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河存在于地府之中,常年迷雾萦绕,只散开三四个时辰左右。人死后,若是牛头马面未能及时将魂魄拘押,魂魄便会出现在忘川河前,有情人死后便会顺着左往前走,来到忘川。大奸大恶之人死后,根本不会看见忘川,传说里喝下孟婆汤会忘记前世,其实并不存在。
卿卿在这忘川待了近百年,只知道地府有条忘川河,河上有一个忘川娘子,忘川娘子煮得一手好喝的忘川汤。
卿卿坐在船舱内,一手托腮,时而叹一口气,不知在想些什么。
颜寒瞪了她怀中的灵希一眼,灵希颤抖着躲到了桌下,这家伙,每次都那么恐怖的瞪自己,太吓妖了!
“颜寒,你说,那书生是不是很可怜啊?霍府人为让女儿嫁给名门望族,竟如此设计于他,可怜啊,害了书生全家。只是不知,这阴谋,那霍小姐是知情,还是不知情的?若是知情的,书生可真是死得冤啊!”故事是听完了,讲故事的人也走了,可她却还在人家的故事里。
闻言,颜寒斟了一杯酒喝尽,看了卿卿一眼,一言不发地走出了船舱,静静地立在船头。一切都是命定。即便这世间有太多不公之事,也不是他该插手的。
何况,那书生,恐怕早在遇见她们之时便已被押入了地府。讲故事的,并不是书生,颜寒从进入船舱那一刻便已洞悉,又是紫耀先卿卿她们一步得知了书生的故事,然后化作书生来戏弄她们。只不过,卿卿没有看出来……
“对了,七七怎么又和紫耀打起来了?”见颜寒并不理会自己,卿卿回神过来,一眼便望见了被巨光压在河中的七七。那紫耀也太嚣张了,每次都欺负七七。想到这,卿卿便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休得多管闲事。”颜寒淡淡道。
闻言,卿卿眉眼一转,迈出的步子瞬间收回,不甘心地坐了下来,抱怨道:“紫耀也不嫌累,每次都从南无海过来这里欺负七七。”
“咳咳。”颜寒轻咳了一声,不可忍受地闭上了眼。也就这点脑子,紫耀爱慕七七又不是一两百年的事情了,谁都看得出来,全忘川就卿卿和七七不知道。
灵希在桌下玩得正起劲,被卿卿一把抓住了耳朵:“你这小兔崽子,就不学好,自个也玩得起劲,再过个几百年,你就成年了,还不跟着颜寒多长点见识?你说,咱们求他带我们去人间,他答应还是不答应?”话虽是对着灵希说的,却是说给颜寒听的。卿卿装做无意的偷瞄了一眼颜寒,却见他身影早不见了。
“又白说了!”无奈地摇了摇头,卿卿低头一看灵希又化作了人形,咬住了她的衣袖。
“你这半吊子的妖法,什么时候才能发挥自如啊?”不过,卿卿对灵希那对无法变化的粉色耳朵倒是喜欢得紧,怎么看怎么可爱。
望着卿卿似笑非笑的眼神,灵希耳朵一动,两眼汪汪的望着卿卿:“卿卿,人家还是小孩子……”
卿卿微微笑开了,柔声细气的:“我知道啊,从你进九重宝塔那天起开始修妖道的。”说不定等他成年妖术就超过她了。唉,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她明明是妖,却只会简单的妖术,好在有颜寒和七七在,没有妖敢欺负她。
“走吧,回桃花源了,这个时辰也不会再有讲故事的魂了。”
灵希一听要回去,小嘴即刻干瘪了下来,卿卿自是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正要离开,却听轰的一声,宴七七居然在忘川河中翻起了巨浪,片片浪潮上尽是一颗颗的人头,巨浪猛然快速地冲向紫耀。
紫耀眼疾手快,迅速转换了方位,竟朝着宴七七而去,嘴角扬起了一抹得意的笑,想伤我可没那么容易。
“忘川娘子,你就如此狠心,舍得重伤我?”紫耀已离宴七七很近,说完便一把搂住了她的细腰。
宴七七闻言,眉头轻皱着,心下却想到,这家伙怎么令人作呕的功力一年比一年渐长,更是厌恶极了紫耀的魔爪紧搂着自己的腰:“你脸皮怎如此的厚?那么爱化身他人讲故事,怎么不去说书啊?只知捉弄我和卿卿!再有,你脑子一点记性都不长,说过不要叫我忘川娘子,你果真是不可理喻!我今天非剥了你皮不可!”语毕,七七转身一步腾空,身姿在半空中旋转,浊色的光芒自河底散发。
轰的一声,河面炸开了一个大漩涡,轻舟在河面晃荡不停。
稳住船身后,卿卿轻抚着额头,无奈的叹息道:“他俩怎么老是大打出手?”直至此刻,卿卿仍旧不知书生乃紫耀所化。要被她知晓,免不了要将颜寒的话当做耳边风。灵希机灵的摇了摇头,两只手握拳放在衣襟前,一副无辜的模样,眼底鄙夷之色尽露,卿卿可不要去参与,身手弱得只有添乱的份,到时候倒霉的可又是自己,紫耀上次都差没将他的毛发拔光丢忘川河了。
见灵希一副不知情的模样,卿卿嘴角撇了撇,颜寒的话在脑中响起,他说过不要自己参与七七和紫耀的事,唉,在心底无奈地叹了口气,卿卿正准备提起灵希离开,蓦地,颜寒忽然出现在了船上。
“院子里的玲珑仙草是你吃掉了?”颜寒面若冰霜地望着灵希,清冷的声音穿刺而来,冷冷地看了一眼卿卿便坐了下来,端起茶杯轻轻喝了一口。他倒是要看看,这群妖们要如何应对。
感受到颜寒周身渐渐拢聚的寒意,灵希往卿卿的身后靠了靠,试图躲避颜寒的目光。
卿卿无奈地抚上灵希的头:“乖孩子,既然做错事,就要敢做敢担。”话虽是如此说着,卿卿心下却在发愁,不是她不帮忙,是那玲珑仙草本就是颜寒种植了五百年才发芽的,她可不能不分轻重的惹颜寒不高兴,还指望着求他能带自己去人间游玩呢!
灵希望着颜寒冷漠的一张脸,全身止不住的打了一个冷颤,呜呜呜,卿卿这么快就不要人家啦:“人家不是故意的……”谁让这地府只有桃花源有一块草地,虽说那里种植的都是仙草,还全部都是颜寒亲自种植的,但是每日让它一只兔子都只看着,是只兔子都会看出病来,所以,趁着颜寒不在,卿卿又去了七七那里,它便大胆地尝了几口,没想到仙草的味道比它想象中要美味……
卿卿的眼神不知飘向了哪里,对于灵希的回答置若罔闻般,淡淡开口道:“仙草可是好不容易才发芽呢!”
“君上,我没吃多少……”灵希急急回应,只不过当时只顾着寻味道鲜的仙草吃,不小心践踏了不少仙草……
“灵希是你执意要带回来的。”颜寒望着卿卿若有所指的说了一句。
卿卿闻言,抬眼正对上颜寒一双墨色深邃的眸子。
“昔日君上救出卿卿,带卿卿回桃花源时便说过,桃花源不养白吃的兔子。如今,这兔子不仅白吃了,而且还惹怒了君上,君上要如何处置,我都依你。”卿卿说完装作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眼睛却时不时地偷瞄着颜寒。这招以退为进,可是不久前她才从七七那里学来的。
“玲珑仙草食多会陷入昏睡。”颜寒的话一说完,灵希很是应景的咚的一声栽倒在了船上。卿卿回身望了一眼,便突然跪在了船上,眼中是暗藏不住的泪光闪动,小脸上尽是悲痛。
“卿卿这是何意?”颜寒起身,欲抬起卿卿,却见卿卿早已泪眼模糊,声音略带哽咽:“君上,我在塔中的那段时日,曾允诺灵希不管发生何事,都将他带在身边,护他周全。如今他闯下大祸,自是卿卿没有调教好他,卿卿即刻便带着他离开桃花源,离开地府。”说完,卿卿便欲磕头,却被一双强劲的手拖住双肩抬了起来。
“卿卿言重了,不过五百年的仙草。本君再种植便是。”颜寒似笑非笑地望着上演了一副姐弟情深,忠义两全戏码的卿卿,声音难得温和了几分,看来在七七这里还是学了些本事。
卿卿装作十分欣喜地望着眼颜寒:“君上可不能反悔。”
“卿卿不信本君?”颜寒望了一眼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灵希,淡淡反问道。这兔子昏倒得太过急切了一点,只怕一会就由假装昏睡变成真的昏睡了。
“没有,卿卿一直都是相信君上的。”卿卿眉眼带笑,说出口的话却是让人听不出一丝轻浮。
“那卿卿又为何说要离开这里?莫不是早些时日便有了这个念头?”颜寒打定了主意试探卿卿,怎会如此轻易放过这个机会。
“君上,不知君上是真糊涂还是不愿明白,卿卿年年岁岁同此地,不肯离开,是为君上。”卿卿未将话说透,只轻轻一点,她不愿离开的真正原因,确实是因为他,但却不是为了私情,而是出于这地府的人都忌惮于他,而自己和灵希若是被丢进妖怪丛中便会被欺压,还不如安心待在他身边,反正桃花源和忘川还有那么多好玩的。
倒是颜寒,明知她是故意说这话,眸子却突然变得幽暗了起来,只一刹那,卿卿仿佛看见了他眼底闪过一丝不明的情愫。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是她却能感觉到他是不会赶走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