类的时代并没有多少人出生,这一次的成年仪式只有他一个人,而且他与兄长们不同,必须回归传统,在土地上狩猎才能够完成成年礼。
过去司徒鹏程的父辈在山中可以轻易找到鹿与山猪作为猎物,但是如今在平原上,处处都是凶猛野兽,司徒鹏程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于是他去找了司徒鹏程商量,司徒鹏程想了又想,决定教司徒鹏程制作陷阱来猎捕野兽。
但是使用陷阱这件事被村中的耆老,两人的高祖父知道了,他对这件事后很不谅解,认为司徒鹏程亵渎了被猎捕的野兽的神圣灵魂,要将司徒鹏程逐出村庄去。
司徒鹏程与司徒鹏程听了之后非常着急,但在村庄却找不到人能帮忙说情,因为两人的高祖父是遇过两次大水的人,在这片土地上说不定没有比他说话还要有力量的人类,为此两人找上了乌尔帮忙。
“就算我能够让你留在村庄之中你也无法赢得他人的敬重,未通过成年礼的人说话将如风一般飘渺,尚未出口就已经被漏听一半,因此你还是必须赢得别人的敬重。离开村庄吧,孩子,在做了能够被承认的功绩后再回到家来,相信为你所办的宴会不会比为我所办的宴会失色。”
司徒鹏程接受了乌尔的提议,于是在告别村人后独自踏上了旅程。
4.司徒鹏程的成年礼2
司徒鹏程虽然下定决心离开村子,然而他却不知道该去甚么地方又该做些甚么事,只有漫无目的地在荒野中流浪。
日复一日,司徒鹏程在荒野中行走,他忽然发现带出来的粮食已经不太足够,于是他打算在附近一带寻找食粮。
就在司徒鹏程走了好一阵子,四处寻不着可以作为食物的动植物时,他突然发现远方的山丘上冒出阵阵炊烟,他认为那个地方一定有人居住,便往此地去求取一些粮食。
随着司徒鹏程逐渐接近炊烟,在他眼前出现的是一间小屋子,在小屋子外有一名老汉,此时这名老汉正在为身前的大釜添加柴火,这釜中不断传来浓郁的香气让司徒鹏程连口水都想流下来了。
就在这时,老汉似乎发现了司徒鹏程,转头看了过来。
“哎呀,没想到竟然有人会出现在这里,要不要过来这里一起共享午餐啊?”
听了老汉的话,司徒鹏程点头如捣蒜,实际上他已经十分饥饿了,所以受到邀请后便时不客气地在老汉身旁坐了下来。
老汉对司徒鹏程直率到接近无礼的行为并不介意,只是随手拿起身旁的木碗,盛了一碗釜中的杂烩给司徒鹏程。
老汉所做的食物并不十分可口,只是单纯地谷类与蔬菜煮成的杂烩,完全没有一点肉味,但即使如此司徒鹏程依旧吃得津津有味,一连吃了五碗才放下木碗与老汉道谢。
“谢谢老爷爷,我一路走到这实在又累又饿,身上的水与粮食都快吃完了真不知道如何是好。”
“不用客气,不过你怎么会到这里来呢?我在这里住了许多年都没见到一个人,怎么今天就碰上了你?”
“实际上我被从村子赶出来了,不知道要去甚么地方。”
司徒鹏程说的这句话引起了老汉的兴趣,于是司徒鹏程便将在村中的事全都告诉了老汉。
“这么说来你们的守护者要你出来做些大事好让人认同?”
“是的,但我不知道怎么做比较好。”
“这个问题并不困难,你实际上需要面对的只有你的高祖父这一关,所以让他开口认同就可以了。”
“那么我该做些让高祖父开心的事?”
“并不是如此,你需要做的是让你的高祖父无法开口拒绝你回归村庄,所以你必须讨好你的高祖父放在心上的人,只要让这人开心你的高祖父就不能够拒绝你。”
“嗯?所以我该给谁好处呢?”
“我不知道,我并不住在你们的村子,这个问题的答案在于你。但孩子你别忘了,人可以割舍自己的收获,却不能割舍别人的收获,找一个你高祖父不能使其割舍收获的对象,你就能够决定要做些甚么事。”
对老汉的话司徒鹏程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可是在他的脑袋中依旧没有甚么好主意。
就这样司徒鹏程在帮忙老汉种植作物,搭建围篱中过了三天,他突然灵光一动,有了想法,于是他在隔日早晨便去向老汉告别。
“孩子,你有想法了吗?”
“是的,我打算送一份礼物给我们的守护者,备受尊敬的乌尔,若是送上礼物给神裔,使其满意,相信高祖父也不能说些甚么。”
“是吗?但是送给神裔的礼物必须精挑细选,否则不仅不会受宠还会被降灾,你可要谨慎才行。”
“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
“既然如此我就祝你一路顺利,另外这里有一袋种子交给你,万一你无法回到家乡就想办法在其他地方落地生根吧。”
司徒鹏程接受了老汉的祝福,并顺着老汉的意见,先往附近的村庄去打听看看甚么才是最适合的礼物。
4.司徒鹏程的成年礼3
司徒鹏程正走在河谷的边缘,据老汉的说法只要沿着这深邃的河谷一路向高处前进就能见到村庄。
走着走着,司徒鹏程发现两旁的树木在超过一条界线后便有着跳跃性的成长幅度,此处的树林明显地长得粗壮且茂密,他曾经听哥哥说过在西边高山上受大水侵害较少的地方也是这个样子的。
藉着眼前的迹象,司徒鹏程猜测自己将到一个文明尚未完全流失的村落。
经过半天路程,司徒鹏程看见远方有一道黑烟直奔天际,很明显村落已经在不远之处。
但随着他离村落越来越接近,入眼的黑烟也越来越多,更从前方传来刺耳的金属敲打声,让他不禁疑惑,这些烟莫非不是炊烟而是因为其他理由而燃起的烟雾,为了确认前方的村落是甚么情况,他加快了脚步上前一探究竟。
然而随着司徒鹏程渐渐接近前方的村落,他感觉到似乎被甚么盯上了,就在下一刻,一群拿着铜头矛的村人将他围了起来。
“你是谁?是对面村庄的人吗?”
对方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司徒鹏程并不清楚其中的涵义,只是摇摇头表示否定。
“我不是从你说的那个地方来的。”
“你说的是真的吗?”
“是的,我能以我的守护者的庇护发誓。”
对方听到司徒鹏程以守护者的庇护发誓,便放下武器,引领司徒鹏程进到村中。
对司徒鹏程来说这是一个很特别的村庄,村落各处都传来敲打金属的声音,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刺鼻的气味,每个人看来忙碌不已,人心惶惶,明显有甚么困扰着他们。
“你们是在做些甚么?为什么在这时节不去打猎、播种,而在这里制作这些金属器具?”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因为战斗就要来临,如果不现在准备好武器届时便会被对方毁灭。”
“战斗?跟谁战斗?”
领路人的话让司徒鹏程非常疑惑,因为这个时代人与人之间的土地不相接合,纷争无从兴起,只有村子内部才有骚动,但却也不是可以用“战斗”这字眼形容的规模。
“敌人是对面的村落,你看那一边。”
领路人手伸向河谷的另一端,司徒鹏程随着对方的指引看了过去,发现在另一边竟然也有一个村落。
“你们要跟另一个村落发生战斗?”
“正是如此。”
“为什么呢?有甚么纠纷吗?”
“这说来话长,不过既然你问了我就告诉你吧。”
原来在过去这两个村落是一个村落,村落的位置就在这河谷底下那片水草肥美的土地上,村中人人携手合作,村庄迈向繁荣,是一个美好的时代。
但在某一天大地突然开始剧烈摇动,一个巨大的神灵从土地中苏醒,对着人们咆哮。
“是谁在我的睡眠时间中吵闹?又是谁在我的头上放上这些丑陋不堪的饰物?是你们吗?渺小的生物,你们惹火我了,所以我要下诅咒,从此之后你们将要分成两边,每年在河谷中都要发生战争,死伤将会无比惨烈,若是不够惨烈死亡的阴影将会如影随形。”
从此之后人类被驱逐到了河谷之上,村庄也分裂成两个,每年两村都要派出大批勇士前往河谷底部彼此攻伐,若是哪一年鲜血未将河谷彻底染红诅咒便会降临,不只勇士会死去,就连女人与小孩全部都会身染重病而死,这在这个生命没有界限的时代是极为恐怖的事,因为人们还没真正认识死亡。
司徒鹏程听了之后认为他们的遭遇实在太过可怜了,于是他想要找个办法帮助这里的村人。
“这真是值得同情的故事,其实我这次出门本来就是要做大事,就让我去问问河谷的神灵是不是有办法能够解除这项灾难。”
他的意愿在领路人转述后很快地便征得村中耆老的同意,经过多年的灾难之后,即使是看来不怎么牢靠的可能性人们还是会想试一试,于是隔日早晨,司徒鹏程在背负村人们的期望下往河谷走去。
4.司徒鹏程的成年礼4
司徒鹏程现在正沿着斜坡一路往河谷底下走去。
在多年前这个地方本来有着一个繁荣的村庄,人们彼此合作无间,使庄稼丰收,渔获不绝,但却因为触怒神灵而使得美好的生活化作泡影,一村人被迫分成两村,彼此之间必须使尽全力杀伤对方,要将河谷染成鲜红才能免于疾病的侵袭。
而且这神灵还不准两村彼此留手,更教与他们各种战术,间谍、奇袭、埋伏、火攻、下毒、破坏水源等等,要是不去执行疾病又会降下,最终两村之间彼此精神紧绷,人心惶惶,即使幸运躲过了大水难却依旧不复过去的美好文明。
所以司徒鹏程决定要前去问问这位神灵,究竟有甚么方法让神灵饶恕两村村人。
随着司徒鹏程渐渐接近河谷底部,河谷便更加烟雾弥漫,据村人所说在战斗祭典开始之前此处都被大雾弥漫,只有在战斗祭典开始的那段时间烟雾才会散去。
司徒鹏程走入烟雾之中,发现四周传来一种奇怪的恶臭,每走几步就发现地上有人类的尸骨,而且越走发现越多,他还有几次不小心踏到这些尸骨上。
在司徒鹏程的村庄若是有人因为疾病或受伤死亡,过去是送上高山让禽鸟啄食,现在则会运到荒野供野兽食用,不管如何是不会留在村子里,年纪不大的他并没有处理尸体的资格,对尸体也只有远远望过几次而已,现在是他第一次这么近地看着所谓尸体骨骸,一种诡异的感觉从他的身体内部渐渐萌芽。
就在这时,司徒鹏程听见水流声,他听此处的村人说过,若要找到神灵的所在之处只要溯溪而上即可,神灵就住在前方一个幽暗的山洞之中。
顺着溪流往上走,司徒鹏程很快找到了洞穴,这个洞穴的入口极大,五六个人并排进入也没有问题,然而洞穴之中十分黑暗,且不断飘出雾气,很显然里头不管是何种照明物都不可能奏效。
黑暗并非是人类的领域,司徒鹏程非常清楚地知道这一点,但即使如此为了村人他在有必要时也必须鼓起勇气踏入其中,这是拥有神裔庇护的他才能够办到的事。
“受尊敬的神灵啊!我是远方神裔乌尔所庇护的旅人,路过此地听见同族的悲哀故事深表同情,也许他们曾经触怒您,但如今他们已然十分凄惨,可否请您指出使这两村人摆脱诅咒的明路。”
司徒鹏程跪在洞口,头磕于地说明来意,希望神灵能听他的请求,然而洞穴中久久没有动静,他又不敢将头抬起,就这样过了一天一夜,洞穴中忽然有恶臭扑鼻,一道人影缓缓从洞穴中走出。
司徒鹏程听闻脚步声,眼角余光发现有人接近却不敢抬头,因为对神灵的礼节那怕是有一些差错就不必再谈下去,不管是对神灵或神裔而言,人们对他们的尊敬的价值都超越人们全体的存在价值。
换言之,若是不展现出敬意,人类就没有存在价值,因为神灵并不需要人类。
“让我瞧瞧,这里有个小小存在正在向我展现敬意,以人类来说你是极为优秀,而且有神裔庇护我也不便随意让你消失,夺取他者的玩物我是不会做的,不过你说的话却太过狠心,让我不愿聆听。”
洞穴中的人影传来了沙哑但又有如少女般的声音,司徒鹏程虽然十分疑惑这是甚么声音却依旧压迫着好奇心,因为他已经不是当年的小孩了,现在他必须做出合乎成年的行为。
而且过去乌尔曾经教过村人若是碰上神灵礼节绝不能有一丝错误,神灵与神裔不同,神裔能够接受人类的些许逾矩,神灵则否。
“受尊敬的神灵,我并不清楚您受过何种伤害,若是可以还请您说出,就算微不足道也请给我们人类做出弥补的机会。”
“我就与你说说吧,在万年以前我打算在此地小睡片刻,于是卧地就寝,后来不知何时小河从我身边流过,泥沙在我身上堆积,野兽也从我的身上走过,一切都是如此平和,让我能安稳入睡,直到多年前人类开始在我身上聚集,一日不走,一月不走,十年不走,我等了那么久他们不但不安宁人数反而越来越多,吵闹加剧,先是砍伐树木,后是打磨金属,每样都让我无法熟睡,若非风与雷电之神决心培养人类,我又怎么会留住这群一无是处的烦躁存在?我不需要人类的弥补,也不打算饶过他们,只打算用诅咒消磨他们的数量,让他们渐渐消失。”
神灵的无情在人类之间早已流传已久,司徒鹏程如今听了这名神灵的说法他也无法反驳,同理心对神灵来说都是不存在的,就算不是完全不存在,但至少神灵对人类的同理心是不存在的,所以司徒鹏程思索片刻后决定新的说词。
“受尊敬的神灵,我已明白您的意思,对您而言人类太过吵杂而无须存在,若我能证明人类的价值您是否能够解除诅咒?”
“若是让他们有点意思,我自然不赶尽杀绝。”
“那么受尊敬的神灵啊,可否让我就此离去,准备向您证明人类的价值?”
“有何不可呢?你就去吧,尽可能在他们全部消失前让他们变得有点意思吧。”
司徒鹏程抬起头,在洞穴入口隐隐出现的人影已经消失,于是他也赶忙原路返回为村人传递这个奇特的约定。
4.司徒鹏程的成年礼5
回到河谷之上后,司徒鹏程对村人说了有关神灵与他的约定,这让村人们既欢欣又郁闷,欢欣的是神灵有解除诅咒的可能,郁闷的是究竟要如何才能证明人类的价值。
不管如何,在准备战争祭典之余,人类的价值已经成了村人们热烈讨论的话题。
隔天,司徒鹏程坐在河谷旁,心中依然想着人类价值这一命题究竟该如何表现。
司徒鹏程记得乌尔对他们说过人类对神灵最大的价值在于尊敬,人类没有甚么能够献给神灵的,但若是没有能够献给神灵的物事,那人类就没有价值,想到这他不禁感到心烦气躁。
然而就在这时,在不远的林中传来了响亮的鸟鸣,这是司徒鹏程从未接触过的声音,所以他决定上前观看,毕竟他骨子里还是当初充满好奇心的孩子,虽然在神灵面前不能展现这项特质,此时却不必隐藏。
司徒鹏程以过去曾经学过的狩猎技巧缓缓接近鸟鸣的来源,而在他眼前出现的是两只色彩斑斓的禽鸟正彼此歌唱舞蹈。
禽鸟从地上跳上树头,又从这棵树上跳到另一棵树上,翅膀不断拍动,嘴中也持续发出清澈的声响,这是种让人心情平静的声响。
司徒鹏程一路追着两只禽鸟的身影,只见两只禽鸟边跳边跑渐渐接近河谷,在不知不觉间消失在河谷的迷雾中。
见到那充满神秘而又美丽的体态司徒鹏程感到意犹未尽,于是打算追入河谷的迷雾之中,但却在这时被制止,制止他的是一名被称作久活的村人。
“你不可以再向前了,前面就是神灵的禁地,往哪儿去的生物全都没有活的。”
久活为了证明自己所说的话,便赶了几只鸟往迷雾里去,而事实的确如他所说没有任何一只鸟儿飞出迷雾。
“这真是太危险了,还好你阻止了我,实在十分感谢。”
“不必在意,你仅须记得在这里只有跳舞鸟是特别的,只有他们能在求偶季节进入神灵大人的禁地之中不受伤害。”
“是的,我会记住,谢谢你的指导。”
久活说完话后就离开了,而司徒鹏程则对着底下的迷雾沉思,因为他不理解为何讨厌吵闹的女神会愿意让声音洪亮的禽鸟进入禁地,司徒鹏程对此感到好奇,于是他想到了一个方法,他打算扮成跳舞鸟混入禁地去瞧瞧。
在决定扮成跳舞鸟后,他开始收集跳舞鸟的羽毛,这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因为村人们知道神灵喜欢跳舞鸟后,跳舞鸟便不再是村人们的盘中飧,数量自然也越来越多,羽毛也到处都是。
司徒鹏程用跳舞鸟的羽毛做了头冠又做了尾羽,做了翅膀又做了能够罩住全身的衣物,这样一来他的外型已经十分像跳舞鸟了。
然而他知道这样还不够,于是他又用薄木片做成了能发出与鸟鸣相似声音的器具,再将跳舞鸟巢附近的花草涂抹在身上消去人类的气味,更勤劳地模仿跳舞鸟的动作使自己也能在树丛间跳跃。
经过一连串的准备,司徒鹏程开始不间断地在树丛中跳舞,终于在战斗祭典的前夕,他勾引到一只愿意与他进行求偶仪式的跳舞鸟。
就这样司徒鹏程与这一只跳舞鸟彼此相互追逐,在树林中跑跳,于枝叶上嬉戏,最终双双跃进了迷雾之中。
4.司徒鹏程的成年礼6
为了探索跳舞鸟受到神灵喜爱的原因,以及禁地之中究竟藏着甚么,司徒鹏程决定扮成跳舞鸟混入迷雾中一探究竟。
在多日练习后,司徒鹏程成功勾引了一只跳舞鸟与他共舞,并且进入了迷雾之中。
就在那片神秘的迷雾之内,司徒鹏程与跳舞鸟继续彼此共舞,随着他们的舞蹈越来越激烈,四周的迷雾也越来越稀薄,一个安静而柔美的世界出现在司徒鹏程眼前,让他不自觉停下脚步来观赏这片风光。
然而这一停止却不得了了,迷雾又渐渐聚拢,某种恶臭逐渐聚集,司徒鹏程对这天地异变不由得感到惊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
但在下一刻,一股疼痛让司徒鹏程从慌乱中清醒,与他共舞的跳舞鸟啄着他的手,要他完成这一段舞蹈。
了解跳舞鸟意思的司徒鹏程便再次起舞,跟着眼前的跳舞鸟继续进行求偶仪式,于是迷雾又渐渐散开,他们离迷雾的出口已经不远了。
“小东西,你们过来吧。”
迷雾的出口近在眼前,但司徒鹏程与眼前的跳舞鸟却一步也动不了,只听到在迷雾之中忽然有股声音传来要他们到山洞之中。
这声音是神灵的声音,司徒鹏程非常清楚。
于是一人一鸟便走到山洞入口,双双下跪。
“受尊敬的神灵啊,我们已经遵照您的意思前来。”
“进来吧,我给予你们权力踏入我的领域。”
听了神灵的话,司徒鹏程便站起身来,看着毫无光明的山洞,心中感到忐忑不安,却还是往黑暗走去。
可一旁的跳舞鸟却做不到,面对黑暗一动也不动,频频对司徒鹏程发出鸣叫,表示求助。
最终司徒鹏程将跳舞鸟抱在手上走入黑暗的山洞之中。
“受神裔庇护的人类就是不同,拥有能踏入黑暗中的力量,现在过来这里吧。”
神灵的声音从山洞内部传出,可回音实在太过强烈,导致司徒鹏程不知该走哪一条路才好。
“尊敬的神灵啊,请原谅我的无礼,虽然我能够踏入黑暗却不知该往哪个方向前进,恳请您给予指示。”
就在司徒鹏程说完话,在山洞的深处出现了一道暗红光芒,见到如此明确的路标司徒鹏程连忙抱着跳舞鸟往光芒发出的地点走去。
在光芒附近,司徒鹏程与跳舞鸟再度下跪,因为司徒鹏程知道没允许不能离神灵过近,这是乌尔曾经教过他的礼节。
神灵的距离感有三种,其一是庇护的区域,其二是神圣的区域,其三便是神灵的神座,人类每向前一步都必须进一步获得相对应的同意才行。
“尊敬的神灵,我们在此等候您的命令。”
“让我瞧瞧,两个小东西,扮成跳舞鸟的人类与和人类共舞的跳舞鸟,这真是太有意思了,牛不会是羊,羊不会是马,马不会是牛,但人类竟然会是只跳舞鸟?让我看看你身上的东西是如何骗过那呆憨的迷雾。”
随着神灵的声音中断,司徒鹏程感到刺鼻的味道与人影渐渐靠近,他本想像上次一般低头不动,但这次却被人直接抬了起来。
有几名赤身的少女走上前来剥去司徒鹏程身上的伪装,见到这些人司徒鹏程感到疑惑,因为神灵并不喜欢人类,可在下一刻他却吓呆了。
原来这几名少女眼中没有眼球,嘴中没有牙齿与舌头,仔细看连身体内也没有肉与骨骼,他们能动完全是依靠身体后方的一条雾气从背部穿入,由这雾气来控制这些少女,人皮少女的行动。
“有鸟冠也有翅膀,连鸟爪一般的鞋也一应具全,更用这小小的木片来模仿鸟鸣。”
就在神灵观察着司徒鹏程身上的配件时,其中一名人皮少女已经穿上了司徒鹏程的行头,并且开始了不输司徒鹏程练习多日的表演。
“很有意思,真的很有意思,我热爱跳舞鸟的鸣叫与舞蹈,所以准许他们进入我的地盘,但他们只有在求偶期间才会表演,如今你让我在其他时间也能够享受他们的美,做得真的很不错。”
听到神灵喜爱自己的巧思,司徒鹏程的脑海中闪过了一道想法。
“尊敬的神灵,若是您真那么喜爱这东西自然是我的荣光,我也愿意为您做更多有趣的事物,可无奈战斗祭典就在眼前,这个村的村人们注定要用鲜血染红大地,而作为试图解开他们诅咒的一员我也必须与他们共进退,如此我便不久于世,是否可以请您停止战斗祭典?”
“狡猾的小东西,在找到人类的价值之前战斗祭典不能停止,纵使你们模仿了跳舞鸟依旧不能停止,因为那价值终究是跳舞鸟的价值,但你的行为却让我感到有趣,所以我给你们一个机会,让你们多一年的时间去找寻人类的意义,在这一年的时间内你们不必掀起战争。”
“尊敬的神灵啊!实在太感谢您的仁慈了!”
即使神灵只有些许的让步也让司徒鹏程十分开心,实际上这些小聪明不可能不被神灵所看破,可在正确的时间提出就会获得正确的功效,因为神灵并没有唱反调的兴趣,至少顺不顺人类的意从不在他们的考量之中。
“另外,既然你与跳舞鸟已经经过了求偶仪式,你们就得结为夫妻。”
“尊敬的神灵,我想接受您的命令,但是我尚未受过成年礼,如今是不得娶妻的。”
“我的意思不容违背,总之你们已经是夫妻,至于其他问题你得自己想办法,好了,你现在应该继续去找寻人类的价值。”
在神灵的意志下,司徒鹏程抱着跳舞鸟离开了山洞,并打算回去告诉村人他所得到的承诺。
4.司徒鹏程的成年礼7
河谷之外,村人们手持各式武器,准备在迷雾散开那一刻冲入河谷之中与敌人决一生死,那怕他们早已从司徒鹏程口中得知神灵许以他们一年的停战时间依然如此。
这群长久以来遭遇痛苦折磨的村人们对突然到来的好运感到陌生,心中既想拥抱幸福却又怕受害,更何况眷顾他们的是一名狡猾且以人类的毁灭为乐的神灵,使他们即使获得司徒鹏程的消息依旧极为不安。
最后村人们决定按照原定计画在河谷边等待战争祭典开始,然而过了一天一夜河谷迷雾并没有散开,村人们以为自己记错日子于是又等了一天一夜,但第三天迷雾依旧没有散开。
第四天过了,第五天也过了,月亮的圆缺周而复始,连到来的风向都改变了,村人们才终于肯定了司徒鹏程所说承诺的真实性,个个喜极而泣。
在这之后人们更重视司徒鹏程的经历,纷纷模仿各式鸟兽的行为以求解开诅咒,但司徒鹏程知道这不是人类的价值,仅仅模仿不可能说服这位神灵饶恕人类。
所以司徒鹏程决定从另一方面下手:神灵喜欢跳舞鸟的鸣叫与舞蹈。
在有了想法之后司徒鹏程开始收集各种鸟类的叫声,依照他们的声音以木管加以模仿,并增加气孔与改造吹嘴让声音更加自由自在地变换,这东西被他命名为笛子。
笛子被造出后受到村人们的喜爱,于是在村人们的授意下司徒鹏程便将其献给神灵。
“很美好的东西,你的确取悦我了小东西,但就算你摸索出木头的可能性那也不能算是人类的价值。”
神灵的话让司徒鹏程感到失望,可即使如此他依旧为村人们赢得了另一个一年作为喘息空间。
当两村的村人知道了司徒鹏程的故事,人们模仿的能力又出现了,各式各样能够发出声音的器具被人们造出。
皮鼓、木琴、沙铃、排笛、钟、铃、铎、里拉琴、响板等等,越来越多被称作乐器的器具被造出并且献给神灵,这为两村延长了将近百年的时光。
可惜这样的衍生终究有极限,当过了五个寒暑后两村的人们造出新乐器的速度已经慢于一年一种,战争祭典的阴影又笼罩在所有人的心中。
于是众人在司徒鹏程的提议下又开始往舞蹈搭配音乐的方向发展,这个建议让村人们又有了灵感,在短时间内再度争取到了百年时光,但又在五个寒暑后,人们创造的速度慢了下来,村人们再次笼罩在忧郁的情绪之中。
司徒鹏程见这样不是办法,如果不找到一劳永逸的解决之道只会陷入无限轮回的漩涡之中。
日思夜想,渐渐精神耗弱的司徒鹏程某日在树林中睡着了,忽然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说话,那声音就像是家人的声音,但当他张开眼睛才发现那是树丛被风吹过的声音,这让他想到为什么不能拿人当乐器呢?
几日后司徒鹏程找来不少人让他们学习禽鸟一般鸣叫,这次的想法很快就有了结果,人们很快就学会了调整自己的声音高低,可是这依旧让他觉得美中不足,于是他又让语言与歌声互相组合,然而这样的组合又太过无意义且单调,他想让这些人唱些甚么,于是他想起了在自己的村庄中的故事,他的兄长与乌尔一起旅行的故事。
花了几日为音韵旋律做最终调整后,司徒鹏程领着一群人为神灵献唱这首有舞蹈,有乐器,有语言,更有故事性的创作。
“很好,真的很好,小东西你做得很好,美妙的天籁在自然中能够随意取得,舞蹈与语言任何生物都有,唯独将过去经验以这样美丽的形式表达这件事没有其他存在能做到,现在你们这群人类被赦免,我可以宣布只要有这样美丽事物存在的一天人类就不会被灭绝。”
神灵的话语使众人心安了,在这天所有的武器都被融化做成了农具与乐器,河谷两侧欢愉的歌声与音乐声从不间断。
笼罩河谷的浓雾也散开了,人们在原本神灵所住的山洞兴建神殿,于此同时意外地发现了在山洞附近有着颜色与众不同的泉水,那是不用加热就会蒸气四溢的泉水,人们在其中泡过疾病便会被驱散,在泉水附近还有不少岩洞时时会发出笛子一般的声音,这两者都明确地表示了这是那位喜爱音乐的神灵所恩赐。
至于司徒鹏程呢?他依旧要启程去完成自己的成年礼,他必须为自己的村庄送上一份大礼才能被承认,所以在诅咒解除后他便决定继续旅程。
人们在知道司徒鹏程要继续去完成自己的成年礼后,便为了感谢他在这段时间为村人做的努力,送上了一把短刀,这把短刀的材质与青铜不同,据说是很久以前人们用从天上坠落的星星打造而成的武器。
村人认为只有这把尊贵的武器才能表达他们对尊敬者的敬意,于是在收下这份礼物后,司徒鹏程与跳舞鸟一起踏上了寻找适合赠与神裔之物的旅程。
4.司徒鹏程的成年礼8
司徒鹏程重新回到寻找赠予神裔之物的旅途上,经过多年时光,再次上路的司徒鹏程有了明显的目标,那就是要献给乌尔“尊敬”使他认同自己的成就,从而让他的高祖父也能认同自己。
所谓的尊敬是甚么呢?司徒鹏程的答案是人与物,简而言之,只要带回够多愿意在乌尔庇护下的存在,他相信他的高祖父一定会重新认同他的努力,并让他光明正大地回到村中。
于是司徒鹏程在借助跳舞鸟从天空所见的路径拜访了一个又一个的村庄,可惜在大水结束后已经十多年了,各个人类村庄早已有自己追随的神裔或是神灵,而不需要追寻司徒鹏程的步伐到他的村庄去供奉新的神只。
就这样司徒鹏程与跳舞鸟一同翻过高山,渡过大海,穿过原野,走了一年又一年,却始终找不到愿意与他一同回家的人们。
终于在某一天,司徒鹏程感到十分疲惫,在一个偏远的山边搭建了一间房屋准备在此歇息一阵子。
司徒鹏程开挖了一口井,整了一片不大不小的田地,并将过去所遇的老汉给予的种子撒入田中后,便在田边打起盹来。
就在午睡的中途,司徒鹏程忽然听到跳舞鸟的叫声,张眼一看原来是有一只地鼠在偷吃田中的种子,他连忙拿起木杖要追打这只地鼠。
这只地鼠十分灵敏,一般人类根本不可能赶上他的速度,但是司徒鹏程并不是一般的人类,他是能够与跳舞鸟共舞的人类,在多年的东奔西走体力更是不同反响,不用多久时间便追上了地鼠。
地鼠看到司徒鹏程从后方追上便着急地钻入地洞中,但是司徒鹏程已经不是过去的小孩子了,岂是区区地鼠就能愚弄的?他将在河谷村庄制作的百种乐器之一,名为号角的乐器从腰上解下,将其一端埋入地面,大力吹响,只见没有多久,许多只地鼠接连从地洞中爬出,瘫倒在地,全都看来奄奄一息。
“尊敬的人类先生,请您行行好,不要再用那神奇的道具摧残我的家族,我会将积存的食物全部交给您,连这条命都交给您,希望您能够高抬贵手放我的家族一马。”
“我本不想伤害你们,但走入他人的领域就得有受伤害的觉悟,虽然土地是神灵的,种子是稻麦所赐,但撒下他们的是我,如果因为你的贪心造成我在过冬之时饥寒受冻该怎么办呢?”
“尊敬的人类先生,您说的或许有理,但是我的家族若不一点一滴地收集食物便轮到我们挨饿受冻,我们不想造成您的痛苦,却也不想使自己痛苦,再说世上万物皆为神灵所有,怎能任我们随意占有而不分享?”
听了这只地鼠的话司徒鹏程便决定将食物分给地鼠家族,并且彼此合作,由地鼠耕耘土地,而他则负责浇水撒种子,而后共享成果。
一日夜里,月明星稀,司徒鹏程与地鼠家族们在篝火旁谈论自己这一路上的旅程。
“这么说尊敬的人类先生您已经放弃回村了吗?”
“怎么会呢?人的时间如此长久,在这稍稍歇息几年我便要再度踏上旅程。”
“既然如此可否让我说说一个曾经听过的消息?”
“甚么消息?”
“其实在这附近的岩山中有一个湖泊,湖泊中有美丽的鱼儿,这些鱼儿其实并不是真正的鱼儿,而是很久以前住在这附近的人类,他们因为得罪了一个女巫才被变成鱼,若是您能将这群鱼儿变回人类说不定他们会随着您回到故乡。”
地鼠带来的消息让司徒鹏程十分振奋,在隔日一早赶紧带上工具随司徒鹏程鼠赶往岩山山脚。
“尊敬的人类先生,再往上走就是岩地,我将无法自保所以只能送您到这里。”
司徒鹏程点头对地鼠的话表示理解,便与地鼠分手带着陨星刀上山寻找湖泊的踪迹。
4.司徒鹏程的成年礼9
为了寻找被女巫变成鱼的人类,司徒鹏程踏入了岩山之中。
岩山的范围非常大,要在其中寻找湖泊的踪影必定得费一番工夫,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岩山上不利高大的植物生长,所以视野良好,不仅野兽难以蛰伏,也不容易迷路。
可即使岩山相对一般山岭视野良好,司徒鹏程依旧没有找到湖泊的踪迹,就是借助跳舞鸟在天上搜寻也没有结果。
很快地已经到了夕阳即将西下的时刻,司徒鹏程架设起身上用来野营的装备,这是在长年的旅途中他所总结出要远行时的必需品,他将其架构简化以便随身携带。
就在司徒鹏程打算在此地过上一夜,隔日再去寻找湖泊之时,夕阳的余光突然从他未想到的方向射向他的双眼,这让他大吃一惊。
司徒鹏程望向夕阳落下的方向又望向方才光线射来的方向,他发现光线是从一块巨石下方射来。
司徒鹏程走近巨石,发现巨石下方有一个裂缝,裂缝之下传来水声,探头一看巨石底下藏着一个巨大的湖泊。
这个湖泊藏得十分隐密,若非夕阳刚好以十分极端的角度射向湖面,使其反射出一道光束,而这道光束又刚好照在司徒鹏程的脸上,他也许一辈子都不会注意到。
找到湖泊后的司徒鹏程感到欣喜若狂,感觉回家的路又近了一步。
隔日一早,司徒鹏程打算开始探索湖泊的行动,但因为巨石的关系导致裂缝过小,使他无法顺利进行探索,这也表示他必须先想办法处理巨石。
挡住湖泊的岩石十分巨大,司徒鹏程估计要四五个成年人才搬得动,但他也不是毫无办法,他找来一根粗木棍,祈求木棍内的精灵给予力量,让他能够撬开挡住湖泊顶端的巨石。
说也奇怪,司徒鹏程将木棍一头塞入巨石底下,用尽全力往木棍另一头压下,那块要四五人才能移动的巨石竟然松动了,三两下就被弄到一旁,滚下山去,此刻藏在巨石下的湖泊终于再度重见天日。
“好刺眼!好刺眼!谁把太阳放出来啦?”
“你这呆子!不是太阳被放出来,是我们被放出来了!”
“我们怎么会被放出来呢?有人被困住吗?”
“我们的确是困在湖泊里,从很久以前。”
“你不说我还忘了,差点以为自己天生有鳃又长鳞。”
当司徒鹏程将巨石搬开后,他听到湖里有声音,定睛一看,是一条红鱼与一条黄鱼在说话。
“你们好,我是司徒鹏程,备受尊敬的乌尔所庇护的人类,现在来救你们,希望你们与我一起返回村庄。”
“人类?很久没看到人类了,在女巫把我们变成鱼后就没见过人了。”
“我是听到地鼠们的消息才知道各位被困在这里,所以希望救了你们之后各位能与我一起返回家乡。”
“小子,你开口闭口说要救我们并与你一起返回家乡,但我们还不知道是甚么情况,能不能说清楚呢?”
水中的黄鱼无表情地看着司徒鹏程,显然对有人说要救他们不是很感兴趣。
司徒鹏程面对这情况感到不解,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将自己的情况说了出来,而他的故事却让黄鱼捧腹大笑。
“小子,你口口声声说要救我们,但看起来似乎是我们救你才对。”
“怎么这么说?难道从鱼变回人你不开心吗?”
“有甚么好开心的呢?在陆上能走,在水里能游;在陆上能跳,在水中可以浮沉;在地上种稻谷,在水中种水草;在地上狩猎动物,在水中追捕小虾小蟹与落水小虫。在水里做的跟陆上难道不一样?如果没有不一样又有甚么好开心呢?”
黄鱼的问题让司徒鹏程感到困惑,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回答,于是他在湖泊旁枯坐,陷入沉思。
4.司徒鹏程的成年礼10
圆月已映于湖面,司徒鹏程在沉思中忘却了时间,此刻依旧枯坐于湖岸,虽然他觉得黄鱼的说法有问题,但他却也无法说出所以然来。
人与鱼确实是有差别的,可差别在哪呢?司徒鹏程感觉自己无法清楚说出。
在心情郁闷之际,司徒鹏程拿出了身边的排笛吹奏,那音色让湖中的鱼纷纷浮上水面,静静宁听。
这笛声让水中的鱼群纷纷回忆起了在陆地上的时光,做为人的过去,并且开始怀念收获的日子,渔猎的日子,以及形形色色的生活日常。
“我想回到陆地上。”
在鱼群中忽然冒出一句话来,随之而来的是其他鱼类的附和声,这时先前的黄鱼也从水中探出头来。
见到黄鱼,司徒鹏程便说出了这段时间他思考后得到的想法。
“也许人与鱼没有甚么差别,也许做的事也没有甚么不同,但是人为了开拓视野会往荒野走去,被黑暗阻扰会燃起火焰,被水区隔会建造船只,大水泛滥会修筑堤防,秋冬更迭会建造粮仓,冷时穿衣,热时打伞,这些都是在这小小的湖中的鱼不会去做,即使做了也没有意义的事,人类的美好就好在到处都是困难,而我们化解了困难。”
“确实做的事都一样,意义却不一样,对人来说没有固定的生活方式,对鱼来说却一切早已注定,我们虽然满足自己的命运,但却也向往其他的道路,如此我们似乎找到再度为人的理由了,可以请你将我们还原吗?”
“如果你们愿意那我自然会帮助你们。”
“既然如此我就与你说说我们的过去以及将我们变回人类的办法吧。”
据黄鱼所言,这里的人会变成鱼是因为一名女巫的关系,这名女巫本来也是村中的一份子,她的祖先受到地母神喜爱而赐与法力给她的家族。
女巫的个性很好,常常帮助村人解决困难,十分受到村人喜爱,不仅如此,村中还有一位优秀的青年与女巫订下了婚约。
然而有一天,在众人平常汲取水源的湖中浮现了诡异的黑色,村人们纷纷上前围观,但又不敢靠得太近。
就在此时忽然有人提议要进入水底看看水中有些甚么,这提议在村中的年轻人中引起骚动。
随着话题越演越烈,最后竟然转向为谁愿意跳下湖中谁便是村中最英勇的人作为结论。
第一个跳下水去的就是女巫的未婚夫,因为他虽然是个优秀的青年,但却常被怀疑没有资格与女巫结婚,所以想要在这里表现出自己的英勇气概。
可是在他跳下水后,英勇气概并未展现,反而失去了自己的形状,这位优秀的青年成了一条鱼。
当这消息传到女巫的耳中让她心情十分悲痛,因为一个在地上一个在水中婚姻必定不能持久。
即使如此,女巫依旧不愿放弃她的未婚夫,所以施展了许多法术要将他便回人类,可惜法术全都失败了,因为让她的未婚夫变成鱼的是超越法力的力量。
另一方面,女巫的家族不断要她放弃与这名变成鱼的青年结婚,最后甚至以强迫的方式逼迫女巫另择夫婿。
女巫动怒了,她下了诅咒,要村中所有的人都变成鱼,来体会她未婚夫从此以后的生活。
“在这之后,我们村中的所有人都住在这个湖中,而这名女巫则带着变成鱼的夫婿住到了另一座山中。”
“那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们恢复原状呢?”
“女巫的夫婿应该还活着,你去抓到这条鱼,逼她将我们复原就行了,但要记住,不要伤到她,她的本性并不坏。”
听了黄鱼的话,司徒鹏程便有了新的目标,于是他起身前往女巫的住所。
4.司徒鹏程的成年礼11
“格劳,你为何成了水神的眷属?为何这么多年来你都不说话?难道有了鳃有了鳍后就能忘了我?你在生气吗?还是在快乐呢?为何你宁愿于水中游荡却不愿看我一眼?我究竟哪里不好?”
遥远山头的石堡中,对全村人施放诅咒的女巫正坐在用巨石堆砌而成的水池旁,她所对话的对象是在水中缓缓游动的大黑鱼。
“露莎卡,我说过了,他并不懂你所说的话,那不再是你的格劳,只是一条鱼,一条单纯的鱼。”
大黑鱼并未理解人类的语言,倒是在石堡的虚空中,传来了女巫不愿接受的话语。
声音的主人是宠爱女巫一族的地母神,而在众多的女巫之中,又属露莎卡最受宠爱,因为她的一句话这位神灵让全村变成鱼也毫不在意。
“不会的,格劳一定听得懂我在说些甚么,一定是因为有我不知道的理由才让他不再与我说话。”
“为何你不能够理解所爱之人于寄托之物的差别?这样的盲目实在愚蠢。”
“若是你的法力能够让格劳恢复我便不会如此,我从没想过会遇上连神灵都无可奈何的事。”
“他所遇上的是未知的力量,这股力量的答案藏在天空神的手上,并非我这在地上的神所能知晓,若在地上真还有他人知晓这股力量,那一定是漂浮在宇宙海洋的神灵。”
“那么这位神灵所在何方?”
“他曾经在野人所住的山中栖息,但如今已经找不到他的踪迹。”
“我要去找这位神灵,说不定祂能够解开格劳的变化。”
“这是不行的,这名神灵变幻莫测,就是神灵也无法捉到他,他的智慧只给愿意受启发者,对执着于情感的存在不屑一顾。”
“难道就这样让水上与水下成为我与格劳永远分离的天堑?我不能接受!我不能接受!”
“露莎卡,你的情绪我无法体会,但我能告诉你另一件事。有人朝你的石堡来了,那是接受村人们的委托要来逼你将他们恢复原状的使者。”
“要我将他们恢复原状?不要做梦了!不断妨碍我与格劳在一起的那群人,在格劳恢复原状之前我不会饶恕他们!说到底若不是他们怂恿格劳,格劳又怎么会变成鱼?”
“何必如此执着于这群人?不管他们是生或死你都不感欢愉,他们的存在早已远离你,有必要将心力投注于此?”
“神灵甚么都懂,唯独难解人的不懂,他们的受难也许不会让我得到好处,但他们若不受难则让我气愤难耐。”
“那你打算怎么做?”
“甚么都不做,这条路上有黑暗的森林,森林之中有巨大的野猪能妨碍他,就算他过得了野猪的阻碍,我的石堡前还有巨大的魔像能够阻挡他,就算巨大魔像不行,还有青铜魔像,区区人类绝对无法到达这座石堡。”
“他有神裔的庇护,即使困难却也有机会成功。”
“那等微薄的机会不需要放在心上,现在我需要想的只有将格劳变回原样的方法。”
随着女巫离开了水池旁,未露面的神灵也转移了视线,祂的目光穿越了无数的空间,望见了在旅途上辛苦跋涉,一人一鸟的踪迹。
“人啊,为何前行?为何努力?又为何如此具有魅力?”
神灵自言自语地问着,彷佛宣告着在未来神灵与人类彼此纠缠的命运。
4.司徒鹏程的成年礼12
司徒鹏程正在前往女巫住所的路上,他听说女巫住在用石头堆砌的屋子之中,这件事让他十分不愉快,因为在这个时代用石块建造房屋需要许多的人力才能完成,所以一般人都是住在小石子、木材与泥巴混和建料的屋子里,只有神灵才能住在石造的神殿中。
当然侍奉神灵的女巫也能住在其中,但是他还听说在那座石殿之中没有神灵,神灵是住在神殿之外,这就更让人气愤,因为这样完全相反,也难怪一整村的人会被变成鱼,而只存女巫一个人快活。
这表示在这位神灵的眼中人与人是不相同,祂并不因为人的作为给予不同的评价,而是在人作为之前就给予人评价,司徒鹏程认为这是不好的,即便是面对河谷神灵不讲理的作法都没有太多感想的司徒鹏程第一次有了怒气,对神灵的怒气。
神灵们随心所欲,可以伤害人类,可以杀害人类,甚至可以灭绝人类,但绝对不能失去傲慢,若是认同某一族类的人类是自己的族类那就不再是神灵了。
带着心中的烦闷,司徒鹏程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大片森林外,黄鱼曾经说过这片森林之中有这一只野猪十分巨大,他是这里的王者,他的存在让其他的野兽不敢靠近。
有了黄鱼的警告,司徒鹏程自然十分小心,时时让跳舞鸟在树梢通风报信,他明白各种怪物都是危险的,特别是在森林之中更加危险。
忽然一阵鸟鸣,在树梢的跳舞鸟有了动静,司徒鹏程赶忙爬上树去,随着跳舞鸟的指示远远看去,一只比人还要高,身长有如小船的巨大野猪在森林的另一边冲了过来。
“是谁躲在树上!是谁走入阿奇恩瑟的地盘却不知要前来知会!”
巨大野猪在地上狂吼,那声音响彻森林,鸟兽纷纷走避。
“伟大的阿奇恩瑟,我要去女巫的住所,需要向你借道,我想问问你是否愿意让我通行?”
司徒鹏程躲在树上向巨大野猪喊话,因为他不知道踏上地面的下一刻会不会被愤怒的野猪用獠牙撕成碎片。
“阿奇恩瑟的地盘从来不让人随意穿行,除非他付出足够的代价。”
“需要甚么代价?”
“你身边那只鸟,如果将那只鸟让给我让我饱餐一顿我就让你通过。”
“这是不可能,我与她被神灵的语言彼此捆绑,绝对不可以随意离弃对方。”
“既然如此你就受死吧!”
巨大野猪想得到跳舞鸟作为食物,但是司徒鹏程怎会如愿呢?一路上跳舞鸟帮他许多,就算没有神灵的制约,他们也早已是互相依赖的存在。
然而当谈判破裂,随着巨大野猪一阵怒吼,他那巨大的身体也跟着撞向司徒鹏程所躲藏的大树。
这强烈的撞击让大树快速倾斜,应声而倒,所幸在树上的司徒鹏程在千钧一发之际跳到了另一棵树上,不至于直接面对巨大野猪。
可是这位森林之王的愤怒并未消退,倚仗着健壮的身体追着司徒鹏程,将一路上阻碍的树木花草全部铲平,逼得司徒鹏程不得不跳下树与他展开追逐。
司徒鹏程的脚程极快,更藉着藤蔓四处摆荡,以先前磨好的利矛对巨大野猪投掷,但这位森林之王皮厚肉粗,就是青铜矛头做成的武器都只能划破他的皮,而且那对尖牙更是堪比最锐利的刀剑,若是稍稍被擦到便会血流成河,一命呜呼。
随着时间过去,司徒鹏程的耐力渐渐削弱,很显然这位森林之王并不是胡乱追逐,在司徒鹏程出手攻击时他也随时在补充体力,如此的体力消长司徒鹏程自然率先疲惫。
终于司徒鹏程在追逐赛中转变为劣势,只能左躲右闪,被逼上了一块高耸的大石头上,这块石头巨大而坚硬,连森林之王的獠牙也无法破坏,而且十分陡峭,绝非野猪所能攀上。
就这样,司徒鹏程虽然逃得了性命,却也下不去地上,身上的食粮撑不过七天,在七天后,若不是死在岩石上便是死在森林之王的利牙下,很明显地,他已经陷入了绝境。
4.司徒鹏程的成年礼13
司徒鹏程被困在高耸的巨岩上,在巨岩四周把守的是阿奇恩瑟的子孙,一群凶猛无比的野猪。
这群野猪虽然没有阿奇恩瑟巨大,但是体型依旧十分庞大,站起来也能够达到成人的肩膀,而且数量众多,如果没有详细的计划司徒鹏程绝对不会想去试探这群猛兽的杀伤力。
跳舞鸟见到司徒鹏程烦恼着要如何逃离此处便想要找些办法去帮助他,于是她展翅高飞,去森林各处寻找可能的帮助。
然而跳舞鸟在高空盘旋了一阵子,始终没有结果,因为她不是人,她不明白面临这类困境人类究竟可以做些甚么。
忽然,跳舞鸟发现在森林之中有个身披草衣的人坐在火堆旁,跳舞鸟决定去问问对方有甚么方法可以帮助司徒鹏程。
很快地,跳舞鸟飞近身披草衣的人,发现这人身材高大,而且浑身被草织衣覆盖完全看不到面孔。
“啾啾啾啾。”
“竟然有只没见过的鸟在我眼前,你是有甚么话想说吗?”
“啾啾啾啾。”
“虽然我听得懂兽语却不明白鸟语,让我赐你与我对话的力量吧。”
跳舞鸟在草衣人身边盘旋,但是草衣人听不懂鸟语,所以对跳舞鸟施了法,让他能明白跳舞鸟的意思。
“司徒鹏程,遇难,石头上,帮忙,方法。”
清脆的鸟鸣构成人的语言,然而表现形式却是十分片面而原始,这是跳舞鸟过去不曾用人类的思考方式表达自己的意思所导致的。
“唉,用法力催发的结果还是这样吗?就让我来看看到底出了甚么事吧。”
草衣人说着,一边默念咒语,转眼间熊熊烈火之中就出现了司徒鹏程的身影。
“原来如此,这人被野猪困住,而你想要帮他吗?”
“司徒鹏程,帮忙。”
“那么就把这个拿去吧。”
草衣人说着,手指往树林的方向一点,一颗古怪树木的树枝自动断裂,其中一节带有乳白汁液的树枝自动飞了过来漂浮在半空中。
“把这节树枝交给他,他会知道要怎么做的。”
跳舞鸟听了很高兴,便用爪子抓住这节树枝飞回司徒鹏程的身边。
见到跳舞鸟捡回来的树枝司徒鹏程感到困惑,这并不是因为他不清楚这树枝是甚么,相反地,他清楚这是一种剧毒,只要不到一指尖的含量就能害死一只河马,现在有一根树枝的量,就是一群野猪再多上两只阿奇恩瑟也不会太难解决。
可是司徒鹏程不打算使用这种剧毒,因为他知道作为人类所狩猎的生物只能是需要食用的数量,就算是为了保命也不可以过度杀戮,否则将会偏离人的道路,他也不会有回到村中的资格。
“很谢谢你,但是我不能用这种方式伤害其他生物,比起自己的生命,我更必须保证死者的尊严,这是自古起祖先们与万物的约定。”
跳舞鸟偏着头看着司徒鹏程,她是吃蔬果与昆虫的鸟类,不是很明白食肉者的想法,不过她认为既然司徒鹏程不打算使用这个方法换个方法就好了。
于是跳舞鸟再次拍动翅膀,去找那草衣人想问问有甚么其他方法。
“竟然不肯用毒?真是个傻瓜,但你别着急,办法我多得是。”
草衣人知道司徒鹏程不肯用毒直喊着他傻,但还是再次出手往树丛中一点,下一刻,攀爬在树上的藤蔓开始彼此缠绕,一张大网就此成形。
“既然他不用毒那就用网子吧,将这张网子送去给他吧。”
听了草衣人的话,跳舞鸟便将网子运到司徒鹏程的身边。
看到网子,司徒鹏程的心情很是复杂,因为当初他就是因为制作陷阱才被赶出村庄,而如今却要仰赖这东西脱困实在太过讽刺。
就在司徒鹏程心情不断来回起伏之时,天已经渐渐暗了,他在岩石上升起了营火,忽然见到在映在石墙上的影子,一个新法子在他脑中渐渐浮现。
4.司徒鹏程的成年礼14
司徒鹏程的身子并不如野猪巨大,但他发现映在石墙上的影子却比他本身大上了数倍,这不禁让他想到,如果森林之王引以为傲的是身体的大小,那是不是能利用这一点来逃脱呢?
一有想法司徒鹏程便再也闲不下来,他开始让跳舞鸟去收集各式各样的材料,在高耸的岩石上,野猪们看不见的地方开始了他的计画。
时间匆匆冲而过,就在司徒鹏程下定决心五天后的夜晚,高耸的岩石上开始漫出浓浓黑烟,向四面八方扩散。
黑烟不只吞噬地面更似要垄罩天际,碰上这天地异变,野猪群就算不想回避也必须退开,否则将会因黑烟而遭呛伤,生命受到威胁。
在黑烟之中,一头高大到要碰触云端的怪物伸出头来,在黑夜之中两颗燃烧的眼珠看来格外可怖,吓退了森林之中大部分的生物。
紧接着种种怪异现象,一道嘹亮到足以响彻森林每个角落的叫声从怪物的口中发出,身材巨大的怪物从高耸的巨石上缓缓走下,他那巨大的身体藏匿在黑烟之中,每走一步都发出如雷巨响。
“这是怎么回事?是谁通过阿奇恩瑟的地盘却不前来知会?”
身材巨大的野猪王阿奇恩瑟从森林之中探出头来,但是见到身材比他大上数倍的怪物也不禁却步。
“我是受神裔指派的使者,要前往女巫的住所,小小的生物啊,你要妨碍我的前进吗?”
怪物说着,口中更吐出一道灼热的火焰,烫得阿奇恩瑟四处逃窜。
“没有人会妨碍神裔的使者,您要前行便前行吧,我敢保证森林之中无人会阻碍您的前进。”
“很好,你就在前面为我开路吧。”
“当然,为神裔的使者服务是求之不得。”
于是在阿奇恩瑟与野猪群的带领下,巨大怪物在森林中通行无阻,不一会便离开了森林,之后化作一道熊熊火焰消失在森林外的平原之上,而与此同时,司徒鹏程与跳舞鸟也到达了森林之外。
原来这只巨大怪物是司徒鹏程所制造的,他用木棍搭起怪物骨架,将跳舞鸟带来的网子上黏满了杂草,如此便造出不如外表般笨重的巨大身体,能让司徒鹏程以一个人的力量拖行。
而且这怪物之中还有机关,为了让拖行的效果提升,司徒鹏程又将粗壮的树木切成片,利用圆形能够滚动的原理造出了轮子,使得拖行更加省力。
另一方面,司徒鹏程怕野猪太过接近会识破怪物的构造,于是准备了大量的干草用以燃烧,可是在燃烧之中无法呼吸也看不到路该怎么办呢?
司徒鹏程制造了一个封闭的木盒,木盒上下方各开了一个口,上方的孔让树皮制成的中空圆筒穿过其中,圆筒用绳子绑上,绳子由跳舞鸟拉到高空,远离黑烟,而他自己则将头从木盒下方的孔中套入,如此他便不必去担心黑烟的影响,而且他也只需要照着绳子拉动的方向推动巨大怪物而不必担心突然失控。
最后再由装成怪物头部的跳舞鸟将两盏灯与一盆油拉到高空,在必要时将油倒下,油受热便会燃烧,将有效驱散这些野猪。
当一切准备完毕后,司徒鹏程吹响号角,一边前进,一边打鼓,使这怪物拥有骇人的气魄,终于震慑了森林中所有生物,安稳地走出森林。
4.司徒鹏程的成年礼15
司徒鹏程与跳舞鸟利用造出的巨大怪物脱离了森林范围后,入眼所及的是一片宽广无际的平原,从平原上远远望去,在远端立着一座小山,在山上有一座大而明显的石造建筑,那就是女巫的住所。
司徒鹏程很想保留巨大怪物作为震慑其他生物的道具,但可惜的是介于燃烧的草料与巨大怪本体之间那层防止骨架着火,富含水分的杂草已经被火熏干,不用多久就会如烧出黑烟用的草料一般干燥而跟着起火燃烧。
而事实也正如司徒鹏程所想,随着火势越来越猛烈,巨大怪物很快地在平原上变成巨大的篝火,接着完全化作灰烬,可这却也驱散了在黑暗中伺机而动的野兽,使司徒鹏程与跳舞鸟得到了一个安全且平静的夜晚。
次日清晨,司徒鹏程与跳舞鸟补充了物资后再度往女巫的石堡前进。
这一路上十分顺利没有太多插曲,大约在正午时分,他们已经到达了小山的山脚下。
司徒鹏程看着这座小山,心中想着爬上这座山之后就能够踏上回家的路不禁有些心情浮动,因为如今的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连野兽也无法处理的小伙子。
现在的司徒鹏程蓄起了胡子,头发也留长了,虽然没有令人骄傲的刺青,却有无数的故事可以与故乡的人们分享,就在这瞬间,他似乎看到这条山路的尽头就是他熟悉的家园,彷佛等一会他就能够与家人在宴会上举杯狂欢。
但这美好的想像没多久就被司徒鹏程从脑海中打散,他知道这些都还言之过早,做事需要稳定与冷静的心情才能不出问题。
于是司徒鹏程深深吸了一口气,祈求乌尔庇护,凝定心神,接着踏上山路。
可就在他脚踏上山路的瞬间,大地开始疯狂摇动,从小山上滚下不少大型的岩石。
碰上如此变异,司徒鹏程吓得拔腿就跑,谁知道身后的落石紧追不舍,即使到了平地上依旧跟在他身后,丝毫没有减速的迹象。
就在这生死关头,天上忽然垂下了一条绳索,原来是先前系在跳舞鸟身上的绳子尚未松开,此时的司徒鹏程已经顾不得其他选项,赶忙抓住绳子让跳舞鸟将他拉起。
绳索救了司徒鹏程一命,跳舞鸟虽然没有本事将他载离地面,却也让他在往上跳时大大超越了以往的高度,使他免于被大石头辗过的命运。
可就在下一刻,这些大石头忽然开始彼此组合,渐渐堆叠成半天高的石巨人,并向司徒鹏程与跳舞鸟发动攻击。
石巨人威力无穷,光是攻击掀起的狂风就足以让跳舞鸟失去飞行优势,让司徒鹏程差点无法站立,面对这等怪物中的怪物,司徒鹏程只能将跳舞鸟护在怀中拔腿狂奔,能跑多远就跑多远,除了保全性命之外再也无法兴起其它念头。
不知跑了多久,身后的石巨人终于消失,他们也远离了那座小山。
司徒鹏程放开了因为无法在狂风中飞行,而被他护在怀中的跳舞鸟。
“只有我们是绝对无法登上那座山的,能请你飞到先前落脚的地方请地鼠们前来助阵吗?”
跳舞鸟回应了司徒鹏程的话,张开翅膀向出发的方向飞去。
4.司徒鹏程的成年礼16
振翅疾行,披星戴月,跳舞鸟带着司徒鹏程的请托往原本落脚的住所飞去,由于身负任务,十万火急,这一趟只花上约莫半天时光,熟悉的岩山已经被她收入眼帘。
“小鸟儿,你不是跟着那小子吗?怎么会在这里?”
就在跳舞鸟飞越岩山之时,忽然有股声音叫住她,向下一瞧,湖里的黄鱼正从水中探出头来望着她。
“司徒鹏程,危险,石头,很大,地鼠,帮忙。”
跳舞鸟认为这件事与黄鱼有关,于是降到湖旁不断拍着翅膀,对黄鱼比手画脚,试图说明现在的状况。
如此过了好一会,黄鱼终于大致明白了跳舞鸟所说的内容。
“你们所遇到的恐怕是魔像,那是由一块附有法力的石头所带领,变化万千的石群,专门负责保卫神殿周遭。魔像坚硬无比,力大无穷,人类是不可能毁掉他,就算用各种方法绊住他,魔像也会从山上再生。”
“地鼠,帮忙,不赢!”
听了黄鱼的话,跳舞鸟紧张地拍着翅膀,但这情绪随即被黄鱼安抚了下来。
“你别急,虽然说直接作战是打不赢,但是还是有办法可以胜利。只要找到领军的石头,并将镌刻在那块石头上面带有法力的字母割出裂痕,如此石头便会失去法力。”
得到了黄鱼的建议,跳舞鸟再度踏上旅程去寻找地鼠家族,向他们传达司徒鹏程目前的处境。
“人类先生碰上了危险?竟然有这种事,你别担心,既然吃了你们的谷子怎会不行动?待得傍晚时分,我的家族将颊囊内塞满食物,我们便日夜兼程,前去为人类先生助阵。”
得到了地鼠的承诺跳舞鸟十分开心,急急忙忙地展开翅膀,飞往司徒鹏程身边,要向他传达黄鱼所说的话。
当日深夜,跳舞鸟已经回归平原,并找到了在地面上起火搭营的司徒鹏程。
“真是辛苦你了,真没想到那些石头还附有法力,幸亏你带回了这个消息,否则我们又要无功而返。”
得到了跳舞鸟所传递的消息,司徒鹏程再次拟订计画,以求十足把握打倒魔像,完成自己的承诺。
隔日清晨,司徒鹏程开始勘查各处地形,面对巨大的魔像,他知道必须做好所有可能的防备。
司徒鹏程花上了一天一夜在平原的各处插上代表各种意义的木棍,并且猜测魔像的动向,设计出能够帮助计画的各项道具。
两天后,地鼠家族穿过森林地底依约前来,所有人又花了整整两天的时间进行布置。
如此一来,对抗魔像的计画已经大致完成,此后他们只需好好休息,静待天明。
4.司徒鹏程的成年礼17
为了回到故乡,司徒鹏程必须逼迫住在小山上的女巫同意将居于盐山中的村人身上的诅咒解开,使他能对乌尔呈上敬意。
但在这之前司徒鹏程得先通过魔像的考验,如果无法战胜魔像,他连女巫样貌都不会知道,更不用说让女巫愿意解开诅咒。
于是在天光微露时,司徒鹏程已经在小山山脚下蓄势待发,他要通过这关卡完成对鱼儿们的承诺,更要完成回到家园这长久的愿望。
所以即使心中有些不安,司徒鹏程依旧能鼓起勇气,向山路踏出极其艰难的第一步,因为他知道能做的他都做了,其他的只能祈求乌尔的庇护。
如同预料,就在司徒鹏程踏出第一步的瞬间,巨大的石块从山上滚落,以与过去相同的方式向他砸了过来。
若要说这一次与上一次有甚么不同,那一定是这次司徒鹏程乃有备而来,不会再被吓得手足无措,能够冷静地执行计画好的战术。
但即使有战术加持,人体依旧不可能禁得起巨石辗压,在面对迎面而来的石块的第一个判断,司徒鹏程理所当然地选择了逃跑。
然而司徒鹏程这次可不是无头苍蝇,随处乱窜,他现在的行为称作诱敌,是在河谷村庄中学到的,一门将目标引诱到预定地点的技艺。
司徒鹏程打算将这些石头引诱到一个地方,这是甚么地方呢?若以河谷村庄的说法应该叫做第一战区。
第一战区的土质被地鼠家族弄得十分松软,只要有成年人的体重就会摔到底下去,其中又有好几个非常深的大洞,是用来阻挠巨大岩石的利器。
为了在这地方顺利通行,司徒鹏程还在此立了好几根木桩作为移动用的便道。
被大石头追杀已经过了好一会,熟悉的木桩阵就在眼前,司徒鹏程随即加快速度,跳上其中一根木桩之上。
木桩不好走,但司徒鹏程的逃跑速度并没有变慢,在几日之间他已经习惯了走在木桩上这件事,相反地,石头碰上了柔软的土地与木桩的阻碍速度纷纷变慢,更有几个直接了当地掉入地洞之中。
见到计画顺利司徒鹏程自然得意,连忙藉着脚步移动将所有的大石头都引入地洞之中,这不仅能让他争取时间恢复体力,更是作战计画进入第二阶段的必要作为。
随着司徒鹏程的诱导,地面上已经看不到会移动的石头了,但是司徒鹏程知道事情还没有结束,正如黄鱼所说,没有人能破坏这些石头,何况只是将其推入地洞之中。
石头们都在地底空转,卷起阵阵沙尘,随着将松软的部分打散,这些石头必定会再次回到地面上。
所以即使有这段不被攻击的时间也绝对不是可以松懈的时间,司徒鹏程必须用这段时间恢复体力,因为他知道接下来才是整个计画中最累的部分,一场与这些杀伤力不同凡俗的致命巨石一同参与的长跑追逐战正在等着他。
4.司徒鹏程的成年礼18
隆隆滚石声在地面上响起,这代表着陷入地洞的岩石终于从陷阱中脱困重获自由,却也代表司徒鹏程将再次与众多石头展开追逐。
当然这对司徒鹏程而言是意料之内的事,仅仅代表计画进入第二阶段。
于是司徒鹏程再度被巨大的岩石追杀于辽阔的旷野上,与上次唯一不同的是,随着岩石移动的轨迹,大地平坦的脸面上被狠狠画下了一条条的粗黑线条。
这些黑色的线条是怎么一回事呢?
原来在前些日子,司徒鹏程获得了跳舞鸟所带来的情报,知晓了有一块石头上镌刻着带有法力的文字,只要破坏了文字,魔像也会随之瓦解这一消息。
然而知道归知道,却没甚么意义,因为根本没办法靠肉眼确认高速转动的石头上到底有没有刻有文字,至于停下来就更别说了,这件事让司徒鹏程很是头痛。
在那天夜里司徒鹏程因为毫无办法而焦急地来回走动,却忽然发现自己来回走动的区域有着多到数不清的脚印,这让他想到虽然他没有办法用肉眼确认哪一颗石头上刻有文字,但却可以让石头自己来告诉他。
于是司徒鹏程在第一战区的地底下埋入了装有黑色黏性颜料的易碎陶罐,当岩石在地下猛烈旋转时便会碾碎这些陶罐,并且将颜料染上整颗石头,此后再将其诱导到平坦的原野,石头上的纹路便会因此印在地面上,只需观察纹路便可简单地确认何者才是附有法力的石头。
灵感化作计画,如今正在一点一滴地实现,过程中即使依旧冒着被石头辗压的风险,司徒鹏程的心情却是逐渐高昂。
可随着时间经过,岩石一颗颗从地洞中钻出,地面上的黑色纹路也越来越多,司徒鹏程的压力也渐渐增加,他的体力也开始减少。
就在这时上空传来一阵鸟鸣,跳舞鸟以俯冲之姿飞向地面,朝着其中一颗滚动中的石头投出一个陶罐后随即拔升,返回天际。
被跳舞鸟扔出的陶罐砸在石头上瞬间破碎,其中充满刺鼻气味的液体沾染于岩石上不断发出浓浓恶臭,这是负责跟在岩石后方,观察岩石轨迹纹路的跳舞鸟与司徒鹏程所约定,判别领头岩石的记号。
臭味飘向四周,司徒鹏程明白第二阶段的计画已经顺利达成,于是开始第三阶段计画,准备将岩石群引向第二战区。
第二战区与第一战区的结构基本相似,差别只在于地底埋入的陶罐装的是油,用途是为了让石头滑动无法组成石巨人。
司徒鹏程抱着有些轻松的心情将石头引向第二战区,照他的想法只要再让石头掉入地洞,接着以武器破坏特定石头的表面一切就结束了。
但让司徒鹏程意外的事发生了,当石头掉入第二战区的地洞时,随之而来的并不是悠悠哉哉抹去石头上文字的节奏,而是一道道从地底冒出的火焰。
司徒鹏程没有料到在与他展开长途追逐战后,这些石头的温度都高得吓人,一碰上埋在地底的油便开始燃烧,这下子不仅使他没有办法靠近,连带木桩阵也会被火海吞噬。
火势渐渐扩大,司徒鹏程已经没有办法继续待在木桩上,只能让跳舞鸟抛下绳索,遵循上一次的模式逃离火焰燃烧的区域。
然而司徒鹏程却没想到,因为他如上次一般利用跳舞鸟离开燃烧的区域,石头也做出了与上一次完全相同的反应,石头开始彼此堆叠,组成高大的石巨人,而且由于油被火焰燃烧殆尽,本来预定的润滑效果根本没有出现。
此刻在司徒鹏程面前,裹着火焰战衣的石巨人一点障碍都没有,轻松地组合了起来。
望着高大的火焰石巨人,一股极端的寒冷在司徒鹏程身体里蔓延,他知道这股感觉叫做绝望。
4.司徒鹏程的成年礼19
司徒鹏程这辈子已经面临了多次的生死局面,但他头一次感到如此灰心。
过去司徒鹏程对所遇到的危机都不曾拟定缜密的计画,因此遭遇困境也能坦然以对,唯有这一次他认为每件事都已经面面俱到,却没想到事不如人意,比起眼前的绝境,渐渐蔓延全身的无力感才是让他感到绝望的主要因素。
受到绝望感侵袭的司徒鹏程此刻只是呆望着石巨人在眼前组合,面对这拥有毁灭性力量的敌人他已经没了主意,然而就在这时,每一次都在关键时刻拯救他的疼痛感又出现了。
跳舞鸟用尖锐地鸟喙啄向司徒鹏程的手,如过去一般,痛觉让司徒鹏程稍微清醒。
“司徒鹏程,逃!”
跳舞鸟努力地挤出一句话,这声音让司徒鹏程感到一股力量从心中涌出,他忽然笑了起来。
“是啊,既然还活着又何必消沉呢?如果真要在此死去也是天意,一切就交给我的守护者吧。”
在心结解开后,司徒鹏程振作了起来,随手捡起脚边的东西向石巨人扔去,这是在不断奔跑后已经十分疲累的他最后所能做的困兽之斗。
当然这举动对石巨人而言一点意义都没有,那些扔向石巨人的朽木杂草不仅没有伤害到石巨人,更助长了石巨人身上的火焰。
司徒鹏程做了许多愚蠢的行为,他之所以到现在还没被打倒,仅仅只是因为石巨人攻击准备时间比较长这个不算弱点的弱点,一旦石巨人准备完毕,他与跳舞鸟多半会一命呜呼。
然而就在这时,远方的天空传来了雷声,司徒鹏程抬头望去,一大片乌黑的云朵正缓缓飘来。
司徒鹏程回忆起了当初他与司徒鹏程被乌尔拯救的场景,他知道风与雷电之神是乌尔的祖父,水龙神是乌尔的外祖父,乌云带来的风雨雷电都是乌尔权能的一环。
想到这些,司徒鹏程抱着跳舞鸟,一路向乌云的方向飞奔而去,他只是直觉地认为那里有他所寻求的庇护。
可是石巨人岂会这么容易就让司徒鹏程逃掉?
此刻石巨人开始发动攻击,巨拳捶地,沙尘暴风伴随着火焰席卷四处,仅仅一击便让四周的地形面目全非。
而司徒鹏程也在这攻击中被波及,无数的碎石砸在他的身上,尽管他努力卷曲身体以保护自己,可是仍然有半边身体受到碎石冲击变得血肉模糊。
司徒鹏程感到自己已经要不行了,脑袋完全无法运作,他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抱着跳舞鸟到那乌云的底下,至于到那里会发生甚么事已经不在他考虑的范围之内。
司徒鹏程挣扎起身,步履蹒跚,若非石巨人每一击的间隔都有一段不短的时间他便会被了结在此。
但不管人再怎么有意志力,体力终究有极限,司徒鹏程向前行了一小段距离后便再也没有力气前行,一个踉跄倒卧在地,只剩下跳舞鸟硬扯着他的手要拉着他前进。
跳舞鸟拉不动司徒鹏程,地鼠家族也因为司徒鹏程担心他们被波及所以让他们回去了,此时他们再也束手无策。
意识朦胧不定,司徒鹏程忽然感到一阵冷意,原来不知不觉时间已经接近黄昏,风开始渐渐变大了。
接着司徒鹏程又见到远方天空上的乌云开始加速前进,很快地便将他与石巨人垄罩在黑暗之中。
石巨人不会去在意天气,他已经准备好在下一次攻击中结束司徒鹏程的性命。
司徒鹏程也没有力气去在意天气,现在的他甚么都无法在意,只能勉强睁着双眼,努力地看着人生最后的光景。
“人就算尽了一切努力,最后还是得遵候神意。”
司徒鹏程忽然觉得听到了一句奇怪的话,随即他感觉到自己的脸上有一股湿冷的感觉,这才发觉上天开始降下了大雨。
司徒鹏程没办法移动,只觉得既然要死去了那全身弄湿也甚么差别,他呆呆望着天上的云朵,让雨水淋在身上。
可就在这时,一幕不可思议的情景发生了,原本要发动攻击的石巨人动作此时慢了下来,他身上的火焰被雨给浇熄,而且身体周围还冒出一阵阵白烟,紧接着身体表面开始龟裂,一片片的石块从石巨人的身上脱落,坠落地面。
仅仅一场雨,石巨人瓦解了,威胁宣告解除,而倒卧在地司徒鹏程却是满脸疑问,因为精神放松而昏睡过去。
4.司徒鹏程的成年礼20
“巨大魔像怎么可能被一个人类打倒!”
“正如我所说的,那名受神裔庇护的人类从与魔像之间的竞争中活了下来。”
坐落于小山上,石堡的一隅,女巫正对着捎来巨大魔像战败讯息的地母神大声咆哮,然而那地母神即使受到如此对待依旧不愠不火,只是淡淡地将前些时间发生的事告知女巫。
“这算得上被人类打倒吗?难道不是他身后的神裔从中作梗?否则哪会如此巧合地下了一场大雨让那人得救而魔像却完全粉碎?”
“我没有感觉到他身后的神裔出手,而且这个时节本来就常下雨。”
“就算如此这结果依旧令我惊讶,我从没想过作为一位神灵你不仅没办法救我的格劳,连你所制作的守卫都会败给区区一个人类。”
“长久以来,人类总是带给我很多惊喜,我也相信他们不会被一成不变的把戏永远困住。”
“如果人类真的像你说得这样优秀,我应该已经找到拯救格劳的方法了。”
“露莎卡,我已经说过很多次,那已经不是你的格劳,没有办法能让一只不是格劳的鱼变回格劳。”
“够了,你不要再说了!那一套我已经听腻了!现在我会再去找其他办法拯救格劳!”
女巫打断了地母神的话,每次说上这个话题她就感觉心被割了一刀。
而地母神没有继续在女巫伤口洒盐的打算,而是让话题回到原本的方向。
“你对这人还是不打算做为吗?”
“没甚么好做,没甚么好说,不过就是个靠运气的人有甚么好在意?”
“他离这里只有一步之遥。”
“但他前方还有青铜像,就算这个守护者一样派不上用场我本身就掌握着比他们都要强大的法力。”
“既然你这么有自信我就不多说了,只希望你不要对自己的决定感到后悔。”
“在格劳成了这副德性之后我就没做过令自己感到后悔的事。”
女巫怒气冲冲地结束了地母神的对话,离开所在的房间,如今空空荡荡的房间只剩下地母神的精神还在其中。
“百年前这女孩的祖先令我着迷,他们明白如何在最痛苦的时候做对的事,可不知何时人们宁愿跳入无解的泥沼也不愿睁眼看清面前的真相,他们已经忘了解开问题之前找到问题才是关键所在。”
地母神自语着,目光再次飘向远方,看着侥幸逃过一劫,如今正在休养的司徒鹏程与在一旁照顾司徒鹏程的跳舞鸟。
“远来的人依旧未放弃与命运抗争的意志,如果是你出现在沉溺于无解之事,连问题本质都不愿看清楚的孩子面前会是甚么样的景象呢?若是能因此带来些许的惊奇也不枉费我降下大雨救你一命吧。”
地母神的呢喃司徒鹏程不会知道,就算陷于昏迷的此刻也仅有回到家园的梦想依旧在他的心中缭绕,完成承诺,荣返家园,他只想为这长久的旅途画下句点。
然而不管人类愿不愿意,被神灵看上用来娱乐的人是没有脱身之法的,不管是司徒鹏程或是女巫都是如此。
4.司徒鹏程的成年礼21
司徒鹏程坐于篝火旁,双眼直盯着火焰中被烧得红通通的石头。
自那一日因为大雨而得救司徒鹏程休养了好一阵子,他因为负伤所以只能靠跳舞鸟送来食物与饮水过活,这段时间每当他一闭起眼睛就会想起石巨人在面前崩塌的景象。
司徒鹏程知道冥冥之中有神灵的力量在帮助他度过难关,可是他依旧对石巨人的崩溃不能释怀,他想要知道其中的原因。
于是在伤势稍微好转之际,司徒鹏程开始了一连串的试验。
司徒鹏程将几种石头加热,发现有些石头会融化,有些石头会变得透明,而有些石头则会被烧红,每一种石头都有其特性,并非单单只是石头。
另外司徒鹏程也发现了加热的岩石加水冷却后容易龟裂,这让他想起了过去村中长者们开采铜矿的景象,也令他对天地间的奥秘更加敬畏。
司徒鹏程对各种物质做了大致的分类,像水一样会蒸发的一类,像油一般会烧起来的一类,像木材会变成灰烬的一类,像石头一样会被烧红而后碎裂的一类,像铜一般会液化的一类。
司徒鹏程将容易到手的材料进行简单的分类,虽然他认为这种作法还有许多部分未能了解,诸如他手上的陨星刀就不属于任何一类。
做出兴趣来的司徒鹏程还想继续深入探讨这个议题,但是他的伤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他必须先去完成自己的任务,其余的想法他相信回家之后有的是时间实现。
于是经过几日的休养,司徒鹏程再度踏上前往小山的道路,魔像被打倒的现在,要爬上这座小山实在是件轻而易举的事。
清晨出发,约莫在日正当中之时,司徒鹏程已经到达了石堡的大门外。
这座石造的建筑巨大且壮观,司徒鹏程不清楚要多少人力才能建成这样雄伟的建筑,因为在这个时代,神殿的大小与农闲时能够空出的人力是分不开的,一座神殿的大小正象征一个族群所能拿出的力量大小。
然而就在司徒鹏程惊讶于石堡的宏伟时,石堡的木造大门打开了,有几个人型的物体走了出来。
那是几具看起来用铜打造,各各表情不一的人像,每个人像手上都拿着短刀与盾,看来凶猛无比。
司徒鹏程不确定这些是否是人类或是其他拥有灵智的存在,他唯一知道的就是对方绝非善类,所以马上拔出陨星刀戒备。
“这里是露莎卡的土地,退下!退下!退下!”
奇怪的人像忽然口吐人言让司徒鹏程十分紧张,他不太清楚该怎么办,因为原先的计画是胁持女巫所爱的那条鱼逼对方就范,但如果在此被看穿就没有意义了。
“我有事要拜托露莎卡,你们能让开吗?”
“不退下,杀!”
司徒鹏程决定至少先试着进入石堡中再说,谁知道话还没说完,几具人像已经提着刀冲了过来。
比起那笨重的外表,铜制人像的速度之快让司徒鹏程完全没有防备,仓促之中只能架起陨星刀正面抵挡。
然而对方的力量之大超乎想像,司徒鹏程被正面劈中后足足倒退了十多步才稳住架式,不至于被对方抓住空隙。
可即使如此,司徒鹏程依旧感到双手发麻,他心中已经有了定见,那就是绝对不能再与对方硬碰硬,否则就算没有死手臂也会被废掉。
就在此时,司徒鹏程注意到对方手上的武器因为刚才的冲突多了一个缺口,这让他赶紧将目光放到陨星刀上,因为他深知在交战时武器若出意外绝对是大大的不利。
所幸陨星刀一点损伤都没有,而这也让司徒鹏程想到了对付这些铜制人像的方法。
4.司徒鹏程的成年礼22
铜制人像守护在石堡的入口,司徒鹏程明白就算仗着手上陨星刀的硬度也没有办法对这些人像一击必杀,一旦其他的人像围上来他将无处可逃。
然而司徒鹏程却不是毫无想法,在前些日子他已经明白了有些物质一旦加热便会变得柔软,而铜正是其中一种,若是能想办法加热对方手上的武器说不定就能将其一刀斩断,免于被包围的危险。
问题在于到底要用甚么办法让对方的武器发热,这显然是个不可能的任务,对方不会任凭手上的武器被加热。
对此司徒鹏程感到有些苦恼,但随即想到钻木取火时可以用灰烬点燃枯叶,他想或许同样也能加热自己手上的武器,将热度传导到对方的武器得到相同的效果。
既然已经有了想法,司徒鹏程马上将包裹中的油罐打碎在地,陨星刀在地面用力划过,火星飞溅,不过一瞬间的功夫地面上的油便已经燃起。
铜制人像不是不明白火焰危险的存在,碰上司徒鹏程类似自燃的举动马上向后退上一段距离,可司徒鹏程完全不去理睬对方的行为,只是自顾自地向火中扔入燃料,一边忙着加热手上的陨星刀。
加热的过程非常顺利,只是在其中又出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被加热后整把刀的温度过热完全无法握住,为此司徒鹏程还特别帮陨星刀制作了木造刀柄,并且小心翼翼地只加热陨星刀前端的部分。
随着武器加工完成,司徒鹏程再一次踏入铜制人像的攻击范围。
就在司徒鹏程踏入铜制人像认定的攻击范围那一刻,沉重的铜制人像已经以超乎想像的速度向司徒鹏程冲了上来,一刀劈下。
陨星刀与青铜刀彼此接触,巨大的力量依旧震得司徒鹏程双手发麻,但经过方才的加工,如今刀尖被烧得微微发光的陨星刀却是如司徒鹏程所想地发挥效果,如割开树皮一般将青铜刀从中间切开,接着只听到匡当一响,青铜刀的刀刃已经落地。
少了青铜刀作为攻击手段这具铜制人像带来的威胁已经少上许多,司徒鹏程也不恋战,而是换个位置用相同的方式斩断其他铜制人像手上的武器。
很快地,铜制人像已经失去了最有杀伤力的手段,若只用空手他们是没有办法对司徒鹏程造成任何有效伤害,如今的司徒鹏程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
之后的战斗没有任何悬念,司徒鹏程用粗绳将这些铜制人像困成一团后,利用他们脚步的不一致使其滚下山,以十分缺乏戏剧化的方式作结。
此时此刻,司徒鹏程终于正式站在石堡的大门前,他推开沉重的木造大门与跳舞鸟一同入内。
司徒鹏程与跳舞鸟在石堡内四处走动,很轻易地在中央正殿中找到了一个大水池,水池中有一只大黑鱼正惬意地四处游动,对自己即将到来的命运丝毫没有察觉。
倒是司徒鹏程对进入石堡内部后完全没有碰上任何麻烦感到讶异,与铜制人像的战斗动静如此之大,对方怎么可能一点防范都没做呢?
“这里是我露莎卡的土地,你到这里想要做甚么?”
忽然,在正殿的一隅出现了一名女性,司徒鹏程感受到这女性与常人不同,他心想这大概就是过去他的兄长与他谈起的神秘感,一种让人无法度测的不安感,而带有这危险气息的人正是石堡的主人,名为露莎卡的女巫。
“你就是岩山旁村落的女巫吗?我希望你将被你变成鱼的村人恢复原状。”
“你就想说这些?那么你可以走了,因为我不会同意这件事。”
女巫断然拒绝了司徒鹏程的要求,可司徒鹏程怎么可能就这样退去,他排除万难才到达此处,要他空手而回是不可能的。
“如果你不同意我就只能将你心爱的鱼当成今天的晚餐了。”
司徒鹏程拔出陨星刀试图威胁女巫,但是眼前的女巫却是对他的威胁一脸不在意,这等古怪的感觉让他感到十分不对劲,因为根据消息女巫是喜爱这条鱼到达了几乎发狂的地步。
“你可以试试看啊。”
女巫露出了诡异的微笑,让司徒鹏程打从身体深处感到一股恶寒,但是司徒鹏程已经没有别条路可以走,只有纵身跳下水池要抓住大黑鱼。
可是当司徒鹏程以为自己跳下水后,他发现水池不见了,大黑鱼不见了,正殿也不见了,只有他与跳舞鸟站在石堡的大门口,双脚尚未踏入内部一步。
司徒鹏程带着不解抬起头,眼前女巫美丽的脸上正挂着有如新月的笑容,笑得他头皮发麻。
4.司徒鹏程的成年礼23
经过千辛万苦司徒鹏程总算见到了女巫,然而也从此刻起所有的计画都派不上用场。
司徒鹏程以为自己已经深入石堡之中,却仍然身在原处,以为自己将要捕捉到大黑鱼却发现眼前甚么都没有,碰上这无法解释的情景不管是谁都必定感到慌张而恐惧。
司徒鹏程拥有乌尔的庇护,他即使感觉到慌乱与不安也不会自暴自弃,相反地,他再一次握紧陨星刀,双眼直盯女巫的动作,伺机而动。
“你还不死心?天地万物碰上自己不明白的事物都该退却与臣服,你凭甚么握着刀妄图挑战超越人类智慧的力量?”
“就凭我不愿臣服于你,作为人却紧握神灵的权柄绝对是错误的。”
“这有甚么错?只要有了力量人与神灵又有何区别?”
“当然不同,神灵虽掌握力量但在其眼中却没有族类分别,行事无常却不因人而异,神灵不属于人与人的关系所以才能拥有力量,而你却以神的权柄行人的作为,伤害你心中不喜欢的事物,而非违反神意的人。”
“那又如何?为何我不能让伤害妨碍我的事物?”
“神灵的行为有所准则,虽然难以度测而且常显凶恶,但人们于其麾下总是受到庇护。相反人的心灵阴晴不定,因地制宜,因时制宜,所行所为常有后悔,在拥有至高权柄的人类麾下生活只有不安。”
“尽说些大话,我告诉你,自格劳成了鱼后我就没做过一件后悔的事,我虽然生而为人,却获得了神灵的资格。”
“胡言乱语!”
彼此的思想有如平行线,司徒鹏程认为对女巫已经没有甚么好讲,直接高高跃起,一边挥出陨星刀,打算抢先出手将女巫制服。
“你真是学不乖,我们之间的差距还不明显吗?”
女巫轻松说着,随手一指,石堡的地板突然渗出大量的水来。
这些水似乎是有生命地彼此聚合,变成一条长鞭抽向司徒鹏程。
司徒鹏程见状,心中一急,赶忙变招,但就是最坚固的陨星刀对上水鞭也是力不从心,水鞭被截断不足一秒已经恢复原状。
“呵呵呵,竟然有人会拿刀去砍水,我今天算是长了见识。”
女巫露出惬意的微笑,在此同时水鞭也制止了司徒鹏程的动作,将其四肢捆住使其动弹不得。
此时在一旁的跳舞鸟见状飞了下来要帮助司徒鹏程,然而这举动完全是徒劳,四周越来越多的水向司徒鹏程涌去,以极不自然的方式在石堡中形成一个四角箱子将司徒鹏程关押在内。
“别靠近!快走!咕噜噜……”
司徒鹏程见自己无法离开水牢,连忙出声驱走跳舞鸟,跳舞鸟在水牢附近徘徊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见司徒鹏程完全没入水中。
“这么喜欢为那群鱼说话你便住到水里去吧,那边的小鸟,你很喜欢这个男人吗?我告诉你,我不杀他,你有本事就来救他,我要你也尝尝求助无门的感觉。呵呵呵。”
女巫刚说完话,石堡中刮起了大风将跳舞鸟吹出屋外,在此同时,地母神将一切都看在眼中。
“你以为一切都结束了却未想到一切才刚开始啊,露莎卡,你做为神灵的面具还能戴多久呢?人能成为神灵吗?值得期待吗?”
4.司徒鹏程的成年礼24
大风将跳舞鸟吹得老远,吹出石堡,她飞到看不见石堡的地方;吹过森林,森林消失在她眼前;越过岩山,岩山无法落在她的视线之中。
就这样大风将跳舞鸟推往远方的天际,当她回过神来已经身处云端之上,一个除了苍蓝便是纯白的世界。
跳舞鸟感到迷惘,不知道该向何方前进才能回去拯救司徒鹏程。
就在此时,跳舞鸟的上方突然出现了一道黑影,一只鸟喙尖锐如钩,鸟爪锋利如刃的巨型飞鸟从太阳的方向直扑而下,看来似乎要将跳舞鸟撕成碎片。
面对突然的攻击,跳舞鸟匆忙闪过,却依旧被巨鸟的鸟爪割伤,无法保持高度,开始向地面坠落。
然而即使跳舞鸟受伤了,巨鸟依旧不肯放过跳舞鸟,在上空转了一圈后再次向她扑来,显然不只是为了驱赶她而是为了将其杀害才发动攻击。
在这生死瞬间,跳舞鸟的脑海中闪过了许多的记忆,那是过去在河谷林间因为担心猛禽攻击而不能高飞的记忆。
即使拥有色彩艳丽的翅膀也只能躲在树丛之间,即使有最美丽的歌喉也不能放声高歌,若非地面上有着一个持弓驱赶猛禽的男人也许这一辈子都将在低矮的树冠中度过余生。
如今跳舞鸟已经受伤,无法展翅飞翔,即使能够闪过巨鸟的攻击也只有坠地死去一途,可是她觉得这一辈子值得了,没有第二只的跳舞鸟能比她飞得更高,歌声传达得比她更远,如今她唯一的遗憾就是无法去将帮助她的男人救出。
正当跳舞鸟已经万念俱灰,放弃了希望之时,一股火红的光芒从地面窜上,仔细一瞧,那是一个比巨鸟还要大上数倍,通体金红,鸟头人身的存在。
鸟头人身的庞然大物拍打翅膀逐渐靠近跳舞鸟,并出手将她接下轻捧在手心中,以惊奇的目光看着跳舞鸟。
“我问你,你是跳舞鸟吗?”
只是简单的一句话,但是其声如雷震,隐隐之中还暗藏火焰热度,让听闻者痛苦不堪,虽然跳舞鸟不知道眼前这个庞然大物是谁,却知道对方必定不是凡俗存在,于是撑着身体向其点点头。
“真没想到这里居然有号称天下间歌声最好、舞姿最美的跳舞鸟,这样吧,小鸟儿,如果我救了你的性命你以后就为我唱歌跳舞吧。”
面对眼前的庞然大物跳舞鸟没有任何反对的余地,对她而言,若是自己能活下去就表示连带司徒鹏程也有可能得救,所以她甚么条件都愿意承诺,只要能活下去。
“很好就这样说定了,我的名字叫做善羽,是掌管天火的天神,美翼之王的子孙,是名神裔,你要好好记住。”
鸟头人身的神裔说完,随即扔出一道火焰将天上的巨鸟驱离。
“离开吧神鹰的后裔,这里已经没有你的食物,若要再进攻就别怪我无情了。”
巨鸟听到了善羽的话后,又在天上盘旋了两到三圈才缓缓飞离,此时此刻,跳舞鸟终于安全了。
4.司徒鹏程的成年礼25
在凡人见不着,遥远的云端之上有着一座神裔所搭建的城池被称做小阿底提耶天宫,这座漂浮在天上的宫殿是以彩虹作为缰绳,由十六朵云所拉动的奇观,善羽等由天外而来的神裔一部分居住于此。
跳舞鸟被善羽救了后也住进这座华美的天宫之中,善羽特别为她造了一座花园,其中有鲜美的果实与清凉的甘泉,只要住在这个地方便不愁伤寒疾病,而她所需要付出的仅仅是她的歌声与舞姿。
善羽没有问跳舞鸟从何而来,也没有机会让她诉说自己的来历,因为这位神裔对这种事毫无兴趣,她对这位神裔的价值就只有表演而已。
跳舞鸟深怕惹怒善羽而被抛弃再次面临死亡,所以尽心尽力地为善羽服务,以求不使其失望。
“真是美妙的歌声,难怪藏在河谷的神灵一直不肯割爱。”
善羽对跳舞鸟的歌舞感到满意,常一边啃着作为食物的毒蛇一边欣赏她的表演,日子就这样过了一年。
某一天,善羽又到了花园来欣赏跳舞鸟的表演,然而这一次他却很不满意,因为跳舞鸟的嗓子变得低沉,不再像过去那样嘹亮出尘。
善羽对这件事感到愤怒,于是他召来跳舞鸟要知道这其中的原因。
“在这花园之中无灾无病、不难不祸,究竟是有甚么理由能让你的嗓子变成如此?若是不从实招来天火将会把你燃烧殆尽。”
面对神裔的宣告,跳舞鸟不敢不说实话,于是她一五一十地将嗓子哑掉的原因告诉善羽。
“夜夜啼哭而哭哑喉咙?真是愚昧的行为,若是因为这种事无法将声音贡献给我可是十分不敬啊。也罢,既然你声音哑了我也不留你,你就回去处理挂心的事之后再来为我歌唱吧。”
善羽知道这件事之后感到十分不快,但是并没有给予跳舞鸟惩罚,而是让她离开处理挂心之事。
且善羽还在在跳舞鸟临行之前,另外给了她一根羽毛。
“这根羽毛能让你在飞行的路上不受任何鸟类伤害,你将它插在那个男人身上,如此他就会变成神的仆从不再是人类,在这之后他就能够升天飞行也不会再挂念故乡的一切。你把他带回来,省得成天把这人放在心上,专门做那倒我胃口的表演。”
跳舞鸟对善羽的赠与表示深深地感谢,并随着神裔的指点找到了往石堡的方向。
就这样飞了七天七夜,跳舞鸟总算见到了熟悉的景色,可她在天空翱翔的身影忽然一滞,忽然想到即使回到此处她也没有办法从女巫手中救出司徒鹏程。
于是跳舞鸟决定去找人问问该怎么做,可是不管地鼠或是黄鱼都没有办法从女巫的手上救出司徒鹏程。
就在这时,跳舞鸟回忆起了住在森林之中的草衣人,她认为如果是这位草衣人应该有办法。
在森林内外绕了一天一夜,跳舞鸟终于找到了那位草衣人的踪迹。
“小鸟儿又是你?与你在一起的那个小子怎么了?”
因为要求助于对方,面对草衣人的提问,跳舞鸟努力地将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一切努力表达出来。
“原来还有这种事?其实我也不是不能帮你,但是这段时间你必须照着我的话做,而且成功将这小子救出后你必须完全听从我的命令去做一件事,如果不兑现那个小子便会死去。”
恐怖的条件从对方口中吐出,不论听者是谁都能感觉到其中的危险,然而跳舞鸟不可能放过好不容易求得的希望,她接受了这极为不利的条件。
4.司徒鹏程的成年礼26
“你听我说,那时候格劳他啊,竟然抓了一只青蛙给我做礼物,说是让叫声嘹亮的青蛙陪在身边喉咙的沙哑也会更快恢复,你说这怎么可能啊。”
“那时候我想要看看在山谷里生长的,只有月夜才会盛开的花,结果格劳他……”
“格劳他啊……呵呵呵……”
宁静的石堡中,孤独的声音在其中回荡,这是只属于女巫的愉快笑声。
女巫倾诉的对象是那被困在水造的四方形箱子中,如今依旧闭目不语的男人。
不知是从何时开始,女巫在照顾大黑鱼的闲暇之余总会到这个男人的面前诉说自己的心情,仅仅只是个俘虏的男人不知何时成了她抒发情感的工具。
“我真是不懂你啊,露莎卡,为何你要对着不会回应的人类说话呢?你说的这些大可以跟那只黑鱼说,至少他还会摆动尾鳍来回应你。”
就在女巫的安详时刻,地母神的声音不知何处传来,那声音有如深夜的冷风直接吹入石堡之中,让女巫瞬间感到一股不明所以却似永无止尽的寒意。
“我只是习惯在这里自言自语而已!”
惊慌失措,这是女巫很久没有展现过的情绪,但在此时不知为何又再一次出现,随着那未知的寒意蔓延全身。
“自言自语吗?以独居者而言真是不错的习惯,那你就继续自言自语吧。”
地母神的声音消失了,石堡中能够言语者又只剩下独坐于水牢旁的女巫一人。
女巫不明白地母神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有何用意,但是在她身体内部的寒意却是久久未消,即使让柴火烧得更加旺盛也毫无意义,残留在心中的颤抖一丝也未曾减弱。
“怎么一回事?难道有人在对我下咒?否则我的身体内部怎么会感到这样寒冷?”
女巫站起身来四处张望,却不见有任何人,大黑鱼依旧在水池中悠闲地游动,男人依旧在水牢中闭目沉眠。
“难道是我弄错了?或是有人对我施展幻惑之术?不会的,我拥有神灵的权柄,又有谁能对我下咒而不让我察觉?”
女巫在石堡中反覆踱步,情绪显得焦虑,忽然抬起头来瞧见在水牢中,男人的沉稳面孔。
“是你吗?是你对我下了诅咒?”
沉睡中的男人当然不会对女巫的问题有所反应,但这却让女巫的焦躁又提升了一个阶层,挥手召唤出一把利刃要将男人的头颅割下。
然而这把利刃却始终漂浮在半空中未曾斩向男人那毫无抵抗的颈椎,就这样过了好一会儿,女巫才叹了一口缓缓走近男人。
“我不下手杀你,我不能下手杀你,为什么不下手?对了,因为我还要让那只傻鸟儿尝到苦果,就是这样,所以我就暂时饶你一命了,呵呵呵。”
女巫自言自语地转身离开,利刃也随着她的脚步掉落地面化作粉尘,石堡的正殿中,只有男人依旧毫无知觉地在水牢中静静沉眠。
4.司徒鹏程的成年礼27
接连降雨,整座小山中都充满着潮湿的霉味,久住于此的女巫对这种现象见怪不怪,一如过往地施展法术将这些恼人的湿气逐出石堡之外。
然而这种天气依旧有办法影响女巫的心情,从远处吹来的风不管驱逐了几次,其中的湿气还是浓烈地让人不免皱眉,无奈要将风彻底隔绝的法术太过麻烦,女巫只有接受。
今日潮湿而令人浑身不快的热风一如往常从远方吹来,意外地,这一次的风并没有带给女巫不快,反而使她露出了一抹灿烂的微笑。
“终于来了吗?但是我可不会将他还给你呢,他永远都是我的东西。”
女巫看了一眼在正殿水牢中沉睡的男人,脸上忽然流露出一丝痛苦的神情,偏头走入石堡深处。
正殿寂静无声,徐徐暖风从石堡外吹入在水牢上扬起细不可见的涟漪,一道黑影乘着风从远方逐渐接近,跳舞鸟无声无息地偷偷潜入石堡中,悄悄地走近正在沉睡的男人。
“还让我等真久啊,你这只傻鸟。”
忽然,在水牢中的男人转过头来看着跳舞鸟,平静的面孔突然变得狰狞,双手从水牢中伸出要将跳舞鸟抓住,活活勒死。
跳舞鸟知道这是女巫的法术,她遵照草衣人交给她的方法,开始放声尖叫,这叫声尖锐刺耳而且响彻山林久久不散。
忽然,跳舞鸟眼前的幻觉瓦解了,正殿中水牢内那名她所要营救的男人依旧沉睡,而女巫则捂着双耳,痛苦不堪,怎样也不能相信自己的法术被破解了。
“可恶!你这只臭鸟是谁教你这个方法!”
女巫对着跳舞鸟破口大骂,一边施放法术唤来水鞭要将跳舞鸟抓住。
可是跳舞鸟已经看过一次这个法术怎么可能还会简单被抓到呢,只见她左躲右闪,完全闪过水鞭的追击,而且还大胆地向女巫俯冲而去。
女巫看跳舞鸟轻松地闪过自己的水鞭而且还嚣张地向自己冲过来顿时火气上升,口中吐出一阵沙暴直接喷往跳舞鸟。
所幸跳舞鸟这次俯冲本来就只是摆出来吓人的,压根没打算向直接对女巫下手,因此她只有稍稍被沙暴波及便脱离了攻击范围,随后逃之夭夭。
“呵呵呵,看你还有甚么本事!”
女巫看着跳舞鸟的背影得意地笑了起来,忽然见到地上有着甚么东西掉落在地,走近一看却是一顶美丽的花冠。
女巫看着花冠倒抽了一口气,伸手将花冠捡起,将上面的沙尘轻轻拍掉,十分宝贝地捧在手中反覆地看着这顶花冠,最后才小心翼翼地将其戴在头上。
一股幸福的感觉从女巫的心中升起,困扰她多日,来自身体内部的寒意突然消退更让她欣喜若狂,觉得整个世界都恢复了光采。
就在这时,地母神的声音在石堡中响起,提醒她有人要上山了,她往水池看去其中显现的是一名全身被杂草覆盖的人正逐渐往石堡前进。
4.司徒鹏程的成年礼28
女巫知道又有人即将到来便提前准备,打算以幻术先下手为强,探探对方的底细,谁知道草衣人自从踏入石堡后便一动也不动,就如同过去把守于此的青铜像一般无趣。
见到这诡异的情况女巫也无法不动作,她走到草衣人面前掀开那被杂草覆盖的身躯,然而其中却空无一物。
“在找些甚么吗?美丽的女巫。”
忽然,从一个完全不同的方向传来了一道男性的声音,女巫回过头去,却发现草衣人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自己身后。
“你是谁?这里是我的地盘,你想要做些甚么!”
疑惑与恐惧一瞬间覆盖在女巫的身上,面对这不知其底细的不速之客她迅速召唤出了水鞭与青铜像,倾尽全力戒备。
草衣人对女巫这动作并没有太多感想,只是盯着女巫头上的花冠,花冠安稳地待在女巫头上使他感到安心。
这花冠中有一个秘密,其中藏有善羽交给跳舞鸟的羽毛,对草衣人来说女巫如果不插上这根羽毛他的一切计画便无法开始。
为了这根羽毛草衣人花了许多时间说服跳舞鸟,因为对跳舞鸟来说这根羽毛是她未来与司徒鹏程一起生活的关键,有了这根羽毛司徒鹏程就会忘却故乡的事与跳舞鸟一起回到小阿底提耶天宫。
但是草衣人需要这根羽毛的效果,所以他利用了司徒鹏程在跳舞鸟心中的地位,他要跳舞鸟想想司徒鹏程愿意为了她而放弃故乡吗?如果就这样自私地让司徒鹏程忘记自己的故乡那司徒鹏程这段旅程又算甚么呢?
跳舞鸟知道司徒鹏程的愿望,这个在还只是个孩子时便离开家乡,在外流浪的时间比在故乡的日子还要多上几倍时间的男人所念念不忘的就是他的家乡,希望自己的高祖父谅解并承认他的努力,若是将故乡从他的生命中夺去,那么这个人或许除了外表之外不会有任何地方还是他。
跳舞鸟困扰了许久,最后选择将羽毛交给草衣人,草衣人将羽毛编入花冠中,这顶花冠的样式是他利用占卜所得知,过去女巫的未婚夫曾经送给她的礼物,草衣人相信比起任何雍容华贵的头饰只有这顶花冠能让女巫心甘情愿地自动戴上。
于是草衣人让跳舞鸟前往石堡时将花冠先偷偷扔入其中再飞入石堡,女巫的幻术会在进入石堡的那一刻施展开来,这段时间被施术者是不能动的,但是声音却可以从嘴中发出,因为女巫需要从别人的嘴中知道对方的来意,就如司徒鹏程踏入石堡的那一次。
女巫施展幻术时会很专心,否则她没有办法读取对方全部的反应以做判断,因此破解的方法有两种,一是瓦解对方的注意力,如跳舞鸟般用尖叫来瓦解女巫的法术,二则是转移对方的注意力,如草衣人般利用假人吸引对方的注意力趁机潜入。
不管过程如何,跳舞鸟让女巫戴上了花冠,而草衣人自己也潜入了石堡中,一切都已经就位。
草衣人扫了一眼在水牢中沉睡的男人,他知道这是跳舞鸟要他营救的对象,但是他也有自己的算盘,对他而言救助这男人的行动可以放在最后没有关系。
“经过多少次的季节更替,我被你的法术挡在山外无从施展,可是美丽的女巫,美丽的露莎卡声名远播,享誉四处,我一直都在这里等待机会与你相见,让我开门见山地说,我是你的朋友,来解决你多年的心头之患。”
草衣人浑厚的声音在正殿中回响,女巫不自觉地皱起眉头,面对这来历不明的访客她感到越来越沉重的不安。
4.司徒鹏程的成年礼29
很久以前,与女巫有着婚约的青年因为碰触了神秘的黑色湖水而被变成了一条大黑鱼,女巫求神问卜,用了一切方法都没有办法将她的未婚夫变回人类。
村人们见女巫因为无能为力日日消瘦下去感到不舍,纷纷建议她放弃这段婚姻,一开始她不以为意,认为这只是村民们的安慰,然而这安慰却渐渐变了调。
女巫的家人以十分强势的姿态介入女巫的生命中,他们宁愿动用暴力也要让女巫放弃那条即使地母神出手都变不回原形的大黑鱼,家人加上村民的压力,逼得女巫想要逃出村庄带着大黑鱼私奔。
但在最后,女巫却选择了诅咒所有的村人让他们变成鱼,而自己则搬到了远方的山中与大黑鱼同居,避开了所有的人。
一直以来女巫的愿望就是要让她的未婚夫变回原状,她不断地寻找方法,但却一点进展也没有。
可是就在今天,草衣人出现在女巫的眼前,他这样对她说:
“我是你的朋友,来解决你多年的心头之患。”
女巫心中泛起了阵阵涟漪,正当不安逐渐吞噬她的心灵,花冠中突然传来一股力量,神裔所赠与的羽毛中使人忘却烦恼的力量此刻正影响女巫的精神。
女巫渐渐感到平静,她开始因为多年来自己做不到的事有人能够完成而感到心动,原本表情凝重的脸庞渐渐露出了无忧无虑的笑容。
“既然如此,神秘的客人,你有甚么办法处理这个连神灵也束手无策的问题?”
对于女巫的剧变草衣人并没有多少表示,因为他早就知道羽毛被施有忘忧的法术,这个法术的作用能够为他省去许多麻烦,让问题变得简单,所以他不认为有破解的必要性。
“我曾经听说过你所用的法术全都是利用神灵的力量来破解咒术,可是这个方法显然没有用,时至今日鱼依旧没有变回人,所以我想了一个办法。”
草衣人从草衣中拿出了两个小瓶,小瓶的材质有如冰雪一般透明,闪闪发光,瓶中所盛溶液一蓝一红不管哪个都在绚丽中带有危险的气息。
“为何无法破解诅咒呢?如果是神灵的力量不够我们就用献祭来增强法力的能量,如果解咒的过程不对,我们可以换个思考方式,而这两瓶灵药两者兼备。”
“你可以说得详细一些吗?”
“当然,美丽的女巫,就如同断裂的铜剑不管如何修补也不能如原先锐利,毁损的誓言也不能够重新弥补,所以我们不如换个方向想,铜剑若要如过去锋利不如回炉重铸,誓言若不能修补只需重新起誓,虽然不能让鱼变回人,但我们可以让鱼变成人。”
“原来如此,我一直研究解咒的方法却徒劳无功,不如直接施法让鱼变成人吗?”
女巫如今一脸平静地回应着,若是在过去只会被她以胡言乱语拒绝这种想法,因为这就如同承认了地母神所说,那条黑鱼并非她的未婚夫这件事。
可是如今的女巫不会有那样强烈的情绪,她好奇地看着草衣人手上的小瓶,以充满期待的眼神看着草衣人。
“这些灵药要怎么帮助我呢?”
“这两瓶灵药是一组的,喝下红色灵药的一方会将自己的特性交给喝蓝色灵药的一方,也就是说会将你的人类性质交给那条黑鱼,是完全符合献祭与思考转换的药剂。”
“喝下这瓶药我会变成鱼吗?”
“只要喝下一半就不会完全改变。”
“是吗?听起十分可靠呢,拿来给我喝吧。”
草衣人的讲解可疑至极,但在忘忧状态的女巫却浑然未觉,伸出手向草衣人讨取可疑的药剂。
“先不要急,若要这些东西可是得付出一些代价的。”
“你想要甚么呢?”
女巫对草衣人的要求丝毫没有排斥只是再度以好奇的口吻开口询问,而草衣人也大方地开出自己的价格。
“如果让他变成人类,我要你身上地母神的恩赐。”
4.司徒鹏程的成年礼30
女巫有能力也曾考虑过与大黑鱼一起离开村庄,让一只鱼在陆地上呼吸与行走对她而言并非难事。
但在那之后,女巫决定了对全村下诅咒,让村人全都变成鱼。
如今在女巫的面前,草衣人开出了自己的条件,只要她愿意接受,这长久的折磨便会走到尽头。
受到忘忧法术的影响,女巫不疑有他地接受这个条件,然而当她打开红色灵药喝下了一小口,一股怪风忽然吹入石堡内将女巫的花冠吹落,就在此时,先前被忘忧法术所压制,诡异的不安感以数倍力道反弹,重新充斥女巫全身上下。
“您这是何意?伟大的地母神为何掀起这道怪风企图阻碍女巫与我的交易?”
看着因为失去羽毛的力量而满脸混乱,情绪变得极不稳定的女巫,草衣人对着空无一物之处大喊。
“我要我所庇护者有能力做她所希望的选择,若是她在那古怪的状态下做出判断有违我的希望。”
“您大可以从一开始便不让我接触她。”
“她戴上那顶花冠是她的选择,这个选择让你们相遇也致使交易得以继续,但是交易是否应该完成必须由她决定而非由法术决定。”
地母神的声音在大殿中回响,草衣人的脸被草木所覆盖而无法看出他的表情,不过他似乎不是很在乎地母神暂时中断这场交易,虽然面对神灵大部分的人往往没有在乎的权力。
“既然您这样说了,我也不好多说些甚么,美丽的女巫啊,就由你来决定我们之间的交易是否继续,不过你别忘了,你是多么希望你所爱的那条鱼能够恢复原状。”
对草衣人的话女巫毫无反应,在摘下花冠后她的记忆一团混乱,她不知道自己在做些甚么,也不清楚自己为何会这么做,她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从一开始就不该与这个草衣人有所接触。
女巫呆坐在地看着手上已经被喝下一半的红色灵药以及还未开封的蓝色灵药,她觉得这两者都充满着诡谲的气息,然而草衣人的话言犹在耳,她并不想放开或该说是不敢放开让大黑鱼恢复的机会,若要就此放手必定要有一个够好的理由来说服她自己。
“我想或许我们应该中止这次的交易,因为我的行为完全被法术所影响并非出于我的意志。”
“我知道,若是你正常想必不愿意将那条鱼恢复原状。”
草衣人听了这话后若有似无地冷笑了一声,似乎对女巫的反应感到滑稽,语气中无不带有讽刺地说道。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当然希望格劳恢复,只是……对了,这药剂太过可疑,而且不确定效果。”
“美丽的女巫,你我都不可能确认咒术真正的功效,除非他的力量显现,你既然已经有了这么多次的失败何不试试呢?若是出了问题相信你自己也有解咒的办法。”
“这……我的意思是说如果我这样做了就等于承认那不是格劳了。”
“可是你可爱的鱼可不在乎你在不在乎,若是你真的爱他就应该为他牺牲才是,不管是地母神的恩赐、人类的性质还是那微不足道的自我感受。”
“我……”
草衣人看出女巫并不想要完成眼下的仪式,想找出理由来推托,所以才会找出些可笑的理由来搪塞。
其实想要拒绝只要表明不想继续就够了,在地母神眼下草衣人没有强迫她的可能性。实际上女巫所说的话并不是对着别人而是对她自己,她希望拒绝草衣人的理由能过得了自己这一关,可却也因为仅仅只是想应付自己所以才会说出屡屡被草衣人反驳的可笑理由。
“难道你真的不想让那条鱼变成人?若是这样我也只能离开。”
草衣人并不想陪着女巫继续胡闹下去,他直接将是否继续交易与女巫是否真心两件事彼此捆绑,用意自然是逼迫女巫表态。
此时的女巫感到进退两难,前门有虎后门有狼,若是拒绝这交易她无法说服自己,这将使她多年来的行为化作泡影,可是要她接受这古怪的交易却又十分抵触。
烦恼之余,女巫的心思开始在意起了无关紧要的事,天上的太阳、温热潮湿的大地,以及习习暖风,她不明白为何天气明明如此炎热她现在却渐渐感到寒冷。
女巫看司徒鹏程上的花冠想要将戴上,却又害怕再一次失去自我意志,就在这无言的忧郁中,她忽然感到晕眩,应声倒下。
4.司徒鹏程的成年礼31
晕眩中,女巫做了一个梦,一个甜美的恶梦。
自从未婚夫变成一条黑鱼,女巫的婚约便受到众人反对,为了逃避这股压力,女巫决定搬到离村庄稍远的地方居住。
女巫的行为虽然村人不太赞成却也谅解,只是偶尔派人去劝说,希望她回心转意。
日子在女巫试图为黑鱼解咒中一天天过去,渐渐成为安详的日常,直到某天,一名从村庄送来物资的男人改变了这一切。
这个男人是村长的儿子,因为他在村外解决了许多问题所以人人都说他是个聪明人。
男人有着金色的长发,白皙的肌肤与俊俏的面庞,喜欢穿着染成黄色的衣物,给人十分明亮的印象,而且他对村人的态度和蔼可亲,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因此他也被称作太阳的孩子。
这个男人长年在村外打理村庄与各个村落之间的关系,偶尔会带回新的智慧与法术泽被众人,在他这次回村时听闻了女巫与其未婚夫的消息感到十分震惊,所以前往拜访。
“听闻格劳变成了一条鱼我感到无比惊讶,所以特来慰问。”
“谢谢你的关心,请进来吧。”
女巫请男人进入并接过了对方带来的物品,那是些药草与油盐之类,无法靠一个人自给自足的物资。
“只是真没想到,离开村庄前还跟在我身边大哥前大哥后的小子会与村中最受欢迎的女孩订下婚约,如今却又变成了一条鱼,神灵们的旨意真是凡人莫测啊。”
“你的意思是?”
女巫看着男人略带遗憾的表情感到些微不安,她想起了日前她的家人也是以这种体贴的表情作为幌子,利用温情攻势想逼她回心转意,因此她对这名村中最有势力的男人有着若有似无的戒心。
“我没有甚么特别的意思。”
“你不是来劝我放弃格劳吗?”
“我没有这个意思。”
“真的?”
“当然,格劳对我来说就像是亲弟弟一样,就算他变成了鱼这点对我来说也不会改变。”
女巫问题中所夹藏的疑心病在男人面前表露无遗,对这样傻气的问题男人不禁莞尔失笑,只见他走近水池,看着其中的黑鱼。
“你看格劳他现在不必工作就有得吃,不必担心外在的战乱,也不必因为野兽而烦恼,鱼不也有鱼的好处吗?”
“你真的不反对我与格劳在一起吗?”
对男人一而再,再而三的保证女巫并没有太多信心,依旧继续追问。
“没有甚么好反对的,这是你的选择不是吗?只是会有些忌妒这位小弟有这么好的女孩陪伴罢了。”
面对女巫的问题,男人边说话边伸出手来摸了摸女巫的头,一边以欣慰的表情对她说:“村里的孩子多是我跟你姊姊带大的,男孩子归我管,女孩子归她管,所以有困难一定要讲出来,就算长大了也不例外,好吗?”
女巫被男人的动作吓得措手不及,只有尴尬地红着脸默默点头的份。
“在我下次离开村子前都会过来看看,如果有需要一定要说出来,知道吗?”
男人是忙碌的,即使从外地回到村中也没有机会闲下来,因此在短暂地探视后便离去,只留下女巫站在门外默默注视着他的背影。
4.司徒鹏程的成年礼32
太阳般的男人离去了,但女巫并不因此而清醒,梦还在持续着。
日子似乎过去了一段时间,男人也似乎来往女巫住所多次,没有人能清楚这股感觉是真是假,在梦中一切都是如此清晰却又朦胧。
没有前因后果,梦的第二幕,女巫又梦见了金发而潇洒的男人造访她与黑鱼的住所,两人坐在户外闲聊,起头谈了些甚么谁也不知道,但女巫似乎对男人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大哥,你喜欢甚么样的人?”
“真要说……应该是像你一样的人。”
“这是甚么意思?”
“再如何美丽的花都会随着时间枯萎,我相信如果有真正美丽的事物那一定是人心,而你对格劳的爱护让我见到了真正的美丽,如果是你这样的人我一定很乐意接受。”
男人的回答让女巫感到心跳加快,一种胸闷与阴郁的古怪情绪在心中不断扩散,她想不起自己是如何回应男人的答案,只记得回过神后男人似乎已经离去,一如往常回到了十分忙碌的工作岗位上。
女巫边发呆边远望着夕阳下沉,然而夕阳不仅没有下沉反而渐渐升起,随着太阳高挂空中,金发男人又从村子的方向到来。
这一次,女巫又问了男人其他问题。
“大哥,你要结婚了?”
“是啊,以前的婚约者染病过世后因为事务繁忙所以就没有再娶了。”
“那为甚么现在又要结婚呢?”
“是跟邻村村长女儿的婚约,不仅我会娶对方的女儿为妻,我妹妹也会嫁给对方的儿子,如此一来两村就不必再为山上的水源起争执。”
“你不拒绝吗?这样的婚姻不会幸福吧!”
“没问题的,对方的女儿也是个不错的人,相信就算我变成鱼她也会照顾我一辈子,所以你不用替我担心。”
男人的话语在女巫的耳中带来强烈的不协调感,她感到难以专注在眼前的对话上,紧接着她感觉到时空再度扭曲。
不知不觉梦被推向了第四幕,不知何时,一名高大健壮,身披野兽皮毛的大汉站在女巫面前。
“少村长出发去迎娶邻村村长的女儿之前会十分忙碌,所以特别交代我来看看你需要些甚么。”
“他……他要走了吗?”
“就在这几天吧。”
“是,是这样呢……”
一股怅然若失的情绪在女巫身体内部蔓延,似乎除了将要远行的金发男人外,她的体内也有着不明的物体即将离去,忽然有某种冲动笼罩在她的身上,要她追上去。
“追上去?不,不能追上去,这是不忠诚的举动,而且……追上去就没有意义了……”
女巫试图否定来自体内的冲动,她开始对着自己喃喃自语。
“我喜欢格劳!”
“我爱格劳!”
“我排除万难也要跟格劳在一起,现在就是我努力的成果。”
对着自己喊话,女巫感觉充斥全身的冲动逐渐退去,她成功否定了来自身体内部的暗潮。
然而在这时,被男人派遣而来的大汉却是站在水池边,以轻浮的语气这样对她说:
“我说你啊,干嘛抱着这条大笨鱼不放,其实你可以有更好的归属。”
大汉的话平凡无奇却让女巫才刚刚平静的心情再起波澜,这类话她已经听了很多次,但没有一次像现在这般让她感到如此怒不可遏,莫名的愤恨不受控制地从她嘴中喷出。
“我告诉你!我喜欢格劳!我爱格劳!我会为了爱他付出一切,这是你这种人能懂的吗?你甚么都不懂!你甚么都不了解!少在那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等等!你冷静一点,算,算我说错话了。”
大汉不明白为什么女巫会突然这样激动,但看到女巫满脸泪水鼻水,表情狰狞,而且发疯似地对自己破口大骂的确吓坏他了,这种慌乱感就是碰上附近森林中那只过分巨大的野猪之王也没有产生过,他完全乱了阵脚。
“你们不懂!你们全都不懂!你们谁懂我的痛苦!我要诅咒你们!我要你们全部都跟格劳一样变成只能在水中生活的鱼!”
地母神回应了女巫任性的要求,全村都成了鱼,同时无言的压力也从梦中向现实推进,女巫的梦就此闭幕。
4.司徒鹏程的成年礼33
女巫从梦中逐渐清醒,双眼微微睁开却发现红蓝两色的小瓶依旧在她面前逼迫她做出抉择。
将蓝色小瓶的液体倒入水池中让大黑鱼喝下,女巫的未婚夫会复原,女巫的愿望就会实现。
过去女巫对与草衣人的交易感到踌躇,因为她信赖身体内部一直提醒自己不可以接受这交易的不安感,但如今她却对自己的踌躇感到害怕,万一梦中的一切都是真实的该怎么办?
女巫开始发抖,在她眼前的抉择并不只是选择结果,更是选择过去,最严重的情况她会完全将自己否定。
“你已经醒了,露莎卡。你已经知道自己在这里是因为甚么原因,那么公平抉择的时刻也到了,给出你的答案。”
地母神的声音再次在正殿响起,丝毫不给处于混乱状态的女巫任何整理思绪的机会,女巫对地母神的行为感到莫名惊愕与恐惧,因为这是长久以来这位神灵第一次以催促的语气命令她,表现出与过去的态度完全不同。
“我……”
“没有甚么好犹豫的,美丽的女巫,你的愿望不是早就决定好了?”
在地母神表态后,草衣人也跟着出声,但与地母神不同,他的声音十分平稳,不催促也不期待却显得胸有成竹。
“闭嘴,不要诱导她的答案。”
“谨遵您的意思。”
草衣人一开口便被地母神喝退,然而那一切皆在掌握之中的态度却未有任何变化。
就在这时,女巫似乎从痛苦的挣扎之中做出了抉择,她露出了凄惨的微笑,对着别人又像对别人,以一种虚弱又飘渺的声音开口了。
“没有甚么好抉择的,我怎么可能不爱格劳呢?”
一把抓起了蓝色药水,女巫走到水池旁,忽然,她的脚步无法移动了,地母神的力量困住了她。
“你为何会做出这种选择?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前因后果,知道了自己的想法不过建立于虚幻之上,为何不趁现在导正自己的作为呢?”
“您现在可是在影响他人的抉择?伟大的地母神。”
“闭嘴,我只想弄清楚为何她会如此抉择,她的祖先曾经使我惊讶,见证人类在逆境之中的可能性,但为何如今却是这样偏差的选择,眼前的出路如此明显而她却宁愿选择那条死路。”
听了地母神的问题,女巫的笑容更加惨淡,她以十分虚弱的声音开口。
“我爱格劳,我必须爱他。”
“容我再次开口,伟大的地母神,对神灵而言或许那里真有出路,但对人类而言那不过是另一条死路,您不能期待他们拥有神灵的观点。”
地母神听了草衣人的话后便不再言语,然而女巫身上的束缚也未被解开,好一段时间后,才听到地母神缓缓开口。
“好吧,你再看看这个吧,如果你还坚持你的选择那我也会解开束缚。”
地母神话一结束,石堡中忽然传来隆隆声响,一道黑影缓缓进入女巫的眼中。
4.司徒鹏程的成年礼34
无声无息,黑色的影子忽然出现在石堡之中。
影子十分巨大,一瞬间占据了整座石堡的空间,也占据了女巫全部的视线,过了好一会女巫才能够渐渐辨认出这影子的形象。
巨大的鳞片,比正殿还要大上数倍的鱼鳍,超乎人类想像的存在从黑影之海缓缓浮起,光是要将这形体收入眼帘就得耗费大量心神,然而女巫的双眼却眨也不眨地继续看着眼前的景象,原因无他,只因为这具异常庞大的躯体上竟然有着一个人影。
只有上半身的年轻男人附着于巨大的身躯之上,面无表情地看着石堡中的一切。
“格劳……为甚么……”
因为时间久远而在脑海中呈现一团模糊的面孔在此时又渐渐浮出记忆的水面,过去勒紧了女巫的气息,年轻男人的姓名被无情地从口中掏出。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格劳不是变成鱼了吗?为甚么会在这里?”
女巫呆愣了好一阵子才回过神,她拭去一身冷汗,并向地母神开口询问。
“当初那一潭黑色湖水显现之时并不是只有人类去拯救你们的同胞,我也履行了作为庇护者的义务。”
“既然你出手了,那为甚么格劳会变成这样?”
“黑色湖水并不是普通的存在,他拥有的力量比神灵更加强大,即使是我也受到了伤害,格劳在黑色湖水中被分裂成了两半,他的下半身成了你池中的那条黑鱼,而他的上半身则黏到了我的身上甩都甩不掉。”
“我……我不能理解!如果真是这样长久以来我到底算甚么!你为甚么不早点告诉我!这算甚么!这算甚么!这算甚么啊!”
女巫听了地母神的回答,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只觉得她所知道的一切都在扭曲,几十种感情同时涌出令她不知如何是好。
“告诉你这件事只会让你放弃复活格劳,这并不符合我的希望,我所希望见到的是人类在面临困境时超越困难的意志。”
“那你为甚么要现在才把这件事摊开来!你为甚么不干脆让我继续错下去!”
“因为你的行为让我困惑,眼前已经有足够引导你走向正确路途的证据在眼前,但你毅然决然走向了死路,我想看看如果连这最后的证据都摊开来你会如何抉择。”
地母神的话语再一次于女巫心中扎上一针,这时她才真正地体会到了神灵与人类的差别,这些神灵根本不会去体谅人类,不管庇护或是降灾不过就是他们闲暇之时所做的事,他们的本质与人类从来就不相同。
女巫沉默了,或者说是已经不知道该做些甚么,她只觉得天地正在倒转,泪水无言地滑过她的脸庞,如果可以,她希望现在就从这世界上消失。
然而就在这时,一直未出声的草衣人突然开口。
“美丽的女巫,伟大的地母神,您们之间的问题我不想多说,但是选择尚未结束,是不是能给我一个答案呢?”
草衣人不合时宜的话语打碎了石堡中的宁静,女巫转过头冷冷看着草衣人,忽然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你说得很对,一切都还没结束,我突然有个想法想要实现……”
4.司徒鹏程的成年礼35
“将鱼变回格劳的下半身与他的上半身彼此缝合……这是多么愚蠢的想法,露莎卡,我应该已经说过很多次那不是你的格劳,黑色湖水已经打乱了万物中的因果关系,这个世界上不存在任何一种法术能将他们彼此相互联系。”
“不试怎么会知道呢?解开我的束缚吧。”
“这是愚昧的抉择。”
“这是我的选择。”
女巫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如她所想,这想法无法获得地母神的赞同,但是既然女巫已经做出了最后的抉择,地母神也无法继续困住女巫。
不知不觉间女巫身上的束缚已经被解开了,她带着愉快的表情将蓝色药水倒入水池之中。
“看样子结果已经很清楚了,伟大的地母神啊,您的恩赐到达我的手上之后还请多多关照。”
“难道你原本就知道事情会如此发展吗?”
“人类的习性始终如此,对他们来说思想不过是为了情感服务的存在,他们无法舍弃已经付出的部分,对他们而言,碰上错误最好的处理方法就是继续错下去。”
草衣人的话语中带着欢愉的气氛,在这鼎立的战场上他显然是最终赢家,只差一些他就能获得地母神的恩赐与跳舞鸟的承诺。
就在此时,池中的大黑鱼开始猛烈挣扎,蓝色药水已经逐步地发挥了应有的效力。
黑鱼的身躯渐渐改变,但却未如女巫所预期成为一双人腿,反而成了有着人类四肢,挺着一个古怪大肚子,鱼头人身的诡异生物。
“呜呵。”
鱼头人身的诡异生物发出了古怪的声音,缓缓地从池中爬了出来。
“你是格劳吗?”
女巫对着鱼头人身生物提问,但那鱼头人身生物却只是面无表情地盯着女巫看,一张嘴不断地上下蠕动,很显然作为鱼的习惯并未退去。
“你是露莎卡吗?你的脸比起从水中看来得更加美丽。”
粗重的声音从诡异生物的嘴中发出,但这反问依然让女巫双眼为之一亮,因为听起来就像是认识许久的人才会说的话。
“格劳,你真的回来了?”
“格劳?我不是格劳,不要用那个名字叫我,我叫做福贾诺。”
“那你为甚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相处这么多年了我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呢?说起来你为甚么要照顾我这么久啊?是不是对我有意思?要我娶你也不是不行,虽然我不是很喜欢你,但是让你做个妻妾甚么的……”
没有几句话的时间,女巫的幻想便被诡异生物毁去,原本带有希冀的表情也渐渐变得呆滞,但是鱼头人身的怪物却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彷佛为了弥补过去不能说话的日子依旧没有停嘴的打算,滔滔不绝地继续说下去。
然而在场众人没有谁在意那诡异生物的话语,地母神在等待着女巫认错,草衣人在等待闹剧结束,而这一切的关键都是女巫,要让这故事完结只有女巫才能够做到。
“呵,呵呵呵,嘻嘻嘻,哈哈哈!”
忽然从女巫发出诡异的笑声,吸引了所有在场者的目光,只见女巫不断探头,似乎在找甚么东西。
“格劳,我的格劳呢?我的格劳在甚么地方?”
女巫四处张望,看了一会黏在地母神身上的人影摇摇头,看了一会草衣人又摇摇头,转头看向诡异生物后再度摇头。
“都不是,都不是我的格劳,我的格劳四肢健全,不会像棵树,也不会像只鱼。”
女巫不断地喃喃自语,突然她看见了正殿之中有一个水牢,水牢之中有一个男人正在其中沉睡,这让女巫十分开心地跑了过去。
“格劳!原来你在这里啊!”
“慢着!别解开法术!”
见女巫要将水牢的法术解开,草衣人连忙出声阻止,但是他的声音对于已经疯癫的女巫一点意义也没有。
水牢法术被解开了,水牢中的男人缓缓睁开眼,就在接触到男人目光的瞬间草衣人从石堡中消失了踪影,只有地上的草衣证明他曾经存在过。
4.司徒鹏程的成年礼36
司徒鹏程的意识渐渐恢复,紧接而来的是满肚子的疑惑。
不明所以地,女巫靠在司徒鹏程的胸膛上又哭又笑,让司徒鹏程完全搞不清楚眼下究竟出了甚么事,他的记忆还停留在被困入水牢的那一刻,因此完全无法理解将他关入水牢的始作俑者为何会在面前对自己不断献媚。
“等等,你先离开一些,这是怎么一回事!这又是甚么法术吗?”
稍稍回过神的司徒鹏程本能地将女巫推开,对他而言眼前的女性虽然美丽危险度却不下于森林之王,如果可以还是保持距离来得好。
“怎么了?为什么把我推开,格劳?你不喜欢我了吗?”
女巫被推开,脸上露出慌张的神色又一次靠了过去,然而司徒鹏程比她更慌张,见到被推开的女巫又黏了上来,他急急忙忙地使出更大的力量将女巫推开。
女巫虽然会各种法术,但本身终究只是一名弱女子,在无防备的状态下碰上司徒鹏程倾尽全力的一推只有重重跌坐在地的份,并于脸上泛起了痛苦的神情。
“你是怎么回事?先不要靠近我!”
“为甚么推开我,格劳?我做了甚么让你不高兴的事吗?如果我做错了甚么我可以改,你要我做甚么都可以!所以请让我在你身边吧!”
司徒鹏程见女巫声泪俱下,看来楚楚可怜不禁怀疑其中是否有陷阱,早在先前他就见过了女巫造出的幻境,对他而言眼前的事明显不会在现实中发生,只是他却也不明白自己究竟有甚么条件好让女巫设局来针对他。
经过多番考虑后司徒鹏程决定试试女巫究竟在打甚么主意,于是他这样说:
“甚么都答应?包括将村子里的人变回来吗?”
“你在意的是这件事吗?对啊!格劳很善良的,为这件事感到生气也是理所当然,对不起格劳,我在意气用事的时候完全没有考虑你的想法,我马上就把大家的诅咒解开。”
女巫说着,边开始祷念咒文,一道道强悍连凡人都能够感受到的波动从石堡传了出去,穿山越岭降临在岩山之中。
“解开了?”
“解开了。”
女巫说着,一边对着池水施法,岩山上的景象在池水显现。只见一个又一个人从池中爬出,表情从一开始的无所适从渐渐变成彼此拥抱流泪,欢欣鼓舞。
人们的欢乐震撼了司徒鹏程,他不相信那个女巫能够造出这样的景致,以致于他不自觉地出手去触碰女巫的脸颊,想要从中找寻真假的蛛丝马迹。
然而当司徒鹏程的手碰触到女巫脸颊的瞬间,他感受到的不是皮肤的弹性而是潮湿的触感,这名名为露莎卡的女巫竟然在他眼前逐渐液化,成了某种透明胶状的人形物体。
“这是怎么回事!我的身体怎么……”
“你交出了自己的人类性质难道忘了吗?”
“不要!我不要变成这样!救救我!我要跟格劳在一起!”
女巫凄惨的求救声在石堡中响起,但地母神却是毫无作为,冷眼看着过去百般呵护的眷属。
司徒鹏程虽然不确定这是现实与否,不过他知道这行为的涵义,神灵的庇护能够骄傲但不能倚仗,那是赐予而不是能够算计的事物,神灵从来不会为人类做出的选择负责,一切只能由人自行承担。
“露莎卡,你变美了,我先前还没有发现你这么美,我想向你求婚,请你当我的新娘!”
“你别过来!不要靠近我!”
唯一对女巫的声音有反应的是诡异的鱼头人身怪物,他觉得如水一般透明的女巫实在太美了,但女巫当然不会接受他的求婚,只见她脸露厌恶表情,转过身逃之夭夭,最终两者彼此追逐潜入了黑影之海双双消失在其中。
“没想到你才是最后的得利者,真是令我惊讶。”
“受尊敬的神灵啊,老实说我现在还不明白发生甚么事。”
“你不明白的事可多了,也许你终其一生都找不到让你明白的事,人类的不合理让我见到了不可能的奇迹与不应该的悲剧,你自己要小心可别被选择的漩涡吞噬了,现在我要带着我最后的两名眷族远离此地,好好活下去吧,人类的孩子啊。”
话刚说完,地母神庞大躯体便消失在黑暗中,巨大的石堡终于只剩下司徒鹏程一人。
4.司徒鹏程的成年礼37
司徒鹏程与其他人取得连系已经是几天后的事,村人们对司徒鹏程让他们回复原状感到欢欣与感谢,并表示会按照承诺随司徒鹏程一同返回家乡为神裔献上敬意,然而在那之前还有一个难题在等着他们,一个名为食物缺乏的问题。
村人的数量非常多,但他们过去的田地却已经荒芜所以必须以其他方法取得食物,而对此问题的唯一解就是森林中的野猪群,如果得到野猪们的肉就可以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至于粮食短缺。
既然有了目标村人们便开始收集木材、制作标枪、磨利石矛,准备与野猪群进行一场血战。
几日后的一个下午,天空中雷声隆隆作响,犹如出征前的军乐,就连森林深处的野猪们也感到四周有股与平日不同的氛围。
村中约有百来名猎人在这天前仆后继,按照计画潜入森林,要在这阔别已久的战场证明自己的能耐。
另一方面司徒鹏程也与跳舞鸟重新会合,打算从另外一个方向进入森林。
随着天色变暗,第一道闪电划过天际,猎人们的行动也如火如荼地展开。
如此数量的外来者进入森林当然也引起了野猪群的注意,致使野猪群在森林中引起一连串的骚动让鸟兽纷纷四散、走避。
没过多久,感受到危险的野猪们已经聚集在他们的王者,阿奇恩瑟的身边等着对这群侵略者进行一次迎头痛击。
“孩子们!有一大群人类到我们的家园来了!他们是一群孱弱又无能的动物,唯一擅长的就是扔石头木头以及逃跑躲藏!然而这些劣等的动物却不明白自己有多弱小,竟然胆敢踏上阿奇恩瑟的土地,你们说这能忍受吗?当然不能忍受!现在是时候让他们知道我们与他们之间的差距到底有多大!现在是时候撕裂他们!踩烂他们!用你们的利牙捅穿他们!孩子们,尽管横冲直撞吧!”
随着森林之王阿奇恩瑟的怒吼,野猪群逐渐散开,往人类部队的方向前进,一场关乎生命与生命的战争终于正式开幕。
野猪群凶猛地冲往森林中火焰燃烧的方向,只有人类才会使用火焰,以此判断人类的位置再适合不过,然而在那里他们所见到的却是插在地上的火把以及空无一人的平地。
下一刻,几十支标枪从天而降,插得野猪们遍体鳞伤,血肉模糊,彼此哀嚎不已。
若是其他地方的野猪大概在这一次的密集攻击之中就会被打败,但是这片森林中的野猪不同,他们更巨大也更强悍,受伤不仅没有让他们害怕反而激起他们的怒气,继续往标枪射来的方向冲去。
不过野猪们所面对的猎人也不是外来者,早在村人们还没受诅咒前便已经知晓这森林中野猪的可怕,所以他们自然不会掉以轻心,认为一次攻击就能够收拾掉对方。
决定何者是掠食者的战争越演越烈,野猪群不断往人类所在的方向冲刺,可最后所碰到的却总是从侧面而来的标枪,逼得他们不得不减速变换方向。
连续反覆转向的结果不仅造成野猪群的体力耗损,更让不少因为肌肉伤害无法跟上群体的野猪死于同伴的践踏之中。
领头的阿奇恩瑟心想不是办法,于是让野猪们围成一个圆,辐射状地散开寻找人类的踪迹。
这时天上的雷声又再次响起,大雨忽然降下,雨水熄灭了人类的火焰让他们顿时身处黑暗之中,两样变化接连而来让村人反应不及,四处开始传来了野猪暴戾的嘶吼与人类受到伤害的哀号声。
村人中一名金发男子看着伙伴不断被野猪们杀伤,知道这样下去必定会全军覆没,因为人类与此处的巨大野猪展开肉搏只有丧命一途,于是他吹响了挂在腰际的号角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并对着众人高声大喊:“全部的人集中到我这里来!”
这一喊可不得了,金发男子暴露了自己的位置,也暴露了自己的意图,惹得阿奇恩瑟低头冷笑。
“孩子们上啊!把这群劣等的动物全数歼灭!”
阿奇恩瑟怒吼着且情绪逐渐高涨,彷佛以人类做成的大餐已在眼前。
忽然,一颗大石头从树上砸到了这位森林之王的头上,剥夺了他的注意力,让他抬头向树上看去,与他有一战之缘的男人正站在树上对他微笑,笑容中似乎藏有无尽的寒意。
4.司徒鹏程的成年礼38
“好久不见了,森林之王,前些日子受你照顾,今日特来奉还。”
“是你这个人类吗?”
“正是,这次我就是来取你的血肉,好让众人饱餐一顿!”
“异想天开的小伙子!凭你们这群没用的人类岂能战胜我的部族!”
“当然可以!排除困难是人类的天性!只要不是神灵人类终能战胜!”
“狂妄!”
“那就来试试啊!”
司徒鹏程与阿奇恩瑟面对面已经是第二次,上一次他被这身躯庞大的森林之王追杀时丝毫无还击之力,千辛万苦才得以死里逃生,如果可以他并不希望第二次与对方交手,但是如今村人们因为黑暗而陷入与野猪群进行肉搏战的状态,他必须按照计画负起牵制对方首领的职责,否则一方井然有序,一方群龙无首的情况下人类一方将渐渐处于难以挽回的劣势。
所幸阿奇恩瑟是只表里如一的猪,这位森林之王虽然狡诘聪慧,却也如外表容易发怒,受到司徒鹏程的挑衅后很快地就放下了指挥部族的任务,要将眼前胆敢找他麻烦的弱者碎尸万段。
实际上阿奇恩瑟对大规模作战没甚么心得,在野猪的世界中多是单独比试,力大者胜,根本没有群体作战的观念,就阿奇恩瑟的想法而言,一只野猪能赢一个人类,两只野猪能赢三个人类,一大群野猪当然能赢比一大群还要多的人类,在野猪崇尚力量的世界还没有意识到团体力量与指挥系统的重要性,这最终使野猪群踏入了无可救药的死亡深渊。
金发男子在森林中吹响号角并发布命令诱使野猪群朝他的方向前进,可是这只是幌子,“集中到他身边”不过是在出发前便已经约定的暗号,从很久以前开始人们在狩猎时因为害怕自己的举动被动物的精灵所知,导致狩猎失败因此都会设定一系列的暗号想要骗过动物的精灵。
若是别处的野猪群必定不会被这浅薄的谎言欺骗,因为他们的祖先从过去开始就不断与人类进行互相蒙骗的生命游戏。
可是此处的野猪群不同,他们的强大远近驰名,根本没有人想要赌上生命来狩猎这群丛林中的怪物,这导致他们的优点在今天变成了弱点,赖以维生的护身符成了催命符,他们丝毫不知道自己冲向金发男子的这段时间人类正在他们身后重新集结,恢复应有的秩序。
野猪群冲刺的尽头将会是当初司徒鹏程在此处躲避的巨岩,等在他们身后的将是更多长矛与石块,以及看似永远追不上的人类攻击阵法。
另一方面,阿奇恩瑟还不知道他的离开让自己的部族呈现多大的危机,因为他的长期统治导致部族中没有第二只野猪拥有领导权,在陷入危机时部族的向心力将快速瓦解,终遭人类分化围剿,蚕食鲸吞。
阿奇恩瑟依旧紧追着司徒鹏程,他要将这人撕成碎片,但司徒鹏程既知道要再度对上阿奇恩瑟岂会丝毫没有准备?
司徒鹏程早已知道即使最尖锐的铜刀也无法穿透阿奇恩瑟粗厚的表皮给予足够的伤害,在对抗野兽的作战中,若人类无法给予野兽一击致命的打击而陷入肉搏战将会是压倒性的不利,像神裔那样空手扳倒河马是不可能的事,远程作战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为此司徒鹏程研发了一种新的作战方法,他将石堡中女巫所遗下的青铜像融成实心的大铜球,与大铜饼,这些东西十分沉重,若非十分强壮的人根本举不起来,这就是司徒鹏程用来对抗阿奇恩瑟那粗厚防御的关键。
司徒鹏程引诱阿奇恩瑟直线冲撞自己,在这期间他不断扔掷石块去激怒阿奇恩瑟,对阿奇恩瑟来说这些石块根本伤不到自己所以完全没有回避的欲望,然而这却只是司徒鹏程麻痹阿奇恩瑟的伎俩,当他认为时间差不多时,便使劲全力将铜球往阿奇恩瑟头上推去。
当阿奇恩瑟见到铜球时他是可以闪躲的,但是他心中早已存了轻视的想法,他不仅没有闪躲,反而为了证明自己的强大还加快了速度要撞开铜球。
铜球与石头是不同的,许多石头是中空的,就算不是中空与铜的重量也有五六倍的差距,而这差距在一瞬间砸在一个点时绝非同时扔五六颗石头能够相等的,更何况阿奇恩瑟还加快了自己的速度。
与铜球接触的瞬间,阿奇恩瑟觉得自己头晕目眩,脚步不稳,下一刻他撞向了一棵大树,这让他不得不缓下脚步重新寻找司徒鹏程的位置。
但这一瞬间的停滞却是大忌,在晕眩状态下阿奇恩瑟以为自己只停留了一下子,实际上时间远比他想得久,司徒鹏程早已绕到他身后,甩动被麻绳绑住的铜饼,狠狠地砸在阿奇恩瑟的脚上。
虽然甩动的铜饼威力十分巨大,即使最勇猛的人类也会被一招解决,但凭阿奇恩瑟的皮厚肉粗未必会受到太严重的伤害,可是这一击却砸在他的脚上,正确说来是他的膝盖,这是野猪最弱的部分,当膝盖受伤后野猪的速度大减将会任人宰割。
不过阿奇恩瑟的膝盖受到这一击也仅仅只是红肿,他吃痛了一下连忙挺起身子,怒气冲冲地看向司徒鹏程,发出一声怒号向司徒鹏程冲去。
司徒鹏程虽想过阿奇恩瑟不会倒在这一击下却没想到对方能够马上恢复奔跑,所幸他早有备案,他将手上的布包扔向阿奇恩瑟后便转身逃跑。
盛怒的阿奇恩瑟见到司徒鹏程扔来的小布包不躲也不闪,用尖锐无比的利牙将布包切开,谁知道其中却是一堆白色粉末,这就是被神裔宣告遇水就会发热的物质,碰上正在降雨的现在刚好起了作用,白色粉末撒在他的脸上,迫使高傲的森林之王双眼刺痛不禁缓了缓速度。
于是司徒鹏程又有了第二次的机会,他趁阿奇恩瑟失去视觉的瞬间抽出陨星刀对阿奇恩瑟的膝盖补上一击。
一道鲜血从森林之王的膝盖喷射而出,这么久以来这批巨大的野猪第一次受到真正的伤害,这一击确确实实地夺走了他的行动力。
惨叫声从阿奇恩瑟的嘴中传出,紧接而来的是疯狂的挣扎,在看不见敌人却又受到严重伤害的时刻他本能地横冲乱撞。
可是这对他的敌人没有意义,司徒鹏程早已不是狩猎的生手,他对困兽之斗四字了若指掌,只是在一旁不断甩着铜饼,一次又一次地在这森林之王身上留下更多伤痕。
不知不觉间雨停了,朝阳也探出头来,高傲的森林之王身体已经动不了,只有两颗凶猛的眼睛不屈不挠地挺着,徒留下最后一口气看着眼前的人类。
“人类……不要跑……跟我……决……胜负……”
“不要,我会输给你。”
“是……啊……我遇……的敌人你……前十……排不上……”
“我知道。”
“弱小……动物……”
“我心里有数。”
“怎么……会输……”
“为什么?大概是因为除了石头和木头,我们又学会丢铜球了吧……”
“铜……”
在太阳渐渐升起后,阿奇恩瑟断了气,司徒鹏程站在这曾经的森林之王面前,心中只有敬畏。
“伟大的阿奇恩瑟,森林的王者,我们会负起责任把你吃掉的。”
远远地,森林中响起来了代表胜利的号角,显然人类一方已经获胜了,不知何时,阿奇恩瑟的双眼也闭上了。
4.司徒鹏程的成年礼39
与野猪的战争结束了,村人获得了胜利,虽然这场战争的牺牲并不算少,约造成有三分之一的猎人伤亡,但村人们没有时间沉溺于悲伤,他们知道这是回到陆上的代价,离开了安详湖水后时时刻刻都必须与天争命。
感伤只是稍纵即逝的情绪,生活才是留下来的人不可回避的道路,村人们将勇士的性命铭记在心,开始着手进行远行的准备事宜。
村人中有的人腌制猪肉,有的人寻找野果与野菜,有的人则准备饮水,彼此都有各自的职责。
在这一连串的准备工作中司徒鹏程的角色最为重要,经过多年流浪生涯他明白路途上究竟需要些甚么或不需要甚么,更知道要如何运送物资才会省力便捷。
司徒鹏程舍弃了过去的陶罐,利用兽皮制作了储存饮水的水袋,又做了布皮混和的帐篷与毛皮做成的保暖用具,这些用具将使人们在远行时不受风寒并减低身上的重量,使众人可以撑得更久,走得更远。
另外司徒鹏程还利用第一次穿过森林时的经验造出了木轮,并借用木轮造出了手推车,这将使人们可以更省力地运送物资。
在这时地鼠传来了好消息,司徒鹏程过去曾经撒下的种子已经成长且结实累累,这份意外之喜又为未来的旅途带来一丝保障。
然而这一切看在掌控全村力量的金发男子眼中却依然不够,他是村中少数明白“很多”与“足够”完全是两回事的人,面对眼前这长短不定的旅程他与司徒鹏程彻夜进行通盘检讨,拟订其他路线,点出司徒鹏程因为孤身旅游而产生的盲点。
金发男子更提出利用司徒鹏程经过各处的经验准备以各地缺乏的物资交换粮食与日常用品,再从当地交换下一个地点缺少的物资,如此便能够一路往司徒鹏程的故乡前进。
若是如此物资量依然不够的话,金发男子还决定利用司徒鹏程的长才以吟唱表演的方式向沿路各村分享一些生活所需品,必要之时也可以分出人力来为各村工作藉以获得补给。
司徒鹏程听了金发男子的想法后深深了解自己不足之处,并对对方的作法感到佩服,又提出了更多问题互相讨论。
几天后,远行的补给与细节皆准备完成,只剩下随着司徒鹏程踏上旅途这件事。
村人们对于自己曾经的住所感到眷念与不舍,但他们还是愿意随司徒鹏程回到他的故乡,这不仅是因为他们信守承诺的原因。
信守承诺是重要的,司徒鹏程的故乡有神裔的庇护是好的,可最重要的却是因为众人与时代已经脱节,他们无法掌握每个地方的信息。
金发男子听了司徒鹏程说曾经有大水淹没世界后就知道人类已经因此散布到了世界的各个角落,他有预感接下来将是一个危险的时代,不是他们这种依靠过去经验的人能够平安留下来的时代,若是继续当鱼自然没有太多问题,可既然决定回归陆地就必须与他人进行连结,一个自大水退去后便开始发展又有神裔庇护的村庄是个不错的选择。
就这样,金发男子说服了想要留下来的人,让全村跟随司徒鹏程踏上遥远的路途。
当村人们如蛇一般细长的队伍被远方的地平线吞噬之时,一个无法被看见的影子正在暗处观察着他们。
“没有获得地母神的恩赐实在遗憾,但好歹也获得了一个承诺。我等着你为我卖命呢小鸟儿,你可要好好待在人类的村庄,神裔乌尔的村庄。”
草衣人摆弄着神裔交给跳舞鸟的羽毛并喃喃自语着,掌控一切的气质依然未变,似乎随时都会带给司徒鹏程故乡不同的命运。
4.司徒鹏程的成年礼40
人在各个时期有不同的称呼,如幼年、青年、成年与老年,姓名也是相同的。
姓氏名称也是一种称呼,在司徒鹏程的故乡幼年时姓名是父母取的,象征家人的希望;成年礼时是自己取名的,象征自己的希望;当人生第一个孩子出生后还会改上一次名,是作为家中的栋梁;因为年老而放下肩上的责任后又会改上一次名,象征权力的下放。
生与死、老与少、人生的阶段,甚至所负的责任都会改变一个人的名字。
然而名字还不仅是这样的功用,有些人会将父母甚至祖父母等家族成员的名字添加在自己的名字中,也有些人从幼年开始就没有名字只有立下功绩才能获得,这时名字就不只代表内在的期待也表示外在的关系。
司徒鹏程曾经改过一次名字,在大水尚未退去时他为自己取了现在的名字希望回到大地上,之后他的确回到了大地上,且随着神裔乌尔去拯救被野人俘虏的人类而获得村人的赞赏在神殿中担任帮手,这是在村中非常有地位的位置,可即使如此他依然有一件事放不下心,那就是当初因为自己的失误使弟弟被赶出村庄,这让他多年来不断地担忧烦恼。
司徒鹏程曾经想过去找自己的弟弟,但这是行不通的,一来他的孩子要出生了,二来家人反对,以及第三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神裔也反对。
“若是你陪着他去闯荡人们只会将那功绩放在你的身上,你的兄弟将永远无法获得村人的谅解,你要想想他需要的究竟是一个黑暗的摇篮还是大放光明的舞台。未来的生命倘若以这种方式留在家园,家园也会褪去颜色变得不再像家。”
于是在被乌尔劝告之后司徒鹏程也只好收起寻找弟弟的心思,几个月后他的孩子出生了,他为自己取了一个名字叫做早归,然而他又害怕弟弟找不到回家的路所以并未把上一个名字去掉,司徒鹏程这名字因为留恋而留了下来。
为了使弟弟能够听到自己的讯息,不断地努力,早归.司徒鹏程这名字越传越广,可是多年来却丝毫没有消息。
就这样过去了几十寒暑,某一天司徒鹏程突然被乌尔叫到神殿之中。
“向太阳沉默的方向前进,去迎接你的新生,与你的烦恼道别。”
司徒鹏程听了先是疑惑而后吃惊,又从吃惊转变为欢喜,马上召集身边的人往西方前去。
众人一路往村外去,见到远处的了望台点起了第二盏火焰,这是有陌生人接近的信号。
亮起的火焰虽然在远方燃烧,但名为焦急的火焰却也在司徒鹏程的心中燃烧,他的脚步越走越快,越踩越大步,接着开始跑了起来,有如在草原中飞奔的羚羊。
一只奇装异服的队伍从远方逐渐被收入目光,司徒鹏程的双眼不断扫视在场的每个人,脚步渐渐停了下来。
一个留着浓密胡须的男人站在司徒鹏程的眼前,司徒鹏程站在一个留着浓密胡须男人的眼前,两人彼此相望,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他们互相观察着脸上的轮廓,那里藏着说不出的熟悉感,当两人双眼相对,天地间的时光彷佛也为之屏息。
“司徒鹏程!”
“司徒鹏程哥哥!”
两个男人在荒野中相拥,彼此热泪盈眶,在他们之间藏着无数绵密的情感,不管多少时间都无法融化,名为血缘的牵绊,名为家人的牵绊,更宣告漫长的等待与漫长的旅程都到达了终点。
之后司徒鹏程证明了司徒鹏程一行人的身份,引导他们进入村子,他们首先拜访了神殿中的乌尔,接着又去拜访了摆着一只臭脸的老人,村子的领导者,两人的高祖父,最后司徒鹏程为故乡献上了沿途的见闻与美妙的音乐戏剧表演,各式各样稀奇古怪的物品一样样出现在众人的面前使生活单调的人们获得前所未有的兴奋。
故乡的人们重新认同了司徒鹏程,也迎接他所带来人们作为村庄的一份子,并决定为他准备史无前例,最盛大的成年礼作为回礼,就如乌尔所说,司徒鹏程将会获得应得的报偿。
然而就在全村沸腾欢闹的此刻,跟随司徒鹏程回到故乡的金发男子却是冷静地看着这一切,他知道世事如同浪潮起落,既然痛苦的极致是欢乐,那么欢乐的极致必定是痛苦。
在众人沉溺喜悦之时,金发男子已经做好了迎接痛苦的准备,而这一切乌尔尽收眼底。
5.繁荣与预兆1
金发男子过去曾因诅咒而变成一条黄鱼,诅咒被司徒鹏程解开后他也依照承诺跟随司徒鹏程回到司徒鹏程的家乡,一切似乎都上了轨道,除了他记不起了自己过去的名字。
实际上在湖中的时间鱼群都以彼此的颜色相称,以致忘却了自己的名字,即使记得谁是一族之长,却记不得对方本来的名字。
然而当人们恢复后,他们再一次看到了男人那独具一格的金发时,过去的记忆又涌上心头,男人的姓名被遗忘了,但绰号却没有被忘记,从那之后人们就将太阳之子作为男人的称呼,男人觉得这样的名字太长了于是将其简短为日生二字。
这就是金发男子现在的名字与其由来。
金发男子跟随着司徒鹏程走遍各地的经验让他对自己的判断更加肯定了,他确信这一次并没有做错。
就拿眼下为司徒鹏程所举办,已经连续了七天七夜的宴会来说,这是过去难以想像的规模,因为只要几天没有去打猎采集就会粮食缺乏,可在眼前这个村庄却可以狂欢七天七夜任由农田荒废,也无人去猎捕野兽却依然有充足的粮食。
这种景象其实沿路走来一直不断出现,城墙逐渐变高,房屋也变多而且密集到水泄不通的程度。
如今到达司徒鹏程的故乡更是惊人,除了主要村庄外在一段距离之外还有专门开采铜矿的集落、开采石矿的集落、挖掘黏土的集落、以及砍伐木材运送盐矿的集落,这些集落全都附属于主要的村庄,但规模却都不小于过去金发男子那个时代的主要村庄。
且金发男子还听说有些人身在同一个村庄却互不相识,这更让他无法想像,无法明白若是如此领导者要如何掌握一个村庄的力量并加以统合,而事实却让他更是震惊,那就是这个村庄中有些人并不需要耕田或是打猎,只需要整天刻着泥板与木片将村中的大小事记录下来就行了。
除此之外村中也有专职的工匠打造各式器具,专职的工人负责建构神殿与水坝等公共设施,以及专门巡视村庄,于各了望塔上进行守卫的人员。
在接受司徒鹏程邀请前往神殿之时还曾听说因为司徒鹏程制作的推车十分受到欢迎,所以村庄中还要铲平路面,加宽道路使这些器具能够通畅其流。
金发男子曾经想过人类数量不断增长之后会出现甚么样的问题与做出何种程度的改变,但真正看到这些改变之时还是不断地感叹自己的目光浅薄。
就在金发男子看着众人狂欢之时,天上突然下起了细雨,他看着雨滴在地面的低洼处不断累积成了一个小水滩,当小水滩的水不断增加后渐渐与路面持平便开始流向道路的边缘。
金发男子发现水流向道路两边都有细小的沟渠,这些沟渠沿着道路与住宅建造,其用途一直让他感到不解,但如今终于解开了,道路上的积水渐渐流入沟渠之中,接着水流开始往下流去消失在街道的死角。
金发男子的好奇心被勾起,他沿着沟渠一路前进,发现沟渠渐渐变大,四面八方的沟渠都汇聚至此,其中水流已经有了小溪的规模。
“最好小心你的脚下,如果不小心摔下去可是会死的。”
忽然一道声音从一旁传来,金发男子转头看去,曾有一面之缘的神裔正在一旁看着他。
“备受尊敬的乌尔您好。”
“你对这个地方很感兴趣吗?”
“我觉得了不起,却也觉得大事不妙,未来想必比我想像得还要艰辛许多。”
“我很高兴你有这样的眼光,确实人类世界要迈向下一个阶段了,神灵与神裔也不可避免地将被牵扯其中,然而你不需要着急,关注未来的同时眼前的事也是必须在意的。你看!宴会即将要告一个段落了。”
神裔话刚说完,集合的钟声也随之响起,向村中广场聚集的人们吸引了金发男子的目光,而当他再回头时,神裔已经消失了踪影。
5.繁荣与预兆2
“他因为犯错而被逐出村庄,却不因此而灰心丧志。
他深知人都有犯错之时,却也有弥补之法。
他接受他人的建议而不刚愎自用,他知道人总因无知而彷徨。
他见到他人遭遇困难能够鼎力相助。
他制造许多乐器让美妙的音乐响彻人世。
他融合音乐与故事获得神灵的欢欣,解救了因神怒而受苦的人们。
他分享他的所有物给予大地的子民,深知万物非人所独有。
他吹奏音乐让迷失在湖中的灵魂重新想起人世的美好,肩负起做为人的责任。
他通过魔像的考验,向神灵展现他的决心。
他有神定的优秀伴侣使他告捷连连。
他战胜了森林中的野猪之王,就是那位有名的阿奇恩瑟。
他与他的伙伴走遍各地互通有无。
他带上游历各地的故事荣归故乡。
他的行为荣耀了我等所尊敬的乌尔。
他是备舟的子孙,归陆的孩子,早归的兄弟。
他过去的名字是司徒鹏程,新的名字是荣乡。
他的名字象征着未来将光耀你我所爱的村庄,为众人的幸福尽上一份力。
在此我作为村中耆老宣布,赐予他铜刀一柄,承认他已能担负责任,作为成年者的一员。”
白发苍苍的老人站在村中广场上念着一长串的文告,然后将一把精致的铜刀放到司徒鹏程的面前。
“小伙子,拿去吧,既然成年了就好好做事,别以为未来可以一帆风顺,每个时期都有各自的责任,而且每个都不轻松。”
“我知道了,高祖父。”
“知道就好,我不多说了。”
白发苍苍的老人走离广场,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而于此同时司徒鹏程将铜刀拔了出来,展现给众人观赏,接受众人热烈的掌声。
对于司徒鹏程,过了今日就将被称作荣归的男人来说,铜刀虽然精致,却比不上于女巫那获得的锋利,更不用说从河谷那获得的陨星刀,之间的差别根本有如云泥,然而这把铜刀其中代表的意义却更加沉重,不只代表故乡与责任,更在于这是司徒鹏程由高祖父那获得的,代表他真正获得了谅解。
司徒鹏程的内心十分感动,双眼发热,他觉得这段时间以来所有的旅途都值得了,也获得继续向未来前进的动力。
节庆结束的夜里,大部分都人都已经熟睡,只有负责清扫的人员与巡守人员还在四处徘徊。
金发男子在这时也未阖眼而是动身前往神殿,他获得了乌尔的同意能够查阅这个村庄近年来的概况与发展状况的记载。
金发男子走进房中,点燃油灯,在他眼前出现的是许许多多的泥板,如此数量使其大为震惊。
神殿的值夜人员带领着金发男子走到他想寻找的文献之前,其中记载了附近村庄的位置与大致的关系,以及从过去到现在村庄边界发生的纷争与发生的规模、原因和次数。
金发男子发现村庄之间的猎场有逐渐接近的趋势,开砍的农田与山林也有重叠,纷争的理由也从过去的意外口角渐渐变成了资源的所有权划分,各村的村外集落彼此相争的次数不断增加丝毫没有趋缓的迹象。
金发男子决定将这发现与想法整理后交给神殿做定夺,他有预感不快点做些甚么或许这个和平的村庄很快地会被即将到来的潮流所淹没。
5.繁荣与预兆3
和平的日子并未太长,众人于村庄安定下来还没多少时间变异已经开始发生。
先是有人在山河之间的交会点见到一根擎天支柱,这巨大的柱子立于水中,其周边风雨雷电不断,在人类无法看清的上空出现两道如日月般明亮的光芒,这让村中的人们各个忐忑不安。
慌乱的人们聚集在神殿之外,想要获得神裔的指示,知晓应对的方法。
“伫立于江湖中的乃是一尊神灵,他预言了大战即将到来。所以备战吧。受我庇护享受繁荣者,获得安稳的路途遥远且多棘,你们在同胞相残之前就得先面对来自大地的考验,如今正是你们证明自己的时刻。”
乌尔的话语一出,村庄的高层便开始动了起来,他们首先将农作物先行收割,并编制队伍,分发武器,准备面对即将到来的混乱。
未过几日,村庄四周的集落有几处失去了联系,遍及村外的了望台接连燃起烽火,若从天空俯瞰必如燃烧的长蛇,号角声响彻四野,三长三短的刺耳声响是野兽接近的警报。
就在今日,人与人的纷争尚未揭幕,人与百兽间的冲突却已经展开。
当天接近黄昏时,侦查的人们从远方见到各式各样非人的怪兽正在集合,这些怪兽的数量非常惊人,绝非是一两只狼群那样简单,他们甚至并非同一种类,有小如老鼠虫虺般的生物,也有比房屋还要巨大的恐怖怪兽。
太阳尚未西沉,怪兽们还在四处的农田中翻找食物,然而村中的指挥官却很清楚,这些怪兽只是在等待天黑,他们的眸子在黑暗中能够发光看得十分清楚,人类一方并没有多少人有这种才能。
只是尽管了解对方的意图人类也不能贸然进攻,失去了城墙堡垒的庇护在平原与这群怪兽作战才是找死,所以就算明白对方的意图人类依旧只能屏息以待。
另一方面乌尔已经离开了神殿,他走在水面上,看着那巨大的支柱,常人或许无法辨认,但他知道这神灵是甚么样子。
单腿如牛的雷雨神灵,虽然不属于天空神族却也是难以对付的一尊神灵。
“风与雷电之神的孙子啊,你到这里来是有甚么事吗?”
“虽然已经知道结果,我还是来问问你为何出现在我所庇护之地。”
“原由你也晓得,人类的扩张过度快速,其余万兽为了自己的生命与后代就必须与人类开战。”
“你并不是万兽的神灵。”
“但我居于山泽江海,人类已经开始踏足这些地域,等他们真踏入其中我就不得不亲自对付这些弱小的存在,不如在此之前就先削减人类的数量。”
“你不打算动手吗?”
“我终究只是野兽们为了整合彼此推出的共主,只要你不出手我便不会出手。”
“的确是如此,不管我们之间哪一边出手对他们而言都是毁灭性的打击。”
“毁灭并非我的意图,遏止并将人类拉回他们的位置才是我所想要的。”
“既然如此就约定吧,不管哪一方都不赶尽杀绝。”
“可以,以我流波山主之名立誓,若我方胜利则削减人类数量,毁其所造之物,但绝不断其生路。”
“以我乌尔之名立誓,若我方胜则不将万兽赶尽杀绝,将为其寻找新出路与人类建立新关系。”
神灵与神裔彼此交换战前誓言,其声响彻六合八方,紧接着天地间渐渐变得黑暗,两道雷电划过天际,万兽向天空列队低鸣,人类一方的号角亦随之呜呜奏响,长鸣不断。
毫无疑问,敌方开始进攻了。
5.繁荣与预兆4
兽潮向人类的防御工事推近,打前锋的是光站立就接近人类两倍高的四足巨兽,他们被称作象与巨犀,这些生物虽然体型巨大速度却不缓慢,要穿越宽阔的平原到达城墙外并不需要太多的时间。
眼力较好的人员站在城墙之上看着逐渐接近的兽群并挥动手上的火把,紧接着城墙上的其他人员一个接着一个地跟着挥动火把,这动作的用意在于只要看火把点燃的位置,指挥官便能够在黑暗中简单明白敌人的所在地。
“弓箭手预备──点火──放箭!”
指挥官看着城墙上的火把燃烧到了弓箭的射程范围,于是发令举弓,战士各自将箭搭于弓上,这些箭都有玄机,除了箭头不是传统的木质而是金属之外,箭上还包了一层不知名的物质,这是在开采陶土之时涌出的黑色黏液,有易燃的特性,一定比例掺上其他物质后能够长时间燃烧,搭载在弓箭之上可谓一大杀器。
箭矢如雨点落在兽群之中,这些金属箭头虽然比木质箭头锋利却对大型生物没有多少成效,而在大型生物的掩护下小型生物也没有受到太大波及。
然而箭上的火焰却不同,火焰坠落在巨兽身上时并没有在第一时间散去,相反地因为其灼热的温度让不少野兽发狂,使其互相践踏,造成意料外的损伤。
野兽们看似乱成一团,但指挥官却不敢大意,因为这些野兽的数量并未被有效削减,真要说不过是伤到皮毛的程度,当火焰被踩熄时人类的阵地就危险了,必须在那之前尽可能消耗对方的数量。
“标枪手预备──放!”
指挥官的声音再次在战场上出现,手持标枪的战士们将标枪大力扔了出去。
标枪与弓矢不同,完全是由金属打造,不管威力还是破坏力都是箭矢的数倍,当这些尖锐的武器坠落兽群时展现的成效远远比弓箭要大,弓箭所造成的不过是中小型生物的伤亡,但标枪却能够有效造成巨型生物的损伤,无疑地在这个时期标枪可谓人类的主力武器之一。
密密麻麻的标枪与箭矢不断坠落在兽群中,确实带给对方相当的损伤,可是这样依然不够,因为双方还未接触。
人类的指挥官心中不断盘算与兽群的胜率,但不管怎样计算按照现况人类都会兵败如山倒,可是他知道自己并没有放弃的权利,只有咬紧牙根再次举起手发号施令。
“投石兵就位!盾牌就位!其他人坚守岗位!不要害怕!坚守岗位!”
指挥官在城墙上高喊,但是他看得出墙上的守卫者士气低迷,因为野兽们依然在持续接近,他们不知道自己身旁的热油与石块能够抵挡这群野兽多久时间,毕竟这些可不是人类而是野兽,无法猜测他们会如何进攻。
野兽们的前锋已经靠近墙边了,城墙上的投石兵不管怎么扔石头都停不住他们的脚步,转眼间两军将要进行第一次近距离交锋。
就在这时战场上突然出现微微的声响,天上出现密密麻麻的影子,仔细一看是一群蝙蝠,指挥官疑惑着这群蝙蝠出现在这里有何用意,可在他尚未判断出情况时,蝙蝠们已经飞到众人头上,撒下大量的排泄物。
指挥官皱着眉头看着这群蝙蝠,他不解这有何用意,他认为这行为虽然恶心却没有甚么实质杀伤力。
但很快地他知道自己错了,蝙蝠的排泄物一开始是湿润的,火把因此熄灭了几支算不上甚么问题,可这些排泄物被火源烘干后却十分易燃,村中的稻草以及事前预备的火油因为未知的燃料而被波及,跟着不受控制地燃烧,使人类一方的战况进入了前后都着火的窘境。
在指挥官心神大乱之际巨兽们已经开始攻城了,那景象又让他更加心神不定。
人类攻城时必须跨过对方所设的路障才能有效进行攻击,如果强硬地要打穿对方的防御工事必定遭到毁灭性打击,所以人类会认为城墙是安全的,事实上正常的情况下城墙确实是安全的。
不过正常的情况下并不会有巨型草食性怪兽奋不顾身地攻击城墙,人类也想不到这些城墙这样脆弱,约三个人高的城墙看来虽然安全,但巨兽靠着后腿撑起身体时城墙的高度就失去了它的意义。从巨兽举起前肢夹带着体重优势冲撞城墙,到城墙应声倒下不过是一眨眼的时间。
其余兽类虽然没有巨型野兽这样的优点,可他们的跳跃力比人类高不知多少倍,只要有借力的地方随时都能飞身跃进人类的地盘,更别说有些兽类本身就具备爬墙的能力,城墙这种东西对他们而言如履平地。
不管如何,当指挥官发现这情况时人类外墙的守卫已经全军覆没,这些兽类的表现似乎都在宣示着人类引以为傲的城墙根本像个玩笑。
5.繁荣与预兆5
野兽的眼眸在黑暗中闪耀,难以估计的数量有如坠落地面的银河。
可惜这些光芒看似柔美却致命,当城墙倒塌,人类的阵地溃败之际,象征人类根据地的火焰也一一黯淡,野兽们用各种不同的方式熄灭这些令他们厌恶的文明之光,只求在大地奔走之时不要被这天地的赠礼灼伤。
人类的防线在迅速崩溃,随着第一道土墙倒塌后,第二道、第三道土墙也很快地面临相同的命运。
指挥官在城墙上看着一切却手足无措,而眼下第四道土墙也要倒塌了,他看着脚下这最高也最厚的围墙,心中对这最后一道防御能撑到何时抱持着疑问。
“你在害怕吗?”
指挥官对着眼前的猛兽的攻击束手无策时,忽然有一道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回头看去,一个金发男子,名为日生的男人不知何时登上了围墙。
“你是神殿的……”
“正是,我奉神殿与耆老会两方的命令来帮忙这次的作战。”
“帮忙这次的作战?难道我们还有增援吗?”
“增援?神殿的守备员是还有两百人,但我想他们打不过这群怪兽。”
“那么你在此时来还有意义吗?城墙这么简单地被拆了,我们的队伍溃不成军……”
指挥官说到一半之时,却被日生捂住了嘴,他不解地看着对方严肃的表情。
“你很有才干所以才会被提拔到这个位置,老实说我们在战场上的时机判断都不如你,但我却知道两件事。第一,当还有一个伙伴在死战时首领绝对不能够泄气。第二,胜败是十分灵活的东西,端看你要从甚么角度来看他。”
“你的意思是?”
“城墙要被推才会倒,只要他们推不就不会倒了吗?”
指挥官看着金发男子的脸,两只眼睛渐渐瞪大。
“你是想……”
“守城战输了就输了,但是要活下来的是我们!”
听了日生的话,指挥官知道这是一个疯狂的计画,但眼下的战况已经刻不容缓,只能在短时间内做出抉择。
“好吧,我知道了──传令!打开城门!全体撤退!”
指挥官的信号一发出,身旁的传令人员脸色惊慌,但随即取出号角吹出撤退的讯号。
随着这一讯号响起,人类的前线迅速崩溃,野兽们也开始涌入城中。
“放火烧屋!阻止他们前进!”
指挥官心痛地看着野兽涌入家园,发出下一道命令,为了让人员能够有效撤离,他们烧毁了村中三分之一的房屋,并将各式资材作为燃料投入大火中,藉以封锁住野兽们的路径。
然而这阻碍并没有持续太久,野兽被火墙稍微滞留一小段时间后便再次前进,直捣村中广场,人类一方显然大势已去。
5.繁荣与预兆6
野兽在村中肆虐,人类一方只有不断败退的份。
巨犀与大象的力量势不可挡,锐利的象牙与扇状的犀角足以破坏最坚硬的防护装备。
另一头的豺狼虎豹也不惶多让,人类对上这些怪兽完全没有招架之力。
似熊非熊,似犬非犬的怪兽在村中乱窜,利牙如剑一般的猛虎在屋顶上跳跃游移,随时准备给地面上的人类最后一击。
至于雄鹿、山羊或是野牛则更加霸道,光是横冲直撞就能够带来可观的损伤,更别提那些因为受伤倒地而被重蹄踏成肉泥的村人。
鼠与兔等等小动物也一改平日的胆小,成群结队地往人类身上撕咬,使遭殃者七孔流血,面目全非。
于村中最高的建筑,神殿的屋顶上,过去被称作司徒鹏程,如今被称作荣乡的男人正俯瞰着战场,被指派为神殿护卫长的他心中除了一股哀愁外更多的是想厘清战况的思绪。
“对方都进来了吗?”
“河马与鳄鱼还有地懒与猿猴都进来了,没有错应该是最后一批。”
“这样啊?我们的人开始撤退了?”
“从前线撤退的人已经保住了排水道的出入口,其他人都陆陆续续从那个方向离开。”
“这样就好,接下来就看我们撑多久了。”
男人从神殿屋顶来到正殿,穿上全新打造沉重且坚硬的青铜重甲,看着神殿中的残存人员。
“注意!有几件事跟各位说。首先,我们的亲人都已经前去避难了,所以高兴吧!我们不必担心家人,因为我们是最后留下来的人!第二,先离开的人已经准备好了反攻计画,成败就看我们能够拖延这些敌人多久!最后,只要撑得够久我们就能活下来,所以各位不准随便死!”
男人的话并没有得到响应,但是在神殿中的战士每个人的双都炯炯有神,他们并不是打一场视死如归的战争,他们将努力斩开路上的荆棘,使自己能够见到明天的太阳。
“现在!依照计画人员分成两类,交战地点订在广场,轻装人员准备绳套铁锤以及长竿,专门对巨大怪物出手,其余怪物由我们重装人员负责,了解吗?”
“了解!”
因为前线的努力,使人类一方在观察战局时已经拟定出了最基本的战术,虽然不清楚效果如何,却也是他们所能托付的最后一线生机。
男人让人搬出了酒桶,为所有人盛上了一杯。
“如果怕痛就喝下去,如果怕死就喝下去,如果怕考虑太多就喝下去,喝了就回不了头了。”
“甚么鬼话,我要喝,回来再喝!”
身穿重甲的战士中有一名大汉将酒杯放到桌上,脸上露出了笑容,其他人似乎也被感染,纷纷放下手上的酒杯。
男人看着众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这时天上传来了鸟啼,那是野兽穿过最后一到警戒线的讯号。
“现在想喝也没机会了,回来再喝吧!”
“回来再喝!”
战士们提起武器,成群结队地走出神殿,三百杯酒依旧在桌面上完好如初,等待着众人归来将其一饮而尽。
5.繁荣与预兆7
黑暗是人类的禁地,唯有在火焰的照耀下或是自以为安全的屋中人类才得以安心。
黑暗中的原野则是禁地中的禁地,因为这片被黑夜笼罩的旷野是野兽们的地盘,月挂天际的时刻是猛兽们最活耀的时刻,不管甚么地方的人类必定会被从小教育入夜后绝不能踏入这片领域。
但是今天例外,不管何种猛兽,水里的、山里的、草原的、荒漠的全都进到了人类的地盘,曾经危险的禁地成了最安全的摇篮。
无论战士还是妇孺都撤退到这个黑暗的世界,而且保留的战力并不少,显然先前放弃防守的命令起了十足的成效。
村中的耆老聚集在一起,手上的铜镜反射着星光与月光作为招集村人的讯号。
“不点火吗?”
“不行,点火就太敏感了,对野兽来说积水、植物或是石头都有可能反光,而且并不少见,但是能点火的除了人类就没别的可能,若是让他们察觉到我们正在重新整顿,接下来的奇袭就未必能取得先机。”
“所以奇袭可行?”
“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这些敌人虽然很强悍却也有很大的弱点,人类在与他们面对面时绝非敌手,可是在碰上四面八方的攻击时,他们的反击能力明显薄弱,因此我们才会制定这样一个计划。”
“弃城脱窍,反包围?”
“正是如此,且不仅是四面包围,而是利用村中广场的八方包围战术。”
“八方包围?”
“因为我们的人被敌人包围,所以一旦敌人的目光从他们身上移开就会受到攻击,不管何种情况都会变成背腹受敌。”
“原来如此,可是我们的人能撑多久呢?”
“这就是作战的关键,所以我们必须尽速进行救援。”
早归与日生在黑夜之中将兵员重新整顿,兵分四路,不声不响地包围自己的家园。
为了在村中奋斗的勇者们,众人的行动速度十分快速,没有多少时间已经就定位。
另一方面妇孺们早在战士们集结时便早一步回到战场上收集各式武器,使要出征的战士们获得足够的物资以加快行动。
整体行动如行云流水,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即使在最致命的战场上人类仍然享受着优秀指挥系统的帮助。
冷风猎猎,由铜镜反射的星光在村外四方闪烁,通知着所有人一切准备已经结束。
下一刻,代表人类阵营的火焰从四方亮起,伴随着第一波箭雨,号角在夜空中响起,这一次人类当起了进攻方,而野兽成了守城的一方。
野兽没有守城经验,城墙对他们而言只是累赘,背腹受敌时的应对更是无所适从,转眼间四面的围墙已经重新被人类拿下。
战场的主动权再次被人类所掌握,倾刻间,双方的态势再次回到五五波的局面。
5.繁荣与预兆8
重甲第一次出现在人类的世界,这种完全由金属打造的装备不仅会使人难以活动,而且使用者的条件也相对严格,若非极为强壮的人是不可能穿上如此沉重的装备。
可是重甲被造出来,即使要耗费大量的材料依旧被造了出来。
原因无他,看着村中广场满满的猛兽尸体就可以了解,这些身穿重甲的战士是人类与野兽正面交锋时,唯一牺牲率低于野兽的部队。
当身穿重甲的战士们彼此集结成阵,一道铜墙便挡在这些侵略者的面前,除了最强壮的巨型怪兽外,豺狼虎豹熊罴,没有一种猛兽能够在装备重甲的战士手中讨得便宜。
然而这些巨型怪兽却也碰上了另一种充满针对性的武器而陷入进退两难的局面,这种武器被称之为长竿。
长竿本来只是做为建材来使用,在与人类对抗时这种武器根本没有人使用,理由在于过长不够灵活,敌对方容易闪避。
可是巨型怪兽的存在却使长竿实用化成为可能,巨大的体型使得长竿的使用者不必在意敌人向哪个方向闪避,而且处于防守的一方唯一需要做的就只是抓住长竿,等对方一头撞来。
于是乎,在防守上接近无敌的圆阵挡在群兽的面前,封住了迈向胜利的道路。
这场对峙是漫长的,人类一方数量尚处于劣势,一旦稍有不慎,阵形被撕裂便会陷入无力回天的窘境。
而野兽一方则是在目睹许许多多的同伴被毫无漏洞的阵型绞杀之后产生惧意,不管甚么生物都不想继续上前一试。
但在野兽们犹豫之际时间并未停止,事态正往对他们最不利的方向快速偏移。
黑暗的天空中突然射来了箭矢,使这些猛兽手足无措,乱成一团。
在这个时代人类的弓箭技术还十分差劲,箭矢的力量与射程也远远比标枪来得薄弱,在第一次交锋中这些柔弱的箭矢根本无法穿越巨型怪兽的防御对野兽们造成足够的伤害。
可此一时彼一时,进入村中后野兽们的主要战力基本上在广场之上,于外围的不过就是些不具战力的兽类,在没有巨型怪兽的掩护下碰上从天而降的箭矢只会损失惨重。
且在受到突击搞不清楚状况时,代表人类的火焰从四方亮起,号角声随之响起,使野兽们陷入一团混乱的状况。
没有任何一只野兽搞得清楚自己该往甚么方向前进,因为这些兽类没有指挥系统,一起向前冲或许能够获得不错的成效,但碰上需要防守的局面则无所适从。
野兽的世界从来是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为了求生而牺牲子嗣的情况多的是,灵活作战或许是强项,可在防守上完全没有亮点可言,就是用一盘散沙形容村中野兽们的行为也太过高估。
恐惧会在人心中产生,也会在野兽心中产生,人与人之间因为慌乱而发生内部纷纷争的情况极多,更何况是本来就没有秩序规则可言,且种类不同的兽群。
野兽之间爆发了严重的内乱,彼此撕咬残杀乱成了一团,这中间造成的伤亡甚至超越人类所造成的十倍以上。
同样的焦虑也传到了位于村中广场的兽群中,这些猛兽彼此不知该往甚么方向前进,攻击方向彻底失序。
一旦有一只野兽决定转身后退的情况下,其他的野兽也会跟着转身,因为没有殿后防御的观念,这些野兽会随即遭到身后人类的部队攻击,死于非命。
于是在没碰上太多阻碍的情况下,人类的部队重新占领城墙,接着一个个的街区被收复了,剩余的野兽全都被堵在村中广场,等着命运对他们做最后的审判。
大局已经底定,胜利的天秤完全倾向人类一方。
5.繁荣与预兆9
与天争命的一战暂告终结,在这个村庄是以人类的胜利作收。
然而野兽们带来的灾害并非限定于此,许多村庄并未胜利,房屋成了废墟,居所永远失去了主人,文明被废弃毁之一旦。
“你还要继续在这里看下一场战争吗?”
“不了,虽然此地战果不甚理想,却也大幅度阻碍了人类的进展,而且还有大批猛兽在流窜,人类要恢复繁荣恐怕还有段时间。”
“既然如此,就先看到结局再离去吧。”
“正有此意。”
乌尔与自称流波山主的神灵站在水面上,淡然地看着惨烈的战场,对他们而言眼前的悲剧不过是一种结论,除此之外甚么都不是。
可对人类来说却并非如此,主村战役或许胜利了,但算上几个村外集落的损失,活下来的人数并没有多过死去的人数太多。
壮年人与战士的耗损极为惨重,受到难以复原伤势者不计其数,失去家人的痛苦更是不可言喻。
然而悲伤永远只是暂时的,人类尚未意识到大战真正的后遗症,且在那之前他们必须先面临另一个问题:剩下来的野兽们该怎么办呢?
关于这点村人们的意见十分一致,打算血债血偿,但一面倒的杀伐声很快地消退了,因为神裔传来了旨意,让村人们不可对野兽赶尽杀绝。
神裔的旨意人们虽然难以忍受却也只能接受,可纵虎归山的事他们却不愿做,于是成了一个左右为难的局面。
在人们犹豫不决的其间野兽们被关入笼中,由于村中的尸体很多,所以暂时没有食粮上的问题,不过没有谁愿意去为这些野兽送上食物,大部分的兽类都处于饥饿状态。
荣乡与同为战士的伙伴们并不了解神裔的想法,不明白过去的时代中胜者全拿是天经地义的,为何此次却不可如此呢?没有人想得通,看着桌上永远失去饮用者的美酒,谁都想不通。
“备受尊敬的乌尔啊!这是一定要遵从的律令吗?”
“你们可以不遵从,不管是我或是流波山主都不会降罪于你们。”
听了乌尔的话众人十分欢喜,希望将野兽们赶尽杀绝,但日生率先站了出来。
“备受尊敬的乌尔啊,恕我直接发问,若是我们将他们赶尽杀绝将承担甚么样的风险?”
“在不远的将来,宽容者与不宽容者之间也将发生冲突,决定结局的正是你们今日的决定。”
神裔的话让众人感到不解,只有几名见证漫长文化变迁的耆老若有所思。
最终与神裔的会谈在没有结论的情形下结束,然而每个人心中都早已有所定见,只等下一次会议说服其他人支持自身的看法。
5.繁荣与预兆10
“你认为应该把这些兽类全杀光?”
“我的确是这么认为,没有理由留侵略者一条生路。”
“那你为何跟着我?你应该知道我是反对将这些兽类全部杀光的一方吧?”
“我们之间认识多久了?”
“不清楚,不过算上变成鱼的时间,几百次收获总该有吧。”
“这不就对了,我只知道从小到大如果跟你意见相左一定是我错。”
“呵,这算甚么理由?”
“不管如何我相信你。”
“那你尽管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这次问题很好解决,只是在那之前我还有一个问题必须解答。”
日生与一名大汉于神殿的偏厅中闲聊,这两人是一起成长、一起被变成鱼又一起离乡背井加入现在这村庄的好友,其中大汉更是在人类最后的反击时刻拖延野兽们脚步的功臣,他了解战争的残酷,与死去战友的感情都不会输给任何一个人,然而他并没有被感情淹没,在日生提出相反意见时他并不急着反驳,不仅如此还愿意了解对方的想法。
可惜村中的气氛并非如此,除了耆老会的人员立场多少有些松动外,基本上村人们都倾向将野兽们屠杀殆尽。
日生不是很了解为何乌尔会将神裔一贯绝对的指令弄得如此模棱两可,比起眼前要处理的问题来说,这个问题深深占据了他的心灵,为此他在神裔的晋见时间前往拜会乌尔。
“为何要让人类选择?为了因果,一种比诅咒更直接,即使神灵也无法帮人类背负的道理。”
“这有重要到任凭人类走向毁灭?”
“我会保证人类的存在与有限度的繁荣,不过下一步路你们必须自己找出来。”
“失去了神裔的指引会引起混乱,人们将分不清好坏,执着于眼前的事物而忽略了问题的本质。”
“不管几次错误都无所谓,你们可以选到对为止。”
“这期间因混乱造成的牺牲怎么办?”
“那是代价的一部份,轻重必须由你们自行衡量。”
“既然您这么说了,那我将用尽全力影响最后的结论。”
“去吧,踏出你的下一步。”
日生离开了乌尔的座前,神殿外大汉正在等着他。
“神裔怎么说?”
“没说甚么,总之我们得行动了,在还没有结论之前先下手才行。”
“你要做甚么?”
“逼他们不得不接受。”
“那我该做甚么?”
“村中缺甚么?”
“除了食物甚么都缺。”
“是吗?那就把能调动的人都召集起来,我们准备行动了。”
5.繁荣与预兆11
“首辅,可,可以打扰吗?”
“有甚么事吗?”
“方才有一大群人离开村子了。”
“嗯,我知道了。你辛苦了,继续做你的事吧。”
“唉?不用做些甚么吗?”
“不要着急,抢快反而容易误事。”
“是,我会铭记在心。”
天还尚未亮神殿中便响起传令着急的声音,因彻夜工作而趴在桌上打盹的早归也因此被唤醒。
神殿与耆老会是村中两大事务统筹机构,负责处理村中大大小小的事务,诸如盘点物资、确保人力分配、注意日常用品来源、组织村庄的军事力量与规划未来决策方向等牵一发则动全身,关乎将来长久繁荣的问题,一般人难以直觉处理的问题都是他们的工作。
为此,只要有不寻常的事发生就必须在第一时间内通报双方,以求决策者能够迅速掌握全局。
所以在神殿中担任殿下首辅一职的早归常常会被传令打扰,原因无他,责任越重牺牲就必须愈大。
早归本人对这种事没有甚么不满,因为他从很久以前就跟着乌尔,他认为这是一个荣耀的职务,看着村子一天天繁荣他的心情也会跟着变好。
然而今日早归却有点不适应,原因在于他平日只要听到传令的脚步声就会自动苏醒,可是这一次却没有自动醒来,而是被传令叫醒。
至于原因是甚么呢?早归不断深思,他认为自己说不定是太疲累了,也有可能是因为在几日前的战斗中有两个兄弟与三个孩子去世了而悲伤过度,或者是久久没回到家中而感到倦怠。
但是这些原因很快地被排除了,早归找到了真正的原因:传令换人了。
早归本来的传令在村人保持下水道这条撤退路线时不幸丧命了,是被一只古怪的猛兽夺去了性命,不过在传令丧命的同时也使早归找到了机会打倒猛兽,得以保持撤退路线的畅通,救了更多人,如果就大局来说这牺牲是值得的。
如今担任传令的是那位传令的孙女,一名脚步很轻,说话声也很轻,性格又不怎么沉稳的小女孩,简而言之是一名完全不适任传令的孩子,至少一名及格的传令不会焦急地想做些甚么,毕竟他们的任务就是保持消息畅通与不失真而已。
可是眼下却是迫不得已,因为村中已经没有人了,防卫村子、整理战场、复耕农田、重建家园,每一项工作都需要人手,早归有时会恨不得自己能够分裂成四五百人来填补村中的空缺。
早归一想到人手的问题就头痛,叹了口气,揉了揉额头,看着昨日夜晚日生送来的出村调令又再度感到头痛,现在他完全明白这名金发男子到底打算说些甚么。
日生调走了一部份人员的理由就是去砍伐木材、收集岩石、采集野菜等冠冕堂皇的理由,事实上他也是去做这些事,然而这些事其实不是那么紧急,挑在这个时间点做的原因只有一个。
金发男子打算将人手不足造成的影响放大,逼迫决策圈放弃无聊的报复行为,想办法将野兽们变成村中的力量来加速村庄的复苏。
其结果就是现在村中真的只剩下老弱妇孺与病弱伤残,连神殿的防卫队都被调往村外协防,就是早归这个首辅也面临三餐自备、资料自己找、泥板自己刻等等极度缺乏效率的窘境。
早归知道自己不得不妥协,实际上他早就妥协了,问题主要在于村中不肯妥协的大众,要如何说服大众他没有把握,特别是提出这种想法时第一个必须面临的就是他那位对战友情深义重的兄弟。
早归觉得头更痛了。
5.繁荣与预兆12
人类因繁荣而扩张,因扩张而压缩了野兽的生活空间,使得野兽们不得不侵略人类的生活空间予以反击。
然而野兽们的侵略行动宣告失败,人类利用自己的优点摧毁了兽群强大的战斗能力,取得最终胜利。
如今村中对野兽的处置分成了两派,大多数人认为野兽必须付出生命作为入侵的代价,可是却有一小部份的人认为此法并不可行。
实际上村庄已经因为战争而导致人手不足,需要即时战力进行补充,想办法让野兽成为助力才是对村庄的复兴最好的做法。
面对与大众情感相反的决定,村庄的管理层如今正齐聚一堂,彼此愁眉苦对,士气不振。
“所以你们已经有了方向只是难以启齿?”
安静的会议中唯一开口说话的人是备舟,他是村中最年长的人,当年就是他坚持在山上造船才使人们逃过大水的侵袭,作为耆老会的首领他不仅有极高的发言权,更因为村中超过十分之一的人都是他的后裔,其中更包括了早归与荣乡等村中栋梁,可以说他是除了神裔外村中的第一号人物。
而这位虽然白发苍苍,却依旧老当益壮的长者现在正用经过几千个季节依旧炯炯有神的双眼看着会议中的众人。
“实际上我们连决策圈内都还尚未完全说服。”
面对老人的问题,早归站起身来回话,双眼不时扫过坐在会议外围几位领导部队的指挥官与队长,这些人中也包含着他的兄弟。
“如果连内部的人都没有说服,你又如何能够说方向已经决定了?”
“要快速安定内部这是必然的道路,另一条路的风险太大了,我们不能冒险。”
“你这么说就不对了,预测问题是我们的工作,但是最终决议还是必须诉诸所有人,至少反对的声音不能够太大,自以为如何最好反而容易陷入刚愎自用的错路之中。”
“可是群众并不见得清醒,他们不明白现在是甚么问题,就算明白也可能因为意气用事而走向错路。”
“即使如此我们也得依照众人的意思前进。”
“看着众人走向死路也不去救?”
“如果他们真正了解死亡是甚么,那么我们就不应该挡路。”
“这太残忍了!竟然要所有人去面对这个抉择。”
“生存一向残忍,虽然我们努力使其变得美好却也掩盖不住他的本质。”
“这样神殿与耆老会又有甚么意义呢!”
“真相。我们要将真相交给所有人,选择的后果,付出的代价,这不也是神裔的希望吗?”
老人锐利的目光贯穿早归的心灵,让他忽然意识到现实并不如所想的简单,就算已经有所觉悟也不能去强迫他人,一个人的担当不可能撑起所有人的命运。
早归陷入了沉默。
“在各位做出结论之前可否让我来对包括在场众人的村庄全体说说眼下的利弊?”
就在这时却有一道声音传来,离开村庄的日生不知何时已经回到村子,话中更藏着难以理解的自信与坚定,很明显他已经有想法了。
5.繁荣与预兆13
“不管你打算对群众说些甚么都必须在这个会议上先行报备,否则只会添乱。”
“这是当然,我现在就跟各位说说,不过我要说些甚么想必各位都已经一清二楚了。”
日生提出了自愿去说服村中众人的想法,然而备舟并未简单地点头,只要关于村中的重大决策都必须事先进行确认,这并非是迂腐,相反地是一种负责。
“人员不足,农田失耕,守备力量以及伤员的看顾等等问题各位都已经有了足够的体会,我也没有兴趣老调重弹,我只想做一件事:找到问题,解决问题。我只针对不同意这件事的人进行说服。”
日生说着,边看向坐在会议较外围的部队领袖。
“现场有意见的人……是以各位为主吧?”
“是又如何?你想怎么做?”
“我想对各位动之以情。”
荣乡与日生,两名结伴共行许久的战友正在会议中争锋相对,为了难以退让的价值而战。不管是哪一方都明了对方的想法,想要替伙伴报仇没有错,想要保护村子的做法也没有错,纯粹只是选择不同,取舍不同。
“要动之以情?放弃为其他人复仇的机会本身就已经十分无情了,你想对谁动之以情?”
“呵,正是因为有情所以才能无情。话不多说,先让我为你盛上一杯酒吧。”
日生请人拿出了一只酒杯,酒杯里面已经装满了酒,正是当日参与村中最后一战人员的饯行酒。
“你拿这出来想做些甚么!”
“你们都坐下!再怎样拳头都不准对着自己人!”
见到这杯酒第一个出声的人并不是荣乡,虽然他跟其他一样激动,但依旧保持着理性,劝服骚动的众人,并以眼神制止作势要出手的其他人。
“别着急,我知道这杯酒代表甚么,我是想要请各位以这杯酒当作象征,跟已经走了的人讲些话。”
“甚么意思?”
“我希望各位对这杯象征伙伴情谊的酒说“你们会为他们报仇”。”
“这没甚么问题,只是这有甚么意思?”
“话还没说完,我要你们说“你们要为他们报仇,即使牺牲村子也要为他们报仇”。”
“我们会报仇,但是不会牺牲村子。”
“不会?是这样吗?你们可是把复仇与村子的未来放在一起比较,但我认为这两者丝毫没有可比性。继续缺乏劳力我们的农地会荒芜,附近的兽类又全部死在村庄,我们几乎失去了所有临时粮食的供给渠道,为今之计只有让兽类成为村子的助力才行。”
日生的话让会议一片寂静,然而这并不是认同相反地是愤怒,没有人愿意被打成不顾村庄的恶人。
“即使如此,我们每个人都可以多做一点,多忍耐一点,我相信为了战友这点牺牲是值得的。”
“为了战友?他们牺牲自己才换回村子,而你们却说要为了他们牺牲村子?请你们告诉我,究竟你们报仇是为了谁?”
“……”
众人再度陷入沉默,然而这并不代表有一方被说服了,沉默所代表的仅仅只是没有人回话罢了。
“好了,先到此为止,日生,如果你只能提出这种程度的东西我们是不可能让你去对众人沟通的。”
就在会议气氛陷入诡谲多变,暗沉汹涌的情形下,备舟出声制止了双方的冲突进一步升级,并示意如果日生没有更佳的说词这项作法就会被否决。
然而日生听了这段话完全不见泄气,只是看了眼站在门口的大汉,见对方做了个没问题的手势后露出微笑。
“当然不是,刚才的不过是前戏,至于我真正的办法……还请各为移动到神殿中央,我会让各位看看真正的办法。”
5.繁荣与预兆14
村中的神殿过去只是一座简单的石造建筑与一般民屋除了材质外并没有太大的差异性,然而随着用途增加,神殿也不断扩建,如今已经成了一座占地十分庞大的雄伟奇观。
而被林立的神殿建筑包围着的是一座广场,这座广场虽然没有村中广场巨大却也不小,除了能够满足神殿守卫的训练用外,许多在工匠房造出的新器具都必须在这个地方组装测试,经过决策层的同意后才能够获得足够的支援,帮助其推广与普及。
但这个地方在战争发生后已经不太常被使用,且因为人手不足,其上长出的杂草也没有人去清除,更显荒芜。
“你想让我们看些甚么?”
“简单的说就是另一个选项,一项交易。”
“甚么意思?”
“到了目的地再解说各位应该更能了解,所以请让我等会再说。”
日生领着决策层的众人往神殿中央走去,当那片荒芜广场渐渐映入眼帘时所有人都停住了脚步。
“这是怎么一回事!你最好说清楚!”
罕见地,耆老中有人动了气,因为映入他们所看到的是一个个倒卧在地上的人,正确地说是一具具倒卧在地的尸体。
“这就是我要做的事,这就是我的交易筹码。”
“那就解释吧,如果没有够好的道理,亵渎死者可不是简简单单就能被原谅的罪行。”
“当然,我这就解释,而且各位一定会同意。”
日生淡然看着怒气冲冲的众人,走到广场上,站在几十具死者的附近。
“依照古老的盟约,不管因为何种方法死去的人类都必须归还于天地,而这几位就是近几天因为各种理由准备送出村中的朋友。”
“所以呢?你将他们搬到神殿来做甚么?”
“他们之中许多人都是因为野兽而伤重最终死去,我们好不容易才将他们拼起来。”
“那又怎么样?”
“在太古的盟约之中,将死者归还于天地的方法之一就是把他们交给兽类啃食不是吗?现在既然我们打了胜仗,为何还要忍受这些生前已经受尽野兽摧残的朋友再次受到伤害?我们来另订一个约定吧,从此之后让我们的亲人不再被野兽啃食,即使死去。”
“这样不就违反太古盟约?”
“并不违反,我们还是将死者送出村外,只是不准野兽啃食,我们可以以掩埋的方式、燃烧的方式、投入水中,甚至让未参与这桩战争的鸟类食用,我们并不违反规定,而是拿取属于胜利者的一部分。”
“这与我们现在在讨论的问题有何关联?”
“当然有,如果我们现在把野兽杀光了就没有这个约定的见证者,一切就作废了,相反地只要野兽还在,这个盟约就会一直有效,即使村外其他的野兽进驻也依然有效,这就是我希望各位妥协,不要杀掉这些兽类的新理由。”
“尸体不被伤害的权力与复仇的权力……各位怎么看呢?”
听了日生的想法,现场的所有人都陷入思考,就连坚持要复仇的战士们也不得不收起自己的固执来衡量这个新的选择,因为这是能为死者做的事中最直接的一项,更不用说村子会因此而受惠。
毫无疑问地,众人心中的天秤开始倾斜了。
5.繁荣与预兆15
夜晚,日生与荣乡坐在神殿侧殿的庭园中对饮,彼此间已经不再有剑拔弩张的紧张感,相反地如天上的明月一般,有着超越一切的淡然与无言的惆怅。
“你还记得那个故事吗?”
“甚么故事?”
“我们要踏上旅途之前你所说的,女巫的石堡内所发生的故事。”
“记得,怎么了?”
“没甚么,我只是在想,人在决定一件事后就很难改变自己的决定,尤其是说出口之后就算知道自己的决定有问题也很难去改正自己。”
“你是指这次关于要如何处置兽类的问题吗?到最后一切不都照着你的希望进行吗?”
“别这么说,那只是因为我相信村人们重视朋友更胜自己。”
“这依旧是一种算计不是吗?”
荣乡看着金发男子的脸,眼中没有多少责备,只是带着一种无奈。
而日生面对这问题也没有正面回应,只是一笑带过。
“我在做这件事之前去见过神裔,我问他这次为甚么不坚持众神一贯的作为,而要将选择交给人类。”
“结果呢?”
“就像备舟,你们高祖父所说,人要学会承担一切,因为即使像女巫获得了神的恩赐也不能回避因果,该来的依旧会来,神裔也是这样认为。”
“嗯?我不太明白你想说些甚么。”
“过去的事代表人们不一定能选择正确的事,现在的事代表凡事不一定有对错,而未来一定会有更多这样的事发生,这一次只是刚好找到了一条路让双方都能够接受,但下一次呢?”
“你认为人会走上错误的道路?”
“未来的人类可能不是从对与错择一,而是在错误与错误中选择。这将造成彼此都无法认同对方。”
“双方将无法彼此妥协?”
荣乡听了日生的话,不自觉地看了看四周,心中思考着一个村子如果无法彼此妥协的模样会是如何,可惜他并不擅长这类猜测,或者该说他不敢去想。他摇摇头,看向坐在一旁的友人,从眼中抛出疑问。
“就拿今天村中的问题来说,彼此虽然不会恶言相向,却也会产生摩擦、隔阂,一如往常的行为在双方的眼中也会渐渐变得含有敌意,接着压力持续升高,互相组成团体,最后彼此分裂,最糟糕的情况甚至会想要毁掉对方。”
“原来如此,说了这么多,原来你担心最后毁掉人类的是人类自己?”
“不可否认,正是如此。”
面对日生的担忧,荣乡露出了一个微笑。
“现在村中的确多多少少有些纠纷,但我们并没有分裂。相信只要人还需要彼此的一天,你所说的日子就不会来临。”
“我衷心地希望真是如此。”
5.繁荣与预兆16
在日生的计策下人类放弃了对兽类的复仇,但兽类必须对人类立下了不平等的誓言。
在不危及人类的生存下,人类将保证兽类的生存与延续,为此兽类也必须对人类提供助力,作为劳力、食粮与防卫力量。
另外,兽类不可食用人类死者的尸骸,在野外见到人类必须回避。
生死操于人手,兽类接受了人类所制定的誓约,对他们而言活下去才是首要条件其他的纯属枝微末节。
于是在这之后日生为首的一群人释放了一小部份对人类而言较难维持其生计的兽类,使其返回山林确保从此之后附近的兽类都遵守相同规则,至于其他兽类则如约定般,正式进入了人类的生活圈内。
接着,改变开始了。
有了兽类提供劳力,农田的耕耘变得省力,建筑变得方便,就连物流交换速度也变得更加快速。
另外在食物方面也有大幅度的变化,肉类以及蛋奶类的稳定供给使得村中人们的营养更加均衡身形更加健壮,因此村人们纷纷自发性地建起猪圈、牛棚、鹿寮等等兽类住宿的区域,当初的排斥心态已经渐渐淡去。
而在战术方面也因为兽类的加入有了多种不同形式的改变,有了兽类的脚程辅助人们可以掌握的腹地变得更加巨大。此外,彼此联系的难度也降低了,过去偏远集落被不声不响毁灭的可能性大幅减少,且有了兽类的嗅觉探查与搜寻的本领也将大大的提升,这一切都使人类的社会加快变革,往下一阶段前进。
战争的阴影很快地散去,人类又踏上了迈向繁荣的道路,不出几年的时间村落已经变得比过去更加繁荣,要说这次变革唯一的受灾户大概就是耆老会与神殿两个机构,大量增加的工作使得他们不堪负荷,尤其腹地增大后接连而来的军事情报更让众人应接不暇。
为了应对日渐增加的行政工作所带来的人手不足,村中决定特别找一些人来进行培育训练,另外增设各层级机构过滤问题。除此之外要应付越来越大量的情报与文字流量,传统的泥板技术也不得不做出改变。文字开始被雕刻在某些不易腐烂的木头上,其中特别重要的才被刻在石碑上保存。
即使已经做出了应对,决策层的众人也每日烦恼,人类社会不断扩张,社会制度也必须做出相应的改变,但因为社会变化的速度越来越快,问题似乎无穷无尽,解决一个问题又会出现另外一个问题,稳定的日子似乎永远不会到来。
然而就在某一天,早归一如往常看着桌面上满山满谷的木简泥刻烦恼时,传令带着一份新的情报送到他的面前。
“嗯?东边的村庄受到严重打击?这是怎么一回事?”
“是,听说是与北边来的人发生冲突,结果战力几乎都被歼灭,从此之后每到收获季就必须献上一半的收成给对方。”
“我没记错东边的村庄战力虽然没有我们强大却也不至于差太多才对,而且北边那种贫瘠的地方不是住不了人吗?”
“这……对不起,我并不清楚,但事实确实是如此。”
“是吗?不要在意,你去请各个机构的主要人员都到神殿的侧殿来商量对策,另外让边防注意不要轻易与别人发生冲突,有甚么风吹草动都要立即回报。”
“是,我这就去办。”
早归皱着眉头目送传令离去,他明白这是甚么情况,过去日生曾经预测的日子已经接近,在排除兽类的压力后,人类彼此斗争的时代来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