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文婷的那条短信带给了林白此后两三天的好心情。不过,记住,快乐永远是短暂的。四级考试转眼间就到了,林白本以为有了陈文婷,人生便全是光明与幸福了,还要过什么四级啊,可又想为了她奋斗奋斗,证明给她看自己是很优秀的,于是便硬着头皮看了几天英语。
这一天,林白看书看得正烦,接着便是扒在桌子上发呆,发呆之余不免遐想,这一遐想必然也就想到了陈文婷。他立马坐了起来,发了一条短信过去,问她在干吗。接下来便是等待她的回复了。他再一次地扒在了桌子上,用心地感受着手机是否在振动。可惜他扒了有十来分钟了,手机就是没有振动。他开始拿起手机反复地看了,陈文婷还是没回。林白就这样左等右等,一直都等到当晚12点了,她还是没能回,第二天复如此。林白又纳闷了,又怀疑起了陈文婷对自己的感情。
陷入焦灼之中的林白,决意打个电话给她,可是电话那头居然又没人接,林白就更加怀疑了。他心里没着没落的,甚是苦恼。不知道她陈文婷现在又在想些什么。林白开始在寝室里来回走动着,满脸都写着失落与挫败感。他不信陈文婷会不理自己,可又不想再拨第二遍了。其实他不是不想拨,而是不敢拨而已。那么就只好拨个电话回家吧,看看在家里能不能寻找到一些安慰。
林白拨了去家里的电话,可是电话那头却久久不见回应。林白纳闷了,想这才刚是六点钟,按理说家里人应该都在吃晚饭啦,却何故连个人影也没有呢?林白随即又拨了父亲的手机号码,却又见父亲在那边过了好一会儿才接了。
“喂,爸爸,家里电话怎么没人接啊?”
“家里面没人,我和你妈现在都在城里呢。”
林白隐约听到了电话那头的切切私语,预感到有什么事情发生了,“那你们都到城里干什么?”
“哦,是这样的,你妈肚子疼得厉害,需要住院,还要开刀做手术。”
林白的一颗心立马就悬了起来,“啊!是什么病?要不要紧?”
“是急性阑尾炎。你放心,问题不大,再过两天,也就是大后天就要开刀了。你那天有空吗?不如你向老师请个假,回来一趟吧!”
“好,好,我一定回来,大后天是吧?”林白想都没想,随口就答应了。
“对,就是那天,向你辅导员请个假啦!还有就是,最近两天有寒潮,听说可能还要下雪呢,你要多穿些衣服啊!”
“好,好,我知道了。”林白挂上了电话,想着觉得好笑,这还需要向辅导员请假吗?直接去直接回来就是了,神不知鬼不觉的,反正现在呆在学校里还不是像没念书一样。
“大后天?”林白隐隐感到有一种不妙,好象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还没解决。他脸上的笑容立即收敛了。他打开手机,看了看后,不禁血液上升,头脑一懵,呆站在那里不动了。
“大后天刚刚是12月22日,英语四六级考试。天啦!怎么这么不巧。”他回过神来,狠命地将椅子踢翻在地,随后又踹了桌子一脚,可这样都实在难消他心头之恨。
“这老天爷也他妈的太会捉弄人了。”林白在心里咒骂着,随后便失魂落魄地走出了寝室。他想一个人出去走走,散散心。
这是一个星期四的晚上,校园里可算是热闹非凡了。有大一的新生们在忙着参加各色活动,有大二的前辈们在忙着组织各色活动,也有大三大四的在忙着看书考研,要么就是抓紧时间在谈恋爱了。总之是各行其是,互为关连,演绎着这人生的浮沉。尽管寒冷的冬天正扑面而来,尽管这外面的冷风刮得是如此厉害。
校园里的路灯是昏黄的渐近昏暗,而吹动的树木也萧瑟的近乎阴森。
林白一个人独独地行在其间,不言语。他将两手插在了口袋里,一会儿无目的地仰头看了看天空。不见天上有一颗星星;一会儿他又神色销黯地低垂着头,一步慢似一步。他听不见周围有喧闹的脚步声,也看不到那教室里的青春光彩了。
他开始沿着湖边走了,走着走着,虽没有产生“临清河而盟短见”的绝望,但痛苦也时刻写在了脸上,也是可想而知的。他越想越觉得自己对不起妈妈,越想越觉得自己是一个被遗弃的人。于是接着,一大堆一大堆可郁闷的事便冒出头来了,他在心里一样一样地数着:英语四级两次都没过,计算机二级也没过,奖学金一次没拿,党校的大门都不知道朝哪开着——好,就算这些都是世俗的东西,那谈理想吧!自己多次投稿几乎就没怎么中过,心中的奋斗目标似乎离自己越来越远了。未来那更是一片渺茫,也许那未来并不十分渺茫,只不过自己还是没能看见。
林白愈想愈伤心,愈想愈觉得自己可怜。那身边晃过去的一对对缠绵的情侣更是一种刺激,愈发衬托的他孤独无依了,精神上尤其赤裸裸的。“他们为什么不一起掉在这冰冷的湖里去呢?”
林白开始讨厌周围的一切人,一切事物,当然,也不想碰见什么熟人。他又抬头朝前方看了看,见图书馆的华灯又被点上了,光彩依旧。而他自己呢?却是形色削寒。林白突然感到自己好累,竟想随便找个地方躺下来歇会儿了,同时,他又奇怪地觉得:“我以前怎么那么喜欢逛图书馆啦?还看书看得津津有味,可到头来自己又拥有什么呢?”书上的那些大而泛小而具体的人生哲理,他此刻想来都觉得那全是一种废话,什么“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什么“有志者事竟成”狗屁,看了之后,自己还是自己,改变不了什么。
可是他又本能地急切盼望着母亲能够平安无事,只可惜自己不能在她身边。他真想给什么天神跪下了,跪求一切的宽大和仁慈。
可即便这样想着,但他却还是面部暗淡的不见有任何异常的举动。他只是缓缓地走着,从容地想着自己的伤心处,已顾不得什么寒潮来袭狂风吹邹了。
他又走了走,走到了一座小桥的附近。这里已偏离学校的中心位置了。他突然听到好象哪里有呜咽声,那又象是一种间隔的抽泣声。这分明是有人在哭泣嘛!待他进一步走近看时,才见一个圆黑色的影子慢慢变得清晰,最终他确定了那是一个女生,正伤心地坐在湖边的草坪上抱头痛哭呢!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林白好想走过去安慰安慰她,然后再把自己的伤心事告诉她,这样也许对各自都会好一些。可是当他走近时,念头竟奇怪地一转,竟懒得开口去说话,也懒得去理任何事情了。他现在只想一个人在这孤独的校园里走着,不管那前方有没有路灯了,不管那前方还有没有人声了。
“我凭什么总是主动去帮助别人安慰别人呢?我自己伤心难过时,别人怎么不来安慰我呀?”其实他难过时,别人是安慰过他的,张心然不就是一个例子嘛。只不过他现在正伤心,想问题那是一根筋。他又在心里委屈地感伤着了,见别人在落泪,他自己也想落泪了,不过他还在做最后的坚持,毕竟自己是个男子嘛!男儿有泪是不轻弹的。
林白这晚第一次感到了冷。“今晚真的好冷啊!原来天气预报还真的很准,说这两天将会有寒潮来袭的,还真是就来了。”他在傻笑,双手抱住胸部缩成了一团,浑身哆嗦的直以为自己要感冒了。紧接着他又感到了深深的孤独。他已走到了校园的拐角处,远处的路灯还能依稀可见,只是这里却是黑暗无人问的。他只能听见狂风在怒吼,吹动着眼前的这几棵小树像是午夜的妖人在起舞作害。
林白无理由地掏出手机看了看,见已是八点钟了,可这里却像是午夜凌晨。凌厉的寒风再一次地涌过,那真是直透入人心底的阴冷。继而是他的灵魂,落寞的只怕是能看到鬼影了。他现在已不愿去想明天的事,后天的事,甚至是大后天的事。“什么四级,什么考试,统统都见鬼去吧!”他现在最希望的莫过于是有个人能来安慰安慰他,最好当然是个异性。
林白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陈文婷,“要是她能来陪陪我,关心关心我该有多好啊。文婷,你知道吗?你的‘林’现在很痛苦。”他在内心呼唤着,却没有勇气与力量把它喊出来。
他拿起手机,顶奇怪的是,一向慷慨的他竟不愿意拨个电话过去,只发了条短信,“你现在有空吗?能不能出来一下,我好想见见你,我今晚有些失落。”也许他有太多的话要对他讲,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了,只好就这样轻描淡写地说。
陈文婷由于刚拿到了国家励志奖学金4000元,欣喜之余,现在正在校园附近的街上疯狂购物呢!看到林白发来的这条短信时,不好撇下同伴独自去见证林白的所谓失落,她只是在那里笑着回复道:“呵呵…你没事吧!我今晚有事唉,要不以后再说吧!”没有多想。
林白看到这条短信,本是冰凉的内心不由地加重了一层,已由悲凉变成了冰凉,望着眼前的这一条吹刍的湖水,只怕是比这湖水还要寒冷彻骨。林白有点欲哭无泪。
林白这时候突然好恨陈文婷,比任何时期任何时刻都恨,恨她为什么不在他最伤心的时候来安慰他,恨她为什么没有他对她那么好,恨她为什么不能了解自己的伤心处,也恨自己的满腔情愫怕是要付诸东流了,总之,恨她的一切。可她的影象、笑容却都一直萦绕在林白的脑海里,怎么也挥之不去。林白心痛极了。直到这一刻,林白才清醒地认识到,原来自己是真的那么爱她了,只可惜现在这种爱只加重了他对她的恨。
林白在心里闪现出一个念头,这个念头一旦产生了,竟立刻变得无比强烈与坚定。林白准备问她一个问题,她若是肯定的回答,那么他就决定不惜一切代价认真照顾她一辈子;她若是否定的回答或是不回复,那么他就决定从此以后都不会再理她了。“我林白发誓,不管我以前对她说过什么,发了什么誓,但这次一定算数。”
他开始用手按键盘了,只是他的手在不停地颤抖,仿佛每打一个字都需要他使出全身的气力以及全部的生命呼唤。他又用那颤抖的手按了“发送”了,“婷婷,你到底喜不喜欢我?”按完,眼泪夺眶而出。
林白在大学期间第一次哭了。他很疲惫地躺在了草地上,闭上眼,等待着她的回复。
而此时的陈文婷正与别人在打闹着,根本就没有感觉到手机在振动。她刚才把林白发的那条短信拿给好友看,那位好友看后便笑着说:“哦,原来是你老公发来的,难怪你怎么高兴了。”陈文婷的脸顿时绯红,笑着要追打她。陈文婷不知道,她这一刹那的感觉不到,将会导致了怎样的后果。
林白这时的心灵是脆弱的,但人与人之间的情感又何尝不是呢?这一次的擦肩而过竟酿成了世间最遥远的距离。
林白苦苦等待的回复自然是了无音讯了,想象中的她看来是不愿意回了。那种心痛再一次地袭向林白,林白已泪眼模糊了。“算了,还是算了吧,一切原都是那般的飘忽不定,她不是也曾说过吗?还是妈妈的病要紧。”
林白霍地站了起来,摸干脸颊上的泪痕向寝室方向走去。路过那座小桥时,林白留心地四下看了看,怕那个女生一时想不开做傻事,自己虽不曾寻短见,但难保她不这样。只是林白找了半天都不曾找到,看来她也想开了,也不想再为绝情的男人而伤心了。
十点钟了,寝室里还漆黑一片。林白本能地拉开灯光,准备洗洗就睡了,他不愿再去想什么了,只知道自己已经很累了,真的很想去睡了。他倒在了床上,身心俱疲地闭上眼。只是妈妈生病时的痛苦与陈文婷的“绝情”又冒出来了,接着便是好一阵的心痛。说好不去想的,终究还是不能做到。林白在黑暗中打开手机,突然很愤怒地将陈文婷发给他的所有短信(一共是八十几条,他存了好久好久)一条一条给删掉了。
这时的陈文婷逛街已回来了,她从包里掏出手机准备看时间时,才看到了那条短信。“婷婷,他可从来没这样叫过我呀!”她甜蜜地笑了,却不知林白现在正在哭。
陈文婷这晚变得很笨,她以为是林白一时兴奋过了头,才这样语无伦次地乱发一气。她开心地笑了,“这不急着回复嘛,来日方长,让他再等等,好磨砺磨砺他。”接着她也就洗洗睡了。
也许这就叫做距离,这就叫做擦身而过。一件很偶然的事可以改变很多人的情感态度。林白决定放弃陈文婷了,而陈文婷呢?还在巴巴地望着林白会永不言弃地爱着她。她太高傲了,高傲的让林白猜忌了。也许这人与人之间本身就有着某种与生俱来的遗憾吧!
晚上十一点钟,寝室人都回来了。罗庆生还在喋喋不休地讲着自己的一点伤心事——普通话补考没过。林白在床上听得是一清二楚。谢正平终究被王莉给抛弃了,他人生的目标想是被雾笼罩了一般,什么也看不见。许超不用说,你们那点痛苦能跟我比嘛,也不知道一年后这“过”是不是真的能消。
这一夜,林白他们寝室竟意外地在12点之前睡下了。
七八个小时过后,便是第二天的早上了。只见林白紧缩在被窝里一动不动,他周身都觉得好冷,更不想起床。其他三位也是一动不动的。
外面的风好象息了。第一节课的上课铃声响了。林白他们上午有三节“毛概”课,只是还不见他们起床。因为他们都处在痛苦之中,都在各自想着自己的伤心事。
罗庆生想着自己高中时的辉煌,而来大学呢?则尽是些失败与挫折。谢正平觉得自己的人生早已黯淡无光了,本是颓废的他更加变得颓废了。许超则想着自己记过的事,要是不能消的话,那这样的人生还有什么可期盼的。林白蒙着头不想起床,不想去面对那些令他伤心的事,一辈子长眠于此都好。
第二节课的铃声又敲响了,他们仍旧都没有动静,而是继续缩在被窝里长叹着。
“哇噻,好大的雪啊!”外面有女生在叫喊着。
2007年的冬天竟是格外的寒冷,昨夜竟悄无声息地下了一场好大的雪。厚厚的积雪装点着外面的世界雪白雪白的,晶莹的雪花也映亮了林白他们寝室里的每一个暗角,可却又衬托出他们心里那无限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