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市政府举办了语文学科竞赛,聂凌希是一等奖,杨杰则是三等,对于三中,非常的难得。校长特意在升旗解散前,激情澎湃地宣布了两人的成就,还当场给他们两个人发了荣誉证书和奖金。
这对聂凌希来说,有些不习惯。自高中以来,她已与荣誉绝缘,忽然之间荣耀起来,势必有些紧张。苏秦几个人在台下兴奋异常的,使劲鼓掌,呼喊着:“凌希!凌希!”
聂凌希像是踩在棉花上,站在台子上,眸子却不敢抬起。领了证书和奖金,感谢校长,然后下台,脚却不小心滑了,没站稳,差点摔倒。幸亏杨杰手疾眼快及时救了她,她才没在全校面前出丑。
哄笑声中,不知是揶揄还是鼓励。聂凌希涨红了脸,飞也似地回到队伍。
为了这件事,聂凌希对杨杰忽然之间改观。觉得杨杰不像平时看着的样子,他桀骜不驯,不善与人交流,可他却有一副热心肠。
这次两人拿到奖金,孙婷起哄叫他们到饭店请客,大家聚一聚。杨杰痛快地说:“没问题,不过聂凌希就免了吧,让我来买单就好!”
到饭店请客吃饭,对于身为学生没有经济来源的他们,很多都是脑袋一回。一顿饭结束,大家都像是好朋友,不再有陌生的感觉。
其间,他们还点了几瓶啤酒。杨杰借着酒装醉,一定要敬聂凌希一杯:“我见过的女孩子中,最厉害的就是聂凌希!班主任经常在课上朗读你的习作,你文采飞扬,真是个才女!”
聂凌希一脸不解,这个地方谁人不知杨杰非常喜欢苏秦,怎么,跑来夸奖自己?
“他敬酒,怎么不喝啊?”苏秦唯恐天下不乱地开口,“他可是认真的。”
聂凌希觉得气氛有点古怪,又知不能问,就勉强喝下,结果夏宛俞她们真能折腾。一群人说说笑笑,吃完饭时,外面的太阳已然下山了。
杨杰要走时,才莫名其妙自己的新自行车已然让人戳破了胎。
“谁呀,这么别脸?”大家议论纷纷,没有定论,只是一直谴责。苏秦似有深意地笑了笑,说:“我懂谁干的。”
是他吗?聂凌希的心咯噔了一下,又即刻否认了这样一个想法。方艺跟她之间从来就没有关系,更何况,他也不可能做出这种幼稚的事。
有的人陪着杨杰去对面的自行车铺,聊着天,等着修车。
一场秋雨将停未停,氤氲的空气中是怡人的十里桂花香。夜幕下,路人形色匆匆。路灯的光,映着有些积水的地面,浮光跃金。
没有人发觉,就在不远处,暗处,一道萧索的背影离去。
其实,友谊这样一个东西,真是说来就来。只为了一顿饭的相处,聂凌希和杨杰就一下子就成了好朋友。杨杰是个略带些文学范儿的清逸男孩,经常略带忧郁。
和杨杰熟络起来,才懂他为何总忧郁着。杨杰是山里长大的,在镇子里的学校念到初三,中考后,上了H市的重点。可是他一直难以习惯这里,尤其还有一些学生怀着城里人与生俱来的那种优越感,着让他很不能接受,所才变得独来独往。
以聂凌希的真实经历,完全无法理解杨杰以前的辛苦,想象不出杨杰每天除了上学还要养猪、担水、砍柴,有时还要帮着下水田去插秧那样的的艰苦童年。
“是否很苦?”她谨小慎微地问,生怕让他觉得伤自尊。
杨杰却很淡然,说:“也不全是苦。你肯定没上乡下玩过,所以才这么想。乡下的妙趣,是你们在城里长大的孩子无法想象的。夏天可以去小河里摸鱼,冬天烤山药。不是跟你吹,我烤鱼烤山药可是一绝!”
聂凌希小鸡啄米般点脑袋。高二大家一起去郊游的时候,杨杰做的野味就让大家赞不绝口。
“你怎么说我从来没上乡下玩过?我们爸妈工作的厂子就在城郊,我们那儿的子弟初中也有不少是乡下来借读的,我还去他们家里玩呢。”
“原本以来如此!”杨杰真诚地说,“我一开始就看出来你跟其他女孩子相比,要更有气质,有思想深度。”
再一次听杨杰当面称赞自己,聂凌希不答话,淡淡地微笑。
“我说的是实话!”杨杰以为她没说什么的意思是不相信,就接着说,“在文科班的所有女孩子里,你既算不上漂亮,也不是不算出众,可你有很独特的气质。有灵气,又有才气!”
“那苏秦呢,你怎么说?”聂凌希假意“刁难”杨杰。
杨杰的脸红红的,安静着,良久才说:“苏秦她漂亮、冰雪聪明和优雅贵气。可我很懂,她的条件太过优于常人,我配不起!”
看杨杰一脸的颓然,聂凌希由衷地说:“秦秦她那么优于常人你喜欢秦秦很正常啊。而且,你喜欢她不算高攀。实际上,你也不是也很优于常人的嘛。”
这样的女孩,天生就是一朵能让人倾诉的解语花!杨杰对聂凌希的印象愈发的好:“聂凌希,或许你自己不懂,你有一种特殊的魔力,能让你身边的人,都不由自主地想要亲近你,倾诉自己困扰!”
聂凌希觉得,杨杰对自己说的话都很真诚,但无关风月。她自然很欣赏杨杰那种纯朴自强、能吃苦的品质。即便在极端艰苦的环境中,还能坚持学习,考上了三中,并且学习一直非常优于常人,这点是最让聂凌希佩服的。
“这很显然。”杨杰依旧平淡,“考上一个好的大学,是我改变命运的唯一办法。就算换个人,都会如此拼命的。”
聂凌希第一次懂上大学是多么的重要。
“只不过,语文得了奖也只是个荣誉。要是理科在全国奥赛里拿了奖的话就直接保送了。”杨杰叹了口气。
聂凌希忽然之间忆及,方艺前段日子刚刚参加全国奥数拿了个二等奖,大红纸还贴在学校的门口。
“奥数的二等奖,能保送到哪里?”她莫名其妙问很想懂。
“不懂。”杨杰摇摇脑袋,“我只懂苏秦评上了省级三好学生,到时候会有加分。”
杨杰说完,情绪就低落下去。他本想打算和苏秦考一个大学,两人学习成绩本在伯仲之间,要是苏秦加了分,他就赶不上苏秦了。
聂凌希懂苏秦的志愿,首先是北大,然后是人大。而齐煦告诉过她,他要去南京的大学。
每个人的成长过程都有所不同,奋斗的目标也不一个样子。比如自己,比如齐煦,比如苏秦,比如杨杰。
旁的人都在向着自己既定的目标迈进,只有她的,依旧遥远。
杨杰说,如果聂凌希出生在乡下,也会拼命读书,寒窗十年。聂凌希认为自己此时已然算努力了。只不过,以她平平的资质,无论如何拼命,最多也就能考上普通的本科,离目标既定,依旧相距甚远。
即便她明确了方向,并且为之努力,可是更多的时候,梦想遇上现实,还是现实完胜。
聂凌希在信里对齐煦说,她会尽自己的努力考那所大学,可是却已没有了当初的肯定。不仅仅是为了紧张的高三生活和面对那场末日之战的压力,让她难以承受,而且,她发现无论是自己,还是遥远的齐煦,对于当初的承诺,已然缓缓的失去了坚持下去的勇气,对遥远的未来十分迷惘,甚至不再确信这样的咬牙坚持,是否还有用。
那场末日之战的脚步一天天的近了,聂凌希的爸爸妈妈也认真跟她研究去哪儿上学的问题。
“妈妈觉得,咱们省有很多不错的大学,比如C大,不也是个重点吗,在家附近上学多好。怎么偏偏要上南京那么远的地方去呢?南京是发达城市,你又没去过的,而且你从小身体就不好,又不怎么出远门,这一下子去了那边不好适应。”妈妈都离不开女儿,所以不愿意让聂凌希报考南京的志愿。
爸爸则十分开明了,他说让聂凌希自己决定:“凌希,你喜欢南京,想去南京上大学,爸爸支持你。年轻就要出去多闯一闯,见大世面,老窝在老家,能有什么大出息?”
他温和的劝慰妻子:“孩子只是去南京读书罢了,你要是果真不放心,四年以后我们让她回来,那不就得了?”
“你懂什么?”妈妈没好气地道,“你觉得凌希去了那边,还能回得来吗?她啊,说不定四年没到,就在那边扎根了!”
听到妈妈的话,聂凌希兀自叹息,就是这样,一场那场末日之战决,不止能宣判杨杰的命运,就连苏秦的命运,她的命运,和齐煦的命运,都寄托在上面。
吧自己的全部希望,押在一次检测成绩上,这是一场多么惨烈的豪赌!她难以想象,就在不远的将来,浪里淘沙的日子来临,只能逼着自己去啃书本,背着令人心烦的单词与课文,把自己压缩压缩再压缩,以求别被淘汰。
这节是历史,老师重点讲解上回考试的易错题之后,就宣布让自修了。
聂凌希这次发挥得不好,只考了83分,而苏秦又是第一名,97分。
“秦秦啊,这些历史问题,我总也记不住,你都是怎么解决的?”聂凌希郁闷的看着试卷上大大的红叉,“有没有好办法?”
“好办法是没有了?四字真言——早读别睡!”苏秦说。
“唉!”聂凌希悲叹一声,只得抱着书,开始嘟嘟囔囔着:“四书包括《论语》《中庸》《大学》《孟子》,五经是《诗经》《周易》《礼记》《尚书》《春秋》二十四史包括《史记》《汉书》《后汉书》《三国志》……”
“你看这样一个,你肯定会!”苏秦不怀好意地偷笑。
“哪个?”聂凌希不明所以地问她。看见她桌子上摊着的历史历年模拟卷,用红笔勾着一个题:“南京是几朝古都?”
“讨厌死你了。”聂凌希羞红了脸,“都这样一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我不是想着你对南京这两个字,比较亲切嘛。”苏秦看见窗外篮球场上,有很多男孩在那儿打篮球。
“现在课间,不如去看他们打球。”苏秦说,“我爸爸经常说,学习要懂得张弛有道。心无旁骛的学;畅快淋漓的玩。明天都是周六了,去吧去吧。”
一般的家庭,都是爸爸比较凶,妈妈管孩子。苏秦家却不同,妈妈非常得严厉,整日没有个笑模样,活像是个封建大家长,可爸爸非常平易近人,喜欢跟秦秦玩在一起,崇尚理解万岁,两人完全像一代人一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