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晓暄张大眼睛,那样惊愕的看着黄小宁,她再也没想到这孩子会说出这么一篇话来!她有怎样一颗灵慧而善良的心哪!这孩子将成为一块钢铁,有这种本质的孩子不能被糟蹋,不能被摧毁!“你能这样想得通,真出乎我的意外,”她感动的说:“但是,答应我,如果你发生了什么困难,来找我!”说着,把汪氏集团的地址给了他。
黄小宁的眼睛闪亮。
“除了你,我不会再找第二个人!”他笑着说。
“我们一言为定!”她说,似乎已经预感,他有一天会来找她。
“一定!”那孩子恳切的点着头。
上课钟响了,黄小宁再看了黎晓暄一眼,就羞羞怯怯的抛下了一句:“老师!你是最好最好的老师!”
说完,她转身跑了出去,消失在走廊里了。黎晓暄却站在那儿,用手抚摸着胸前的坠子,她对着那走廊,出了好久好久的神。
就这样,她结束了她那短短的一段教书生涯,就这样,她告别了“教师”的位置。
穿上大衣,她深吸了一口气,有了“无事一身轻”的感觉。走出校门,她立刻被那冬日的阳光所包围了。抬头看看天空,太阳明亮而刺眼,天上飘浮着几丝淡淡的云,云后面是澄蓝色的天空。难得的阳光!雨季里的阳光!她深呼吸着,觉得浑身洋溢着一份难言的喜悦及温柔。
日子一天天的流过去,正像汪浩所预料,黎晓暄音讯
全无。所有的找寻和期待都成了泡影。岁月却自顾自的滑过去,地球自顾自的运转,季节自顾自的变换,就这样,由秋而冬,由冬而春,由春而夏,一年的时间,就这样慢慢的,慢慢的消逝了。汪家在表面上又恢复了平静,汪浩照样早出晚归的上班下班。
终于有一天,秘书打来了一个电话,说是公安局那边来电话了,说已经找到黎晓暄了,而且目前就在浙江。
汪浩照着得来的信息,按着提供的地址赶往丽江。
见到汪浩的那一刻,黎晓暄相信了爱情,她不再选择逃避,那是她们的爱情,她要珍惜才是,他和汪浩相拥到一起,希望这就是天长地久。
重新回到杭州,汪家这晚灯火辉煌。这是黎晓暄第一次走进汪家。
坐在汪家的大客厅里,她还真有些不自在,那客厅宽敞明亮,有两面都是玻璃窗,可从窗内直接看到窗外的小花园,那花园虽小,倒五脏俱全。有假山,有巨石,有叫不出名字的花花草草,有挨着围墙,一排绿油油的,高大的“肯氏南洋杉”,汪浩告诉她,这种南洋杉,品种名贵,冬不落叶,永远长青。她对那南洋杉注视良久,树犹如此,人,能不能这样呢?她最喜欢那园中的一弯小水池,池中种满荷花,如今,天气已冷,残荷萍碎,更有种说不出的诗情画意,使她不自禁的想起“留得残荷听雨声”的诗句。水池四
周,是巨石嵯峨;每块巨石的石缝间,都开着一簇簇小花,有海棠,有月季,有金盏花,还有棵小小的枫树,红叶,在树枝上映着灯光闪耀。汪家的大客厅,倒看不出任何金碧辉煌的东西,简单的白纱窗帘,飘然曳地,墙上挂着两巨幅油画,另一边是古董架,架上有音响,有电视,有书籍,还有一些出自名家之手的雕塑。
黎晓暄四面张望,心底油然升起一股温暖之情。汪墨晗这晚是那么和蔼,笑吟吟的抽着烟,简直是个忠厚长者。汪老祖宗握着黎晓暄的手,亲切,自然,关怀,而且不停的低声埋怨:
“瘦了!瘦太多了!汪浩,都是你的罪过!”
汪浩在一边痴痴凝望,微笑挂在嘴边,怜惜挂在眉端,他低叹着说:“奶奶,你没有发现我也瘦了吗?是谁的罪过呢!”
“是我的罪过!”老祖宗出人意外的说。
“与你有什么关系?”汪浩惊异的。
“当然有关系,你不生在我家,黎晓暄也不会生气了!”
“这么说来,”汪墨晗插嘴,“还是我的错顶大,如果汪浩不姓汪,就没这么多周折了!”
“哎呀!”余曼姿亲自端茶奉水,煮咖啡,女佣在一边侍候。
“如果没有爸和妈,那儿会有个精灵古怪的汪浩?如果没有精灵古怪的汪浩,我们这位精灵古怪的黎小姐,预备到什么地方去找这样合意的人呢!”
全屋子的人都笑了,和谐与温暖
弥漫在整个大厅里。
这晚,也是黎晓暄第一次见到汪魏。奇怪的是,她在汪氏集团工作了这么久,汪魏居然没在汪氏集团出现过,汪氏的总经理秘书每天都在忙着,但却也不见汪魏的身影。是余曼姿牵着她的手,对她介绍的:“这是汪魏。”她转头对汪魏说:“这就是把我们汪家闹得翻天的黎晓暄。”
黎晓暄抬头看汪魏,他一身的白,白衬衫,白长裤,外加一件白背心,如果别人这样穿,黎晓暄一定会觉得怪怪的,假假的。但是汪魏这样穿,就硬给人一种玉树临风,潇洒不羁的味道,连汪浩,都被他比下去了。他和汪浩长得不太像,汪浩有些野,他很文,汪浩爽朗,他比较沉默,汪浩不是非常细心的,他却细腻温存。他的面颊比较长,眉毛没有汪浩粗,但是,他那对眼睛却长得真好,看着人的时候,总有种专注的神情,专注得令人感动。黎晓暄一看到他,就知道吴小寒的失败,并不仅仅是贫富的关系了。
汪魏亲切的看她,立即对汪浩说:
“能不能向你借一借黎晓暄,我有几句话想跟她单独说!”
汪浩抓抓头,看看余曼姿,再看汪魏,笑着说:
“你总不至于连弟弟的女朋友都抢吧,你已经有了余曼姿了,要知足啊!”余曼姿笑得甜甜的,去倒咖啡。抿着嘴不语。
“没关系,汪浩,”汪墨晗开了口:“他抢了你的,你再去
抢他的!”“什么话?”老祖宗对着汪墨晗又笑又嚷:“你是公公呢!也跟着小的一辈开玩笑!”
汪浩大笑,仰躺在沙发中,长手长脚似乎都没地方放。
“如果我会写小说,我要把咱们家的事都写下来,题目就叫‘抢’!”大家又都笑了,余曼姿笑得最不自然,似乎若有所思。
汪魏没有疏忽余曼姿的表情,他深切的看了她一眼,就揽着黎晓暄,走到客厅外的阳台上,这儿可以看到整个花园,可以闻到月季和桂花的飘香。
“晓暄,”汪魏开门见山,很诚恳,很真切的说:“你和曼姿很早就认识了,是吗?”
“是的,是和——吴小寒差不多同时。”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出现在汪氏集团?是的,我不去汪氏集团,主要是避开吴小寒。你认为,吴小寒会笨到不知道你在茂远,而只知道你在汪氏集团吗?”“不。吴小寒不是要找我一个人的麻烦,他要找整个汪家的麻烦,所以,他连你都找上去。”
黎晓暄沉思不语。
“你知道,余曼姿最近平静多了,”他又继续说:“我想我该谢谢你。”“为什么?”“因为你常和吴小寒在一起,因为吴小寒又变好了,也因为你开导了曼姿。黎晓暄,你知道什么叫爱情?”
黎晓暄愣了愣,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汪魏看着她,摇摇头。
“爱情不难在别离,怀念常常会美化爱情。最难的爱情,
是天天相见,所以我说:时时相见,刻刻不厌。这是人类最困难的一件事,人天性里有喜新厌旧的本能,还有种‘得不到的永远是好的’那种向往性。对男人,有些大男人主义,主张爱要爱得潇洒,分也分得潇洒。实在,爱情是无法潇洒的一件事,你真能做到潇洒,你就根本不是爱!”
黎晓暄凝视他,有些心折。
“你一定爱极了余曼姿!”她感叹的。
“不爱她,不会对她用那些多心机。不过,说实话,”他微笑了一下,笑容相当动人。
“我追她还没有汪浩追你来得苦!或者,我们兄弟注定要在爱情中受苦!”
她脸上发热,把目光调到花园的草丛里去,那儿,有对萤火虫在上下追逐,忽隐忽现。
“我主要找你谈谈,是要问你一句话,我一度以为吴小寒的转变,是因为得到了你,现在,汪浩回来了,你又回到汪浩身边,你认为吴小寒能忍受吗?”
黎晓暄怔了怔,忽然抬头看汪魏。
“你希望我怎样?是选择吴小寒,让你们夫妇平安,还是选择汪浩,让汪家仍然罩在吴小寒的阴影底下?”
“你的心选择什么?”他问。
“你的心选择什么?”她反问。
“我希望你选择汪浩!”他深深看她。
“但是,必须警告你小心吴小寒,这是第二度姓黎的败给姓汪的!”
她睁大眼睛,瞪视汪魏。知道他并不了解,吴小寒可能另有所爱,沉默片刻
,她才说:
“吴小寒可能早就想通了,他也可能另有女朋友了!”
“我知道你的想法,”汪魏点点头。
“别忘了,人类有追求自己得不到的东西的本能。人类又生来有种自怜和自虐的本能。吴小寒二者兼具。他是很危险的。黎晓暄,”他语重心长。
“小心一点,不要任何事情都打如意算盘,很多事是你想像不到的,我有种直觉——故事并没有完。”
黎晓暄被他说得有些心慌,她仔细寻思,昨夜汪浩回来,今晚她就留在汪家晚餐,她也故意把公寓让给夏莉和吴小寒,他们不知道谈得怎样?但是,截至她来汪家止,吴小寒并不知道汪浩回来。而昨天,自己跟吴小寒分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吴小寒,你有没有一点爱我?你要不要我?”
她不安的用手敲着栏杆,眉头轻蹙起来了。
“喂喂,汪魏!”汪浩拉开落地窗,忍耐不住的跳了出来,没头没尾的乱嚷:“你在诱拐黎晓暄吗?谈了这么久,太过份了!黎晓暄,别理他了,大家菜都摆好了,等你们去吃晚餐呢!”他拍了拍汪魏的肩。
“把她还给我好不好?”
汪魏笑了。汪浩也笑了。黎晓暄在他们的笑容里,很感动的发现一件事:他们兄弟两个,实在手足情深!她很难在别的家庭里,发现这样亲爱的兄弟,尤其是富有的家庭,多的是兄弟拆墙,争权争势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