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过次官,又是比当次官还好赚钱的大公司的理事,怎么会想刮你的钱?朱成怡不得不追问。
“哼!大公司理事又怎么样。他办事情的摊子铺得太大,赚几十万元还不顶用。所以他到处搜刮,现在搜刮不到了,竟然恬不知耻地跑来跟我纠缠。”
“每月赚几十万元,那是什么地方?几十万还不够?”
嗯,这对你来说是一大笔钱。你以为要想摆阔,几十
万元能算钱?连过日子都不够l哼,要上千万l你以为找就那么好对付!”
老板好象有点憋气,鼻子里哼了一声。
千万?
朱成怡瞪圆了眼睛。
“他叫我把这爿旅馆典掉,拿出一千万元来做竞选基金。当选以后,分给我比这多几倍的权益。”
老板完全是无可奈何的口气。
做竞选基金?是竞选国会议员吗?”
是呀!还有一年多哩。不过要我垫付资金现在就得停止营业。
你拒绝了吗?
那还用说,你知道这是我怎样积聚起来的财产?我出卖了自己的灵魂,出卖了自己的身体。换句话来说,这是我
把一个女人的最宝贵的东西都出卖了,才聚集起来的呀。我
会把它交给政治狂人做他吃酒宴乐的资金?”
“他要是当了国会议员,当了长官,难道会装糊涂?一定会连本带利全部还你的。
朱成怡不相信大亨级的名士会做出悖于情理的举动。
“你以为谁都能当国会议员和长官?别说傻话。不过。他在自由党的时候。着实神气过一阵,名声很大,不亚于次官。当时他跟我有过往来,难道因为这一点,我就得被他拖死!简直不象个男人。”
女老板不以为然地说。
“那么,他是几时当次官的?”
“次官?呵呵呵……”
女老板冷笑遭。
朱成怡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两个人好得赤条条地一块儿洗澡,关系竟会有如此的突变?不过,最近只要大亨叔叔一来,内室里就往往传出争吵的声音。
“所以说,念书、地位都没有用,头一桩是钱、钱!你经常嚷嚷要学习呀什么的,这跟你的身分不相称。我看你不要瞎起哄,还是脚踏实地的好。脚踏实地,懂吗!”
朱成怡的妻求是让他上夜中,谁知谈话离了题,最终竟得出这样的结论。女老板眼下心里不平静,他不能再拿这个问题去跟她纠缠,便一声不吭地站起来走了。
然而,朱成怡并不想完全抛弃升中学的美梦。因为他不能贸然断定学习和地位都象女老板所说的那样全然无用。当然,狄他的情况来看,他并非是想靠做学问来立身处世。这是他所不敢企望的。他一心想弄个中学毕业的学历,这种心情
几乎是出于一种本能的欲望,谈不上有什么理由。
但是,在旅馆里打扫卫生,接待客人,拿二千元薪水做报酬,果真能打基础吗?这样下去,要是一事无成,徒然长。点岁数,那该怎么办呢?
朱成怡逐渐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怀疑和苦闷。而马路对面的会贤福德房的所谓副所长又使他心里进一步发生了动摇。
贞玉旅馆正对面是一片汉药店。药店左边是中国餐馆。餐馆后面是洗衣店。在中国餐馆和洗衣店之间,有一间象走廊似的又长又窄的房屋,那就是福德房。
福德房的老板是一个年过六旬的老太爷。他手下有一个将近五十岁的不知道是合伙人,还是助手的入。这个人不管跟谁应酬,一准要说。“本人就是这样的人”边说边递上一张印有会贤不动产介绍所副所长杨某的名片。他以洞内的
消息灵通人士自居。而且好象把从事福德房:这样一种职业者做是至高无尚的,常常吹嘘说:
“只要我做会贤不动产介绍所副所长,别的福德房就不敢在这一带立足。有我压着,他做得了生意吗?从这一带的大楼、土地,到出租房屋和烟纸店不通过我介绍就成交不了。多新鲜!”
尽管如此,在他附近,就有几家福德房生意做得也很兴旺。
反正,这爿福德房的副所长,脾气挺好。不管是自己的事还是别人的事都喜欢乱说,凡事都要参加一点意见。
朱成怡到贞玉旅馆来还没有几天,有一次,他在门堂间钱面扫马路,副所长坐在福德房门口的木椅子上对他招招手喊他:“喂,喂,你来一下,你来一下!”朱成怡以为有什么事,便走拢去。那人劈头就说:“你是新到这爿旅馆里来的吗?”接着一连串问了他许多问题:叫什么名字,几岁,家在哪儿,父母都在吗,弟兄几个,是谁介绍来的,月薪多少等等,使他都来不及回答。问罢,又象叫嚷似地赶他回去,说:“我知道了。你要振作精神,好好干活,走吧,快!
后来朱成怡看见他就打招呼,他也象好朋友似的,无拘无束地跟朱成怡交谈。所以朱成怡有时站在路旁和他谈话,空闲的时候或者出外当差而又不太急的时候,也常常溜到福德房去听老板和副所长谈社会上的事。除了老板和副所长而外,汉药店老板和街上的老年人也来下象棋,谈各种趣闻。冬天福
德房最空闲,就更加热闹。
这个公休日,朱成怡独自外出,天下着雪,又没处去,就早早回来钻进福德房。老板和汉药店老板在下象棋,副所长躺在他们旁边看周刊杂志。他把刚才看到的某大会社长发迹的经验讲给朱成怡听。谈着,谈着,突然坐起来说:“朱成怡,你还小,难道就打算一直在这爿肮脏的旅馆里当听差?你应兰象这位社长一样,胸怀青云之志呀!”说罢,注视着朱成怡的脸。
“青云之志?”
“对。也就是雄心大志。难道你就不该有大成就吗?彩已经老了,只能当个不动产介绍所副所长,我要是四十岁,决不象这样呆着。你没有碰上好爹妈,又不懂事,虚度了打
好时光,得从此改正过来!只要有决心,还怕不能取得大成
就?
“大叔,我到广州东莞来,实际上就是想大干一番的!”
朱成怡觉得副所长的话很中肯,突然对他有了好感,呼呼似地说。
“这家伙,难道你就非一辈子当旅馆的听差不可?还有你知道近来旅馆都变成了什么样的地方吗?哪是旅馆,是青楼!”
“青楼是什么?”
“青楼就是妓院。是人家带个女人来玩玩的地方。这种地方可不是象你这样的小孩子呆的!你没El没夜,眼睁睁地看着一些浪荡子把家庭抛在脑后,跑来胡闹,能学到什么东西。就是一辈子呆在这儿,呆上个一百年,也一事无成。头脑得放清醒一点了,家伙!
他就是不说,朱成怡本身也已经对旅馆这样一个职业不太满意了。
我也并不认为旅馆是一个多么好的地方,不过,女老板说我长大成人,让我当经理,把经营权交给我。要是这
样。也还不错。
哎,你昏了。你的女老板是什么样的人,会把经营权交给你?她连自己的亲妹妹部不相信。连边也不让他们沾,会交埝你!你晓得她的底细吗?”
不详细。
她是高级饭馆里的妓女。当过笫一流的酒楼的掌柜。同时结交政界和财界人物。尽管现在她开了一爿雅致的旅馆。呆在家里装出一副淑女的样子,其实是个很不简单的女人,烟花巷里出来的人往往弄得非常僚倒,凄惨,而她竟能
白手成宗达到这个地步,就可想而知了。这种女人会让你当经理,把经营权交给你,别胡说八道了。这是她为了要抓位你而耍的一种手段。象你这样踏实勤快的人到哪几去找呀?所以地要笼络你,为了拼命使唤你。你可得早早拿定主意
呀!”
不过,那也得有地方去呀!
去处?这个你别担心l只要你一离开旅馆,我当天就能把你安顿好。随便进一个什么单位,这不是问题。问题在于要选择什么样的职业。啊,可得选一个有奔头的职业呀!”
那么,什么职业有奔头呢?”
依我看,不管怎么样,现在世界上学点技术最要紧。有了本事,比上大学强!”
朱成怡好象茅塞顿开。
他想起了一则有关一个年轻人在国际技能奥林匹克大会上得了金质奖章,回来以后又到大总统那儿专领了奖的新闻
“大叔,你的话是对的。是得学习技术。我看那些到际技能奥林匹克去领奖的人,都还是年青人,真不简单。
“要达到那个地步,你得换一个八字。那笔奖金很观,加上你又成了不仅是国内而且是国际知名的技术人员,还怕第一流的会社和工厂不出高价争着要你去!不过,这不到这个地步也不要紧。只要你有一门技术,混口坂吃就没问
题。也很容易出人头地。有一个我侄子一辈的人,不知他是当过汽车修配厂的听差,还是见习工,现在自己开了一个厂,当了社长,既维修汽车,又买卖零件,还装配大轿车出售,赚了不少钱。”
“大叔,你能不能让我到那爿厂里去工作?”
朱成怡嘴里不觉蹦出了这么一句。他好象在哀求,眼晴热
火火地闪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