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风摇荷叶,滚下几许水珠,梅落赫然醒来。
“五阿哥?你怎么在这?”
话一出口,梅落立即发觉自己不对。这是皇宫中的沁心湖,又不是你家,凭什么这么问人家?尤其是这个人家还是皇子!
只是还不等她解释,五阿哥突然将他那张满月脸凑了过来。
面前忽然放大的幽深瞳孔让梅落的心忽地漏跳了半拍,不假思索地伸手推开那张过于靠近的脸庞。
“这是沁心湖,你能来我为何不能?我倒是要问问你呢,怎么一个人在此?”手掌的柔腻触感让永琪心中一荡,如玉的面庞蓦地做烧,却兀自强硬道。
为什么?当然是因为你要娶老婆了姐我思绪百结,特地来这里躲烦恼,只不过是一不留神睡着了而已。
“五阿哥,那个……啊,奴婢见过五阿哥,五阿哥吉祥。”梅落忽然想起这大清国的规矩大,自己到现在还没给他请安问好,可是不该的,赶忙爬起来屈身行礼。却不料船身一晃,险些栽倒水里去。
永琪急急的伸出手去扶她,眼底涌起丝不悦:“你小心些,急什么?这里又无人,那些规矩可以免了。”
“那怎么可以?您是皇子,奴婢只是个没受过君王恩泽的宫人,规矩不可废。”
梅落规规矩矩地道,肚子里却在驳斥。
这些严肃刻板的规矩当她想遵守啊?还不是怕被有心人抓住小辫子!虽然自己会些稀奇药物能狠狠回报欺负自己的人,可是当场被发作她却是无能为力的。被皇后掌掴和打的板子现在想想还能感觉到疼呢!权力面前,什么本事都是白搭,更何况她还没啥本事。
永琪皱眉,漂亮英挺的浓黑眉毛紧紧蹙着,看着梅落满脸不高兴。
梅落被他这表情弄的迷糊。
自己好像没得罪他吧?怎么这副模样?活像是欠了他五百年的东西没还。
“我们还是盟友!”永琪表情淡淡的,却语气坚定地说。
“呵呵……这个问题嘛,”梅落干巴巴地扯着笑脸:“虽然五阿哥折节下交,愿意跟我们这样的人来往,还跟我们七少结为盟友,但是这也不能让奴婢忘记您是皇子的尊贵身份,奴婢又怎么能在您面前放肆呢?”
永琪黑了脸,淡淡的看着梅落不语。
下意识地挪了下身子,梅落感觉面对永琪真心压力山大。
是谁说他是个温润如玉的君子来着?又是谁夸赞他是个笑若春风,总是能给人温暖感觉的皇子的?骗人!统统都是骗人!眼前这个面色发黑,深沉如水的家伙分明就是个恶霸人物!
梅落垂着眼皮在心中咆哮。
“抬着头看我。又不是犯了罪的,做什么低头耷脑的恁没精神!”永琪不满地看着她的头顶发话。
“还有,私下里没人时不用自称奴婢,我不喜欢。”
啊?梅落想抬头看看天上是不是下红雨了,堂堂大清国的阿哥居然说出这种话来,吓死她了!没病吧?
“不要你自称奴婢就是有病吗?什么逻辑!难道你愿意自贬为奴婢才高兴?我看你才是有问题!”听着梅落不自觉溜出口的话,永琪很不满意。
是是是,都是我有问题,我脑子有洞!梅落急忙低头,恨不能把自己的嘴堵上,省得一不留神就让心里的话跑出来。
永琪看她那样儿不觉有气,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要一看见梅落对他低眉垂眼就心火乱撞。
他要的是那个原生态的梅落,是那个机灵狡诈,敢骨碌着眼珠一边煞有介事地听着皇后娘娘陈腔大论,一边在心里画圈圈诅咒敌人的梅落。那样的梅落才是鲜活的,是致命吸引他的人!
“五阿哥您且在这里避暑吧,奴婢就不打扰了,告退。”梅落回身拿起竹篙想把船撑开。
永琪面上飘过一抹笑,看着她利落地撑船,自己往船中一坐,嘴角噙着笑。
梅落只觉这船忽然变重了似的,让她费了好大劲,偶尔一回头,却惊奇地发现,五阿哥的船依旧紧贴着她的,无论她往哪个方向。
“噗……哈哈……”看梅落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五阿哥忍不住大笑起来,惊得藕花深处一双白鹭泼喇喇登开荷叶,冲天而起。
梅落没好气地瞪着他。
这人真是够恶劣,竟然趁她睡着了将两只船儿的缆绳拴在了一起,难怪她觉得这船身变得不灵活了。
扔了竹篙,梅落扑到船尾去解绳子,好容易解开那湿滑的缆绳,突觉船身微微一晃。惊回首,只见那个号称如玉君子的五阿哥跑到了她的船舱中来,还大剌剌的双手托着后脑勺躺下了!
“你……”梅落气的无语,指着他张嘴半天想骂上一句“无赖”,却又被其身份所阻,只得暗自咬牙。
五阿哥敢在这湖里往她船上跑,她可不敢,只能乖乖的坐在另一头,尽量离的远远的。
“坐那么远干啥?过来点,我还能吃了你?”五阿哥朝着她扬下巴。
“您是爷,奴婢一个小小宫人可不敢放肆。”噘嘴,梅落扭过脖子不看他。
五阿哥一声长叹:“唉!山既不来就我那我只好去就山了!这样可好?”说着已是到了这边船头。
他说话的热气就喷在梅落的耳朵边,麻酥酥地发痒,让不防备的梅落一惊之下下意识地想回避,结果船身失重,另一头微微翘了起来。
“啊!你脑袋被门挤了还是被驴踢了?不好好呆在舱中乱跑啥?想谋杀啊?有没有常识啊?你个笨蛋!”惊吓愤怒的梅落慌不择言,冲着永琪就是一顿怒骂。
“谁叫你不肯过来的?你要是早过来不就什么事也没有吗?”永琪噘了嘴,满脸委屈状。
这是明晃晃的卖萌!梅落无力,为永琪也为自己。
“五阿哥你安生地坐着吧,别再吓人了。虽然奴婢会水可也不想掉进去洗澡,这湖水可冷得很呢。”
“你承认自己会水了?那上次云良媛事件到底是谁暗算谁啊?”
怎么好好的又扯上这件旧事了?
“谁想暗算我我就暗算谁,有什么错?”
“说的在理。”永琪摸摸鼻子败下阵来。
两人争论一番后停下来,忽然就觉得尴尬了,一时不知如何开口,遂各自安静地看着绿意盎然的荷叶沉默。
梅落心觉尴尬,又不知道该找什么话来说,随手掐断了身旁一茎翠杆,将那里面缠绵不断的白色细丝拉出来玩。
“三千柔韧丝。”五阿哥忽然道,不等梅落抬起头诧异看他,抬手拔了根发丝拉过那荷杆上的白丝合在一起,握了梅落的皓腕三绕两缠,竟缠住了梅落的手腕!
“情丝一缕将君系。”永琪抬头看她,眼眸闪闪发亮:“你被我缠住了,解不脱了。”
梅落恍惚听见头顶有雷声响起,低头看向那混着发丝的白色细丝,心里默默:到底是皇子,就连浪漫也玩的这么别出心裁有水准,好有诗情画意啊!
等等!他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梅落忽地瞪大了眼抬头看他。
“你什么意思?”
“我心悦你。跟我在一起,可好?”
“为啥?”
“喜欢还需要理由?”
呃……,这话听着好像《大话西游》里的某句经典台词!梅落眨眼,心随念转,接下去另一句台词:
“不需要吗?”
“你这脑袋里都装的什么?跟你说正经的呢!”永琪轻蹙着眉,弯指敲她额头。
难道她说的话不正经?梅落想翻白眼,嘟哝了句:“这是经典台词嗳,你该接下去问‘需要吗?’,然后我再回答‘不需要吗?’,这样才圆满。”
“瞎嘟囔什么呢?抬头,看我,回答。”
看你就看你,姐还怕看美男不成?梅落豪气地抬头,却转眼飞红了脸。
“你别……让开点啦!”梅落僵硬地撇过头,险险避过永琪凑上来的嘴唇。
真是不解风情!
永琪在心里默默吐槽,哀悼自己没有偷到香。
“皇阿玛下了旨,我要大婚了。”永琪道。
全大清国都知道啊!只是你大婚与我何干?值得巴巴地拿来说!梅落既是奇怪又是酸涩地看他,轻轻“喔”了一声:“奴婢恭喜您。祝您喜结良缘,花开富贵,早生贵子……”
顺嘴说到这里,心里突然涌上一阵无力感。她这是怎么了?五阿哥大婚她不痛快什么?她有资格心酸么?
这世间最让人痛苦的不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而是面对你跟别人甜蜜恩爱我还得装作若无其事给你说恭喜!
“你住嘴!”听着梅落滔滔不绝地恭贺,永琪忽然暴怒。
“我不信你就对我的大婚如此欢喜。”永琪沉着脸审视着梅落,口中直呼其名:“梅落,对此,你就没有什么想法吗?
“五阿哥这话奴婢不懂。您的婚事不敢说全天下,最起码整个朝廷后宫都是欢喜的……”
“那你呢?你也欢喜?真心实意的?”永琪不等她说完截口道。
“我……我自然也……奴婢没有资格说什么。”梅落低了头,如此咄咄逼人的五阿哥她无力招架。
“不要再跟我自称奴婢!”永琪发狠。“雪夜同行,湖中援手,还有那种种过往,你当真不明白我的心思?难道那日在这湖中,在那欣若亭上都是我错领会了你眼中的情意?”
永琪欺身上前看着她,目光灼灼:“待我大婚后,可愿意跟着我?”正室他不能给,侧福晋也早有定论,但是他可以给她其他宠爱。
“五阿哥慎言,奴婢不敢,不配如此妄想。”梅落黑了脸,她不要做那个无限小字。
“你想要什么?正室吗?”永琪蹙眉。“这不可能。即便我愿意,皇阿玛那边也过不去。其实,你跟着我,做不做正室又如何?我只宠爱你就是。”
“五阿哥,奴婢多谢您青眼有加。但是,奴婢要说清楚一件事,无论是正室还是侧室,梅落都不会要!”他竟然说出这种话,简直要把她气炸了!
“你不喜欢我?”
“我喜欢你,但是”我不愿意跟他人共用一个男人!姐嫌脏!梅落在心里怒吼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