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有不测风云,突然,就在C市发现了“非典”的嫌疑病人。
彼时,疫情已然波及很大的范围,自广东一地,飞速的蔓延,一下子就席卷神州。人们变得谈之色变,大肆地抢购那些传说中可以防治非典的药品。
一个北京大学回来的C市男孩,小长假的时候回家,当天和方艺还在一起打篮球,当晚居然就发烧了,送去急救之后,被专家们会诊侯确定是染上了“非典”。
一下子,C大里面就炸开了锅。学校马上采取行动预案,寻了那天跟北大男孩打过球的男生,直接检查然后隔离了。
方艺和徐江都被隔离了,最惨的还在后面,方艺在接受隔离的次日,就不幸出现了染上非典的一些症状。聂凌希顿时就紧张起来,她终日惴惴难安。隔离的宿舍楼虽然和她住的女宿楼不远,忽然之间如同相隔了银河一般地,天堑难通。她跟方艺两人隔空相望无法相见,只能一直发短信关心着他。
方艺接受隔离那段时间,聂凌希一直不停地给方艺发着短信,直到自己的手指都有些痛了。
隔离器结束之后,两人终于被放了出来,方艺原来是一般的感冒。在离开隔离楼的时候,他感觉自己如同无端坐了十年牢被放出来一般。徐江抢先出去,嘴里还诅咒般地说着:“我还真是头一回感觉C大的空气好!活着真爽!”
聂凌希早早的就在隔离楼门口等着他们,看到方艺和徐江两人出来,她就飞快地扑过去,紧紧抱着方艺,乳燕投林一般,可是却哭得梨花带雨。
她从没有在方艺面前不顾形象的哭过。可是这种重新见到他的感觉真是太好了,再次窝进方艺宽阔的胸口,聂凌希如获至宝般的狂喜着。多日以来深埋在心底的失去他的痛苦,让聂凌希懂得了,与其就这样失去方艺,她那所谓的自尊跟自己贫苦的家庭条件又算得上什么呢。
方艺,她永远都不要失去方艺。
方艺见到她这般难过,心里非常的感动,然而还有些愧疚的心情。他本来是到C大看望她的,结果却惹聂凌希伤心落泪。
聂凌希忽然间就抬起了脑袋,脸上泪痕犹在,却笑了。她在方艺的唇上啄了一下,温和却十分的笃定:“方艺,我永远都跟着你!”
既然年少,总要放纵的追求一次幸福。
她信心满满,愿意和方艺一起加油,去对抗未来生活中的一切不确定。
大三的的时候,方艺跟聂凌希商量着说,想着春节的时候让聂凌希见见过他的爸妈,公开他们的关系。
现在的年纪,谈恋爱已然正常,两人的家长应该不会再反对了吧。苏秦可是早在大二时,就急急把那位“亚克西”带进了自己的家。她的爸妈对那个新疆男孩儿很满意,高兴地招待“亚克西”,临走前还给她带了很多特产,嘱咐着小伙子下回放假还过来H市。苏秦告诉聂凌希,“我妈当时就给他蒸了碗白糖米饭。他傻乎乎的,差点就噎着了呢!”
按照当地的习俗,男方第一次登门的时候,如果女孩子的爸妈用白糖饭来招待,就是说已经认可男孩子。
聂凌希可没胆儿那么做。到了约定那天的前一天晚上,聂凌希在床上难以入眠,想了一整晚。才在早饭时,难以决断的响了很久后,嗫嚅着告诉父母:“爸妈?,我现在有个男朋友方艺,他是我原来的同学。他说让我去他家玩玩。”
聂凌希一直没透露过这些的,爸爸乍一听见女儿的话,感觉非常的意外:“你们在一起多久了?我居然一直不晓得?”
聂凌希把两人相识相恋的经过大致地讲述了一下,聂家爸妈都暗叹自己的粗心大意。女儿有时候反常的举动,已经可以看出些端倪的,可是自己真的太迟钝了,竟然一直忽略了。
爸妈心里不由充满了感慨:难以想象,原本还承欢在爸妈膝下的娇小女儿,已经长这么大了,都到了快要嫁人的年纪!
聂爸爸问女儿:“他家什么情况?上的哪一个大学?人品怎样?对你是不是很好啊?”
“他爸在省厅,妈妈在……”聂凌希正回答着。忽然,桌子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她看着手机,着急地放下碗筷,说:“他在楼下,我下去了啊!”
方艺这次带聂凌希去自己家里,并不仅仅是要去玩,而是真正的拜会爸妈,正式公开两人的爱情。聂凌希想法其实非常的单纯,但作爸妈的可并不像她那么糊涂。这件事,聂凌希事先从没有跟爸妈商量过,已然算是逾矩了。如果还像这样傻呼呼直接跑到男孩子家里,要是受到了男方的冷遇,抑或是被人家瞧不起了,那可怎么办……聂家的家境虽然不是很优越,可对这样一个乖巧懂事的孩子,也是从小视为掌上明珠的,所以老两口不愿让聂凌希受哪怕是一丁点儿委屈。
“你先到他家里去,这是什么规矩?”聂父铁青着老脸,神情十分的严肃,“你们两个都还小,不懂得这些事情的行事准则。像这样的事情,就应当是男方的家里人先到咱家上门,之后你才能上男方家去!”
聂凌希被爸爸说得也有些犯嘀咕的。方艺说是让自己初九到他家去玩玩,她就毫不犹豫的答应。这些个讲究,他们两个,甚至都没有考虑过。
“既然他已经到楼下了。”聂爸爸缓和了一下脸色说着,“你打个电话叫他过来,先让爸妈给你把把关,看看应不应该跟他继续在一起?”
聂凌希照爸爸说的给方艺又打了个电话,方艺虽然心有戚戚但是依然爽快决定上来。
没过多久,就听到了方艺敲门的声音。聂凌希去给他开门,方艺人在门外,穿着一件纯白色的大衣,还围着聂凌希亲手织就的毛线围巾,脸上微微泛红,气还没有喘匀,可以看出他刚才着急着赶紧上来。
见到聂凌希的爸妈,方艺明显感觉有些不自在,言行举止也有难以抑制的紧张样子。聂爸爸招呼方艺跟自己一起坐下,聂妈妈也给他倒了一杯茶,还叫聂凌希跟着自己去拿一些小点心出来。
聂凌希随妈妈进了餐厅,她端着盘子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爸爸从旁边的茶几上似乎很随意的拿起一包烟,递到了方艺手中:“哦,刚才没问,小伙子,抽烟吗?”
“会抽。”方艺说着,很有礼貌把聂爸爸手中的烟接住,“平时不抽。”
聂父接着又考察了方艺别的方面的具体情况,方艺一一耐心地回答,表情也逐渐放松了很多。
聂爸爸对他非常的亲切,而言行中也已能看得出他很中意这个小伙子。即使是和他交谈仅仅一小会儿,可他对于这样一个清逸英俊又有正直大方的男孩子,明显是非常的喜欢。
“听凌希说,你爸爸是省厅的。或许现在这么问不大好,可我还是想知道一下,你爸爸现在是担任什么工作?”
方艺想了一想,随后很认真地回答:“我爸爸叫方青云,是……”
“方青云?”聂父停顿了片刻,开口说道:“是否就是教育厅厅长方青云?”
方艺点了点头,认同聂爸爸说的。
聂父深情稍微有些变化,抬起头望了聂凌希良久,跟方艺说:“凌希这丫头从小就被我们两个宠坏了,脾气秉性靠不住,连谈男朋友这样重要的事,她视线也没和我们这作爸妈的商量一下就……这个毕竟是两个人一生的事情,怎可以这么草率?”
方艺连忙回答道:“聂伯父您放心吧,我对凌希是诚心诚意的,我一定会对她好一辈子!”
从聂家走出来之后,方艺方能松一口气,对聂凌希说:“我真是第一次这样子紧张啊,就跟受审似的,也不知道你爸妈满不满意?”
聂凌希和爸爸还没交换意见呢,就已经被方艺拉着出门转战方家,也没来得及问清楚爸爸的意见,可是聂凌希觉得,看爸爸的表情来说,应该是对方艺其人还是比较欣赏的。
“连你都紧张?”聂凌希说,“那我怎么办?马上就要去去拜访你爸妈了,我怕我会紧张的说不出话来的!”
“别担心,我爸妈很好说话的。”方艺紧紧握着聂凌希的手,笑着安慰说,“没让爸妈为我操心,我就直接带回去一贤惠又温柔的好媳妇,肯定是高兴的要命啊!”
可是聂凌希依然有些忐忑。上次通电到方艺家里的时候,听到过他爸爸说话,感觉非常的威严。
她有一个毛病,凡事碰到严格而又威严的长辈,就控制不住的心里害怕。
而且要见的人不但是威严的长辈,还是方艺的爸妈。
她真的太想要被方家爸妈承认了,因为这可是有关她跟方艺两人的后半生幸福啊!
方艺家的别墅,位于H市的江边,两层楼,还带着一个很大很幽静别致的院子。院落中间是高高架起的凉棚,上面趴着葡萄藤,藤蔓纠缠着。冬日里萧索氛围下,还零星点缀着未落净得干枯的叶子,在冬季闲适的光线下,显得分外清幽别致。
方艺告诉聂凌希,这个别墅原本是他的爸爸买给祖父的。后来祖父迁回老家河北后,他们一家就住了进来,自市委大院搬到这儿来住。他祖父生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大伯在中南海,是高官,婶婶还是个律师,在北京也是小有名气。而方艺的小姑姑跟她的丈夫都是驻外的外交官,现于加拿大大使馆就只。现在三家里面依然住在H市的,就只有方艺这一家。
“我爷爷家的三个孩子里面,我爸算是当官最小,家境最差的。”方艺一手抱着聂凌希纤细的肩,凑到她的耳边说,“我妈妈说是以后就指着我来替扬眉吐气了!”
聂凌希一直到方艺跟他介绍这些才知道了,方艺周身的气派,还有那骨子桀骜不驯,油然而生的贵族气,是来自何处了。
“我的天哪,你居然是个官二代啊。看我这个普通人家的女儿,果真是配不上你啊!”她含笑嗔视,甩脱了方艺的手,假作想要离开。虽然聂凌希这个举动更多的是想开个玩笑,可她着实真的觉得自己是那么卑下,原先那辛苦建立起来的信心,现在又被打击的七零八落。
“这你没听说过吗,富家子弟都爱强抢民女。”方艺笑着又大力把她拉回怀抱里,“更何况现在咱们已然情到深处,你还想跑不成!”
对,她已经跑不掉了,两人的爱情把她逼入抉择的角落。比起忐忑不安的犹犹豫豫,倒不如现在就微笑自信,淡然面对。
方青云并不在家,那天接待聂凌希的人是方艺的妈妈李淑君。她是个身材匀称,衣着光鲜的官家妇人形象。跟聂凌希在脑海中想象的几乎一模一样,她举止间透出一种高贵的气息,令穿衣朴素的聂凌希感到不自觉的难以自处。
“妈,我把凌希带来了。”方艺说着,就拉聂凌希一起去沙发那儿坐。
方艺和他妈妈长得不像,可是性格却非常的相似,尤其那种眼底有意无意透露睥睨万物的傲气。聂凌希怎么搞不明白,这样一个妈妈怎么会“好说话”,只看着她从头到脚把自己扫了一遍的目光,那么的冰冷,像是根本就不欢迎她的到来似的。
“伯母好。”聂凌希问好之后,迅速地把脑袋低了下去。李淑君脸上扯出来的笑意有些僵硬,接着就移开视线,跟方艺说:“青云他刚才突然有事出去了。凌希你中午留在家里吃个饭,我叫燕子做一桌子菜出来。”她说的燕子不是他们家的人,是个年纪很小的农村保姆。
聂凌希跟着李淑君一起站起来,有些局促:“不用这么客气。要是忙不过来,我也一起帮忙?”
“你能做菜?”李淑君颇有些出乎意料。聂凌希更加的慌乱:“我能帮忙打打下手。”
李淑君的嘴角露出一种饱含深意的微笑,接着吩咐方艺说:“小艺,你们两个放开点儿。想吃的吩咐燕子去做。”
妈妈走了之后,方艺从桌子上拿起一个梨子,说着:“你不是很喜欢吃梨吗。”他拿起桌子上的瑞士军刀,麻利的削皮:“我老妈很好说话吧?我都跟你说过了,紧张什么!”
聂凌希不说什么,只是一直怔忡着,方艺的手中刀子飞舞着,削薄而半透明的梨皮从他手中渐渐地变长。
这可是方艺手中的绝活儿。
方艺偏着脑袋,专心致志削着那个梨,动作如同飞燕一般的灵巧,不一会儿就已经把那个梨削得晶莹剔透,志得意满送到聂凌希手中:“你看,这梨皮一次都没断呢!”莫名的骄傲感涌上了方艺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