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笑不语,只敏感的觉得,每双凝视她的眼光都是怪异的、好奇的。她很快的退进自己的办公厅,汪墨晗还没有来上班。她放下皮包,开始整理抽屉里的档案、文件、书信……把它们分门别类的用回形针、橡皮筋绑起来,以便于下一任的秘书接手。下一任的秘书,她的手停顿了一下,她会是谁?一定够漂亮,够温柔,够迷人的,她会是汪浩的捕获物了吧?
她正想得出神,桌上的叫人铃响了。汪墨晗来了,她的心“怦”的一跳,居然像第一次应征那么心慌意乱。
她走进了董事长室,汪墨晗不在办公桌后面,他在会客室的沙发中坐着,深深的在抽一支烟。
“过来坐!晓暄。”他的声音平静而带着权威性。
“到这边来坐坐。”她顺从的走了过去,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他熄灭了烟蒂,仔细的看她。
“病全好了?”他问。
“嗯。”她哼着。
“是身体上的病呢?还是心病?”他再问,开门见山的把话题立刻拉进主题。她瞪视他,觉得自己有些木讷。
“都有。”终于,她吐出两个字来,决定不绕弯子,以坦白对坦白。
“我今天来办移交,希望你先找个人来接收一下,在你找到新秘书以前,我想,总经理那儿的米小姐,可以先来兼任一下。”“你要辞职?决定了?”他眼光锐利。
“嗯。决定了。”她说。
他又燃起一支烟,慢吞吞的吸
着,慢吞吞的说:
“你要走,你有自由,我不会勉强你留下。但是,你最好想想清楚,在杭州,很少会有我们这么大的公司了,汪氏集团的待遇不低,工作环境和性质都是第一流的。这些日子来,你帮了我很多忙,我不能不承认你是个好秘书。你能不能把你的工作和你的感情问题分开来,不要混为一谈?”
她沉思了片刻。
“恐怕不行。”她说:“我如果在这儿上班,我就逃不开汪浩!”“汪浩已经走了。”他静静的说。
她吓了一跳。
“走了?走到哪儿去了?”她惊问。
“他自己请求调离总部,到四川分公司去了,走得很匆忙,也很坚决。我只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娶了余曼姿,小儿子走了,我没有其他弟弟,没有其他后人,只有一个年迈的母亲陪着……你对我们汪家,是不是可以放心了?”
她瞅着他,他眉头微皱,声音沉稳,可是,他全身都带着某种既无奈又伤感的情绪。他再吸了口烟,正视着她:
“人真奇怪,”他说:“到了老年,就会恐惧家庭的分散,我很喜欢汪浩,他走了,我觉得我像是失去了一只手臂,平常,公司里许多大决定,都是他帮着决定的。我那大儿子像妈妈,性格文静,这小儿子就像我,做事果断而富侵略性。
我始终没跟你说清楚,他一直在十楼上班,十楼是我们的企划部,他是那儿的总负责人。他
这一走,企划部等于垮台,所以,他决心要走的时候,我非常生气,我骂他不负责任,可他为了一段感情,就逃到天涯海角去。他生平第一次,那么沉默着不说话,不反抗,不顶嘴,也不声辩,拎了个小皮箱,只装了点换洗衣服,掉头就走了。他奶奶追到机场,还想阻止他上飞机,他对他奶奶说:又不是生离死别,伤心什么?你们随时可以来看我。我也随时可以飞回来!就这样,他就走了。”
“尽管他平时的作风很不检点,经常在各种女人之间穿梭,但在工作上他又是表现出另外的一种风格,而且对于你的感情,我能感觉得出来他是认真的,以前我们给他介绍这样或那样门当户对的千金,他都很不给我们面子的当面把人家给拒绝了,直到他外出散心回来,到你被录用后他跟他哥哥说了一些关于看到你的事情,我们知道,他是真的喜欢上你了。”
黎晓暄睁大眼睛,眼里忽然就蒙上了一层泪颜她想开口说什么,喉咙哑哑的,就是说不出口。汪墨晗振作了一下,坐正身子,再看她。
“你怪我们家集体在骗你,是吗?晓暄,我们从来没有骗过你!”她惊愕的抬头看他,眼里仍然有泪水在转动。
“你刚来的时候,我们对你都不怎么认识,汪浩骗了一个他不认得的陌生女孩,等他认得你之后,他一心一意只想保护你,决不想伤害你。晓暄,你用心想一想吧!为什么把他骗一个陌生女孩的罪过要拉到自己身上去,假若他一见你,就知道你是你,他怎么会骗你?怎么会把自己弄得那么悲惨?一定要远走高飞?他一向就没缺过女朋友,他对所有的女孩都提得起,放得下!”她瞬着眼睛,一语不发,睫毛上闪着泪珠,在那儿摇摇欲坠。她呆呆的看着汪墨晗。
“好了,”汪墨晗站起身来:“如果你决心辞职,我不留你,如果你愿意留在汪氏集团,我很感激——我已经再没有兴趣招考女秘书了。如果你真不干了,我要找个四十岁以上已婚妇女来代替你。”她也站了起来,直视着汪墨晗:
“我——做下去。”她哑哑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