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有露,慕朝因来的路上许是没太注意,弄湿了衣角,杨氏服侍他换了外衣,小梨在那期间就听父亲说了一句话,“青梨也懂事了,下月送到书堂和哥哥姐姐一起念书罢。”
这句话令母亲原本欣喜的面容惊了半响才连连应了是,欣喜程度愈进一分。
再待了不久,因小梨总之站着不说话,杨氏找了个理由便让她先回房睡觉去,小梨出去由婆子领着先走了,从头至尾,她从没说过一句话。
入了房点灯,下人照顾着替她更衣,盖妥帖了丝被,再守在一旁等她睡去了才敢离开。
午夜转醒,那性子极冷清的人也瑟缩着抱紧了自己,紧闭着眼睛锁了眉头梦呓,你就是有办法让人不得不接受你的付出,可是你知道不知道别人该怎么好过,我真的想恨你,姐
天微微亮,映雪为主子穿戴好了一身,恭敬地提醒了她接下来该做的事。青瑶拍了拍脸颊,鼓起勇气,“天威难测,你说他要是生气了会不会打我,我最怕疼了。”
映雪想了想,告诉她说,“多半是不会的,皇上的习性都是把不听话的人拖去午门。”
青瑶:“斩首示众?。”
映雪点头。
谈话既终结于此,青瑶心情沉重地朝皇帝陛下的寝殿挪去,可谓一步一辛酸。可惜她也是住在了太华殿的人,从她的寝殿爬到皇上的寝殿实在花不去多少时辰。
于是不消一盏茶的时间,她已经顶着被吓得惨白惨白的脸蛋候在了寝殿外头,就等宫人通报,只是奇异的是门口并没有宫人守住,青瑶咦了一声,还瞧了外头几方水上的亭子桥梁,也都没有半个人影,这么早也不能去哪里,映雪用眼色示意她进去。
青瑶轻轻碰了碰门,原本虚掩的门轻而易举被推开了,她回头望了望映雪,那目光满满的是,我要进去吗?真的要进去吗?真的吗?
她最终被映雪无情的目光送了进去。
青瑶觉得,这个时辰,她有可能看到情境的是两种,因为上朝也就在五更末到辰初刻,皇帝起得早一点,那么她进去里面也什么都没有,不过今日是葛羿将军出征的日子,满朝文武都要在宫门前为将军践行,不必上朝的皇帝自然可以给自己休假一日,睡到晚一点。
故,第一种情境许是皇上美人在抱,睡得香甜,谢绝打扰。自然,来打扰的青瑶是要被记恨的。
第二种是为了商议践行事宜,皇上与葛羿将军彻夜长谈,至天亮未眠。
这两种,哪一种都够青瑶窘迫,也够惹怒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不管是撞破他的一桩情事还是正事,或两桩都是情事,没有好下场的都是她——擅闯皇上寝殿的瑶妃娘娘。
青瑶老远的听到了女声,那音色娇俏,说的是,“这个吗?还是这个?怎没有一个好看的,不是刚挑了慕太师的女儿,怎又着急纳妃?。”
答:“皇祖母的意思,平常也是半年。”
青瑶心道这个深沉的男人也有如此听话的时候。殊不知这个皇帝,其实一贯听话,除却那回因李奕的表弟忤逆了冯太后的意思,擅自放逐了不该放逐的人,别的事情,哪怕那一次他年纪尚幼,太后要废黜他,起因也不是他有什么不听话的地方,而是处理北方游牧,冬日粮食供应不足,百姓大肆南迁,途中经过平城,身为皇帝的他,认为安置自己的子民乃分内之事,便批了奏章,大开城门,准许难民进城。
其后果便是,太后大怒,说皇帝不顾平城百姓安危,不顾皇城兵将安危,擅自开城门的下场,极有可能那难民中就混入了细作,自古这样妇人之仁的君王,都成不了大器。
皇帝知错,当晚跪在乾清宫门前认错。
只是冯太后的性子素来强硬,说一不二,白天才当着朝堂上群臣说了废帝,岂能朝令夕改,遂闭了大门,任由自己的皇孙在大雨滂沱里跪了一夜,第二日那一身湿透的衣物在日头里晒干了,群臣才打好了商量,一齐以皇上年幼,且难民入城并未对大魏根基酿成大祸的理由,跪在乾清宫高呼太皇太后三思。
冯太后耐着性子,由着大臣饿了一个中午肚子才冷着脸出来,开口便是,“你们却还记得哀家是太皇太后,这天下,还是拓跋氏的天下,我拓跋冯淑仪还没死,你们就怂恿哀家的孙儿帮着你们做颠三倒四的事,别以为哀家退居了朝堂,你们就可以为所欲为,宏儿主事,主权的还是哀家,你们背地里做些什么,想些什么,哀家都看得清清楚楚,想从哀家这里钻空子,先问问我魏朝的江山姓什么。哀家不怕镇不住你们,既废得了我宏儿的父亲,就不怕再废一个孙儿。他们恨哀家也好,只要九泉之下,哀家对得起拓跋一脉,此生无憾。”
青瑶第一次从映雪手里拿到这些史上没有的记载,背得痛苦时,正是这一段,令她精神一震,首先自然是感慨太后的气势,,不愧是三朝当家,当着文武百官说出这么一番话,稍微有个敢带头起事的,她一个女人在这紫宫内怕就站不住脚裹不住尸了,她是把所有记恨都揽到了自个儿身上,替皇孙铺了一条得臣心得民心的康庄大道。
再者,青瑶是个直白的人,别人怎么看她不清楚,她自己一贯认为自己直白率真,这一段纪实,她倒是奇异,一口气说了上十个哀家,会不会拗口拗得厉害?
就离得不远,青瑶还未想好说些什么,方才撒娇的女子也瞧见了她,不等辩解,人家娇喝一声:“谁躲在后面鬼鬼祟祟,出来!。”
青瑶黑了满额的线,但凡一男一女独处一处,被人撞见后,那方总要像被捉奸般一样地大喊一声谁躲在后面么?何况,她并没有鬼鬼祟祟,她一个如此光明正大的正直的人,从来敢说敢做清清白白,那个娇娇女分明是污蔑!
她正向皇帝陛下投以冤枉的表情时,皇帝已经一副,坐等解释的样子,原来还是站着风流倜傥的,这会子却已经坐下看戏,忒不人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