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容,你真的要回去吗?”宁鸿挽留了一番,见她去意已决,就跟她说道:“要不我叫孙司机送你吧,大包小包的不方便。”
“小鸿,真的不用,这段时间住在你家,已经是麻烦你了,我还是自己乘车回去吧!”吴容说道:“再说,我老是麻烦孙司机也不好意思,反正时间还早,我乘车回去也来得及。”
“那你小心点,别胡乱上车,和那些同学一起乘,比较安全。”宁鸿继续叮嘱道:“麻烦不麻烦就不用说了,我们俩还分什么彼此,我说不定还要去你家多住几天呢!”
“那是欢迎之至,就怕你来,住不惯我家。”吴容笑道。
“那我不跟你客套了,你早点去乘车吧!”宁鸿也不再勉强吴容带上手机,那次由手机引起的剧烈风波,吴容想起来还心有余悸,不想再因为手机的事跟妈妈吵架了。
吴容赶到车站,希望看到邹航,刚才在学校只顾着闲聊,忘了跟他说一声不要灰心。可过了这么长的时间,说不定他早回去了,也不一定能碰上他。等啊等,车没来,邹航也是没有看到。只见陈万廷大摇大摆的从马路穿过,她看见了他,他并没有看见她。
终于看到一辆短途的客运车过来,吴容连忙招手,前脚刚爬上去,车门正要关上时,后面跑来一个人挥着双手直喊:“等一等。”刚发动的车又停了下来,那个跑着气喘吁吁的人手上拿着脸盆挤了上来。售票员把他直往后推:“你们快进去,后面有座位!”
吴容拎着东西刚坐下,就看到邹航拿着脸盆过来了。她往靠窗的位置坐了坐,然后对他说道:“你回家啊?来这里坐吧!”
“你也是回家吧,好久没看你乘车了。”邹航坐下来说道:“今天忘了恭喜你,考的不错!”
“你还好吗?”吴容问出这句话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她干嘛说这句愚蠢的话,随即岔开话题:“我现在住宁鸿家,所以不经常回家。”
“我说呢,这段时间我怎么没看见过你了。”邹航也当做没听见,他不能对她说,我很不好,很糟糕。他对吴容的感觉不是嫉妒,是很失落的那种感觉,他们在小学就是竞争的关系,不是吴容当班长,就是他当班长。初中的时候,他当了差不多三年的班长,她呢,就是英语学习委员,邹航也没觉得她掉队了,他一直认为她是很优秀的,所以今天吴容考出全校第一,他并没有奇怪。他恨的是自己为何差了太多,他不应该考的那么差的啊,今天回家,他都不好意思跟家里人说自己考砸了。
窗口开着,风不停的灌了进来,吹散她的头发。吴容听从宁鸿的建议,留起了长发,不过还不是很长的那种,是刚披肩的长度,风不时绕起她的头发,并不能拂到邹航脸上,因此也缺少了韩剧《冬日恋歌里》的那种浪漫。那个不解风情的风,只是无聊的飘散她的头发,不时吹到吴容自己的脸上,嘴里,塞得满满都是,就像她此时想说些安慰他的话却也不能说的心情,很是郁闷、尴尬。
“让我关上窗吧!”邹航也注意到了那个风弄的闹剧,伸过手关上那扇窗。
“你还要读双塔中学吗?”吴容想了想问道。
“我这个分数,读双塔高中。”邹航自嘲道:“650的分数线,我想我还够本!”
“对不起。”吴容的道歉莫名其妙,让邹航苦笑道:“你应该说谢谢的,不是吗?”
“买票了,你们什么地方下车的?”售票员过来收钱,也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西坑桥。”吴容回答道。
“两个十块。”售票员大声嚷道:“快点,快点,等一会就要下车了!”
“四块钱一个,不是八块吗?”邹航问道。
“你不看看我这个是什么车?有座位的哎!”售票员没想到这两个学生模样的会还价。
“我们又不是第一次乘,你不要乱开价。”吴容也帮腔道。
“你们两个还真爱讲价,八块就八块。”售票员眼看他们熟练,就不再乱涨价。
“瞧瞧,现在的学生,这么小就谈恋爱了。”那个售票员等他们下车关车门时,还故意说给他们听。
“神经病,你乱说什么?”吴容真是气不过,骂了一声,刚才在车上因为邹航没零钱,售票员怕找钱麻烦就让她帮邹航付了钱,哪知她还嘴巴不干净,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不用理她,这些人就是这样的。”邹航劝她:“我的钱下次给你吧。”
“就几块车钱用得着这样吗?下次我没带零钱的时候,你帮我付还不是一样吗?”吴容笑着说道:“你放心,到时我不会抢着付你的。”
“我们好久没一起乘车了。”邹航却轻松不起来,仿佛和吴容渐行渐远,好似这座桥分为两端,他们都往不同的方向走去;又好像两条平行线,永远平行,不能交汇。
吴容也收起笑容,没有考上第一的那种兴奋,当时的震惊过后就是一种茫然,心中想着自己是该庆幸还是纯粹的侥幸?她也没有料到邹航会失误这么多,看他拖着脚步往另一端走去,于是冲口而出:“邹大班,你在我心中,永远都是班长!”
“班长吗?我已经不是了。”邹航没有回头,只是轻声说着,不过从他的背影可以看出他是极力的忍住悲伤,那是他不能丢下的骄傲。风吹着,吹着,把沙子都吹进眼里,流出泪来。他突然就跑了起来,他不能让眼泪就这样断了线的珍珠一般往下坠。他不能回头,不能认输,他要亲自看看自己到底错在那里?
“邹航……”吴容看他跑到另一边桥头了,她的喊声很快就被风吹散了。吴容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眼前才转身往家的方向走去,脑中一直想着,是自己的侥幸造成他的不幸吗?可分数都出来了,他也许只是一时失误,也没必要想不开!当时在车上想好劝慰他的话,也没来得及说一句,他就跑走了。
这条山路好久没走了,吴容却走的双脚发麻。看来人是不能娇惯的,一娇惯腿也不好使唤了。以前经常走也没觉的吃力,现在住宁鸿家不锻炼,这条路仿佛是漫长没有尽头一般。好不容易看见水库了,又听到一阵奇怪的轰鸣声?是什么东西如此轰轰作响?塔山林场除了风啸鸟鸣,静谧的就像天上的那一处弯月,从来没有这样的声音出现?
咦,怎么有那么多身影晃动?吴容加快脚步,往家里走去。走到门口一看,更加奇怪了,那些整齐排列的蜂箱去了哪里?只剩一个空的箱子搁在一旁。吴容喊道:“小鹏,我回来了。”连喊几声也没有人应,心里想着,家里的人都去了哪里?快要中午了,家里怎么连烧饭的人都没有?她放下衣物,喝了一杯水,然后想着去林场找找看,小鹏可能去玩了。
这里怎么回事?没到林场就远远看见一个庞大的掘土机在轰轰的作业,原来刚才的声音都是这个家伙发出的啊!只见村里的好几个人都在忙碌着挑土、担石,他们怎么也在这里?难道山庄真的要建了吗?找了好一会,都是在忙着工作的人,根本看不到弟弟的踪影。
“爸,你这是?”吴容正想转身回家,只见一个挑着扁担,光着膀子的人正拿着毛巾擦汗,仔细一看不正是自己的爸爸吴守善吗?
“小容,你回来了啊?”吴守善放下担子说道:“考完试了吗?你怎么都不回家呢?”
“爸,这是怎么回事?”吴容有好多话想问,一时也说不过来:“考试考了,回家一看你们都不在,我就找到这里了。”
“现在这里正在施工,我还要挑泥石呢?”吴守善说道:“你去场长家看看,你妈在那里帮忙煮饭。”
“是永发伯伯家吗,是给谁做饭啊?”吴容问道,最后一任的林场场长就是吴永发,吴家的人都场长,场长这样叫他。
“煮给我们在这里做工的吃。”吴守善高兴的说道:“我们在这里做工,是包饭的。”
“那你先忙吧。”吴容说道:“我去永发伯伯家看看。”
“嗯,那我先去挑了这担,等会就可以吃中饭了。”吴守善看见女儿回家,浑身有劲。
吴容说着就往吴永发家走去,他家是在水库边的一角,也是老林场的旁边。转过弯就看见了,里面四五个妇女忙进忙出,洗菜的,烧火的,掌勺的好像家里办喜事那般忙活。
“四婶,我妈妈在吗?”吴容看见吴四嫂正在择菜。
“吴容回来了啊!”吴四嫂说着往里面喊道:“吴眉啊,你家的吴容回来了啊!”喊完了就打量起吴容来,然后啧啧称道:“吴容啊,你街上住住,都变漂亮了,是不是当了街里人就不想回到这个山里了?”
“什么街里人,四嫂,瞧你说,我吴容是借住在同学家。”吴眉出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说道:“她就是个不爱打扮的人,能变的漂亮吗?”
“妈。”吴容怯怯的喊了一声,就换来吴眉的一顿数落:“我听说你们考试几天前就考了,你怎么还知道回来?老是住在别人家,不会觉的不好意思吗?你去找一下你弟弟,待会回来在这里吃饭。”
“嗯。”吴容应了一声往外面走去,心里是满满的委屈,她妈妈从来没有对她和声和气过,对她同学也是比对她这个女儿还要和蔼可亲。就是现在考了试,她还是不问一声自己的女儿考的怎么样,考了几分?不责骂她已经很好了,还希望她说什么关心的话?
在水库边找到了正在玩耍的弟弟,他看见姐姐就问个不停,什么时候来的啊,考试考完了吗?家里不养蜂了,爸妈都在这里做事情,自己一个人很无聊等等。吴容耐心的回答一遍,就带着他去吴永发家吃饭。这里煮的都是大锅饭,饭是满满的蒸笼,菜也是像食堂一般都是满满的一脸盆,唯一不同的是,大家可以拿着碗筷,随意的盛。
“爸,听小鹏说我们家不养蜂了,那我们家的这些蜜蜂都到哪里去了?”吴容吃饭时,跟吴守善坐在一起。
“你妈说在这里一天能挣个七八十,养蜂还要分季节,没花的时候,我们还要养它们。”吴守善心里是舍不得那些蜜蜂的,可拗不过老婆,只能让那些蜜蜂野放。
“那我们这里的林场就没有了吗?”吴容这次回来,真正是恍如隔年,塔山再也没有往日的宁静,连养了十几年的蜂也没有了。
“不是在建山庄吗?”吴守善扒了一口饭说道:“你妈说,以后上街入市就方便了。”
“那掘土机是怎么开进来的?”吴容疑惑不解。
“你进来的时候没看见吗?”吴守善以为女儿是从下面过来的。
“我是乘车过来的。”吴容心里一想肯定是从下面的山脚开了一条路,所以这些大型的机械才能进到这个深山来。
“你吃了饭,待会去看看就知道了。”吴守善叹了口气,自从掘土机开进来以后,他知道塔山再也不是以前的那座塔山了。
吴容吃了饭跟着弟弟去那里一看,一下子愣在那里了。那座小树林早已砍的不见踪影,只有被掘土机轧出来的黄土路一直蔓延到山下。至于那些以前自己走的那些小路早就被填高压平,成了一条方便车辆来往的石子路。
“他们的办事效率惊人啊!”吴容只能用这句话来形容自己震惊的心情,他们开发了一座塔山,也就是毁掉了一处世外桃源。
“陈叔叔近来怎么不带哥哥一起来了呢?”吴业鹏问起陈万廷。
“我不知道,也许他回家了吧!”吴容摇摇头,根本没心情回答,也无法想象这座美好庄园的前景。吴容无奈的问弟弟,希望找到一个同盟军:“小鹏,你喜欢现在的这里吗?”
“妈妈说,等这里建好了,我们这里就是很漂亮的地方,车子什么都来了,我们塔山也会变成很好,很先进的地方。”吴业鹏的脑子里想的也是吴眉给他灌输的。
“什么是很好很先进的地方?”吴容问他也是问自己。
“就像小鸿姐姐家一样呗!”吴业鹏想当然的说出自己见过的最好的地方。
“小鸿家?”吴容沉默了,自己到家了按道理是该给她打个电话,可是这里哪有电话啊!难道这就是先进与落后的差别吗?
吴容在家没过几天,就收到了一份请帖,是陈时转交给她的,还有宁鸿的一封信。打开请帖原来是三班的同学会,宁鸿的信里也提到了,无非说这是最后一次的班级聚会,让她一定参加之类的。原先她是不想去的,可看到宁鸿在里面说,自己给她垫了八十块的份子钱,她就不能不去了。钱是吴守善偷偷给她的,否则吴眉知道了,难免又要絮叨一顿。
吴容早一天乘陈时的车下来,到宁鸿家听他们在说,邹航不信自己会失误那么多,一个人跑到市里去查卷。吴容听陈万廷跟宁鸿侃侃而谈,自己是一脸茫然:“什么是查卷?”
“哈哈,你这个状元怎么连查卷也不知道啊!”陈万廷取笑道。
“陈万廷,你不要闹了,快告诉吴容吧!”宁鸿白了他一眼。
“查卷的机会有三次,每次只能查一份试卷。”陈万廷顾自说着:“可现在是电脑阅卷,哪会轻易出错?查也大多是白查,那些卡在分数线上的人,有机会查个一两分还是可能的。”
“那么邹航会查到吗?”吴容一脸紧张的问道。
“我怎么会知道?”陈万廷笑道:“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他不会把分数查成了761!”
“喂,陈万廷,你还说自己不是幸灾乐祸?”宁鸿一个抱枕丢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