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个人借着夜色的掩护鱼贯隐藏到到大圈仔的车子后,从这里看前面红砖房的二楼很清晰,因为上面房间里透出来的亮光为黑皮指明了目标的行踪。看来这些人还是很小心的,连房间的灯也没开,估计是点着蜡烛在里面数钱。
这就好办了,人一旦接触到钱,脑子就变得不清醒。
随着黑皮一个手势,后面的人迅速从楼梯口向二楼奔去,速度很快,但是声音很轻,不过,即使是这么轻的声音,在这样安静的夜晚,尤其是在四个全神戒备中的大圈仔屋外响起,也是很容易被听到的。所以黑皮很聪明地冲在最后面。
刚上二楼,只听里面厉声喝问一句:“谁?有人!”话音刚落,枪声响了。
开枪的是黑皮带来的人,估计里面的大圈仔连枪还没抓到。一通枪响过后,黑皮奇怪起来:里面怎么一直没反击?这么容易就被打死了?
“停火,踹门。”黑皮说道。
只听砰砰两声响,门被踹开了,两个人站到门口看也不看对着屋内又开了几枪,等确定安全了,才走进来。
黑皮一进屋就感觉眼前黑漆漆的一片,摸出打火机一看:TMD,屋里没人!黑皮快步走到房间后墙壁,那里有一扇开着的窗户。怪不得一直没有反击呢,原来枪一响,人就从这儿跑了。黑皮恼怒不已,但他也只能怪自己忽略了“后窗”这个东西。
不过,四人逃得匆忙,没来得及把那袋港币带走,黑皮看看麻袋,上面有不少弹孔。“追!”一声令下,九个人马上毫无顾忌地向楼下跑去,完全不担心脚步声的大小了。
九个人刚从房间出来,楼下的枪声就响了,黑皮马上听到两个兄弟负伤后[m.kanbaapp.com]的叫声,没受伤的赶紧对着楼下没有目标地一阵乱射,同时扶着受伤的两个人退回屋里。
黑皮躲在门边的墙壁后,大声说:“楼下的,我们也是为大哥做事,钱我们不碰,你们等会儿回来拿,但是要留一点时间给我们走。”黑皮现在摸不清对方有多少人,虽然参加扫赌档直接行动的有四个,但是实际上他们还有多少没出巢的同伙住在这附近,这就很难说了。
许久,楼下没有半句回答,黑皮的脚也蹲麻了。他估计大圈们应该撤走了,不过心里隐隐替那个叫单眼的丑汉子担心起来。赌档的事,他一下就看出来了,这是一场单纯的场外人扫的,跟单眼出卖赌档无关,不然他不会那么坦荡地让自己带走。在去山洞之前,他问过塘狗,抓到反水仔怎么处置。塘狗回答得很简单,他只要一个活口,其他人就给黑皮处理。黑皮心里自然明白,人交给他处理绝对不是指他可以随意把人放了。
所以,黑皮开车把单眼带到夜总会,反正塘狗要的是活口,那么多几个活口他也不会说什么,这样一来,就为自己也为单眼他们争取了时间——他的这种行为代表着什么意思,塘狗心里最明白不过——这是黑皮在对塘狗说着不同的看法,并且也算是给塘狗提的意见。塘狗很快就考虑好了:三个人先留着,黑皮没回夜总会那就肯定是去找人了,那在他找人回来之前,不管结局怎样,给三个人一人安排个小姐,如果最后回来的人能证明三个人清白,则放,安排的小姐权当是对三人赔不是,但假如他们原本就是一伙的,那这就算是死前给他们的最后照顾了——就好像死刑犯临刑前会被安排吃一顿好的。这样的话,事情说出去肥鹰也没话讲。
这是塘狗和黑皮之间的协议,或者说是交集。塘狗喜欢黑皮这样有自己想法而不会盲从的手下,所有黑道大哥都喜欢这样的人,因为他们不但可以拼命,又可以充当头脑,交出去做事很让人放心。
而眼下,看来今天是不可能找到这几个人了,塘狗肯定不会为了一个对他来说无关紧要的真相多等,到时候,单眼是死在他手上还是肥鹰手上,那就难说了。
平白无故的,黑皮为什么要帮单眼呢?可能是因为欣赏他吧,这个独眼汉子确实能给人一种威慑力,以及他脸上透出的那种魄力,黑皮自认为是个英雄,所以对英雄相惜,也不突兀。
这时,黑皮的电话响了。是线人打来的:“黑皮哥,你怎么样啊?”
黑皮说:“活着,你怕我死了拿不到钱是吧。”
线人说:“不是啊,黑皮哥,我看见他们了,往东边跑过去了。”
黑皮一下站起来:“几个人?”
“四个。”
“你在哪?他们现在在哪?”
很快地,黑皮来到线人说的地方,这是个码头,很偏僻,几条船停在那里。其中有一条就是大圈仔藏身的地方。
锁定了那条船,离岸边不远,但是傻子也不会直接跳上去跟人拼命,不过如果在岸边开枪,船里的人也只能还击却没法开船开溜,因为这船被其他几条船围在中间——这几个人,逃跑也真会选地方。黑皮正在想该怎么打,手下一个兄弟低声报告说:“黑皮哥,那边好像有几个码头工。”
黑皮刚想说这是屁话,突然意识到码头工应该对这里的船比较熟悉,可以给自己提供点有用的东西。就这样,正在码头边一个小棚子力睡觉的尹建国被人推醒了。尹建国眼睛睁开刚要骂人,看到眼前的一张港币,又憋了回去,看着推醒他的人,问道;“干什么?”
那人说:“钱拿着,过去给我们说说船的情况。”
尹建国心想,这人为什么要带听几条空船的情况?那里哪有什么值钱的情况。不过到底钱是吸引人的东西,尹建国爽快地接过钱,又推醒了旁边的龚胜利,二人在来人的带领下走到黑皮面前。
黑皮打量了一下两个偷渡者,心里也没有怀疑,直接问:“这边夜里什么情况?”
尹建国和龚胜利都没明白他的意思。
黑皮又说:“夜里有没有人走动什么的,正常不正常?”
“前半夜有,后半夜就没了。”尹建国不知道眼前这人问这个干什么,不过他看到黑皮手中的枪,马上明白了,随即又陷入疑惑之中——枪空船?这帮人傻了吧!
“平时船要靠岸能不能用绳子拉?”
“能。”尹建国猜不出什么来,只能问什么说什么。
“好,给我指几个隐秘的地方。”
两分钟后,尹建国和龚胜利回来了,小五还在睡着,他还不知道自己的俩哥哥刚才被几个拿枪的人叫出去问话的事情。
尹建国拿着那张港币看来看去,龚胜利说:“不知道他们要干嘛,不过人人带着枪,看来今晚要出大事啊。”
话音刚落,枪声响起来了。
枪声一响,棚子里睡觉的人都被惊醒了,六七个人,无一例外全部是偷渡者。龚胜利一拍手:“果然出事了。”
尹建国把钱往小五被窝里一塞,说:“咱们出去瞧瞧?”睡眼惺忪的小五摸出尹建国塞在他屁股旁边的东西一看是钱,顿时一脸迷茫。
龚胜利却睡下了,道:“别瞎凑热闹了,子弹不长眼。”他嘴里这么说,但是心里却无法真的做到平静下来,外面的枪声与其说是此起彼伏,倒不如说是从响了第一枪后根本没断过。一个曾经听惯了枪声的人、在枪声里一次次睡去、醒来的人,这一刻竟然怎么也睡不着了——那不是怕,绝对不是怕,而是兴奋,打过仗的人对枪声和火yao味的兴奋。
小五呆坐在自己的铺位上看着龚胜利发呆,老实说,枪声每响起一次,他的神经都跟着震动一次,他是紧张。虽说长到这么大也听过不少次枪声,也明白枪声意味着血腥,但是这里毕竟是香港,一个从来没见识过的“大地方”——你试试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听到枪声的感觉。
来香港有一段时间了,不像尹建国,小五对眼下的生活状况很是无所谓,因为他来这里根本就是盲从了龚胜利,从未幻想过将来会出人头地,荣华富贵,也没有想过。三个身无分文又没有其他本事的人理所当然地沦落到码头来,吃饭睡觉都是在这个棚子里,小五确实从未感到委屈过,严格来说,他来到香港还真的没有挨过饿,只要不挨饿而龚胜利又在身边,他就没有别的想法(就像木偶一样)。
棚子里其他人都起身准备走了,因为整个空荡的码头上也就是这里相对隐蔽一些,说不定等会儿就跑进来两个手里拿枪的人把战火引到这里。小五看着这几个人打理铺盖,就问了一句:“出去睡哪里?”
“你们还不走啊,黑社会杀人不眨眼的!”一个人善意地提醒,看三人还是没有换地方睡的意思,二话没说扭身往码头相反的地方跑了。
如果说龚胜利是兴奋,而且还能抑制得住,那么尹建国现在就是亢奋了,他显得躁动难安,走到棚子的一角,扒开小五和龚胜利的东西,下面就是他的包裹了——里面最主要的就是那支枪。
龚胜利知道他在找什么,厉声问:“大国,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