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十楼,她和余曼姿开了房门进去,一进去,黎晓暄就大大的吃了一惊,房里不止有夏莉!还有——吴小寒!
余曼姿像触电般怔住了。
夏莉正在帮吴小寒做一些课件,看到黎晓暄湿淋淋的带着一个半湿的女孩进来,也吓了一跳,她不认识余曼姿,一面笑着,她一面跑过来关上房门,嘴里嚷着:
“你们怎么淋得这么湿啊?黎晓暄,你真要命,不怕再感冒一次吗?”她冲进浴室,拿了两块大毛巾,分别扔给黎晓暄和余曼姿:“快擦擦干,我去给你们煮姜茶!”
黎晓暄伸手抓住了夏莉:
“免了你的姜茶吧!”她说,一面急急的低问:“你怎么在家?吴小寒也没上班?”“我今天本来就休假呀!”夏莉惊愕的说:“昨天值了夜班,今天总是要休假的。至于吴小寒呢,他也刚来不久,来了就下雨了,我留他坐坐,等雨过了再走!”
吴小寒已经站起来了,他慢慢的走过来,一瞬也不瞬的盯着余曼姿。余曼姿也一瞬不瞬的盯着他。
夏莉注意到这份紧张和尴尬的气氛了。她把黎晓暄拉到一边,低声问:“怎么回事?这女孩是谁?”
“余曼姿,吴小寒以前的女朋友。”黎晓暄轻轻的说。
夏莉也怔住了,以前只听说吴小寒有女朋友,八年的时间,他却从没给她介绍过,长得还真是漂亮。
但是一时间,房里有四个人,却寂静得连根针掉在地
上都听得见。紧张的情绪,在每个人身上扩张。终于,吴小寒移近了余曼姿,眼眶涨红了,脸色苍白。他上上下下看她,然后伸出手去,黎晓暄以为他要打她,就慌忙冲过去想拦阻。但是,吴小寒只轻轻的碰了碰余曼姿的头发,就把手收回去了。黎晓暄靠在桌角上,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们两个。
“你——”吴小寒先开了口,声音里仍然夹杂着椎心的痛楚。
“找到你的幸福了吗?你——快乐吗?”
余曼姿的眼睛立刻湿了,泪珠在眼眶中打转。
“原谅我,”她无声的说,嘴唇轻轻的蠕动。
“原谅我。不要恨我!”“我可以不再恨你!”吴小寒说,声音是沙哑的。
“我不能不恨别人!”“请求你,”眼泪静悄悄的从她面颊上掉落了下来。
“不要再恨任何人!你看,你已经活得很好了,你的工作,你的朋友……”她辞不达意。可是,显然吴小寒了解她在讲什么。
“不要为命运从你手里抢过去的东西难过,可能有更好的来递补……不要再恨任何人,答应我!”
“我只答应不再恨你。”他简短的说,死死的瞪她。固执着他的第一个问题:“你快乐?你幸福?”
“我唯一的不快乐,是你不快乐。我唯一的不幸福,是你不幸福。”她怯怯的说。
“如果你都有了,我也就都有了。”
他怪异的看她,哑声说:
“你学会了外交辞令。”
她轻轻摇
头,一脸的真挚,一脸的纯真。然后,她慢慢放下手里的大毛巾,抬头对黎晓暄看了一眼,低声说:
“我走了。”谁都没有说话,也没人留她,她打开房门,走出去了。
室内仍然很静,静得可以听到电梯下楼的声音,可以听到街上车子的发动声。时间过去了好久,夏莉第一个清醒过来:“黎晓暄!你还不去换掉你的湿衣服!”
黎晓暄蓦然被唤醒,唤醒的同时,撞击在她内心的不是余曼姿和吴小寒的见面,而是汪浩的婚事。她抽口气,又觉得那种撕裂似的痛楚,在强烈的发作,她走向床边,一声不响的倒在床上,把脸埋进枕头里。
夏莉冲了过来,扶住她的肩:
“怎么了?晓暄?发生了什么事吗?”
她拚命摇头,拚命咬嘴唇,拚命拉扯住被单,想止住内心那深切的痛楚和伤怀。夏莉的手握着她的肩,感觉得出她整个身子的颤栗和痉挛,她吓坏了,回头求救似的看着吴小寒,说:“小寒,你看看她怎么了?”
吴小寒仍然呆站在那儿,仍然呆望着余曼姿离去的房门口,被夏莉这样一喊,才顿时醒觉。他看看黎晓暄,不自禁的也走了过来。俯下头去察看她:
“晓暄,”他喊:“你干么?”
黎晓暄慢慢转过身子,用满是泪痕的眼光看吴小寒,她伸出手去,握住了吴小寒的手,哀婉的、凄切的、悲痛的、求助的说:“吴小寒,你有没
有一点爱我?你要不要我?”
吴小寒怔住了。刚刚和余曼姿见面的震动犹存,这会儿,却面临另一个新的震动。他紧握着黎晓暄的手,不知道该说什么。
夏莉无言的站在旁边,心中有些兴奋,难道,眼前的黎晓暄真的把汪浩给忘记了吗。
夜深了,窗外的雨似乎越下越大,雨珠疯狂的敲着玻璃窗,像一支破碎的歌,带着凉意的风,钻着每扇玻璃窗的空隙,发出呜呜不断的悲鸣。雨和风,形成一种主调与和弦,那样怆凉的在夜色中倾诉着。
黎晓暄和夏莉两人都躺在床上,两人都没睡着。黎晓暄仍然在想白天的种种遭遇,想汪浩,还有汪浩的山区女友教师。夏莉的思绪飘浮在一层矛盾的云层里,她似乎驾着云,却上也不能上,下也不能下,动也不能动,只怕一不小心,就从云端摔下,粉身碎骨。可是,云端的冷冽,云端的寒恻,云端的孤独,又使她周身颤栗。黎晓暄低低的叹了口气。
夏莉也低低的叹了口气。
黎晓暄有些惊动了,翻过身来,抚摩夏莉的肩。
“夏莉,你没有睡着吗?”
“嗯。”夏莉低哼了一声。
“唉,夏莉。”黎晓暄低叹着。
“我真痛苦得快要死掉了,我真不知道以后何去何从?”
“你不是对吴小寒开口了吗?”夏莉仍然背对着她,语气疲倦。
“放心,他会对你很好,他一直就喜欢你!”
“吴小寒?”黎晓暄出
神的深思着。
“他并没有爱上我,他只想抢走汪浩的女朋友!”
夏莉一转身翻过来了,她伸手打开了床头的一盏小灯,在那幽暗的灯光下,仔细的注视黎晓暄,她伸手摸摸黎晓暄的眼角:
“你哭过了?”黎晓暄瞪着她,也伸手摸摸她的眼角。
“你也哭过了。”夏莉倒在枕头上,把面颊半埋在枕头里。
“晓暄,”她的声音从枕头中压抑的透出来。
“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哦?”“我以前一直追求的人就是汪浩。”
“啊!”黎晓暄吓了一大跳,“那你为什么不早说,你应该和我早说的。”
“是,但她不喜欢我,你知道的,他不喜欢我。”夏莉抬起头,深深的盯着黎晓暄。忽然间,她伸出手去,抱紧了黎晓暄的身子,把面颊埋在她的睡袍里。
“晓暄,”她低呼着:“你是不是真的要吴小寒?”
黎晓暄转动着眼珠,微蹙着眉头,倏然间有些明白了。
“夏莉,”她低喊:“你是不是要告诉我……”
“不是!”夏莉飞快的说:“我想,小寒喜欢我们两个!他已经被蛇咬过一次,所以,他什么都很慎重!他曾经想为了报复而追求你,又觉得非常卑鄙……”
“你怎么知道?”“他告诉我的!”“哦。”“他一直在冷眼旁观,他也一直知道一件事,你始终忘不掉汪浩,这使他很愤怒,也很感伤。但是,这种愤怒和感伤并不出于爱情
,而出于他对汪家的仇恨……”
“你怎么知道?”她又插嘴。
“他和我谈过。”“哦!”“今天下午,是一个转折点,他重新见到余曼姿,又亲耳听到你对他示爱……”“我对他示爱?”黎晓暄惊呼着。
“是的。你问他爱不爱你?要不要你?数任何男人来说,这两句话都是最动听的句子……”
“噢!”黎晓暄失神的呼出一口气来,呆呆的瞪着夏莉。夏莉也不再说话,只呆呆的瞪着黎晓暄。两个女孩彼此默默相对,好久好久,谁都不说话。然后,黎晓暄终于把胳膊一张,把夏莉的头紧拥胸前,骤然哭了起来:
“傻瓜!”她又哭又骂:“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们情如姐妹,无话不谈,你为什么不对我直说?”
“我不敢。”夏莉啜泣着。
“你一直是主角,我是配角,我在等待……但是,我害怕了!我真的害怕了!黎晓暄,你并不爱吴小寒,你睡梦中从没叫过吴小寒的名字,你只是打喷嚏——汪浩,汪浩!我了解你,比了解任何人都清楚……不过,这都是废话,我只请求你——把吴小寒让给我,好不好?”
黎晓暄搂紧了她,呜咽着说:
“我不用让,你自己该看得很清楚,吴小寒对你的班表比我还熟,他和你谈的话比我的深入,他的性格粗犷豪迈,他需要一个温存、善解人意,而且很女性的人来体贴他,我倔强好胜,口齿锋利,
得理不饶人,我实在不适合他,如果我和小寒真的结婚了,他是出于报复,我是出于赌气,结果,我们的婚姻会成为一个大大的悲剧……夏莉,你早就该告诉我,免得小寒也夹在我们当中,不敢对你表白!我真后悔我下午说了那句话,不过,我很容易解释清楚,今天下午,我是受了刺激……”她咽住了。
“什么刺激?”她追问。
黎晓暄握紧了夏莉的手。
“汪浩,他……他……他快结婚了。”
“什么?”“真的。我看了那女孩的照片,比我漂亮了一千倍,绝不夸张。是个老师,但她的脸孔是脸孔,身材是身材!要知道,当时我会被汪氏录用,外表也是一个优势,你知道,像汪浩那种男人,是耐不住寂寞的。何况,我对他又那么,那么,那么……绝情,这……这……”她又开始掉眼泪,语音模糊不清:“这不能怪他……是我赶他走,是我不要他……我真气我自己,既然不要他了,为什么还要伤心……我……我……”“黎晓暄!”夏莉深沉的喊。
“什么?”“他还没结婚是不是?”夏莉把头从她的衣褶里抬起来,眼睛又明亮又光彩的看着她。
“是。”“那么,就还来得及……”夏莉热烈的。
“来得及干什么?”黎晓暄不解的。
“去抢回来啊!”夏莉喊:“你对男孩子太矜持,太骄傲、太被动……你从不争取,从不主动……”
“晓暄,我得告诉你一个实情,其实,汪浩就是那个我一直爱着的男从”
“啊”惊讶,“那你为什么不早跟我说,夏莉,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要和你抢汪浩,真的,我不是故意……”
“晓暄,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夏莉,我可以选择退出,真的,我可以,我不想失去你这个好朋友,你就像是我的亲姐妹……”
“晓暄,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告诉你,爱情不是面包,不是我们能送过来还过去的,爱情是缘分,需要两个人去经营。那一天汪浩来的时候,我看到他的第一眼是高兴,接着是痛苦,为了从你手中夺回汪浩,我曾经和吴小寒一起,想着要把你拆散,吴小寒是为了报复汪家,而我则是为了爱情。但是直到刚才,我知道自己错了,你们是真心相爱,你们的爱情能够走得久远,我不能为了一己私立,而毁了一段美好姻缘。但你也别怪小寒,汪家也有他们的过错之处,但汪家也不全错,都是为了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