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寂静的小村庄今儿个不知道怎么的变得如此热闹,傍晚过后来落脚的人络绎不绝,平日里就没什么生意的小酒馆,今天破天荒的住满了人。掌柜的甚至还将后院里的柴房给收拾收拾将两张桌子在里头拼成了一张床。
哐!
一把长剑被一青年随手扔在桌上,这青年身着软甲,双手套着铜环,从额头左右两侧各用编绳绑下来两簇头发,看其相貌,大约二十来岁左右。与其同行的是个三十来岁的男人,身着长褂,不苟言笑,双手时刻环于胸前,两只眼睛也是似闭非闭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少主,你初入江湖,不可如此张杨,免得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哼,我听说榆林有比武大会所以背着父亲叫你陪我一同前去,可谁曾想到我们两个高手,居然会被一个小蟊贼给偷了盘缠,现在只能住在这小小酒馆里!真是气人!”年轻小子想起数日前被一个小丫头戏弄,便气不打一处来,又用手掌重重地拍了下桌子。
“少主…那是你当时太不过小心罢了…”一旁的男人注意着四周,有些人已经对一直吵吵嚷嚷的少主不耐烦了。
“诶,不说了不说了,四哥,我们还是叫些东西吃吧。”
“哎,好吧。”
少主还未察觉周围的危机,被叫做四哥的男人站起身来,找掌柜的点了两个小菜,便又坐回了原处,这次他故意将怀中钱袋扔在桌上,上头绣着一个图案,一个能表明身份的图案!
这二人原来是来自六盘山上的‘静剑门’,年轻人便是‘静剑门’掌门丘鄂的儿子,名叫丘诺,而负责保护他的四哥,是丘鄂所收的第四个徒弟,所以丘诺称呼他为四哥。丘诺自小就在‘静剑门’中长大,武功资质虽不拔群却也优秀,在门派比武中每每都能进到四强,实力尚有,可江湖经验不足,他从小到大没有一个人出过远门踏足过江湖。这次他听闻‘鬼遗’现世,就趁着父亲丘鄂出门办事之际,留下纸条带着四师兄离开了六盘山来参加这次榆林的比武大会。
可他一路上给四哥惹了不少麻烦,有好几次双方差点拔剑相向,可他丘诺丝毫没有吸取教训,仗着别人敬他父亲丘鄂三分,就到处惹事生非。前些日子在郊外茶摊上,丘诺忘记了四哥提醒他的财不外露,最后近五十两的盘缠,就被一个小丫头和一个乞丐给顺了去了。当时四哥提出回六盘山向师傅请罪,可丘诺初入江湖,自是不会被这种事情给消磨了兴致,他软磨硬泡拉着四哥继续朝着榆林进发,可越到后头,丘诺的劲头也就渐渐消散了,没了盘缠,两个人一路上只能住柴房小屋,吃的都是干粮清面。好不容易找到一家认识父亲的人家,可也不好意思找人家要路费盘缠,只是讨了些干粮酒水继续赶路。眼看就要到榆林了,可他俩身上的银两皆以用尽,无奈之下,四哥只好将自己的剑给当了,换了些钱终于还能勉强再撑几日。
四哥坐下后,拿出绣有‘静剑门’标识的钱袋,钱袋上头绣着一把淌在水面之上的古剑,象征与世无争,绝无敌意。只要‘静剑门’弟子在外头表露身份,大多武林人士都不会去为难他们,可今日好像不行,当四哥表明身份,整间酒馆里的武林人士还是盯着他和少主俩人。想必是少主太过惹眼了。
‘这些人也都是冲着所谓的‘鬼遗’而去,我与少主只是去凑热闹,不必与他们相争!‘
四哥如此想着,沉思片刻,突然站起身来,在丘诺疑惑的目光下,朝着酒馆里的所有人双手握拳,微微鞠躬,随后坐下。
一旁的丘诺疑惑不已,四师兄为何突然站起身来向他人致歉?
“四哥,你这是?”
“少主不要多问了,等吃了饭后就快些回到屋中。”
四哥摁住丘诺的手背,丘诺看见四哥如此紧张的神情,也只好点点头,不在说话。周围的几伙人也都没再盯着他们,可还有几个并不识得‘静剑门’的小子,一进到这酒馆就看丘诺不顺眼,他们是流窜在江湖中的三流人士,整日里干的是杀人截货的买卖勾当,自然是对丘诺这种不懂收敛不谙世事的公子哥极为讨厌。他们等着丘诺那桌的饭菜上齐,便让其中一人故意走到他们桌前,一抬手,将一碗菜给从桌上带了下来,菜碗摔落在地上,清脆的响声又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到了‘静剑门’弟子那边。
“不要看,吃饭!”
自然也有不想去多管闲事的人。
菜碗被人故意弄摔在地上,本就年轻气盛的丘诺也一扔手中的饭碗跟筷子,顺手操起了手边的长剑,不过立马就被四哥给拦了下来。
“这位朋友,你的座位,在哪儿。”
四哥一只手拦着丘诺,抬起另一只手指着这人过来的方向。
“哼哼。”
那人耸了耸肩膀,笑了笑转身回去了,丘诺气愤的看了眼四师兄,而后者只是无奈的摇摇头。
“万不可再惹事生非了,这里没有衙门,出了什么事…”
四哥话还未完,就听见咻的一声,一根筷子插到了求诺的碗里。
“喂!小子,爷爷我手滑了,你小子快给爷爷送回碗里来罢!”
“哈哈哈哈!!”
刚才走过来挑衅他们的人的同伙,此时将一根筷子夹在手中指着丘诺,一旁的人都哈哈大笑的瞧着傻楞在哪儿的丘诺,毛都没长齐就学着别人带剑闯江湖,今儿个就好好教训教训他。
丘诺的确愣住了,这根筷子来的好快,自己丝毫没有察觉,他缓了缓气,抬起头看向四师兄,而师兄还是一个劲的摇头,可他受不了了,拿起桌边的长剑指着身后的那伙人!
“你们是什么人!可知小爷是谁!”
丘诺并没有将剑拔出来,而是用剑鞘指着他们,这一问对方就更加不高兴了。
“管你是谁,你握剑的手,怕是连爷爷我这根筷子都招架不住。”
坐在哪儿手中夹着筷子的男人站起身来,将手中的筷子扔向了丘诺。丘诺赶紧抬起剑身阻挡,可当筷子击中剑柄后,丘诺的手居然被震开了,长剑脱手掉落到了地上。
“怎么会这样…”丘诺惊讶的看着自己掉在地上的长剑,自己的手劲居然抵挡不住一根筷子!
“阁下好内力,是我的师弟太过鲁莽,还请阁下和诸位不要为难他。”四哥此时站起身来,给掷出筷子的人赔礼,这让丘诺无地自容。
四哥小声对丘诺说到:“榆林比武,各路江湖异士都会齐聚于此,这人仅用一根筷子便泄了你的力,服个输吧。”
丘诺挣扎片刻,无奈之下,也跟着四哥一起朝那人拱手,可脑袋别到了一旁。他这一拱手,那边笑得更欢了。
“小子,再接爷爷一刀如何!?”
这时,那边的几人当中,走出来一个光头后脑绑着小尾巴的矮胖男人,抽出了绑在腰间类似杀猪刀的大刃短刀,将刀刃架在了丘诺别过去的脑袋上!
“你!”
丘诺怒视他一眼,可这矮胖子只是大笑,握刀的手一晃一晃地吓唬起丘诺。
一旁的四师兄伸出手抓住了这矮胖子的手臂:“这位朋友,我师弟已经向他的举动道过歉了,若你执意还要为难我们的话,我们也不会可气的!”
“嘿嘿。”
这胖子真是恶毒,当丘诺的四师兄抓住他手后,他便抬起头冲他嘿嘿一笑,手掌一送,这大刃刀就要砸到丘诺的腿上了,幸好丘诺反应更快闪到一旁,要不然自己的脚可就要被砸开花了。
“你这人!”
丘诺伸出手指着这矮胖子的鼻子,矮胖子嘻嘻一笑,蹲下身来捡回自己的大刃刀插回腰上,可他又突然抽了出来,望向了丘诺身后的楼梯,丘诺和其师兄以为是这矮胖子还想动手,便都先发制人要去制服他!
“两傻小子!”
矮胖子身子一跃,用双手夹住了丘诺和他师兄的脖子,落地后看着楼梯上站着的男人,浑身杀气,双眼如厉鬼般,让人看得直发寒!
“你是什么人!”
矮胖子夹着‘静剑门’的一对师兄弟,大声问着站着哪儿的男人,四周座位上的人也都好奇的望了过去,这人下来的悄无声息,若不是盯着他看,都丝毫察觉不到那瘆人的杀气。
站在楼梯上的人,自然就是玉郎了,他听见楼下的声响后便走了出来,若不是这胖子瞧见了自己,他恐怕就要走下去将这些吵闹的人一并杀了。
“掌柜的。”玉郎伸出手,将一坨银子扔在了下边的柜台上:“给诸位每人一壶酒和几道菜,还请各位不要大声喧闹,惊扰了我的表妹。”
玉郎一眼就将酒馆内的所有人都扫尽了,不少人被他怎么一盯,后背惊出汗来了。
掌柜的拿起银子,连连点头,玉郎才转身回到二楼去了,下边的矮胖子松开了‘静剑门’的师弟俩,将他二人推回了座位上。
“若不是爷爷我刚才救了你们俩,怕你们早就被勾魂小鬼给引到地府去咯!”
丘诺和师兄对视一眼,刚才的确是九死一生,若他们不顾身后,还继续攻击这矮胖子的话,怕是要被刚才那人给要了命去了。
“多谢这位朋友了…”
“切!“
矮胖子将刀收回皮鞘里,切了一声回到自家大哥身旁。
“那人!?”
刚才朝丘诺掷筷子的人低下头来指着二楼,询问矮胖子。
矮胖子抓起桌上的鸡腿送进嘴里:“那人戾气十足,杀气弥漫全身,若是半夜碰到,还以为是见了鬼了!可他内力并不深厚,看样子只是个杀多了人的练家子罢了,不足为惧,不足为惧!”
“我看未必。”
“噢?范兄如何看这人?”
老大左手边的范姓男人放下手中酒杯说到:“那人的戾气我以前倒是见过,若真的是同样的话,那人就不得不提防了。”
“范老西,你卖什么关子?你倒是说说,刚才那人身上的戾气,是什么玩意?”
坐在他对面的矮胖子用鸡腿指着他。
“呵,长洪兄难道你忘了我从前在长安,天子脚下帮人做过事吗?那时我就接触过皇宫里的大内高手们,他们的情况和这人相似,都是戾气、杀气外露,可就是探不清他们的内力虚实,每每和他们交手,都会吃硬亏!”
“噢?你的意思是,楼上那人,是从长安来的?”
老大伸出手指着二楼。
“‘鬼遗’现世,如此多的武林人士齐聚榆林,朝廷肯定会有所防范,派些大内高手来监视我们,也是无可厚非之事。只要我们不招惹他便是了。”
范老西给自己的酒杯里在斟上一酌,端起饮尽!
酒馆内,一个穿着黑色长袍,头戴黑巾的女人用其敏锐的听力听见了范老西的话,面露笑意的望向了二楼。
“姨娘,你瞧什么呢?”
坐在女人对面的是个假扮成男人的小女孩儿,她故意将一条腿踩在长凳上,手中端着碗筷好不讲究。她疑惑的看着眼前的姨娘,姨娘这是在往哪儿呢?莫不是对刚才那个突然出现的男人有了兴趣不成?
“你又在胡思乱想了吧。”
戴着黑巾的女人转过头来,朝着自己这野丫头侄女摇了摇头。
“那有!如玥不敢乱想姨娘之事,不过刚才那男人好生厉害,仅凭气势就将刚才那个矮胖子给吓住了!”她放下碗筷,将踩在凳上的腿也放了下去,双手撑着桌子,满脸的佩服,自己何时也能成为那样厉害的人呢?
“呵,那胖子只是惊讶罢了,还未被吓到,若真的打起来,我想刚才那人,定不是那个胖子的对手。”
“我看未必!”
“你啊,快些吃吧。”
女人宠溺的伸出手摸了摸侄女如玥的小脑袋,让她快些吃饭,她二人也是最先回到二楼去的,并且回到她们房前时,这戴着黑头巾的女人从对面房间里,闻见了一股飘出来的异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