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昼越来越长了,完全可以跟黑夜相抗衡以至于并驾齐驱。阳光似乎也越来越暖和了,不时地洒在校园的湖中,灿烂滚滚的,把周围的清冷与寒意荡涤的一干二净,剩下的便是那升腾的希望与簇新的绿色了。按照生物学的角度来讲,其实这两者都是一种动态的过程,如同那垂柳上慢慢蠕动着的胚芽,看着让人心痒痒,想伸开胳膊去活动活动。早晨刚套上的毛衣竟能被太阳光照得分外灼热,于是赶紧把那外套给脱了,这样,脚步便像是那流水一般轻盈了。只是这人的思绪蒙蒙松松的,忽升忽降,能真切地感受到有一股力量在捣腾个不休。那周边的树上竟一下子窜出来许多鸟,且都在竞相叫着,增加了这种力量的成份。桥上有一些人在拍照,说是趁着自己年轻的时候,多留下一些美好的记忆。而这一切的一切都只在说明着——春天来了。
春天,该是一个美好的季节,因为你会看到花开花谢、草长莺飞,不比重九时的菊花,是让人萌生诗情与酒意的。当然,春天也是一个能让人萌发诗意的季节,比如说女子怀春,引发孤独之感,便有了“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又比如说那个南唐后主李煜,也是一位伤春的能手,问他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当然,春天给人最主要的感觉还是希望和美好,但对于那些失落的人或者是失恋的人来说,这又未尝不是一种残忍,譬如说对许超。春天,让人联想到了青春,从而引导人们去珍惜青春,这就好比是中秋的月亮,总让人想到团圆,从而引发出乡愁一样。可是人家苏静却偏偏无动于衷,不肯按照他许超的逻辑来与他一起手牵着手漫步在校园里。四季的春天来了又来,周而复始,可他许超的春天还是没能来。
那是在几天前的一个晚上,苏静很正式的把许超给叫了出来,说有话和他讲。许超预感到这不像是幽会,倒像是暴风雨前的提醒,但最终还是被好奇心驱使着去了。结果当然不会出其所料,苏静提出说他们以后不要再交往了,叫许超以后也不要去找她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到此结束。她一边说着一边还伸出了右手,模仿着电视剧里那老掉牙的故事情景来个有始有终。许超一开始就感到不对劲,但还是在默默地听着,后来一说跟他bye—bye了,他心里是一千个不愿意,更没有伸手去完成那个仪式。他想自己没握,他们之间就没算完,一旦握了,无疑于证据确凿,不得不分手了。许超想为他们之间的关系保留一点余地。苏静虽说将他拒绝了,可他并没有感到太大的痛苦,因为她之前已给了他太多的暗示了,他也能感到迟早会有这一天的,他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他茫茫然地回到寝室,极力掩饰着自己的表情,对于刚才发生的事情是只字不提。他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被苏静给甩了,更不想博得别人的什么同情。
过了几天之后,这心事在他心里憋得有些隐隐作痛了,同时,他又疑心自己的丑事早已被寝室人给看穿了,于是他只好自我安慰地想,反正自己跟苏静的事寝室人是一路看过来的,终究是瞒不住的,不如说了干脆。于是他说了出来。寝室人觉得平淡无奇,没什么反应,许超放了心,内心竟也畅快了。
至于我们这位情圣谢正平,还是终究没敢向尹小倩发动进攻,当然再次被别人给捷足先登了,他也就再一次地受到了伤害,好在这次伤势并不大,不几日他便能正常的玩电脑了。
林白面对着这绚烂的春光,大有古代闺房怀春伤春之感,恨不能马上来跟她陈文婷表白,她当然会答应。这样,在一个春天的晚上,在明亮的月老眼皮底下,在湖边的垂柳处,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他与她,手牵着手在漫步着,相互之间说着一些极其简单又极其平常的话——林白又展开了他那想象的翅膀。可惜人家陈文婷一副出淤泥而不染不可冒犯的样子让他林白心生胆怯。况且他最近还认识到,追女孩这种事要慢慢来,是急不得的,那种闪电式恋爱得到的女生多半容易失去,你也不懂得去好好珍惜的,许超和苏静不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么?真正的好女孩是不容易追到手的,像陈文婷这样的女子那就更不用说了。你得慢慢地去磨,小心翼翼地去接近,要与她产生彼此了解后的感动才行,就是日久生情那种的。他这样想着,心又安了,决定打一场持久战。
林白上次寄出去的钱终于有了回报了,那个杂志社在收到钱之后,迅即把证书并通讯员证寄给了他:一张只有A4纸一半大的豆腐干块模样的优秀奖证书以及一本薄薄的小册子,可上面盖的章却格外醒目,即便在夜间看都该一目了然了。林白坐在椅子上边看边淡漠悠远地笑着,自信自己猜得准,没有上当受骗。
人们常说祸不单行,可他林白这会该说成是“喜不单降”才对了:当天晚上,半月一期的校报又发了下来,他的期待再一次地实现了,只见副刊的左上部分用醒目的黑体字写着“狼的野性”,稍小一点的便是“作者:05中文林白”的字样了。他喜不自禁,连看了好几遍,并希望全校所有的都来读他这篇文章。他接着大加赞赏起那位女编辑的眼光来,说她有品位有见地,可以与他引为知己了。张心然发来短信,赞他这篇文章写得好,他得意非凡,又忙谦虚道:“哪里哪里,我这才一篇呢,那能跟你比。”的确,他林白自然是比不过人家张心然,不过,在恃才傲物方面他可丝毫不逊于她噢。林白在日常的学习上是越来越马虎了,认为枯噪的课堂传授对于他这样的天才来说那完全是一种束缚。对于学工处值班的事,他也早就厌烦了,打算辞掉,一门心思地写文章搞创作。
林白说到做到,不出一个星期便写了离队申请,借口是英语四级没过,工作耽误了学习,他还在申请书上大谈了什么“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的道理。提交辞职书那天,林白用略显伤感的眼神望着那位老师,表示自己对学工处恋恋不舍,做这种选择实在是情非得已,他顺便再引用了一句安南对于美国采取的行动所说的一惯无奈言辞:对此,我深表遗憾。其实他内心快乐的像沸腾了的水,跃跃欲动,想终于可以摆脱这个大包袱了。谁知那位学工处老师的演技也不比他差,首先对于他的离职表示惋惜,装出了一副惜才的样子来;然后说他在学工处的这一段时间里,工作干得很好,是个可造之材;最后说同意他的申请,让他有更多的时间来搞学习,不过有机会还是可以到学工处来玩的嘛,欢迎之至,哈哈!其实学工处里那么多人,多他一个少他一个根本就是无所谓的。
此后,林白越发管不住自己那狂躁的内心了,他开始动不动就逃课了,要么早退。这天,他在食堂里请罗庆生吃完晚饭,照例又是懒得去上课的,他便又走向了图书馆。那晚风吹拂着湖边的垂柳,也仿佛吹开了他那求知的欲望,只可惜那欲望就像是这湖中的水一样,深不到哪里去。
图书馆里已有些人影在走动了,这其中当然以女生居多,当然以看小说者居多。林白走到那无人问津的哲学类图书前,埋头翻了起来,说要当中国的罗素。罗素生性多情,他自然也不会差,他在心里又偷偷地希望能看到那个身影。他随之也就寻觅了一番,结果不用说,又一次地失望了,他只好又看起书来。他涉猎广泛,看的书自然也就多了,不到两小时的时间他竟看完了三本书,无疑又长见识了。怎奈任何事物在时间面前那都是苍白无力的,兴趣也不会例外。他兴趣尽了之后,准备离开图书馆,都快八点了。
晃…一个人影从他眼睛里一闪,他猛地回过神来,扭头再望了一眼。按照言情小说中的描述,这会他林白该心跳加速了才是,因为他看到陈文婷了。可是他的心跳并没有加速,也没有感到特别的紧张,他只略微迟顿了一下。她像是在找什么书,自己何不去帮帮她呢?林白本已回归的心一下子就收住了,假装从位子上站了起来,构思好经过两个书框后再很自然的与她相遇。他整理好自己的面部表情,抖擞着精神,眼睛开始不停地在书架上游离。这样做秀做了半天,终于到了该碰面的时候了,林白挤出了一个笑容,从容地喊了声:“陈文婷!”
陈文婷回眸了,来了个更从容的微笑,没说什么。
由于林白近来取得了一些微不足道的成就,这使他的胆子变大了,他跟在她身边,问:“你在找什么书?”
“我在找周国平的书。”
“我来帮你找。”说着林白便找了起来,一边找着一边还不忘与她说话,“又在校报上看到你的文章了,堪称美文之典范啦!”
“是嘛,那有那么夸张啊,我觉得倒是你的那篇文章写得才好呢!文字犀利,有深度,不像我们女生写的文章。”
林白心里想:“那是。”
“唉,我找到了,我找到了。”她笑得格外傻气,外加了几分灵气。林白不禁为之倾倒,等回过神来时,对这本《周国平哲理美文》是赞之又赞,并说:“九十年代的大学生读书有着这样一种说法,不知你知不知道?”
“什么说法?”她眼睛闪闪地望着林白,林白看得入了神,含笑着没说。
“你快说啊!”
林白想着让她对自己撒娇,那时方可说,但这是不可能的,于是只见他马上就说道:“在九十年代的大学校园里,那是男生读王小波,女生读周国平,成为一时之流行。”
“你的意思是说,我落伍了,跟不上时代的潮流,都二十一世纪了还在看他的书,是不是?”说完,她格格地笑。
“你的理解能力真强,我是在夸你有品位呢,试问现在有多少大学生是真正喜欢读什么名著的?更不要说中学生了。”
“我哪有什么品位啊,何况这也不是什么名著呀!”
“好歹它也算是一本比较严肃的书嘛!”
“那倒是。好了,我看书去了,有空再聊。”说时,她摆了摆手,只留轻飘的长发供林白在身后瞻仰了。
林白望着她离去的单薄的背影,心中的怜惜与柔情一起被唤醒了,越发不忍心离开了,决定坐下来陪她一起看书,到时候再等她一起走,送她回寝室。
这一等就等了一个小时。在这一小时时间里,林白偷偷地望她望了N次,发现她坐在那里几乎就没怎么动,只时不时地用手拢了拢头发。林白觉得那姿势优雅极了,她坐在那里也淑女极了。书,林白当然没看进去,不过脑子却一直在浮想连翩着,起伏的就像是钱塘江的大潮。
九点刚过,图书馆的工作人员要下班了,陈文婷这才有了要走的意思。林白也就只好再次做秀,装着对图书馆依依不舍的样子,脚步时快时慢,终于做到了浑然天成地与她走在了一起,肩并肩地出了图书馆。
林白试图找话来和她讲,但又不知从哪里开始好,正在不知所措呢。这时,陈文婷打破了沉默,先开口了,“受不了,这图书馆的熄灯时间也太早了,要是十点关门就好了,你觉得呢?”
林白马上迎合道:“你说的太对了,这可是我们每位读者的心声啦!”接着,他又正色道:“哪天我写封建议信向校方去反映反映,这样下去怎么行,扼杀我们的求知欲望嘛!”他说话时的那份魄力活脱脱一个“五四青年”。
“说得好,支持你,等你写好了以后,可要拿给我看看哦,我也来签个名。”
林白着了慌,想自己只不过是信口说说而已,竟被她给当了真,这下可麻烦了,但听到被赞,他心上还是挺高兴的,“好,那我们就来个联名上书。”这下他林白可非写不可了。
“还有,这个图书馆早上九点才开门,也不合理,应该八点嘛。我们早上一般七点多就起床了,可是要等上一个多小时才能进来,这个也需要改进。”
林白心里自惭的不得了,想自己七点钟还在跟周公见面呢,哪有心思来逛什么图书馆,不过面上还是笑着说:“好,我记下了。”
“你经常来图书馆吗?”林白几乎是迫不及待地问了出来。
“也不算是,晚上要是没课的话就来一下,要么就是星期六星期天来。”
“那你一般都在哪看书?”
“我一般都在四楼的社科阅览室(二),那里人比较少嘛!”
林白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自己苦苦寻觅的佳人竟与自己有着一楼之隔,不过今天总算了解到这个重大信息了,他内心笑得都乐开了花。
“你打算考研吗?”陈文婷在斜着眼问他,声音不是很大。
“肯定要考的,不考拿什么就业啊?”其实他考研的欲望并不高,只不过为了在陈文婷的面前把自己塑造成一个有追求的青年才这样说的。
“我也准备考研究生。”
林白的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滋味。
“我到了,拜拜。”陈文婷走了,林白的怜爱之心又被勾起来了,暗自嘱咐自己说一定要好好学习了,争取能跟她考上同一个学校的研究生。
林白走进自己的寝室,里面黑呼呼的只让他看见了许超的电脑屏幕在闪动。林白用他那穿透力为100%的眼神鄙视过去,吓得许超连打喷嚏,抖颤个不停,他感冒了。
林白懒得理他,坐下来准备构思那篇“上书”,为了爱情,不就写篇文章嘛,值!
罗庆生与期间上自习回来了,他又在开始为四级忙碌着,这证明他上次下考场时所说的话是诚实的,说不行就不行,说通不过就是通不过。不像胡春生,一面说自己不行、通不过,一面偷偷摸摸地考了个500多分,吓了林白一大跳。
林白这晚于兴奋之中带着一丝忧虑,想既然她陈文婷那么想考研究生,那么自己就陪她考,谁教自己喜欢她呢,哎!他无奈地叹了口气,鄙视着男人的多情。
“罗庆生,从明天开始,我跟你一起去上自习。”林白很有决心地说了出来。
“可以呀!”
只是这样的决心并没有能维持多长时间。在接下来的一周里,林白果真天天去上了自习。这样,图书馆去少了,上课去多了,看闲书少了,看英语多了。到了第二周,林白偶有几天去上了自习,偶有几天去了图书馆,看完了几本闲书,偶尔才看了看英语——再到后来是春风吹得学生醉,直把床上当课堂,午睡中的林白总是爬不起来,非得挨到第二节课才去,有时干脆整个下午都不去算了。只是这俗语说得好:“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脚。”不去的次数多了,自然有被教授逮到的时候,林白恨只恨临走时没能嘱咐罗庆生一下,叫他帮自己代答。但据罗庆生讲,老师是边点名边要求学生举手的,别人代答不了。林白想算了,下次课自己一定得去了,不然这平时分就没了,怎不至于让它挂课吧!再说自己这学期也没什么事,学工处助理已经辞了,文学社也无事可干。
张心然果然把海贝的事情都移交给大一的了,让贤下来的她一门心思地搞起了学习。林白是有得有失,得到的是可恶的开会少了,失去的是自己不能与陈文婷自然地见面了。虽然自己有时偶尔在路上碰见她,可那也只是彼此招招手笑笑而已,终不能与她好好的说说话。但据谢正平讲,男女之间讲话讲多了反而不好,讲话讲多了余地就少了,那就只能成为朋友了,关系太好彼此交往太密切了,也许会使人不好意思去表白的,只有那种半朦胧半相识的状态才是最好的。林白笑了,想自己跟陈文婷不正是这个样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