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源地处偏僻,鲜少有人迹经过。颜寒曾言不可轻易出这院落。
三日过去。灵希整日拉着卿卿找寻好吃的青草,实在是闷得慌,心想天军也未寻到此处,该是事情已平息。
这三日她早已摸清了颜寒的作息,趁着晌午十分,颜寒外出之后,便将灵希哄睡着,独自走到了院落的门口。这一路她内心十分挣扎,又是害怕又是兴奋,却是比预想中顺利地出了院落,门口也没有颜寒所说的守门之人。
推门而出,眼见之处,尽是荒沙走石,陡峭悬壁,就连天色,也与院落的不一样。一惊之下,卿卿便了然于胸地笑了。这点障眼法,还难不倒她。
双手结了一个桃花印,便有微弱的亮光在前方带路。
卿卿有条不紊地跟随者光亮,一步一步随着戈壁前行。约莫是一盏茶的时间,眼前终于豁然开朗。
尽管四周尽是被浑浊的空气笼罩,卿卿还是难掩心中激动之情。这样的地方,该是天军寻不到的罢!
一边打量四周,一边漫步前行,忽而瞥见前方有一条冒着白光的河流。
岸边曼珠花朵盛开得一片血红,花蕊一点红色光芒忽明忽暗,碧绿的沙华在河中散发着荧荧的光。
卿卿从未见过这花和叶,一时好奇,便走上前去,正欲仔细打量,却见桥上一曼妙身姿的绿意少女,正握着鞭子凶悍地抽打着一人。
卿卿不明所以,却觉得有趣,便转身朝着桥上走去,曼珠花见到嘴的美味逃离,一刹之间,猩红的光芒更盛,似在叫嚣着不满。
少女似是察觉到她的靠近,鞭子一撤开,便卷在了腰间,转过身,冷冷地望着卿卿。
绝美的容颜映在卿卿眼底,惊艳得卿卿倒抽凉气。
“十日都不见女子来这里,今日到是颇多意外。”少女蓦地开口,清脆声音传入卿卿耳中。
还不及卿卿回应,少女又惊讶地问道:“你不是魂?”
卿卿不明所以的点了点头,她当然不是魂。靠得近了,才闻到少女身上似乎有有两股气息,一股死气和一股莫名熟悉的气息。
卿卿微微笑了笑,却见少女一副愁眉紧锁的模样,奇怪,奇怪,难道是妖?
“你是何人,怎会到我忘川?”
“忘川?”卿卿重复着这两个字,却是全然陌生的感觉。桃花源出来便是忘川,只是,不知同这忘川是什么地方。
“你不知道?”少女露出惊异的神色,心里却有了猜想。
“你是君上带回来的人罢?”三日前,她还是第一次听闻颜寒带人回了桃花源。没想到却是一位绝色的女子。
“是,不知姑娘……”想问却又觉得不太妥当,卿卿到嘴边的话又咽回了肚子。
“既是君上的人,那便无所不妥。我叫宴七七,掌管这忘川,凡人死后,若有来到这里的魂,便由我渡去轮回。”
卿卿一听却是愣了半晌,觉着只有地府才会渡人轮回的。
宴七七见她不说话,也不着急,纤手一挥动,便将眼前那只错入忘川的魂魄锁了起来。
“曼珠,把它交给鬼差。”
话音一落,便见桥上出现一个红衣的少女,一手拎着锁绳,将魂魄拽着走了。
“你若是无事,便随我听一段故事如何?”宴七七也不待她回答,一瞬便飞到了河面的轻舟上。
卿卿一听有故事可听,便也不客气。双手结了个手印,便踩在河面,如履平地般走了过去。在九重宝塔的时候,妖们都说她是妖,可只有她明白,自己体内虽有一股浊气,却不似妖气。体内深处的气息倒像是被锁住了,无法自如的运用。飞行于她而言便是难事。
不过结几个简单的手印,她倒是信手拈来。
宴七七瞧见了她结的印,嘴唇扬了扬,这样的手印,她是再熟悉不过的,以前在天宫,也曾学过。
“给姑娘添扰了。”卿卿一上船,瞧见船上还有他人,便微微笑了笑,语气里自带几分柔和。
宴七七也不应承,自顾自地倒了一杯茶,眼睛却一直望着坐在船上的男子:“这里大多都是死生契阔,却与子不成说的。你的故事,便说与我们听一听罢!”
卿卿也不客气,端坐在宴七七对面,自己倒了一杯茶:“倾国倾城,一笑风情万种。”
宴七七眼也不抬,自顾自地喝着茶。这话,倒是不少人对她说过,只是,曾记入心的那人,早已不记得自己了罢。想到这里,七七不免有些伤神。眉眼的哀愁,更是让她精致的五官如画般生色。
大约一盏茶后,男子简要的将自己的故事讲完,便被七七召出的一个名叫沙华的男子带走。
那故事,听得卿卿一阵黯然神伤,所幸他所述的一生,虽为情困苦,但还算平顺,只是死时太过凄惨。
宴七七见她喜怒显于色,倒觉得是性情中人,正合了她性子,语气不免温和了几分:“命定的世道如此,经沧海分隔,轮回转世,若是有缘,还会相遇;若是无缘,便只一世缘而已。”
卿卿觉着有理,正欲接话,便听闻一个浑厚的声音从空气传来。
“忘川娘子所言有理!”
一听这声音,宴七七脸色微变,手中更是不知何时已握紧了鞭子。
“喏,你这又是要和我出手的阵势啊?真是,就不能对我温柔一点吗?”说话的男子身形一现,便出现在了卿卿的身侧。
“原来你这多了一位美人儿!”
宴七七一张柔美的小脸顿时便黑了下来:“以你南无仙君紫耀的修为,何必明知故问。”
紫耀身形一顿,脸上神情戏谑,嘴角微扬,其中的风情如月华倾泻一地,氤氲生辉。卿卿不觉间有些痴了。这是一张比具有风华的容貌,一看便风情万种。只是,这姣好的容貌太过柔美了一些。与颜寒相比,自是少了俊朗。
“七七这是吃醋吗?这天上地下,哪怕有再美的人儿,也不及七七在我紫耀心中的地位!”
宴七七知他是调笑于自己,不想理会,却听紫耀说道:“十年不曾来看你,你是不是生我的气?”紫耀眼中露着玩味,朝着七七眨了眨眼。
“我巴不得你不要来忘川。”宴七七恨恨地说道,脸上神情似有些不耐烦。
话音一落,卿卿便见紫耀神情黯淡了几分。不觉间觉得有些好笑,忍不住嘴角抽了抽。
“美人儿在旁,岂有冷落的道理!”说罢,紫耀转过身,伸出了手准备去触碰卿卿的脸,却在看清卿卿脸时,蓦然停顿了动作。
“原是仙子。五百年不见,仙子一如当初美貌。”紫耀蓦地收回了手,脸上神色真挚,语气里没有一丝戏谑。
倒是卿卿听到这话,有些迷惑。
“仙子?”她被关在九重宝塔便已不记得前尘,此刻,竟有仙君说她是仙子。
“看来仙子不记得往昔了。”紫耀轻轻笑了笑,并不想多言。
宴七七倒是在她结手印的时候,便猜出了她的身份,只是天宫位列仙班的仙子数之众多,她也不太有兴趣。
“仙君可是认得我?”卿卿一脸迷茫之色,她虽然知晓自己的往昔必定发生过什么大事情,才会被关入九重宝塔,但是却不知晓那往昔之中的事情。
“自是认得的。只是,没想到仙子来了忘川。”紫耀抬了抬眉眼,自是风情。却是天帝当初也昭告过,那件事不能随意提及。
“紫耀所能告知仙子的,便是仙子还有一位姐姐。原是同根而生的碧桃。”
“碧桃?”半落琉璃应碧桃。这句话在卿卿脑中一闪而过。似是有人曾对她说起,却抓不住那一丝记忆。
听闻此话,宴七七也一片混沌,天宫之事她也不甚清楚,自入了忘川,她便再未去过天宫。
“仙子既是不记得往昔,却也算一件幸事。”紫耀抬手抚弄了一缕青丝,衣裳垂落,便露出了一截皓白的手腕,腕上印着一个桃花形状的符号。
卿卿对紫耀的话似懂非懂,却是觉得那符号煞是眼熟。
“仙君腕上的印记,似是桃花?”卿卿试探的开口,眼中一片波涛汹涌。脑中忽而闪过一个白色的影子,那是一个男子的背影。只是,那人,是谁?
紫耀却笑了,这桃花印记只不过是他变幻出来的,只是想确认卿卿是否全然不记得前尘,被封印了记忆,如此才不枉费,那人曾到南无海相求于自己的一片心思。
紫耀也不答话,只微微笑着,一动不动地望着卿卿。
宴七七也见了那印记,不知缘由,想问,却又懒得开口问紫耀。
只见卿卿微微笑着,抬手为紫耀倒了一杯茶。紫耀嘴角一扬,便是端起茶杯一饮而尽。那件事,也并不是不能说,只不过,他知情寥寥,能说的,大多都是传言。
卿卿也不着急,淡淡地坐着。忽然眼角一抽,似是有神识强行进入脑中,她现在毫无抵抗之力,只得任由神识摆布。忽见眼前一个身着粉衣罗衫的女子,手中拿着丝线,仔细地拨弄着桌上的灯芯。她欲往前走去,却见那女子冷哼了一声:“何人竟敢在此窥视?”渐渐转过身来,一道白光迎面而来,卿卿只看见了那女子的侧脸,心里却十分的震惊,那脸,即便只是看见一半,也分明是再熟悉过的。
紫耀见神识被断,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卿卿,添置了第二杯茶后,抬眸含笑着对宴七七道:“我看你这日后会很热闹。”
宴七七也不恼,难得的嘴角牵扯出一丝笑意:“有仙子在,定是如此。”
说话间,卿卿已转心思,满眼含笑,自是不记得往昔又如何,这些都是命数。从离开九重宝塔那日起,便当是重新的开始罢。倒是不该为了些琐碎的记忆,而糟蹋了现下的良辰。一切从头开始。如此想来,心下倒是坦然了不少。
紫耀轻握着茶杯,举起来看了又看,茶水的热气缓缓飘出,薄唇轻轻一吐气,便见热气中有一朵桃花缓缓盛开。
“仙子自是风华绝代。我家七七有你相伴,也必乐得快活。”
闻言,宴七七轻哼一声不予理会,已不会再被他随口一句话激怒,何况卿卿是合她的意,往后自是会多乐趣。
卿卿眼角含笑,微微抬起衣袖一挥,将热气中的桃花轻轻散去。“紫耀仙君天人之姿,也是卿卿望尘莫及的。”
“是了,我便是突然想起来,那人……”紫耀话音未落,便察觉一阵清风拂面而来,想要说出口的话被生生掐断。
“今日便到此,卿卿,可随本君回去了罢?”颜寒的声音,在卿卿身后响起,卿卿浑身一怔,心下直觉糟糕透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