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狼,我找到好东西了!”小乖兴奋的喊叫着,背对着我的他显然没发现,我正在和把手展开第六十次的死斗。
起先还以为香婷在开玩笑,但等到小乖,浩南,贵公子和她甜甜的笑容出现在我家门口,我才在惊讶中确定这项事实。我们合力把仓库里那辆“灰狼一二五”拖了出来(其实不能说我们,因为我根本连把手都不能碰)。小乖看见这辆车子后,就借了我摆在客厅里的计算机,开始用绘图软件绘画着,不时还连上网络,看来像是在找什么东西。贵公子看了看我那辆近乎报废的“灰狼一二五”,皱了皱眉头,然后借了电话,开始讲个不停。香婷说要帮我们泡茶,浩南则是待在我身边,陪我一起练习。
“还可以吗?”浩南看了看脸色苍白的我,对着正在喊叫的小乖使了个眼色。小乖不愧是班上高智商的精英分子,他接收了浩南的眼神,又看了看我,就自动安静了下来,继续敲打着键盘。
“再继续吧!”我爬了起来。
“你还好吧。”香婷轻轻柔柔的声音忽然出现在背后。
我看了看她,对她微笑了一下,不知怎地,之前因为练习而消失的信心好像又回来了
“等一下。”香婷拿了杯茶给浩南,然后很快的,她的手托着第二杯茶,送到我的面前。
“先喝杯茶再继续吧。”
“嗯好。”虽然信心恢复了,但因为六十次和把手的奋斗而消失的体力还没回复,想要休息。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接过茶来。不知道是因为太过疲累,或是下意识的动作,我伸出的手碰到茶杯时,感觉自己抓住的不只是茶杯。我定神一看,自己的手抓住的不仅是茶杯,还有香婷的手!
几乎是同时的,我俩的脸像过熟的螃蟹一样,红的不象话。我的手掌里,香婷似乎在慢慢的抽出被我握住的手掌,忽然好想就这样牵着她的手,永远不放开理智将我拉回现实,我将手松开,握着杯子的把手,将茶拿了过来。一转头,我就看到浩南露出不太正经的笑容,一边发出“喔—”的挖苦声。
“灰狼!这样不好喔”他一边笑着一边损我。
“喂!纯属意外”我转过头去,香婷的脸仍然红的不象样,我喝了几口茶,顺便阅读她期待的眼神。
“很好喝,谢了,香婷”
“没有啦”香婷的脸似乎更红了。“练习的怎么样?”
“六十次,没有一次是突破三秒的。”我坐了下来,正想擦擦额头上的汗,眼前却突然出现一条白色毛巾。抬起头,香婷拿着毛巾,脸上害羞的神情稍淡了些,黑溜溜的眼珠里,我苍白的脸清晰可见。
“谢谢。”我接过毛巾,浩南仍然在一旁偷偷笑着。
“喂—”
“又是纯属意外吗?”
很少见到浩南这么不正经的样子。显然,十三妹的话是对的,就算亲眼所见,也不一定是真实的面貌游侠的身影忽然在脑海中出现,心情一下子沉重许多,我又喝了一口茶,低头不语。
“云进你怎么了?”
“李小姐,你怎么那么关心灰狼啊?该不会”
“浩南!别再开玩笑了啦!我我只是”香婷又变的满脸通红,说不出话来。
“好啦,不闹你了。”浩南微笑着。“不过这里只有你一个女生,你难道不担心自己的安全吗?”
我狠狠的白了浩南一眼。
“我一点都不担心啊!”香婷笑着说。这是自我认识他一个月以来,第一次看见她诡异的笑容。
“呜哇!!!”
“好了啦别再打了”
我的耳膜同时接收到这两句话。凄惨的哀嚎是贵公子发出的,劝阻的言语则来自小乖,我和浩南对望了一眼,走出门去,而香婷则是一边偷笑,一边跟着我们走到客厅。
十三妹露出一丝冰冷的微笑,而睡美人王静娟则一脸倦意的站在十三妹身边。我环顾四周,果然在电话旁看见摸着背喊痛的贵公子。回头看看浩南,我俩相视而笑,现在总算知道为什么香婷会这么放心的来我家了!
“我请的保镳不错吧!”香婷一边指着十三妹,一边拼命忍笑的说。
“是啊!还真是不错!我这下子不知道要在医院躺几天了!”贵公子喊叫着,痛苦的表情仍未消失,看来又是中了十三妹的“火云掌”了。
“贵公子,你又说了什么话?”浩南问。我抬起头,和十三妹四目相接,她脸上一副“你自己问他”的冷漠表情,我不禁摇头苦笑。
“我我只是说他们俩个穿的服装很像黑白无常嘛!”
我看了看十三妹和睡美人,叹了一口气。贵公子说的话其实没有错误,十三妹穿着黑色的短袖ㄒ恤和牛仔裤,王静娟则穿着白色的ㄒ恤和长裤,说是黑白无常,可说是比喻的十分恰当!不过这样的用词虽然在颜色上是符合的,但不能说的这么明白呀。也难怪十三妹才一到这里就先拿他开刀!
“谨言慎行啊,贵公子!”我拍了拍他的肩膀。
“哼!要不是看在小乖的份上,我绝对不饶过他!什么黑白无常,你就没有别的字可以用吗?你的国文修辞差到这种程度啦!”十三妹气冲冲地说。
“本来就很像黑白无常啊。”贵公子不甘心的低声抱怨。
十三妹平常让我们联想到的景象有两种:一是南极冰山,二是火山爆发。而现在我们看到的就是后者!十三妹的右掌飞快的击出,我闭上眼睛,准备替贵公子默哀,但传到我耳朵里的却只有“啪”的一声。没有如预期般听到贵公子惨叫的我,好奇的睁开了眼睛。
浩南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贵公子旁边,伸出了右拳,中指关节顶住十三妹的掌心,硬生生的将十三妹的右掌接了下来!
“他已经很惨了,不用再打了吧!”浩南微笑着说。
十三妹脸上露出气急败坏的表情,但这种表情只维持了两秒钟,她的左掌就跟着击出,但随即又被浩南用右拳扎实的接住!十三妹一看浩南接住她右掌的拳头转而接住了她的左掌,右掌便紧握成拳,向前挥出,打算趁虚而入!但浩南的反应显然比十三妹快了半拍,右拳松开成掌,将十三妹的右拳推到一边去,然后又弯曲右臂,用右手手肘撞开了十三妹的左掌!十三妹脸上愤怒的表情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却是冷酷的笑容!她的右拳松开成掌,独留大拇指在掌心,整只手掌打横,闪电般的往浩南右边颈部劈去!但她的右掌到距离浩南脖子两公分的地方时却忽然停住了。
浩南的右掌显然是在直线挥出的过程中握紧成了拳,停留在十三妹鼻子前三公分处,两个人的动作就像是被冻结了一样。和浩南四目相接的十三妹,脸上难得的出现一丝敬佩的微笑,右掌仍然没有放下。浩南脸上镇定的表情,搭配他平静的笑容,彷佛他眼前的敌人只是个普通的小混混!
空气就这么凝结了。两人之间,僵持的紧张气氛就这么弥漫着,我瞧了瞧两人后面柜子里的玻璃杯,我想如果它能有动作,肯定会全身发抖!跟香婷互望了一眼,不知如何是好,再看看小乖和贵公子,这对平时处得不是很好的搭档现在总算有了共同的表情:面面相觑!分针行走着,所指的数字从五到了十五,总算有一个声音划破了屋子里的沉默。
“跆拳道中的手刀。看这个力道,你应该拿过黑带吧!”浩南自信的微笑挂在嘴角,镇定的说。
“哪里,你的直拳也不错啊,十几年来,你是第一个能用拳头吓住我的人。”十三妹千年一次对男生的称赞竟然在今天出现,我真想看看窗外下的雨是不是红色的!
“我看,我们就同时停手如何?”浩南提议道。
“可以啊。”十三妹爽快的回答,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十三妹的右掌和浩南的右拳同时收回,两人眼里都闪烁着一种佩服的光芒。
“不知道你的脚上功夫又如何呢?”十三妹开玩笑的问。
“你想试试看吗?”浩南右脚前,左脚后,摆出迎战的架势。
十三妹猛然退后两步,抬起右脚,二话不说,当头就是一招旋踢,但浩南的右脚却好像风似的,先发制人,脚跟朝十三妹的右脚脚背往下压,硬是将十三妹的右脚压到了地上!
“这样就能赢我吗?”浩南笑着说。但十三妹显然完全不理会被压住的右脚,而是将重心移到右脚,转而将左脚闪电似的扫出!浩南对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显然慌了手脚,右臂想要阻挡,不过十三妹却将扫出的左脚压低,踢出的左脚脚背直接击中浩南的右腰,浩南的重心失去平衡,连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子。
“厉害!小心点,换我出招了!”浩南一副不在乎腰被踢中的模样,挺起了腰,似乎准备继续打下去,我和香婷互望一眼,彼此会意般的点点头。
“等一等!”我站到浩南面前。“看在我家里这些家具的份上,别打了好不好?”
“对啊,”香婷附和着我。“十三妹,刚才浩南单拳挡住了你两只手的攻击,算是他赢;现在你突破浩南的压制,踢了他一脚,算你赢。你们两个也算打和了,别再打了嘛。”
“我是无所谓,”浩南收起迎战的架势,双手一摆。“看十三妹的意思啰。”
“十三妹,别打了啦!你都不会累吗?”刚才一直保持沉默(我想是半睡半醒)的睡美人王静娟也一边打哈欠一边劝阻。
“谁像你那么爱睡啊!”十三妹又好气又好笑的说道,决斗的架势也同时收了回来,和浩南对望着。
“下次就不会这么简单了喔!”十三妹笑了笑,不知是不是错觉,十三妹这一次的笑容温度好像没有那么低了。
“我先陪云进练习一下。”香婷对客厅的众人说道。
这两位英雄儿女仍然用敬佩的眼光互望着对方,香婷也懒得询问众人的意见,直接推着我进到房间。
“你不再练习一下吗?”香婷眨着眼,笑着说。
“香婷,那家伙敢对你怎么样的话要叫我喔!”十三妹在门外高声喊着,我和香婷相视而笑,索性将门敞开,省得她说闲话。我又重新回到把手前,准备接受第六十一次的挑战,手掌已经有点颤抖。
掌心的皮肤和把手开始接触,不出所料,双手又开始颤抖,彷佛它们从来不属于我。放弃吧,我还有第六十二次,我对自己说。已经不想理会马表上的数字,我的双手正式准备撤退,正要放弃的时候,忽然有东西抓住了我的双手。
香婷的双手紧紧抓着我的手背,她的脸上带着一种异样坚定的神采,用一种充满鼓励的眼神望着我。双手似乎得到了后援,重新和我的运动神经连接上,我要在第六十一次成功,没有第六十二次!香婷的眼神这么告诉我,我下定决心,将注意力集中到我的双手上。
这真是一种难以忍受的感觉,手背上有着香婷的鼓励和她给我的勇气,但掌心仍然充斥着冰冷的恐惧,手掌彷佛在温暖的天堂和酷寒的地狱之间游走,勇气与恐惧在我的手掌中正面对决,香婷的鼓励让我的手背不断地向掌心中被恐惧所限制住的三秒纪录攻坚,我彷佛在运用我全身的力量来征服我的心,不论哪一边会赢,最累的都是自己!
这种感觉让我异常疲累,现在已经几秒了?手掌中的角力仍在进行着,我已经连看马表的力气都没有了。眼前的光线像落幕后的投射灯一样,越来越暗,终于,连最后一盏投射灯也被关掉了,一片黑暗横在我的前方,倒下前依稀听到香婷的叫声:
“云进!云进!”
我缓缓的睁开了眼。像是突然打开了所有的灯一样,光线刺眼的让我看不清楚眼前的世界。
“灰狼,灰狼!”
香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挣扎着爬了起来,浑身无力。发现自己躺在家里的沙发上,抬头一看,香婷和大家都坐在我身边。
“我刚才怎么了?”
“你刚才昏倒了。”小乖代替众人回答。
“还以为你睡着了呢!”睡美人带着两个黑眼圈说。
“我有像你这么缺乏睡眠吗?”我没好气的驳回她的推论。
“无论如何,醒来就好。刚刚差点把我们吓死呢。”浩南拍拍我的肩。
“你放心啦!这些男生的命可是比蟑螂还长哪!”十三妹用一种轻视的眼神看着我。
“你非得要挑这种时候损我吗?”
“没办法,谁叫你意外这么多。”
“喂!”说不过她,只好发出埋怨的声音,以表抗议。
“好了啦,别再吵了。”浩南显然不愿意再开打,只好出面调停。“灰狼,你可得谢谢香婷,刚才是她叫我们大家进来的,不然可没有人知道你昏倒了喔。”
“对啊,刚才她担心成那个样子,好像你是她男朋友一样呢,可要好好对待人家喔!”睡美人似乎只有在谈到八卦时才会那么有精神。
我看了看坐在旁边沙发上的香婷,她的头低低的,但还是可以看到她脸上害羞的样子。
“香婷,谢谢你。”
“没有啦”
“什么没有啊。灰狼,我可先警告你,如果你辜负我们家香婷的话,我的火云掌第九式就先拿你开刀!”
“火云掌第九式?”原本在角落摸着背默默无言的贵公子,忽然发出哀嚎声。
“难道是那招烽火连天吗?”小乖语带颤抖的问道。
“你知道就好!”十三妹面无表情的说。
哇咧我不禁想起国一的时候,有一只公狼向十三妹挑衅,结果把十三妹气的使出“烽火连天”时,那只公狼在地上痛的打滚的惨状!想当初我和十三妹就是因为这件事情而决斗,结果连我也败在她的火云掌第九式之下一想起这段可怕的回忆,当初两肩上被打的淤青的地方就隐隐作痛!不过也好在小乖和贵公子转移了话题,我才不用对刚才十三妹的话作任何的解释!看了看身边的香婷,她的脸像熟透了的柿子一样,真希望能一直这么看着她,希望时间能够冻结。时间?对了
“小乖,你刚才有没有看到马表上的时间纪录?”
“时间纪录吗?好,我去拿。”小乖一面回答,一面跑进我的房间,不一会儿就跑了出来。
“灰狼!两分三十秒耶!”小乖大声的叫喊着。
这真是一个让我无法相信的数字,我拿起马表来,马表上的电子数字清清楚楚的出现在我面前:一百五十秒六九。
“太好了!这样你一定很快就可以恢复骑脚踏车的能力了!”香婷高兴的喊道。
“这都要谢谢你啊!”我回答她。听到我这句话,香婷的脸又红了起来。
“呦!灰狼,一有美女陪伴,效果就差那么多啊!”浩南用一种不太正经的口气笑着说。
“喂!”
“又是纯属意外?”浩南摆出一副吹胡子瞪眼的模样。
我跟香婷都笑了起来,我看了看自己的手掌,还不太能相信自己已经突破了三秒的难关。
“照这样下去的话,一个月后你一定没问题的!”小乖摩拳擦掌的说。
“一个月后?什么没问题?”我好奇的看着小乖。
“因为呢,”小乖略为将眼镜抬高,这是他在报告事项时固定的习惯。“我刚刚在网络上查到,一年一度的攀岩车大赛,一个月后要在台北举行!照网络上的名单来看,参加的车队有六十多个,等于是全台的精英好手都会在台北集合!这是灰狼的一个好机会啊。”小乖报告完后,对我投以鼓励的眼光。
“可是小乖,”我忽然想到一个重要的问题。“攀岩车大赛一向是以车队为单位报名,凭我们的能力,怎么组一支车队啊!”
“这个简单!”贵公子背上的伤看来已经好了大半,挣扎着爬了起来。“我爸最近在推广攀岩车运动,想要组一支车队来作为推广的基础,只要我跟我爸说一声,你一定可以加入这个新车队的!”贵公子说完,就拿起话筒开始拨号。
“这样子你就有机会可以一雪前耻啦,放心吧,我们会帮忙你的。”浩南鼓励我。
“可是我不知道来不来的及”
“没问题的,有这么多朋友帮你,而且我也会和你一起练习啊。”香婷对我露出鼓励的眼神。
“谢谢你们。”我看着眼前的伙伴们,感动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也许机会来了吧!和令我恐惧的回忆决战的时刻已经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