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葛承和葛贵两兄弟从仁济堂出来的时候,天还是蒙蒙亮,大街上只有少许做买卖的开始在做着准备,初春的天气还是有些凉,每个人的嘴里都冒着白气,冷飕飕的风让人直跺脚。
同样也有许多的店铺没开门,有钱这个时候也花不出去,葛承治好带着葛贵在市集上一圈又一圈的转来转去。
“呵……这天还是这么冷,大哥你说今年冬天就下了两场雪,咋还这么冷?都说瑞雪兆丰年,看来今年的收成也好不了,好在咱家没地,不过啊,也就吃亏在没地”葛贵和葛承站在一处店铺的门口,葛贵跺着脚说道,语气中不难听出来有些埋怨。
葛承看着个别个来来往往的人群,也是感慨,无论哪朝哪代,勤劳的人们还是多,老百姓们也都在有一天过一天,他们其实求的不多,就是想吃得饱穿得暖,只要有一口饱饭吃,谁还想着造反?可见隋炀帝是多么的荒淫无道。
对比一下就知道了,现在都是贞观年间了,老百姓的日子还过的很苦,听葛贵说,大冬天的村里就冻死的人就不下几十号,有本村的,有外地逃难过来的乞丐,这说明什么,这说明日子都过成这样了,都不见老百姓有怨言,这说明老百姓的底线很地很低。
回想一下葛承还是很庆幸,幸好是穿越到了贞观年间,假若在往前挪了几十年,那就苦不堪言了。
葛承叹了一口气说道:“咱爹也算是读书人了,过去怎么说,那叫一个医生半个官,自然不会置办什么田产,听你的语气里是有点埋怨爹?二子你这么想也不怪你,许有年的事情哥知道的你恨的慌,可你也不想想前些年战乱四起,到处都是土匪流寇,就算有地又怎们样,还不是早晚被祸害了,其实啊,也不怕告诉你,咱爹早就知道许有年是个白眼狼,靠不住,咱爹也知道这兵荒马乱的早晚是一死,可他依旧不愿意拆穿他许有年,为的是什么?就是因为这兵荒马乱的,咱兄妹三个能保证不哪天就死了吗?不能,这也正是咱爹担心的,有他许有年最起码能保证咱们都能活下去,咱爹传给我的那几个方子不就是铁证么?咱爹心里有数,比谁都明白。”
不知道具体情况的葛承也只好编一些瞎话来安慰他这个弟弟,他也很理解二子的心情,这些年说道受苦,可没人比他们兄妹三个体会的深刻了,知道性命比什么都重要的葛承反倒有些感激许有年,为啥,因为在当年那当口,又是战乱,又是太子李建成叛乱,三个半大孩子,能活下来绝对离不了许有年当初的收留。
虽然许有年这个白眼狼葛承也觉得不是东西,可他更知道一个道理,就是人啊绝对不能和一些不值得放在眼里的人斗,第一是葛承根本没把他许有年当成什么了不得的对手,第二是葛承不想去斗什么,吃得饱穿得暖在这个太平盛世才是王道。
他没想过什么出人头地当大官,也没想过有一天能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平平淡淡过日子的同时,还能够悬壶济世,依靠着几味药材养家糊口之余治病救人。
当然悬壶济世是理想,吃饱穿暖才是实际。
“大哥,这些我都知道,可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就拿昨天这事来说吧,刘婶来追债,我知道你看的明白的,我也看出来了,咱们家也就是我们那个傻妹妹还稀里糊涂的,咱好好的过咱们的日子没错吧,可他许有年还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一个福泽堂还不够,还想要了我们兄妹三个的活命本事啊。”葛贵也不是傻子,怎么你刘婶早不来晚不来,偏敢在那个时候来?不是他许有年在背后捣鬼那就真的有鬼了。
葛承默不作声,他知道说什么都没用,怎么宽慰他都没用,唯一的办法就是他看着许有年有了报应之后,才能打开这纠缠在他心里十几年的心结。
“大哥,要不咱也置办点地吧?”葛贵过了一会儿才试探性的问道。
葛承看了他一眼没有做声,他可没有什么读书人应该干什么不应该干什么的观念,只是他还是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总感觉不能喝地沾边,他没有正面回答,“你小子想什么呢?就咱手里这点钱还买地?买头牛都费劲,还是先想办法把咱家的面缸给盛满才是正事儿,甭一天到晚想些好事。”
葛贵也是随口一说,听大哥这么说才尴尬的挠了挠脑袋,对啊,这才整了几个钱,还买地,“嘿嘿,我这不就是一说吗,大哥你看,那有卖粔籹的,咱过去看看,给小妹买些。”
葛承顺着看去,果真是有一个中年人在路边打了一个帐篷,摆了个白案,在不停的揉面,旁边还有一个大油锅,火很旺,有过上面冒着腾腾的青烟。
葛承过去看了一眼,这个所谓的粔籹就好比后世的馓子,只不过比馓子要来的粗,而且要小,并且馓子是咸的,这个粔籹是用蜂蜜做材料,这个也就是这个时候的小吃。
葛承花了三文钱买了一斤,想着芸娘可能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会儿有钱了,得多给这小丫头买些零碎舔嘴儿,女孩是要富养不是。
“恩,真好吃,大哥你尝尝。”葛贵一边走着一边往嘴里塞,看样子味道是不错。
“恩,你吃你的,咱在去买些松糖,给芸娘扯几尺花布,给你也置办一身新衣服,过年的时候都没做新衣裳,哥给你们都补回来。”葛承笑嘻嘻的说道。
“真的?”对于新衣服葛贵记得还是小时候穿过,乍一听自然是喜不胜收。
葛承没好气的敲了他一下脑门子,道:“是真的!”
最终经过采购,葛承买了一斗面,几尺布料,算起来够他们兄妹三人一人置办一身新衣服,还有一包蜜枣,一刀猪肉,两颗大萝卜。
买完了东西,这兄弟两个了呵呵的往家里赶去,此时正是辰时刚过。
当葛承两兄弟兴高采烈的回到家的时候,还没进门就听到屋子里刘婶大声的斥责和芸娘隐隐的小声啜泣。
这听的葛承和葛贵眉头一皱,尤其是葛贵双眼之中的怒火就快要喷出来了。
“不行,今天还不上前就必须拿方子来抵债,要不咱们救去见官。”离的老远刘婶那尖酸刻薄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芸娘此时相比已经是急哭了,抽噎的说道:“刘婶,我大哥二哥去筹钱了,一会儿就回来,你就等等行么?”
“告诉你,不行,马上把方子给我拿出来!”
葛承的火气也来了,说好了到今天中午的时候再来,也说好了没钱用方子来抵债,可这刘婶蛮不讲理,就算你认定我们没钱还,可也不应该对一个小姑娘这样。
芸娘现在是完全没有注意了,一是她现在身上就只有昨天剩下的八个铜板,根本没有多余,二是到底要怎么样她也得大哥二哥回来了才行,她可做不了主,再加上刘婶的咄咄逼人,心头便觉得委屈,嘤嘤的哭了出来。
谁能想到昨天约好的中午还钱还是拿药方抵债,刘婶突然变卦这大上午的就来?
想来想去葛承也只能往许有年身上靠,定是他昨天吃了瘪,波不急待的让刘婶过来耍无赖。
葛承和葛贵相视一眼,便迈着沉重的步伐走进了家门,进门葛承和葛贵便把采购的一大堆东西放下,对芸娘说道:“妹子,大哥今天又买肉了,去,给拾掇了。”
芸娘一见大哥二哥回来了,就好像找到了主心骨一般,连忙点了点头,然后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刘婶,便拿着东西去了厨房。
刘婶一看葛承他们兄弟俩回来,而且手里大包小包提溜着东西,价格不菲,眼睛一亮,不过立马板起脸来说道:“好哇,我看你们兄弟俩是成心要耍赖,明明有钱却赖着钱不还,这还有没有王法了,告诉你,赶快把药方拿出来,要不然我现在就去报官!”
葛承皱着眉头说道:“我什么时候答应给你药方了?”
刘婶冷哼一声道:“怎么着,你还真想抵赖?”
“欠债还钱是天经地义,可我什么时候答应给你药方了?看你说着振振有词,好像我真答应了你一样。”葛承本就不待见刘婶,还这么蛮不讲理没翻脸就不错了,翻着白眼冷冷的看着刘婶。
“你……”刘婶气的指着葛承说不出话来。
“二子,你怎么回事儿,这么没眼力见,人几次三番的上门,还不赶快把钱给还了,哦,对了,人也不容易,你就多打发点,邻里邻居的也不容易。”葛承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摆了摆手不耐烦的说道。
葛贵嘴角弯起了一抹冷笑,从怀里把那个钱袋子给摸了出来,大大方方的将所有的钱都倒在了桌子上,细细的数了一百零一文钱,往前面一推,道:“这是一百零一文,你拿走吧。”
刘婶现在像是吃了苍蝇一样被恶心的满脸尴尬,刘婶虽然是受了许有年的指示,可毕竟也是一个小家小户的普通妇道人家,和葛家三兄妹本就没什么深仇大恨,要不然也不可能当初借钱不是,只不过是许有年额外给了他几十文钱,眼见着葛贵脸不红气不喘的从怀里一下子逃出来这么多,一下子就愣住了,那足足有好几百文还有几块碎银子呢啊,这葛家真的不得了了。
刘婶也是个精明人,大事儿想不来可这些家长里短的事情他大概能看透个七八分,难道真的像许大夫说的,这葛家有祖上传下来的偏方,从今天开始就行了大运,咸鱼要翻身了?
那今天这么得罪了,以后还怎么好。
刘婶一脸的尴尬想上前说几句客套话,可又说不出口,最后只能勉强一笑讪讪的拿了钱离开了。
当看着刘婶那吃瘪的身影离开了葛家大门,葛承和葛贵都大感痛快,两兄弟的脸上难得露出了笑容,“这种人就是是势利小人,咱爹当年在的时候帮她老娘治好了病,那是千恩万谢,感激的跟咱爹是他娘家人一样,可现在倒好,看咱家不如从前了,倒翻脸不认人了。”
葛贵指着刘婶已经消失的地方往地下啐了口唾沫。
葛承摆了摆手说道:“二子,咱不能小家子气,毕竟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再者说了,以后啊这种人咱不打交道就是了,犯不着跟她置气。”
“恩,我听大哥的。”
葛贵今儿听了大哥在市集上的一些心里话,便对这个大哥更是敬重了不少,那些话不是一般人能说出来的,葛贵读过几年书,虽然谈不上渊博两个字,可最起码也是读过论语的,有些话是什么意思一闪念就能明白。
从葛承的字里行间葛贵明白,他大哥的心胸绝对小不了,如果是寻常的老百姓刚刚得到了一大笔钱,谁能放得开,谁能这么无所谓,还不得紧巴巴的当宝贝似的,可这大哥呢,二话不说就想着给弟妹置办东西,买零碎,可他自己呢除了一身衣服什么都没买,足以见得,这个大哥不是小家子气的人。
而且葛贵还能感觉出来,大哥对于买地的事情却不是很上心,倒不是说大哥抠门,而是真的看不上那些东西。
葛贵收起了钱交给大哥,道:“大哥,平常我也用不着钱,你是一家之主,这钱还是你收着吧。”
葛承轻轻笑了笑,往二子的头上上来就来了那么一下子,“小子,你当你大哥守财奴啊,芸娘,你出来!”
芸娘闻言知道刘婶走了,而且大哥还把钱还上了,眼角露出了笑意,手在围裙上擦着就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大哥,钱还上了?呵呵,海华丝大哥厉害,昨天夜里这么老远都有人请大哥去治病,我看大哥就快赶上爹爹了。”
在葛家他们的爹葛睿无疑是一个高大伟岸的形象代名词,凡是都是要拿出来说事,葛承也看出来了,兴许这个没见过面的爹真有几分本事也说不定。
葛承指着葛贵说道:“芸娘,正好,这儿是给你买的粔籹,没事儿在家吃着玩儿,还有蜜枣,呵呵,我看人大户人家的小姐都吃这个,给你也买了些,还有些粮食,几尺花布是专门给你买的,我和你二哥可传不了,你二哥要是喜欢你让给他,哈哈。”
适才刘婶在的时候芸娘也没仔细看,只看见了一刀肉,这一听大哥说,眼睛一亮,连忙凑在桌子旁,眼睛眯到了一起,像看宝贝似得凑近了瞅,更是手足无措的婆娑着那些花布,“大哥,这,这真是给芸娘买的?”
葛承见芸娘这个模样心里也是甜甜的,比吃了蜂蜜还舒坦,宠溺的揉了揉她的脑袋笑道:“傻丫头,不是给你买的给谁买的?别看了,不是你的嫁妆,我妹子的嫁妆怎么也不至于这么寒酸,你说是不二子。”
葛贵也在一旁偷笑“就是,就是,咱们家就陪这点嫁妆,就算咱不说什么,咱爹估计也丢不起这人啊。”
芸娘大羞,脸上冒出了良多红云,可心里却是喜滋滋的,“不理你们了,我去做饭。”
“等下。”葛承把芸娘给叫住了。
芸娘回过头来问道:“大哥,还有什么事。”
葛承说着把手里的那个银袋子递给芸娘道:“这从明天开始,我和你二哥就要出去继续做铃医,这里是早上白老爷赏的钱,估计还剩下四两银子不到,你收着,以后啊,咱们家的钱就交给芸娘管。”
芸娘一愣,颤抖的结果袋子,心里是激动不已,长这么大可从来没见这么多钱,于是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道:“恩,芸娘就帮大哥收着,以后大哥二哥要用钱就来拿。”
“恩,行了,我们饿了,快去做饭,今儿可别在馍馍里掺野菜了,肚子都吃不消了。”葛承捂着肚子装着可怜的说道。
葛贵和芸娘都是一乐,“行,行,今儿就不掺野菜了,大哥二哥辛苦啦~~~”芸娘拖着长长的尾音说道。
没过一会儿,一大碗萝卜烧肉就端了上来,外代一笼屉的白面馒头,热气腾腾的差点把方子都给遮住了,那勾人食指的香气浓郁的紧,芸娘和葛贵看到这一幕心里的幸福感油然而生,眼里也不自觉的冒出了泪花。
他们心里都带着无比满足的说了一句:爹娘,我们有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