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的三月,有钱人家的老爷员外都要携家眷赶一场庙会。有人称那月特定的一日叫做花朝节,未出阁的姑娘们总会央求着爹娘赶在花朝节前去庙里上香还愿。
少女的心事,统共也就两件三件,父母身体安康福寿延年,然后便是替自己求一个姻缘美满,能得俊郎才子配佳人。
而花朝节,正是男女以花代言,表明心意最好的时机。男方若对女方有意,送花即可,女方愿意便接受,不愿也可收了花送与别人,这一桩需当着男方的面,人家看见你把花送了别人,心里也就明白对方的意思了。
反过来女方送男方也是一样的,只是在这温柔细腻的南国,出的女子多是温婉内敛,故而女追男的惯例,几乎是没有的。
那晚月色如水,萧淮安锦衣华服站在群玉院二楼露天的廊子边,目光直直望着湖边嬉笑怒骂的人群,偶见眼神闪烁,不过是湖边那天青色衫子的女子回望了一眼。
老鸨领着貌美年轻的花娘围上来,调笑道,“萧大少爷,今夜良辰,有没有看上的姑娘,若没有啊,我这儿可多得是,肥的瘦的,温柔的妩媚的,要什么样的我四姨娘这儿都有。”
原本失神的他,在见到她皱起眉头看他时,勾起唇角一笑,搂过身旁的花娘,头也不抬对那老鸨说“你院里今夜消费的客人所有的账都记到我萧淮安身上,明日天明,萧府派人来送银子,至于今夜,我只要十位美人陪我到湖边饮酒作乐如何?。”
那作乐的场子尽数以萧家大少爷萧淮安为中心迅速扩散而去,不少风流才俊效仿,一时之间,男女柔情蜜意的湖边冷月下,好一番风月如斯。
酒过三盏,砸场子不是巡夜的官兵,亦不是萧家上下不耻遣家丁来捉大少爷回去,而是冯凝月踢翻了萧淮安的玲珑桌,怒气冲冲骂道,“萧淮安你有没有良心,我姐姐为了你日夜以泪洗面,我爹娘关了她大半年不准出房门半步,直到答应不再与你见面,她费尽了心思才出来一趟,你却让她看着你左拥右抱,你很得意是不是!。”
人群有为冯凝月叫好的,有讽刺她女儿家家大庭广众之下说这些不知羞耻的,也有暗自议论她姐姐冯清的。
萧淮安抬眼在人群中却没有见到凝霜的身影,顿时眼神黯淡了下去,对凝月挥了挥手,“你回去吧,我用不着你管。”
“你这个懦夫!”冯凝月恨恨地咬牙,“我姐姐一向听爹娘的话,如今为了你险些和家里翻脸,你怎能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敢做!。”
萧淮安推开粘在自己身上的花娘,似乎听到什么可笑的事情般大笑道,“我是懦夫,你们是皇亲,我姓萧的沾不起。”
“我姐姐从未看不起你的身份,是你一心流连花丛自甘堕落,你如果进取,我爹一早让你娶了姐姐,是你逼的我爹非退婚不可。”
“我不知道凝霜就是冯清,我不知道与我定亲的人是她,她养在谢家,我一直以为她只是谢员外的女儿,她从未说过她姓冯。”
冯凝霜挤进人群时,脸上还带着泪痕,拉着凝月就往外挤,凝月不肯,凝霜带着哭腔道,“姐姐求你,不要在这里闹,再这般下去,往后冯家的女儿还怎么做人。”
萧淮安不顾一切跟上去拦住了冯凝霜,却被她一耳光扇过去,“放弃吧,我们不会有结果的。”
“你说过你爱我,你说过!”萧淮安抓住她的手,死死盯住了她的眼睛。
“我是说过,可是你没有,你从没有在意过我的感受,你是群玉院的常客,我以前被谢伯伯收养住在谢家时,你瞒着我的这些,以为我不知道吗?。”
“那时我不知道你是冯清,那时的我想娶谢凝霜,我。”
冯凝霜一把用力推开他,跑了几步,回头泪眼婆娑地望了一望跌在地上的萧淮安,男子显然是喝多了酒,站也不太站得稳,轻轻一推便跌在了地上。
待姐姐走远了,凝月才面无表情地蹲下,拖起他一只手臂,环在自己的肩上,半扶半扛着将人带走。
老鸨追出来讨要费用时,凝月把随身佩戴的宝剑扔给了她,“保管好了,过几日我会叫人来赎”,老鸨当即笑逐颜开道冯姑娘慢走,下次再来啊。
凝月不敢将他带回萧家,萧老爷对儿子管教甚严,虽不知为何在这样的家法之下也能出一个风流多情的萧淮安,但现下若把醉成这样的萧大少爷带回去,他必定要被一盆冷水浇了头,绑起来送到宗祠里挨鞭子。
她就着月色尚明,扶着他走了许久,终于找了个破庙可以容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