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山林场离东塔村有十几里的路程,一路崎岖,翻过两座山就看到了那座碧波粼粼的水库。那是双塔镇主要的饮用水库——塔山水库,这应该是东塔村引以为傲的资源,却成了东塔村民抱怨村领导无能的有力凭证。是啊,放着自己村的大水库没水喝,提着水桶挑水喝,任谁也不好受。林场在文化大革命时期,也还住着五六十户村民,后来水库扩建,一大批村民外迁,所剩下的只有十来户吴姓人家。
时代在变,曾经红火的林场,却因为封山育林成了个摆设。交通闭塞的不便更加让这山脚的一隅显得像世外桃源,然而连买点盐都要爬那么多山路,塔山林场终于成了村里的笑柄。偏偏吴姓是东塔村人数最少的姓氏,一没发言权,二没资源,就守着大片山林望林兴叹。唯一让人欣慰的是,因为守着这一方的旖旎山水,吴家的女子出落的比村里甚至镇上的任何姓氏的女子都要漂亮妩媚。
吴容的母亲——吴眉就是村里远近闻名的美人胚子,人如其名真正应在了她的身上。大家都在传说山里守不住金凤凰的时候,吴眉却出人意料的嫁给了吴守善,那个未出五服,老实木讷的吴家人。当时所有人都议论纷纷的猜测,那不擅言语的吴守善却回应道:“难道只许吴家的女儿嫁出,而不许吴家的男人娶进吗?”一句简单的反问堵住了他们的嘴,却堵不住他们的闲言碎语。尤其是吴容出生后,所有人都抱着看笑话的心思,有意无意的说上一句:“这孩子长的一点都不像她妈。”
吴容长大后,包括村里人都会好奇的指指点点,这个就是吴守善家的女儿啊,没有一丝遗传她妈的美丽呀!有个漂亮的妈妈,却像丑小鸭似的活在母亲的光环下,吴容的不爱打扮也是情有可原的。所以吴容宁愿住在学校的宿舍也不愿回到家听妈妈的唠叨:“你怎么一点没有女孩子家的爱漂亮啊,这么大了,还是邋邋遢遢的,走出去谁会信你是我吴眉的女儿?”
走那么多山路也练得了一双好脚力,要不是家里的桂花蜜要采,她也不会这么早就回来。平时吴容大约一个月回家一次,这季节正是桂花盛放的季节,她家的蜜蜂忙着采花酿蜜,因此星期六一放假她就得回家帮忙。吴容其实讨厌蜜蜂,小时候被叮了好几次,那种菜油涂在脸上的气味,一直是她的梦魇。
“小容回来了!”吴守善看见女儿,就放下手中的蜂箱。
“爸!”看见父亲,吴容不觉的亲切。
“到家了还傻愣着干嘛,回屋放好东西,快去给你爸帮忙啊!”吴眉从屋里出来说道。
“孩子走了那么多路,你就让她先歇着,这些蜂箱,我一个人搬得过来。”对女儿,吴守善不自觉的宠爱。
“爸,我放好东西就过来。”吴容知道山里夜晚温度低,要把白天搬出去的蜂箱搬回来,这会也不急着跟吴眉抬杠了,就连忙放好东西出来帮忙。
“这孩子,你慢点搬,我来就行!”吴守善笑着对女儿说道。
“今年的桂花开的这么好,蜜蜂应该忙坏了吧!”吴容小心翼翼的抬起一个不算太轻的蜂箱问道。
“是啊,今年的蜜摇的会比往年多些。”吴守善点点头。
“爸,这些家伙,怎么还会跑出来?”搬起蜂箱,有一两个蜜蜂钻了出来,吴容心里开始发麻。
“你这孩子,是被叮怕了吧?放心,它们不会咬你的,现在它们是回巢休息的时间,这两个是出来透气的!”在女儿面前,吴守善露出了难得一见的幽默。
“是啊,这些家伙动不动就叮人,也不怕丢了自己的性命!”吴容吐吐舌头,把蜂箱放回小屋内。
“它以为你是要攻击它,不到万不得已,它们是不随便咬人的!”吴守善是老养蜂人,自然知道蜜蜂的习性,可是也有一次被蜜蜂叮到重要穴道,差一点丢掉性命。
在家的日子总是飞快,过了一夜就到了星期天的下午,吴容得提早返校。塔山林场那么多路,要是等到星期一搭车回校,肯定会迟到。吴守善知道女儿爱吃咸鱼,就嘱咐吴眉把炸好的一小罐咸鱼让吴容带上。吴容带着换洗的衣服,拎着一把鸿伞就出发了。
那天的天气阴沉沉的,走了那么多山路的吴容,站在西坑桥头吹了一会风竟然觉得有些凉意。没有固定班车的国道线,一个人就那么孤零零的等待。西坑桥头除了吴容就看不见一个人影,望眼欲穿的吴容看了看另外空空如也的桥头喃喃自语道:“也许他先走了吧!”
“到双塔镇吗?”过了将近半个钟头,一辆拖拉机轰轰隆的停了下来。司机摇下玻璃门招呼道。
“是啊,到双塔中学!”等的双脚发麻的吴容此刻恨不得有人捎她一程,再说在他们这里搭拖拉机之类的顺风车是常有的事。
“上车吧!”司机打开车门,这是个车头密封式的拖拉机,比起那种直吹冷风的扶手拖拉机,吴容暗自庆幸的爬了进去。
“你是大山头村的?”司机是个眯着双眼的矮个精瘦男子,他有意无意的问着。
“不,我是东塔村的!”坐在拖拉机前面,轰轰的响声震耳欲聋,吴容不得不提高声音。
“东塔村的?我怎么没见过你?”司机瞄了吴容一眼,然后恍然大悟道:“哦,你是塔山林场的是吧!”
“嗯。”吴容点点头。
“你爸爸是谁?说不定我认识呢?”司机刨根究底。
“我爸爸是吴守善。”吴容老实的报上父亲的名号。
“噢,原来是吴守善的女儿啊!”司机作出恍然大悟的样子说道:“我知道,你妈妈不是是有名的美女吗?”
“是吗?”吴容不喜欢跟陌生人搭讪,可乘人家的车,也不好一声不吭。
“哟,真正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司机发出猥亵的笑声,用他那双贼咕噜的小眼瞄了吴容一眼,放肆的说道:“再过两年,你就长成大姑娘,肯定超过你妈的风骚劲!”
吴容暗叫不好,自己这回是误上贼车,这家伙一付不怀好意的样子,不知会不会做出什么危险的事。她看了看周围,全都是群山围绕,要是这家伙起了歹意,自己恐怕难以脱身。
“那里啊,我才十四岁!”吴容谎报自己的年龄,决定沉着以对。
“什么,你才十四?我看你穿着红红的衣服就像十八的大姑娘了!”这家伙明摆的不信。
“我才上初一啊!”吴容暗自懊恼今天不该穿老妈买给她的一套枣红休闲服,要是穿着校服应该不会招惹这等麻烦。
“嘻嘻,车门不紧,我要关一下!”那个猥琐司机在一处半山腰的转弯处慢慢停下车,趁着关车门的时候,故意用肘部横过吴容的胸前。
吴容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再冷静,这时候千万别做出慌张害怕的样子。她记得有本书上写道,发生性侵害的案件,受害者越挣扎越会激起犯罪分子的征服欲。她捏紧袋中那罐装有咸鱼的玻璃瓶,准备万不得已的时候,狠狠朝他头上砸去。吴容深吸了一口气,装作若无其事的说道:“听我爸爸说,他以前的几个同学也有在开拖拉机!”
“是啊,我跟你爸爸是认识,认识的!”吴容的话也许起到了一定的作用,猥琐司机尴尬的收回右手。
拖拉机终于重新发动,这十几分钟的路程漫长的仿佛一个世纪。吴容把单肩书包横在胸前,手中紧抓的玻璃瓶,满是手汗。当双塔中学的几个大字出现眼前,吴容说不出的激动:“前面停下,前面停下,我要下车!”
车子慢了下来,吴容迅速的打开车门,跳了下来问道:“多少钱?”
“不用,不用!”猥琐司机讪讪的摇摇手。
“给你吧,大叔!”吴容从兜里摸出一元硬币,用力丢进窗口的前台上,那样子绝对是公主施舍乞丐的骄傲姿态。然后飞快的跑进学校冲向宿舍,事后回想起来,吴容一直在后悔,当时丢下钱时真该说一句:去死吧,你!
学生宿舍是在新建的高中部后面,跟老师的家属宿舍楼分为前后几栋。其中男女宿舍又分为两栋,然后按年级段分配寝室。初中部的住在底层的一二楼,高中部的就在三四楼。当然这也不一定是绝对的分配,有时年级段的住校生不均匀,就有跨年级混合住在一起的情况。
吴容住的302寝室就是和高中部的女生合住一起的,她本然是住二楼的206室,可是刚来的初一住校生满员,她作为初三的学姐自然往上挪一层。她们的寝室一共六人,高一高二的学姐占据了靠窗的几个底铺,吴容和三(一)班的张莉莉就只能睡在上铺了。
“咦,回来了?”打招呼的是高一的黄茜,她长的高高瘦瘦,被很多男同学戏称为竹竿。
“嗯。”吴容跑的喘不过起来。
“呵呵,好像后面有人追你似的!”张莉莉躺在上铺笑嘻嘻的伸了个懒腰。
“带了什么好吃的吗?”高二的刘敏娟只惦记着吴容上次说过的桂花蜜。
“那我要看看。”黄茜抢先打开吴容带来的塑料袋子。
“唉,这是什么,怎么有股腥腥的味道?”黄茜捂住鼻子问道:“里面还都是玻璃碎!”
“那是我的咸鱼,啊,怎么都碎了?”吴容接过袋子一看,果真里面的咸鱼散了出来,里面还有亮晃晃的玻璃碎片。吴容突然想起刚才跑的太急,跌了一跤,“哦,肯定是我刚才跌了一下,没想到竟然打破了!”说着,吴容心绪不稳的对着袋子发呆。
“就咸鱼吗?”刘敏娟关心的可不是咸鱼。
“我这里还带了几个桔子。”吴容慌忙打开背包,拿出从家里摘的桔子。
“甜吗?”刘敏娟拿了两个剥开就吃,黄茜拿起一个问道。
“你吃一下就知道了。”刘敏娟含糊的说着,塞得满嘴都是。
“还有我呢?”张莉莉在上铺抗议。
“接着!”黄茜抛上去一个桔子,说道:“咦,还有两个没来吗?”
“刘霞,孙娇她们可能明天早上到。我们晚上不去食堂吃饭,去外面吃吧!”刘敏娟兴奋的建议道。
“是啊,食堂的菜太难吃了,不如我们去外面吃快餐。”张莉莉连忙附和。
“我们都去吧!”黄茜也同意了,于是三个人一起看着吴容。
“你们都去,我自然也去。”吴容点点头说道:“等一下,我先换回校服。”
“你神经病啊,校服天天穿不厌啊!”张莉莉在上面差点跳起来,“你的这套休闲服不是挺好看的吗?”
“我,我不喜欢红色的,可我妈非要买这样的颜色给我。”吴容犹豫着是不是该把刚才遭遇的一幕说给室友们听,可是她知道张莉莉是大话王,到她嘴里一说,明天她肯定变成了惨遭强奸的受害者。
“是啊,不用换了,这样挺好看的。”黄茜上来就拉着她往外走去。
“等一下,我还是换一下衣服比较好。”吴容的力气却抵不过两个人,刘敏娟也在后面推着她。
“是啊,我们就等你一人出去吃饭的,你还磨蹭什么?”张莉莉敏捷的跳了下来。
“哦,原来你们早商量好的啊!”吴容这才明白她们异口同声的原因。
“我们也好久没出去一起吃了嘛!”张莉莉在后面跟了上来,于是四个人搭成一字就这么走出宿舍。
“那我们真的去吃快餐啊?”吴容问道。
“不一定,我们去街上逛逛呗,有什么好吃就吃什么。”刘敏娟对于街上的小吃统统都感兴趣。
“是啊,说不定会碰上帅哥哎!”黄茜笑的很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