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几个月里,几乎所有的女孩都竭尽全力想接近方艺。泼辣的,如林淼儿,每天唤着“方艺、方艺”,毫不害臊,像个跟屁虫一个样子,总是围着方艺;安静温和的,像许小晴,即便平时跟方艺说什么不多,但总是深情款款的看着方艺,就连和方艺说什么的时候都会声音更加糯甜,动作也格外温柔。
唯独这样一个聂凌希,明明是个平平凡凡、不惹人注意的女孩,却一直都没有把方艺看在眼里过。哪怕老师把她安排到方艺的前座,她也没有过多的奇怪。
齐煦察觉到,这么长日子,她从来没有跟方艺说过哪怕一句话,甚至没有注意到他。
女人是一群喜欢结伴的孤独动物,对孤独充满了恐惧,所以总是喜欢群居,喜欢跟同类一起生活。聂凌希长相一般,穿着也很土,又安静寡言。所以其他的女同学,都喜欢一起孤立她,带脑袋的甚至就是她的现任同桌——林淼儿,她总是对聂凌希冷嘲嘲讽。
有一回,林淼儿趁聂凌希出去了,转身挤眉弄眼地对后面的徐江说:“徐江徐江,你说她像不像那么一个病怏怏的黛玉?”
徐江搔搔脑袋,郁闷地问:“人家那么漂亮,她怎么比得上?”
“我说的是,她成天就那样闷声不语,又一副面黄肌瘦的样子,是否很像马上就要死时的那么一个黛玉。”
“哦!”徐江恍然地点点脑袋,“照你这么来说,还真是很像!”
然后,两人一起肆意地笑,笑得很夸张,所以大家全都听得见。也没有人觉得不好,毕竟三中就像一个死水潭,平静而没有波澜,他们离不开这样的宣泄方式。
当有同学看过热闹回脑袋后,忽然之间对两人“嘘”声。齐煦抬起脑袋,看到聂凌希倚着门,依旧是可怕的安静。
两人的笑容瞬间就冷了下来。气氛忽然之间变得尴尬。聂凌希在众人看好戏的注视中,面无表情走进来。齐煦以为聂凌希是没听到两人的对话。
放学之后,齐煦被姜老师留下帮着批改这次月考的语文学科的试卷。他走到一半,忽然之间发觉没带红笔,随即又折回了教室。
还没有走到,就隐约从透明窗里,看到了墙角有一抹哭泣的小小影子,是聂凌希。
夕阳最后一缕残光,装饰着女孩乌黑秀气的短发。她的脑袋深深地埋着,无助地啜泣,很小声。
齐煦骤然停住前行的脚步,靠在教室的外墙边上,不忍心惊扰到她。
听见她小声的抽噎,心里顿时涌起起无限的安静温和,疼惜她之外还有满心的莫名怒火。他忽然之间觉得林淼儿和徐江的嘲讽非常的过份。虽然聂凌希的脸色很是苍白,身量瘦小,看着十分柔弱,着实很像娇弱不胜地黛玉。
此时的校园,万籁俱寂。操场另一边,不时有打篮球“咚咚”的砸地声,隔着很远的距离,空空的声音更能激起心底的波澜。
良久,聂凌希恢复了冷静,她拿起自己的包走了出门。不想却看到一直伫立的齐煦,眸子里晃过慌乱的神色,不自觉抹一下眼角,顶着红红的眼睛就飞快的跑下了楼。
齐煦拿了一支笔,匆匆地跑到了姜老师那儿,忙跟姜老师道歉:“对不起老师,我遇到一点小事,耽误了日子。”姜老师为人宽厚,他笑了笑,只说:“没什么大碍。”
姜老师比自己教的学生也大不了多少,他是前年刚毕业的研究生。年纪轻轻,却才高八斗,有他的课堂总是很精彩,天文地理无不涉及,即便是不喜欢语文,只在上语文课时默默做数学试卷的方艺,都听得很入神。显然,偏爱语文的齐煦更是在语文课上如鱼得水。
姜老师有两个最喜欢的学生,一个是学科代表齐煦,另一个自然就是聂凌希。每逢批阅试卷,他都会提前找出来他们两个人的试卷,放在最上面。当时,齐煦跑到姜老师办公室的时候,他已然改阅了聂凌希的试卷,递给齐煦看:“97分,基础题得了满分,习作我就只扣了她3分,恐怕这次的语文第一又是她了!”
别看聂凌希人长得瘦小,写出来的字却笔笔大气恢弘,颇有些男儿样子。她每次的习作,下笔千言里,文辞清婉,却透出洪志。
每每读着如此的优美的文章,他都觉得像一种极致的享受。他想要走进她,进入她的内心,或许文字,就是她的另一种生活。
自此,齐煦对聂凌希多加不少关注,就连每天刚刚进教室,都会不自觉地先朝着她的方向看看。
渐渐地,齐煦发现,聂凌希上姜老师的课时总是会特别全神贯注,明朗的一双大眼,闪烁着求知的欲望。姜老师讲课总是跳出圈子,信马由缰,令很多人听起来都茫茫然,如入雾里,然而聂凌希却是冰雪聪明一点就透。但凡有了难题,老师就会直接点名让她来回答。她,总是微笑着站起来,她的回答,思路清晰,条理分明。每次都是这样,齐煦总是有一种恍惚的错觉,姜老师的语文课是否专为聂凌希一个人讲的?
但是,下课以后,她忽然之间就又成了那平凡的她,收敛了耀眼的光华,安心屈坐最偏僻的座位,寂静少言,眉脑袋微微蹙着,跟周围那些喧闹吵吵嚷嚷的背景对比起来,十分不协调。
她,含秀于内、聪明灵秀,在周围的冷嘲热讽中,被迫将自己的美好一一深埋。
他怜惜这样一个女孩儿,想着帮助她。偏偏此时又发生了大家一致要求改选文娱委员的事。齐煦便坚决投了聂凌希的票,还在班会结束前推荐聂凌希做语文的学科代表。
齐煦想尽办法接近聂凌希,他还为此撒了一个谎,其实他根本没有住在H市城北。那天送聂凌希回到家之后,他又绕着大半个H市,辛苦骑车三个小时,才最终回到了自己家里。他的家,在城南。
即便如此,齐煦觉得很值得。一路上,齐煦一边奋力蹬着自行车,一边笑着看看脑袋顶闪亮的满幕星辰。聂凌希的柔弱身影,聂凌希说什么的俏皮模样,齐煦想着她,一遍又一遍。
真正试着了解了她,他才发现,聂凌希其实是个活泼开朗的女孩儿,虽然总是故作安静,但她并不是表现的那么冷酷。
这哪是徐江口中的一块大石脑袋,明明是一只含珠的蚌。她的内在光彩,却只有他能够看见。齐煦因为这样一个发现而感到非常开心。
第一次结伴而行之后,齐煦每次放学,都主动找聂凌希,跟她结伴一起回家。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如同飞跃,从不说什么的两人,竟然变成了亲密的朋友。
那么一个时代,学习之外,大家都喜欢一起讨论,话题无非就是哪个男孩和女孩子互相喜欢。所以很快,便有几个人背地独自议论着,说聂凌希和齐煦在“早恋”。
消息很快传开了,几乎每个人都懂了。传消息的人,和听消息的人都一样非常兴奋。八卦绯闻,给沉郁而苦闷的学校生活,带来了跳跃的美好色彩,最容易引起人的好奇心。而两个人的不以为意,更让人容易信以为真。
上体育的时候,几个男孩打篮球累了,就坐在边上的草坪里聊起了天。有个男孩不经意说起两个人的事。徐江就不屑地说:“那么一个聂凌希,到底哪里好好?齐煦怎么可能喜欢上她呢?”
另一个男孩却立即反对说:“我看不一定,我觉得聂凌希很特别,她和别的女孩子不一个样子。而且姜老师经常拿她写的习作当例文用,还在班上找人朗读呢。”
“切,她不也就是会写吗?你看那样貌,那身材,怎么说也就是个貌丑的才女!”徐江讥讽她,还笑着说,“要是我,只会看上美女,不可能喜欢这种丑才女。”
“不过,聂凌希的眼还是很漂亮的,再加上她的皮肤也白皙,如果稍加打扮,也算得上是个美女了吧。”有人推了推在旁边发呆的方艺,“喂,老大,你坐聂凌希后面,应该最最了解,你看怎么样?”
方艺还没说什么,徐江就插嘴:“我们方艺是有名的大帅哥,桃花千千万,身边围着美女如云,顾美女都还顾不着,才没日子理会这种丑女呢!你说是否啊?”
“边儿去!”他无奈地笑了笑,懒懒地站起,将运动服外套绑在腰上,就回了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