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柳钰看着天花板大叹必有后福的时候,眼前光影一暗,就出现了男子那精致决傲的面容。
“额……算是吧。”柳钰有些心虚的把视线放远,穿越呢,怎么可能记得,说失忆也可以吧。
“哦?”男子若有所思的挑了挑眉,抬头看向锦葵。见锦葵轻轻点了点头,他脸色又凝重了几分。
接着,在柳钰诧异狐疑的目光中,他安然的起身对着锦葵耳语了一番,甩甩袖子就走了,剩下一屋子摸不着头脑的人。事至此,柳钰不得不思考起锦葵的真实身份来,她一定不是个青楼丫环这么简单,看这楼主这么信任她,她八成是这男子的心腹,如此想来,牡丹阁也是那人的财产了,可这所有的一切给柳钰的感觉就是请君入瓮,挖好了陷阱等着她跳进去。那么他们究竟冲什么来的,《鬼书》?到现在他们没提《鬼书》一个字,那就是说,她还有其他什么值得他们劳师动众的地方?
接着,柳钰想起了刚才脑中如洪水决堤般的走马画面,虽说来势汹汹,但也不是什么也没抓住,如今能想起来也只有一棵大樱花树、湖泊、宫殿和一对风华正茂的夫妇。忽然,其中一幅画面使柳钰愣在了原地,两眼呆滞,似乎受到了惊吓……
锦葵看着柳钰挺尸状躺在地上,什么表情都没有。一旁的冯媚儿浅笑连连走过来扶起柳钰道:“经过昨晚一闹,我这牡丹阁是开不下去了,牡丹姑娘就先走吧,当是干我们这一行的积点阴德。”
“真的可以吗?”一闻此言,本来挺尸的柳钰“噌”一声从地上站起来,顺带七手八脚把头发拆了撸成马尾束好。
“自然可以,其他姑娘们我也打发走了,这牡丹阁以后就并给丹翠园做梨园使了。”
“如此……”柳钰看了锦葵一眼,见她没表示,自然心底大喜,“那,牡丹告辞了!”
“姑娘,请——”
待柳钰怀着中头彩的心情一溜烟跑远之后,牡丹阁的大厅瞬间弥漫了一层彻骨的寒气。锦葵半晌后朝冯媚儿瞟了一眼,冷言道:“雪鹤,你放走了柳小钰,是要背叛银枫祭祀改投我西凉么?”
冯媚儿一改之前交际花般的巧笑,面色严肃无比:“姑娘请谅解,只是……祭祀大人之所以让六小姐来牡丹阁避风头,就是怕你们这些人找到六小姐。可如今破月大人已经找到了小姐,为今之计只有让六小姐重回燕王府。”
锦葵微微抿唇,似笑非笑道:“不愧是青衣坊的外主事,说话办事真是滴水不漏。”
“让您见笑了。”雪鹤一低首,拱手朝比她矮了整一个头的锦葵重重的施了一礼。
锦葵没再答话,深深的看了面前的女子一眼,转身也离开了。
半晌,雪鹤直起身子思忖了片刻,抬手从脸上揭下一张黄褐色的胶状薄片,露出她原本那张姣好清秀的面庞。长袖一挥,她朝身后吩咐道:“我去见银枫祭祀,你们先回青衣坊。”
“是!护法大人。”
……
回到燕王府时,全府上下早就为姬雁然和燕王爷的失踪闹翻天了,谁都无暇顾及柳钰这个小人物,所以柳钰在向雪鹰报了平安后直接回屋睡觉去了。因为太累的缘故,这一觉就睡了两天两夜,当柳钰再醒来时,就得到了两个消息。
一是皇上带着脱离险情的燕王爷回来了;二是,燕王的一房妾室小桃是刺客混进王府的内应,已被陛下亲斩。
第一个消息没什么爆点,第二个倒是引起了柳钰的注意,尤其是当柳钰从家丁那里间接了解到这小桃就是柳青桃时,顿时有些脸色发青,难道姬雁然已经知道了我们的身份,先拿柳青桃开刀了?这就使柳钰更加好奇宴会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理所当然的,柳钰趁着夜色就去找燕王爷了……
静心殿门口的侍卫并没拦柳钰,柳钰也乐得少费口舌径直推门进去了,偌大的静心殿里没有其他人,连北冥弑也不在,只有燕王爷一人披着厚厚的锦衾蜷在书案后的卧榻上挑灯夜读。
接着并不刺目却十分明亮的烛火,柳钰看到燕王爷面上的苍白被橘色的烛光掩去不少,他整个人蜕去了往日的妖艳,配着精致玲珑的五官倒显出一种谪仙般清灵来。
而此时看到柳钰进屋的他,一双凤眼明显翻了个白眼:“你现在来干嘛?”
柳钰没回答他,只是单刀直入的问道:“为什么柳青桃会死?”
提及柳青桃,他深如幽泉的目光在烛光下略一闪动,随即刻意清了清嗓子,又拿起了桌案上的书:“现在说什么也晚了,你节哀吧。”
柳钰脸色一青,劈手夺过他的书扔进了角落里。尽管理智告诉她这么做多半会惹恼他,可性命攸关,他这么淡然的态度自然让她十分窝火,于是就口不择言了:“晚宴弑君是你为了铲除阮崇山在惠阳的武装势力布下的局,我不管柳银枫为什么会代替我去献舞,也不管你玩什么苦肉计。可这一切压根跟柳青桃不掺和,为什么最后你没事,我没事,柳银枫更是德蒙圣宠,偏偏青桃死了……你不觉得应该给我一个解释么?”
“你找我要解释?”果然,他脸色一变,有些黑,冰凉一片的瞳孔泛着点点星光,像吹皱的银河星辰。他说:“你凭什么找本王要解释?作为关键一环的你居然出了事,而且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那天出事?只要你那天一露面,凭你与敏华酷似的长相皇兄对刺客的身份就会毫不怀疑指向阮崇山,我自然也不会用苦肉计,如此一来哪里会碰上柳青桃,又哪里会让皇兄见到她!”燕王爷一反先前的冷静,卧在卧榻上脸色阴雨不定。
“你……你都知道我出事了为什么不去救我……”恍然间,柳钰感觉自己抓到了什么,可思绪一紧,又什么都没抓到,反而落得自己如失去灵魂的傀儡般恍恍惚惚。
燕王爷听闻此言秀眉一蹙,一脸不屑道:“知道的时候已经迟了,你三姐又毛遂自荐,本王岂有不收之礼。”
此言一出,柳钰顿时如蔫吧了的茄子一样没了斗志,的确,如今在这个地方弱肉强食,没用的人就是垃圾,就是废品,死了都不会有人过问。如果你想不被人抛弃遗忘,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强大,毕竟无论何时都是实力说了算啊。
掂量了掂量目前乱作一团的局面,柳钰叹了口气:“你当初吓我给我下毒,其实是为了让我恢复武功,仅这点,就应该还你个人情。你帮我是为了让我跟皇上回宫好做你在宫里的内应,可如今被皇上看上的是三姐而不是我,怎么办?”
燕王爷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在转身时,他已然恢复了妖艳绝美的气质,一双凤眸稍一打转鬼主意便来了:“这还不简单,谁家嫁女儿不跟过去几个陪嫁丫头啊。不过话说回来……”他凤眼又是一眯,好整以暇的看着柳钰,“你都没见过我皇兄呢,就急着嫁他,攀龙附凤之心是不是太露骨了?”
“你才攀龙附凤呢,你们全家都攀龙附凤!我不就是为了还你人情才愿意进宫的么?你得瑟什么啊你。”
“啊呀?”他抬起袖子遮在唇边,“那本王现在要是说用不着你还这人情了,你还进宫么?”
“……喂喂喂,你把我柳小钰当什么人了……”
“进还是不进?”
“我告诉你我不……”
“到底进不进?”
“你……”
“一句话,进还是不进?”
“进!”
“进!”柳钰又讲了一遍,望向燕王爷的眼神满是坚定,无论如何,这皇宫柳钰是必须进去的,不然……
“为什么?荣华富贵很重要么?”片刻,他有些失神的问道。
“与此无关,有些私事。”
燕王爷闻此有些动容,美艳的目光迷离的表示他不懂,他倒也不急,缓声说道:“既然你想去,本王也不拦你,但有些事必须说清楚。”
看着他骤然转作正常的神情,柳钰自然不敢懈怠,慌忙坐直了身子洗耳恭听。
“皇兄此次来一是听闻鬼佬的鬼使出现在惠阳,碍于《鬼书》的特殊存在,他必须追查……”话说一半,他忽然目光闪烁不定的看着柳钰,“……说这些你听得懂么?”
闻此一问,柳钰自然知道他说的是鬼佬、鬼使和鬼书这些名词的内里涵义,于是马上点了点头。同时暗自腹诽,鬼使、鬼佬什么的虚无缥缈的名头先不管,毕竟鬼佬都驾鹤西去了,可《鬼书》还稳当当的缠在柳钰腰上呢,简直狗眼看人低嘛……
“还有一件事……三年前有位高手夜闯皇宫,不去珍珑阁,不去财宝斋,偏偏去了藏卷楼,最讽刺的事,什么都没拿又走了。躲过三十二路大内禁卫和四十四重机关陷阱难道只是来看一眼么?皇家颜面何存……”说罢,他凤眼一转看向柳钰,似乎是在观察柳钰的表情。
等待了许久不见有下文,柳钰不禁抬起头朝燕王爷看去,可这一看就怔住了。他目光中除了探究还有这些许狐疑,更重要的是,他漆黑的瞳孔深处竟隐隐透着杀气!
“鬼使大人,”他压低嗓音开口,充满着犹如潘多拉魔盒般的诱惑,“说吧,鬼佬现在人在何处?”
当他那声“鬼使”唤出的时候,柳钰就感觉一阵心慌。之后饶是再傻再笨,柳钰也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
“鬼佬”这二字里所包含的意义之广袤让人心惊,这二字在此刻所代表不仅是一个称呼,而是一件震惊整个大陆的悬案,一个事关各国的巨大阴谋……可讽刺的是,柳钰是谁?柳钰是一个前世是服装设计师,后来死于空难,之后又穿越在这个叫柳小钰的女孩儿身上的一缕孤魂啊……对于这陌生时空三年前的事,无论再轰动,影响再巨大,她又能了解多少?三年前柳钰还在为自己毕业晚会的礼服而挑灯夜战,她能知道什么?
瞬间,一股莫大的委屈和失落涌上心头,柳小钰啊柳小钰,你tmd真走的干净!
燕王爷将柳钰泫然欲泣的模样看在眼里,满眼的复杂之色,目光闪烁着星辰的光泽,一时间如同旋转的海涡深不可测。但无论如何,他眼底的杀气依然未减分毫,已经被小神医李天打通经脉的柳钰隐隐能感觉到周身有气流在飞快流动,似乎下一秒就能幻化出一只大手将柳钰撕成碎片!
“我……”一开口,柳钰发现嗓子有点哑,以至于声音都是抖的,小心的清清嗓子,柳钰老老实实道,“我没办法回答这些问题,因为我也不记得了,我没有一点印象……如果你不说我压根就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