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儿见过大小姐,见过三小姐。”见院外转出二人,梨儿忙提着泥泞的裙摆跪正请礼,眼睛始终都不敢再抬一下。
红衣女子没搭理地上跪着的人,越过梨儿直接走向柳青桃,犀利的眼神直直盯着怒气未消的四妹,脸上带着似有若无意义不明的笑。
“青桃你的兴致真好,咱们都快给人家当暖床了,你居然还有心情跟小钰的丫环过不去。姐姐柳钰打心眼里佩服你呀……”
柳钰狐疑的看向柳青桃,明显的看到她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一丝狠绝,随即,她轻甩宽袖掩住唇角扯出一抹笑:“红樱姐姐说的哪里话,即便是挑选,姐姐也定是那第一个被看上的,小妹柳钰姿色平平,哪能入得了那些军爷的法眼呐。”
挑挑眉头,暖床?军爷?挠挠头,望向远处的黄沙郊野顿时恍悟,原来自己穿来的这个柳小钰一家女眷是要充去做官妓么?这柳老爷子究竟犯了什么滔天大错,竟被罚女眷全部做军妓!毕竟这种刑罚在古代来说是十分恶性的,满门抄斩、株连九族都比充妓要体面的多。皱眉看着当院的三个小姐,希望她们能再吵出点什么重要线索。
可柳红樱偏偏不恼了,反倒咯咯的笑起来,一头盘云青丝轻轻颤动,固发的金凤也摇头晃脑起来。只见她笑够了才站直了身子玩着漂亮的凤眼调笑:“这便是青桃妹妹你不了解男人了,男人嘛,永远喜欢嫩的滴水的,你越青涩,他们反倒越上心。所以说妹妹你莫急,要你的男人一定多如牛毛,供君挑选。”
柳青桃到底是小辈,仍端着大家闺秀的架子,无法像柳红樱那般轻易说出如“暖床”,“鱼水之欢”之类的词句,只能愤恨的甩袖离去。临走之际也不忘朝柳钰站立的方向狠狠的剜一眼,一张标致的脸蛋气的又绿又白,毕竟这古代的女孩子经不起这种荤玩笑。
看着柳青桃跑出四合院,柳红樱才以指为梳顺了顺纠缠的发丝吩咐道:“银枫,把梨儿扶起来吧。”
只见那素衣女子得命便半蹲下身作势去拉地上的人儿,却被梨儿受宠若惊的扶起来,略带着心惊胆战的颤抖,水汪汪的黑瞳映满了惊慌:“不敢劳烦三小姐,梨儿贱命,受不得三小姐如此厚待!”
柳银枫缓缓叹了口气,轻拢娥眉,出尘的面容犹如芙蓉初开,既淡雅又高贵。她动作轻柔的虚扶着梨儿开口道:“家父身亡前官拜左相,乃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达官显贵日日登门,以表情谊海深。怎料好景不长,家父蒙冤,举家流放惠阳,昔日高朋贵友如今临阵倒戈,旧时呼风唤雨柳氏一脉如今只剩寥寥数十人,承蒙梨儿厚待,仍将我们这些即为窑女的落魄子认做小姐,悉心照料,是我们太蠢顿了,害你到这种地步还不放手。梨儿,你是个好姑娘,何苦为了我们这些罪臣之女受尽欺辱呢?”
柳银枫一番推心置腹的话,硬是说到了梨儿的心坎里,梨儿当下跪倒在地,泣不成声的发誓倾尽性命也要护得小姐们周全。梨儿的坚决反而让柳银枫也红了眼眶,二人霎时抱头哭在了一起。
柳钰微微低头叹了口气,原来竟是如此可怜的人,看来自己以后的日子不好过,做军妓?柳钰宁可咬舌自尽,大不了再穿回去!只是听梨儿说过,今天就要一口气赶到惠阳城,想来这数九寒天路上一定颇多难事吧,就是说柳钰还可以慢慢计划逃跑,只是身为犯人行动受限,逃出去既没有足够的盘缠,也不认识路,看来这几日得跟梨儿那里套套话了。
“你想什么呢?”晃神间,柳红樱一袭红衣踱到了柳钰面前,眉眼含笑的看着柳钰,红唇上勾,弯出一个玩味的弧度,隐约中柳钰似乎看见那颗泪痣也在笑。
“还不就是在想……怎么逃跑。”柳钰也淡淡一笑,顺势靠在了门框上。柳钰不怕她认出柳钰不是柳小钰,柳钰也不怕她会拆穿柳钰,因为柳钰直觉这个女人不简单。她举手投足间带着无限风情,一颦一笑足以摄人魂魄,却又不似风尘女子那般庸俗露骨,仿佛透着浑然天成的魅者气息,就像一朵玫瑰,高贵,优雅,迷人,危险……
“六妹,你这病了一场,怎么如同给人打了一棒似的,变了个人。”柳红樱吃吃笑着,红色的斗篷也轻轻颤动。
“大姐过赞了,小钰经历这一夕巨变,早已不是当初的小钰了,这宦海沉浮倒让妹妹看透了人心,看透了世俗呢。”柳钰直直的看着她,细细的用眼睛描绘着她的红唇,杏眸,描金樱花,忽然柳钰发现她竟是这般美艳的不可方物。直到她的眼中明显闪过一丝不可思议的震惊和莫名的兴奋,柳钰却假意没看到,依旧直勾勾的看着她。
“如此便好,我这做姐姐的也能放心了。”一瞬间,柳红樱的眸中闪过一丝哀伤,快如银丝忽闪一下就不见了,如若不是柳钰对她有防备留了心眼,压根就看不到。
柳钰看了看不远处树下抱头痛哭的两抹倩影,心念一转,放低了声音,状似幽怨:“红樱姐姐,您定会保护我们的,是吗?”
柳红樱深深的盯着柳钰,似笑非笑,柳钰只是低头装委屈,双眉微蹙,带着点落魄浪子的味道任由她盯着。
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并没过多久,才看到柳红樱动了动身子,紧接着便伸出一只嫩如青葱的玉手半怜爱半无奈的抚上了柳钰的耳际,好一出动人的姐妹惜命图啊,但只有柳钰能感觉到她怜惜的表情下散发出的阵阵寒气,是在寻找易容的痕迹么?
果然,她抚摸了片刻叹口气抽回了手,盈盈一笑:“六妹放心,姐姐一定护得你们周全,便是赔上性命也在所不惜。”
临近中午的时候,梨儿蹦蹦跳跳的来到柳钰屋里,兴奋的说着柳红樱又把她还给了柳钰,总之就是她依然伺候柳钰。
柳钰却是兴致缺缺,马上就要给人家卖了,是谁都不会开心的,所以柳钰干脆赖在床上什么也不做,却也睡不着,干脆和梨儿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天来,左绕一圈右绕一圈,硬是把小丫头哄得什么情报都说了自己还没察觉。
据套来的情报说,当下时局十分明确,大陆版块五分天下,北部的离国历史最悠久,据说皇脉一族面容异常俊美,雌雄莫辨。离国与世无争,却握有巨大的矿脉,使得国家军防实力颇为雄厚,倒也相安无事。
西部西凉国,是个骁勇善战的主战国,虽然野心勃勃,无奈西面地势略微地平,可用来扩充军务的资源十分有限,因此,西凉国与离国一只保持着稳定的贸易关系。
南部东魏,也就是柳钰现在身处的国家,是个重文轻武的主和国,推崇孔孟之道,谦让为礼。东魏地处中原腹地,粮产丰盛,也是鱼米之乡,肥的流油,所以为了自保,近几年在不断巩固军事,如今看来,颇有成效。
东部临海的是九车国,九车并没什么很大的特色,就是盛产丝织品,九车家家户户都有女儿,女儿各个都女红精巧,技艺非凡,甚至九车国的皇后都要考验其刺绣的功底,颇有乐趣。
东南海域有一岛国——晴海国,晴海国曾是大陆上屈指可数的泱泱大国,只因当年掌权者一心想统一大陆却又无谋无才,最后被四国君主联手赶出大陆,屈居大海。
当然,仍有一些小国和部落在大陆上,五国已经相安无事近百年了,而如今,看似仍然平静的大陆已经有点剑拔弩张的味道了,一旦开仗,这些散落在外的疆域必将是最先下手的对象。
再来说说这柳家左丞相府的情况。东魏是双职制,朝中大多职位都分设左右二位,左为主,右为辅,相互监督,而柳家老爷便是当朝左丞相。
柳霖云,十六岁中状元,辅佐先帝二十二载,从四品吏部侍郎做起,吃苦耐劳尽心尽力,一步一步向上爬,三品翰林,二品文阁阁老,三十二岁任东魏左丞相,官拜一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上任之后更加勤恳,助吾皇平三藩,安边疆,实行改革新政策,削减百姓赋税,解除大部分对商业的限制条文,为东魏开辟了一番欢腾新象。
然新皇即位三年之后,意外查出丞相柳霖云与西凉国有长达五年的书信来往,且与朝廷八次大规模围剿的江湖邪教青衣坊有勾结,便以通敌叛国结党营私、招揽江湖势力企图弑君谋反罪名抄家,并下旨不准起坟树碑。
柳家其余人口流放惠阳,男丁充军,女眷贬做官妓。柳家直系正主没几个,柳霖云的原配夫人秦文玉于二十岁时下嫁柳相,据说她是柳相行军路过某村时救下的孤儿。于是,如此一对恩爱鸳鸯,就在皇家禁卫军闯入丞相府后双双饮下鸠酒,尸身也被草草廉葬,连个坟头也没有,一代名相连同一段美好姻缘就此灰飞烟灭。
秦文玉育有一双儿女,大女儿排行老大,便是柳红樱,二儿子排行老五,名子榕。柳相还有两位侧室,一位叫甄婉,育有三小姐柳银枫和四小姐柳青桃,一位叫萧倾城,同样育有一子一女,大儿子排行老二,唤柳子榛,女儿柳小钰排行老六。
如今,两位姨娘只剩下甄婉,萧倾城在诞下柳小钰之后便西去,亏得她走得早,不然一个身形单薄的歌姬怎么受得了这份罪,这也算是她最后的福分了吧。
说话间,院中闯进来十七八个衙差,深蓝的绸褂子,当胸绣着暗红色的大“差”字,一人拿了跟双色的刑棍。差头扯着嗓子喊了一声:“罪臣柳氏家眷听令,准备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