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下午的光线不错,穿过窗子投了进来,照得咖啡屋里一片明亮。聂凌希跟苏秦两个人玩得累了,就找了个临窗的位子,准备说说最近的烦心事。
“方艺妈妈其实还是很好相处的啊。”苏秦一边喝着柚子茶,一边俏皮地说,“她欣赏那种活泼开朗的女孩,处事大方,能说好听话儿的那种。在方艺妈妈那儿,你做不到那些,就尽量变现乖点,说些好听的话,还不算很难吧?”
聂凌希想起来自己当时在方艺家里时傻乎乎的表现,当时她紧张得不成样子,话说出来,肯定难以讨得方艺妈妈的喜欢。
“我讨厌他家那种感觉,”她一边吃着披萨,一边抱怨着,“他妈妈一直都端着,脸色从来都不放松,难道不累吗?”
“唉,其实跟我妈在家都是一样的,抛不下高高在上的官位,真是讨厌极了!”苏秦接着还安慰聂凌希道,“没事儿,现在已经到了社会主义,你不必一直看那个官太太的眼色的,反正结婚后不跟他们住一块儿不就行了,方艺对你好比什么不强!”
“还谈什么结婚后?”聂凌希自嘲般笑笑,“我们两个人能不能结婚还未可知呢,现在谈婚后有什么用啊?”
“你这丧气的话千万别跟方艺说。”苏秦劝解聂凌希,“他一直追你对你好,辛辛苦苦这么多年,好容易能跟你公开恋爱关系了,你现在说这样的丧气话,他肯定气死啦!”
聂凌希低下脑袋:“或许,你比我还要了解方艺。”
“那倒也不是你想的那样。可能我跟方艺两个人的的家境更为接近,并且还一起长大吧。”苏秦拿起一块松软可口的蛋挞一边吃着一边说,“他继承了方妈妈身上的那种强势,总是有一种身为官二代的隐隐骄傲感,人品又好又长得帅气。更为难得他还洁身自好,对你是既专情又长情。从认识你喜欢上你到现在,你可曾听到过方艺的桃色绯闻?捡到这么好的男人,你不过只是受点气而已,又能如何呢?”
听苏秦这样子跟自己说话,聂凌希也感觉是自己一直太幼稚了,所以她内心的隐忧暂时消去不少。
正在聊天呢,聂凌希的手机就突然的响了。她本来以为方艺月自己,可是来电显示的,却是个不认识的新号码。
“凌希吗?我是方艺的妈妈。我在陌上茶楼三楼的贵宾房里等你,我想跟你聊一会儿。”
打电话的人竟然是方艺的妈妈李淑君!聂凌希不仅有些愣怔了,没说要不要去的时候,那边就利落地挂掉了。
“谁打来的?”对面的苏秦觉得聂凌希的神情有些不对,赶忙问她。
“方艺的妈妈。”聂凌希顿时感觉刚才还美味无限的披萨变得难以下咽,“她在陌上茶楼等着,说是让我马上过去找她呢。”
苏秦顿时为聂凌希担心了起来:“方艺妈妈瞒着方艺,偷偷出来约你,孤寂准没什么好事吧!”
可这是聂凌希却一下子平静了。该面对的逃也逃不掉啊。人生总能出现这样的突发情况,她一定要学会去面对去解决的。
苏秦搭上她柔弱的肩,为聂凌希加油打气:“别怕,别太着急。说什么有点分寸,毕竟她是方艺的妈妈,别让她下不来台。”
“谢谢,秦秦。”聂凌希非常的感激,“为了我和方艺两个人的未来,我一定好好说。”
苏秦目送聂凌希。她慢慢走到门口,孱弱的身子十分的单薄,可是背依然挺得非常直,并且脑袋扬了起来,透着一股子不服输的气势。
苏秦鼻子微微地发酸了。两个人都已经不再是当年的稚嫩儿童了,他们在生活赐予的种种艰辛和曲折里,一点点地变成熟,学着更加勇敢的面对远方。
聂凌希刚离开咖啡屋,就接到了方艺打来的电话:“凌希,你跟苏秦两个人逛完了没啊?四点咱们一块儿看电影去吧?”
听到方艺的轻松自如,似乎并不知道这件事情。聂凌希轻声细语回答说:“你妈刚刚通电给我说,让我去陌上茶楼找她。”
“我妈?”方艺诧异得道,“她这是想要干什么?”
“肯定是想要说咱们两个的事情。”
方艺略微思索了一下,然后有些着急地说:“你直接过去吧,我也过去找你!你们约在几楼的贵宾包房?”
“三楼。”
“凌希!”他有些焦躁不安地在话筒中里安抚了一阵,接着又加重跟聂凌希强调说,“别管我妈跟你讲什么话,都别生气,别理她,这件事让我来解决!”
“我晓得了。”聂凌希点了下脑袋,顿时觉得头昏眼花的。
方艺真的是没想到,妈妈会背着自己偷偷约见聂凌希。
春节之前的那段时间,他费了好大得劲,才说服爸妈答应让他把女友带回家。那天方艺将聂凌希带回去的时候,妈妈的样子虽然一直是很不热情,可毕竟事后嫌弃聂凌希,并没有明确地反对这门婚事。
妈妈对人一直是非常严格的,在小辈的面前几乎从来没有会露出过和蔼可亲的表情,更不可能会当着别人去评价一个人人。所以当时方艺根本没想到,还满心欢喜以为聂凌希已然安全过关。谁能料得到,妈妈竟然还想着骗住自己,再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自己暗地里去找凌希的麻烦。
方艺担心聂凌希在妈妈面前会受到羞辱,更怕妈妈对着聂凌希说什么难听的话,伤害到聂凌希,让她再次缩回到自己的壳里面,和自己毅然决然疏远了。他一阵子慌乱,简直是一刻也等不及,马上就从家中一溜烟儿跑出来,赶紧拦下一辆计程车,就奔陌上茶楼去了。
聂凌希推开那门的时候,李淑君正端坐在包厢里的藤椅上,皱着眉,十分的肃穆,看到聂凌希进来也只是眼皮稍微抬那么一小下,说句:“来啦?坐吧。”
聂凌希遂在李淑君的面前坐下,有侍者近前,小声询问她想要喝什么茶。
“杭白菊。”菊花茶能够安定她的心神,她现在非常需要用它来平复一下自己紧张的心绪。
没过多久,侍者就轻轻在聂凌希面前放下了一个水杯,含笑转身,接着走了,还顺手关上了门。
现在包厢里面只有聂凌希和李淑君两个人了,她莫名的紧张,挺直了,正正坐好,正对上对方对自己的巡视。
“凌希,我向来说话做事不爱话里有话,我就直说了吧”李淑君直言,“这回我叫你过来,是想要跟你说清楚,我跟方艺爸爸两个人都不想让你们两个人在一起。”
聂凌希没有任何的意外,可是还是那么一种难言的悲哀。他们两个人相互爱慕这么多年,又在一起了两年多了,在方艺真的做好准备把,把自己带回家给爸妈看时,却依然得不到承认。在传统的父母观念中,门当户对,这一准则依然是非常的重要。
“你别误解我们,我和青云之所以不同意你们两个人恋爱,不是为了你出身不好。”李淑君优雅的端着茶杯,轻轻啜饮,然后说说:“出身其实无所谓。可是我们感觉,方艺现在还小,谈恋爱还太早。作为男人,必然应该先有所成就再娶妻,何况方艺学习不错的,在南大的成绩都算是很好的,我们是不想让他被这样一段幼稚的所谓爱情,耽误了一生的大好前途。”
身为妈妈,再怎么混迹官场,对别人或许能够冷漠残忍,可提到自己优秀出众的儿子,自然也难以免俗,眼神安静温和,非常的慈祥,还有无限的欣慰。
可是这样一个妈妈,却厌恶自家儿子和聂凌希谈恋爱。李淑君认定着,聂凌希是如此的平凡,压根儿配不上她那如明星般闪耀的好儿子。她觉得方艺的妻子,必须要比聂凌希优秀无数倍!
“您感觉,方艺和我谈恋爱,就一定会耽误他的大好前程?”聂凌希垂下头,呆呆的盯着精致的杯中游动漂浮着的白菊。
“你们两个的故事,方艺都告诉我了。”李淑君生气得说,“他为了你放弃宝贵的保送机会,执意去参加考试,所幸考了不错的分数,却没有填报自己心仪的清华,为了你去了南大。真是想不到啊,我儿子,从来没有让我跟他爸操过一点儿心的好儿子,居然就为了你一句话做了那样幼稚的事!接着,你还想要方艺为你做什么?离开南大,又或者让他名牌大学毕业后和你一起回H市这个小县城?”
李淑君的话语中满满是怨毒和苛责,聂凌希现在她看来,已然是个彻头彻尾的祸水,是个迷惑引诱自家儿子堕落的小狐媚子。
聂凌希的心里顿时掠过了泠泠寒意,控制不住的抬起了脑袋说着:“我并没有要求方艺什么,他做的所有事,全部都是心甘情愿的,因为他爱我!”
“切。”李淑君嗤笑着,满是鄙夷,“你是不是觉得方艺他爱上你了?其实那只不过是小孩子的好奇而已!不就是因为你和他一起长大的女孩们不大一样。我生的儿子自然我最懂他的性子,他从来都是不服输的。谁不爱搭理他,他绝对是不甘心,偏偏想着去招惹那个人,偏偏就要把不理自己的人追到手不可!你要是傻乎乎以为这样就算是爱了,可真是错得离谱了!我看啊,你还是早点走吧,别赖着方艺不放手,等他什么时候腻了,直接把你抛弃,这不是更丢人吗?”
聂凌希纤细的手掐着桌沿,已经气到脸发青,开始打哆嗦了。她平日里识人很少,阅历不深,今时今日才看到了真正的当面对你笑,背后给一刀。
可是,怎么能就这样算了!即使她是方艺的妈妈,是尊贵的官夫人,可也绝对不能肆意侮辱别人啊!
聂凌希终于忍不下去,“噌”站起来,在难以控制的怒气中,一字一顿地说着:“亲爱的方夫人,我从来没有赖着你家优秀儿子,反之,是你的儿子一直赖着我。你与其这样子逼我,还不如回去劝您自己的儿子早点放弃我!”
话刚说完,就听见身后“砰”。
聂凌希转过脑袋,看见方艺就在门边,眸子盯着聂凌希,脸色不太好看,原本澄澈的瞳孔也有了一些怀疑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