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他就已经到了家。他们依依不舍得告别,方艺拎着东西下了车。计程车再次发动。聂凌希扒在窗子上,死死盯着方艺离去的的背影,心里极度的不舍。即使临别的话都已然说完,即使在明天他们就又能够见面。
忽然之间,她惊讶地发现,方艺追着计程车奔跑了起来。聂凌希一阵悸动。她整个人似乎都贴上了车门上,还激动地朝方艺摆着手。车后,方艺那俊逸的男生还一直苦苦跟计程车塞着跑。飞驰起来的计程车飞快分开了两个人,可他们执着的相望,眼神炙热,激烈地在半空中似有实体般的碰撞。直到过了一会儿,已经完全分辨不出他的身影了……
即使是多年后,聂凌希再想起这些事情,感觉他们当时都有些冒傻气,可在当时,似乎他们都感觉那种举动发自于心。那时的年轻恋人,还没有丰富的人生阅历,没有饱尝到沧海桑田的巨变,他们却是最懂爱情的滋味,那么疯狂那么执着那么不顾一切,没有丝毫遮掩完全是纯纯的真心。
当现在的聂凌希已然习惯了淡漠的和其他的人说再见,转身离去不回,她已经明白了再没有人会送她了,始懂得,那样一种美好的情感,已经像那段流逝的流金岁月那样,永远定格在心灵深处。
和自家独生女分开了整整半年,爸妈一见到聂凌希,必然难免要唠唠在学校的乱七八糟的事。妈妈总爱牵挂着她的身体现在怎么样了,衣食住行是否能够习惯。而爸爸呢,更注重她的学习情况,不过幸亏他们都并没提什么谈恋爱的问题。这是自然,在爸妈看来,她始终只是一个娇弱的孩子,怎么能想得到聂凌希已经有男朋友了呢呢!
谈了恋爱的人,竟然不只聂凌希一个。刚准备睡觉,聂凌希就接到苏秦打来的电话,可却操着一口像模像样的饶舌京片,让她几乎就没认出来是她。
“秦秦,我不得不佩服你现在出色的学习能力啊,可是,胸怀博大的天子脚下你被改变的得太快啦。拜托你啦,还是说会H市的话,否则啊,我可真是不懂要说什么了!”
“哼,你就别拐着玩儿的笑话我啦!”苏秦在那一脸嬉笑地说,“你给我痛快地交待,是否和方艺在大学里好啦?”
“消息传的挺快的嘛。”聂凌希一开始就没打算瞒着苏秦,“对呀,对呀。”
“善哉善哉,方大帅哥可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抱得美人归,真是苦了他啦!”
“那你现在怎么样呢?和杨杰在一起吗?”杨杰也同样填报了北大的志愿,可是分数却没有上重点线线,现在流落到了二流的大学。
苏秦说了实话:“我根本就没爱过杨杰。我刚到学校的时候,他还来找过我,我跟他说我们根本就不可能在一起,所以他再也没主动找过我。你是不是觉得每个男人都像方艺似的啊,穷追不舍,不到黄河不死心,不!到了黄河还是不死心,誓死要娶得美人你啊……”
“秦秦,别说这个了,我爸妈还在客厅呢。”聂凌希低下声音说,“我没告诉我妈妈我跟方艺的事。她还经常敲打我说,大学里的恋爱太稚嫩不成熟,不可能修成正果。”
“都是吓唬你的。我们这儿,还不是有很多人会在大学找对象,并且很多人毕业之后就有进教堂啦!”苏秦头头是道的说。
“看你这个样子,怕不是也已经有了对象吧?”聂凌希揶揄着问,“他是天子脚下的本地人吗?”
“这个嘛,一时说不清楚。这样好了,咱们一起出去,我再跟你说。”苏秦故意调聂凌希的胃口,“夏宛俞她们都会来哦,咱们到时候先去中心公园,晚上吃了饭再去K个歌,好好地放松一下!”
聂凌希突然想到要和方艺约会的事情,有些难以决断:“我恐怕没时间,方艺他……”
苏秦果断截掉她的话:“凌希,你不是要为了男色抛弃我们这帮姐妹淘吧,要是这样的话我可就要跟你绝交啦!”
“那行,我去我去。”
“那可就说好啦,早上八点,到我家里来,我等着你!”
这是她们几个上大学之后的头一回相聚,聂凌希自然是要去的,可是当她要通电给方艺是,却忽然之间想来起,自己根本没问过方艺他家电话是多少。
算了,明天去问苏秦吧。他们既然从小就认识,一定会有方艺家里的电话号码。
可到了苏秦家,问过号码,一打同,就被告知,方艺已然走了许久。
说话人的是严肃低沉的男人,聂凌希吓得不敢在说什么,不知所措的放下了手中的电话。
“可能是方艺的爸爸,他讲起话来总是很严肃的样子。”苏秦说,“哦,想起来了,我爸前两天跟我说,方爸爸由省建设厅副厅长荣升厅长了。”
“果真如此,”夏宛俞凑热闹,“那方艺岂不就是首长的少爷,我们凌希成了未来的少奶奶,哇!我们可要赶紧讨好讨好凌希,到了分配工作的时候,好叫她关照咱们几个寻个好点儿的工作……”
比较而言方家在H市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显赫。聂凌希的爸妈早早下岗,她爸爸如今还在一家工厂给老板打零工,聂爸爸甚至连小官都没有当过。
聂凌希忽然之间发现自己和方艺之间依然有着身份悬殊的鸿沟,忽然之间变得静默不语。
苏秦仿佛知道聂凌希的心思,急忙白了一眼夏宛俞,说:“才上了几天大学啊,怎么就这么功利啦!咱们几个之间,要重情意,跟官职有什么关系?”
苏秦最近也有了找个对象,新疆来的,非常魁梧的,看上去十分俊朗,一笑还会露出八颗牙。
“怎么他是新疆人?那不是离咱们这里太远了点!”一向心直口快的周嬛插嘴说,“秦秦,要是你嫁到了新疆那么远的地方,我们想要看你一眼都难了,还有,秦秦懂那边的话吗?反正我只听过一句,亚克希嘛!”
“他又不是什么维吾尔族的人。”苏秦说,“他以后后也不会再回新疆,会直接留在首都。”
“连以后的事情都安排好了,秦秦啊,你这回像是来真的了!”孙婷调笑道,“啥时候秦秦你把那个新疆帅哥带过来,让咱姐儿几个看看?”
“明年就过来。”苏秦开心地说,“我已和家人交代了我们俩的事儿,我爸妈没有说反对,只说要先见一面。”
“你爸妈怎么这么开明啊!”夏宛俞艳羡,“独生女儿背着自己跟着一个男的跑了,你爸妈没有生气?”
“夏宛俞,瞎胡说什么啊!谁跟人跑啦?”苏秦狠狠拍了夏宛俞一下,转身对着聂凌希道,“凌希,不如讲你和方艺的感情纠葛吧!”
“我们俩,没什么啊。就是方艺去C大找我,接着我答应啦。”聂凌希不以为意地说。
爱情,只可能是两个人的戏码。再波澜壮阔的场面,能够为之动容的人也只有自己,对其他的人来说,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无所谓。
大家一起嬉笑的时候,聂凌希心里还一直想着方艺,聂凌希没什么兴致弯了,只想着方艺。苏秦从口袋里掏出崭新的手机,拿给聂凌希:“我买了手机,你拿它给方艺通个话,别让他没找到你就乱着急。”
手机,当时并不像现在这么普及。只有极少的财富阶层的人才买得起。
聂凌希打过去,这回是方艺温和的声音:“喂?”
“方艺,我是凌希。”她饱含愧疚地说,“我现在跟秦秦在一起,不能跟你一起了……”
“凌希!”听到是聂凌希,方艺立刻声音高了八度,似乎很急,“我站在楼道门口等了你好久,你没出来。我就给你打电话,是你妈接的,她说你早早就出门,还挺着急的问我是谁。”
“你没……没说吧?”聂凌希一听这个,顿时就非常的紧张。
“我说跟她说是你大学里的同学,看你这个紧张!”方艺控制不住的轻笑。
“让你久等啦。”聂凌希依然感觉很抱歉,“待会儿吃完饭,我们几个要去唱歌,要不你一起过来吧?”
“你玩就行了,不用管我啦。一会儿我去叫徐江那小子,半年没一块儿打球了!”
挂了电话,聂凌希仍然失魂落魄的,苏秦取笑说:“看你们现在这个甜蜜样儿,发展的可真是快啊!我以前居然还傻乎乎的以为,你们两个之是方艺在单相思,没承想,凌希你当时就被他触动了芳心啊……”
“秦秦,”聂凌希抬起脑袋,望着苏秦,双眸骤然发亮,“我直到现在才了解,什么是爱。以前那些,都算不得数。”
去K歌的时候,在包间里的人都在热切的聊天,聂凌希则握着话筒,一直唱着一首《甜蜜蜜》。
一直唱到十点多,聂凌希才跟苏秦几个说了拜拜,塌着银白色的月霜,正朝家走着。到了楼道口,她心灵感应一般抬脑袋,就猛然看到方艺正孤寂地伫立在自家楼下,暗色的身影迎着昏黄的路灯光。
她快步走上前,站在方艺,深深地低头,有些心疼的说:“抱歉啊,这么冷,让你等这么久。”
“不是你的错,我之所以过来是想在每天都能见到你。”方艺温柔地拉住凌希的手,只是有些委屈地说,“凌希,以后别再让我寻不见你了,我会害怕!”
聂凌希心中突然暖暖的,可泪水却流出来。
他轻轻抚摸她的脸颊,低声问着:“凌希,能吻你一下吗?”
聂凌希没有说什么,可是依然站在原地,顺从的眼神,安静温和地看着方艺的脸。
他心猛地悸动,控制不住的把她轻轻抱入怀中,一个温柔地亲吻。
他们的正式初吻,年少多情的方艺却动作有些笨拙,那样的甜蜜,渐渐从舌尖扩散到全身。
之后度过的每一天,聂凌希几乎一直都跟方艺泡在一块儿。
H市适合男女朋友一起玩乐的地方不多,无非每天看看电影、唱唱歌、喝杯咖啡而已的。方艺还是个依靠父母生活的学生,所以聂凌希不想让方艺为她花那么多钱,尤其花的还是家里爸妈的钱。
可能有些与众不同,她在花钱的时候特别别扭,或许因为想要维持自己心目中应有的自尊。现在很多大学女孩都已经惯于让男朋友付钱,感觉一切非常自然。可她心里总是很纠结的,想着跟方艺在金钱方面最好达到平等。方艺是那样爽朗的人,家庭条件又很优越,虽然也不算是大手大脚,可是平日里出手却很阔绰。在方艺的面前,聂凌希不可能提出来要AA制,所以尽量不让他花那么多钱。因此,她最经常做的就是跟他手牵手散步或者逛街,通常只会看而不买什么东西,有时会选择看电影,买上连续两张票,就能坐在影院消磨呆一整个无事的下午。
那里几乎全是出双入对的男女朋友,并不是来看什么电影的。略微模糊的屏幕上,男男女女,红灯绿酒,屏幕下的座位上也一片暧昧。
他们坐的是情侣座,觉得沙发非常软,人坐着,身子就深深陷下去。椅背很高,而且能够能挡到视线。所以方艺为了体贴聂凌希有些近视又总是忘记戴眼镜的习惯,努力挑选前面的座。可他们俩谁的心思,也不在电影屏幕上,总是电影一边演着,他们已然在座位上接吻接的天昏地暗了。每每出了放映大厅,聂凌希才想起来问:“这电影是关于什么的啊?”方艺实在地说:“没注意,我只顾着看你来着了,没心思看电影!”“不正经!”聂凌希佯装生气,“我听过这个电影错,都说很有意义的,不如明天过来再看一遍啊!”“当然可以。”方艺自然很高兴了,“明天再来的时候一定好好看电影,不能再开小差了啊。”可是下次来的时候依旧如此,这里俨然已经成了情侣约会的专属地。
有时,他们拿上满满一大杯汽水,一人一口,情浓意切。总是情不自禁两人就已经吻上了。也许是因为练习的机会多了,方艺的技术变得很好,生涩已经换成了熟练。他的吻很湿润,带着汽水的清甜。聂凌希总是吻到喘不过气,即使羞涩,也还是不好意思的伸出手,抱着方艺的脖颈,配合方艺深入的吻。对聂凌希迎合自己的表现,方艺很是惊喜,他本来想聂凌希这样的女孩,一定对于亲密有些冷淡,可她却是这样的热情,窝在方艺怀里,活像是只惹人怜爱的小猫。
“凌希!”他意犹未尽地松开了聂凌希,饱含无限情意地瞧着她绯红的脸,说“你是我见过的最可爱的女孩子!”
聂凌希害羞地微微笑,把小脸深深埋在方艺坚实的胸口,听见了方艺强健有力的心跳。仿佛现在,她的眼前就只有他一个,他脑海里也只剩下了她,再也难以容下其他的人。
快过年了,可这对亲如一体的小情侣,却只能暂时。方艺的祖父班回了河北老家,老人都一样,总盼着回到故里。今年的春节,方艺要跟着爸妈回河北跟爷爷一起过年,临走还特意送了她一只崭新的手机:“记得要给我通电话,别让我又寻不见你!”
聂凌希不好拒绝就收下了,只是却老想着要也送方艺点什么才好。偶然的逛商场的机会路过毛线专柜,看着那些五颜六色的毛线,忽然之间想起来,前一阵子C大女孩子都喜欢给对象织毛衣,因为是女朋友亲手织的所以说是LOVE牌的。虽然她一向手拙,织不了像样的毛衣,但只是条围巾的话,应该还能够做到?聂凌希想象着最近铺天盖地的偶像剧中,每个像方艺这般帅气的恋爱中的男生,都会围上一条素雅温情的围巾。所以她也突发奇想,买了不少毛线回家。因为怕妈妈追问,只敢背着她偷偷地织。
聂凌希很小的时候,就好奇地跟着妈妈学习了如何绕线,如何换针。她们宿舍的女孩子们,个顶个都是好女人,那家伙,织出来的毛衣非常的漂亮。聂凌希终日跟这些人混在一起,也逐渐沾染了些,变得有些贤淑。整个假期,她在陪爸妈出门探亲之余的多数日子都是独自坐在自己的房间里,认真的织着围巾。
为了衬托方艺的气质,她放弃了今年流行的奶白的毛线,挑的是深蓝,这个颜色肯定会衬得方艺更帅气,更有气质。H市的冬季,室内也是一个样子的冷。聂凌希总是冷得手脚冰凉,昏昏沉沉,脖子也是十分的酸。可是,年轻的爱情,仿佛能够战胜所有困难。只要一想到方艺能够围上它,她就心满意足,所以聂凌希就挫一搓几乎要僵了的手,转动一下脖子,又继续勤奋地织着。
聂凌希很感触同宿舍的巧女人们,她们竟然能够一边看着小说,一边手里不停地织着。可她却只能仔细盯着生怕出错。织了有将近一星期了之后,就感觉视力有下降了不少,看东西都有些模糊,不晓得要是一直这样,眼睛会不会坏掉啊?
正担心自己的眼睛,就听见手机的震动声。聂凌希捏着手机,不看都晓得肯定是方艺打来的。只有他才知道自己的号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