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然没有理由限制艾琳交朋友的自由,但他的爱情不能容许一丝一毫的不真诚,更不容许别人的介入!如果不能完全的拥有,他宁可不要!当他第一次触抚艾琳的身体时,他就认定了艾琳是他的女人,虽然他心心念念不忘远在地球彼端的盼盼,但占有了艾琳之后的责任感逼使他必须忘了那一份纯纯的爱!却没想到这样的念头竟是无谓又愚蠢的,艾琳根本不把他当做一回事!
“喂,你别那么死心眼好不好,男女在一起只要觉得快乐就好,不必那么认真的。”艾琳推了一下守清的肩膀,像老朋友一般。
“艾琳,你是怎样看待我们的感情?我是说你将我视为是你的男朋友吗?”
“是啊!”艾琳毫不考虑地回答。
“既然如此,你怎么还能跟别的男人上床呢?”守清的心情已经平复了许多,他已不再眷恋这段被斵丧的感情,他只想弄清楚艾琳是否曾经爱过他。
“你也未免太古板了吧?性和爱情是不能放在天秤上一起衡量的,我和别人上床并不表示我爱他,我喜欢你也并不代表我的肉体属于你呀!”从小即在国外受教育的艾琳,神情自若地说着。
“可是你既然喜欢我,又和我上了床,难道不应该和我终身相守吗?”反倒是守清说得脸红气喘,有点难为情了。
“我从来就不相信什么终身不渝的爱情,合则聚,不合则散,人生不就是这样吗?今天你人在这里,说不定明天你已经远离这里去到别的地方了,世事多变,人间无常,不是吗?”
“坚贞的爱情是不会变的。”
“哦!那你为什么和我上床?难道你忘了台湾的盼盼吗?在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心里是否还想着盼盼呢?这样你还能告诉我什么是坚贞的爱情吗?”
江守清哑口无言了,对爱情也感到迷惑了,竟不知该如何看待自己的情感了!若说他因为艾琳而忘了盼盼,那是不可能的,盼盼在他的心里像一块岩石般地屹立不摇,那么,艾琳呢?他是真心地想和艾琳在一起的,可是她却不能够取代盼盼的地位,一边是精神上的感动,一边是肉体上的感觉,如此同时地爱着两个人,他又怎么有资格谈论坚贞的爱情呢!
艾琳坐在守清的旁边,饱经风霜似地说:“凡事不要太认真,人哭着来到这个世界上受苦,千万不要也哭着回去,人生不就是为了追求快乐吗?”
“你真的这么豁达吗?”江守清在艾琳的脸上找不到他想要的答案,年轻的面孔遮掩了早熟的心灵,隐藏了少年时期生活不安定的哀愁。
“或许吧。”
“难道没有人让你牵挂吗?”
“何必跟自己过不去呢?你天天想着她,人家却不一定想着你,倒不如不想。”
“听你这么说,想是尝受过失恋的痛苦吧?其实你的内心并不像你的外表那么地满不在乎的样子,你只是假装不在乎,我说的对不对?”
“你说我假装不在乎什么?”不愿被人看穿的艾琳有点不服气了。
守清想了想,说:“表面上的你是开朗热情的,甚至有点玩世不恭的感觉,但事实并不然,你渴望被爱,却又不敢爱得太深,因为你怕受到伤害。”
艾琳感到非常讶异,长得有点书呆子气的江守清竟然一针见血地说出了她隐藏在外表下面的真实!那种感觉好似疮疤被揭露般地一阵刺痛!
一颗脆弱的心往往躲藏在坚强的外表下面,稍一不小心碰触,可能就破碎了。艾琳那颗曾被撕碎的心,包里着美丽坚强的外衣,她小心翼翼地保护着,不被轻易地碰触到,没想到却被江守清看透了!
“艾琳,是不是我给你的不够多,于是你想在别人的身上找到一些我所不能给你的东西?”守清一想到艾琳也和别的男人卿卿我我,即难掩心中的痛苦。
“守清,即使你给我你的全部,我也是觉得不够的,没有人会嫌自己得到的太多,我相信你也不会,所以你心里已经有了一个殷盼盼却还跟我在一起,不就表示你需要的不只是一份纯纯的爱吗!”一抹苦笑在艾琳的脸上一闪而过。
“我承认盼盼一直在我的心中,可是我对你是真心的,而不只是身体上的占有,我是真的希望和你天长地久的。”
“那盼盼呢?你也要和她天长地久吗?不要和我说什么天长地久,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天长地久,今天我们相聚在这里,说不定明天就各分东西了,何必用天长地久来欺骗自己呢?何况我只是你填补空虚的替代品,并不能真正的取代盼盼在你心中的地位。”
守清仔细地思量着艾琳说的话,他的确是耽溺于和艾琳的肉体之欢,却又忘怀不了和盼盼的那一段精神之恋,他感到迷惑了,痛苦不堪地说:“和你在一起之后,我是真的想要忘了盼盼,为什么你就不能忘了你的过去呢?”
“你呢?你忘了吗?你忘了你的过去?忘了你的盼盼了吗?”
守清无言以对,暗自悔恨自己的不専情!
艾琳接着说:“我知道有一些事情是一辈子也忘不了的,有一些人永远都是生命中的一部分,越是刻意地想要遗忘越是轻易地就会想起,可是我不愿意沉湎于痛苦的回忆中,每个人都有追求快乐的权利,你懂吗?生活应该是快乐的,不应该是痛苦的,男欢女爱是不应该有负担的。”
“藉着浮滥的感情忘却过去的伤痛,真的能得到快乐吗?虽然我不知道你受过什么样的伤害,无法体会你内心的伤痛,可是我知道玩弄别人的感情等于玩弄自己,受伤的程度是一样的。”守清像个长者似地语重心长,他想挽回和艾琳的这段恋情,但又觉得热情不再!
“谁说我受过伤害?我像受过伤害的样子吗?我最讨厌人家说我玩弄别人的感情,你根本就不了解我,你这个自以为是的家伙!”艾琳说完立即站起身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守清满脸错愕地坐在那里,怔怔地望着艾琳的背影离去!
天空飘起了一阵雪花,白茫茫的一片,他的心也茫茫然了!
失恋的感觉像喝一杯黑咖啡,苦涩得难以下咽,江守清时常在寂静的夜里怀恋着和艾琳肌肤相亲的感受,但他并不想和她重修旧好,虽然艾琳好几次有意无意地表露出魅惑的肢体语言,他却一副浑然不觉的样子,和别人分享她那美丽的身体是一种耻辱,他宁可在回忆里温存,当做生命中值得珍藏的一页。
疗伤止痛耗费了许多时间,守清因而错过了几次钢琴大赛的机会,与其说是没有自信,倒不如说是没那种心情,他孤寂的灵魂在巴伐利亚高地上暗自哭泣,在琴键上幽幽悲鸣,几乎忘了他是为了什么而来的。上课的时候无法集中注意力,弹奏钢琴的时候经常忘谱或是落了几个音符,越是努力的尝试越是令他觉得颓丧,他甚至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喜欢弹琴?是否该义无反顾地朝着音乐这条路走?
冰雪融化了,春天悄然无声地越过阿尔卑斯山脉,偷偷地点染几抹新绿。
可是春天并未带来万物重生的喜悦,有些人依然沉睡在冰封的冬天里不愿苏醒。江守清就是其中之一。
他流连在嘈杂的小酒馆里,沈浸在啤酒之乡的声名中,酒精为他排遣寂寞,用微妙的陶醉抚慰他空洞的心!
这是一个初春的夜晚,依然觉得寒沁沁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守清已成了这家小酒馆的常客,只要觉得烦闷的时候,他就来这里找寻短暂的欢乐,就像今晚一样!
他大口地喝着本地出产、远近驰名的啤酒,偶尔和也是来这里打发时间、寻找欢乐的熟面孔大声的打招呼,虽然他们并不相识,但又有什么关系呢?尽管来自不同的国度,怀抱不同的理想,能够在这个小小的屋顶下有数面之缘,也算是命运的安排吧!寒暄数语之后,守清又陷入习惯性的、自然而然的沉思中。
蓦然之间,吵杂的人声中响起一阵乐声,不同于以往的管乐器的声音那么地深沉浑厚,那是守清熟悉的乐器声,是悠扬哀怨、细柔婉转的声音,是曾经与他合奏共鸣、让他念念不忘的提琴声!听到这样的声音,他不禁想起一个人,那个人离他好远好远!
守清静静地聆听如泣如诉的声音,每一个音节都是他熟悉的,几次听出了神,以为那个拉奏小提琴的人就是他不曾或忘的那个人,他眨眨眼看个仔细,总是失望的转移视线,重又跌入听觉的感受中。
他抑制不住一个清晰得仿如真人的影像浮现眼前,他想伸手抚摸,却在满室烟雾中瞬间消失,莫非是她怪怨他无情地离她远走而不愿多做停留,抑或是怪怨他移情别恋,在他和艾琳缠绵缱绻的时候!
也许一句:“你永远在我心中”可以当做是爱情出轨的借口,可是当他和艾琳相处之时,他的确忘记了心中的那个人,而沉沦在感官的欢惀之中,他又怎能放言说:“你永远在我心中”呢?
从艾琳的身体上初尝禁果的滋味开始,守清就少给盼盼写信了,提起笔来也不知道该写些什么,一种没来由的愧疚感使他无从下笔,收到盼盼的来信让他更加的心虚,像做了错事般的无法面对!可是他越想逃避越是摆脱不了心中的牵念,及至和艾琳分手,这种牵念愈是强烈,只是他不知该如何原谅自己一时的背叛,即使盼盼并不知情!
琴声在耳边萦绕回荡,声声都是揪心的思念,却又遥不可及,这样的乐声是那么地扣人心弦,这样的爱情是如此的令人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