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亮,杨柳儿慌慌张张跑进来,连平时的拘谨也忘了,见着青瑶愈发激动,一阵胡言乱语,青瑶理了好一会儿思绪才喊着杨柳莫激动,说罢坐到椅子上摆了个舒适的姿势,“你说慕太师惹怒了皇上?。”
“不不是,是惹怒了太后,太后希望皇上立冯贵人为后,而,而太师自然希望是瑶妃娘娘您,您想,皇上既带了您住这里,意思便很明白了,太师这样想也没有错,只是皇上没有表态,想是不愿忤逆太后的意思,却又舍不下你”杨柳儿说罢了深呼一口气,再看青瑶时,那个挑好位置的主儿正一手撑着下巴,半合着眼皮,昏昏欲睡,杨柳儿再深吸一口气,挫败感陡升,静默地退出了房间。
杨柳儿才退至门口惊觉皇上已经站在了门边,她哆哆嗦嗦问安,皇帝颔首,示意她先下去。
皇帝进房时,青瑶已经端正地坐好,俨然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那双眼珠就这么圆溜溜地时不时转一圈,大约她坐了很久,他站了很久,总归是站的比较吃亏,耐力也消耗得快,于是先开口的是站着的那位,“你不是告诉我说,不会说葛羿将军的是非。”
就知道,她就知道古人的话从来都是极灵验的,比如那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比如,说谎话是要被天打雷劈五雷轰顶的,她寻思着怎样让自己的暴风雨来得更平淡些之际,眼前已多了一条淡蓝色的帕子,灌进屋子的风吹得蓝帕子飘飘摇摇,极应现下的景,当然,若青瑶是位十七八岁的姑娘,那么正配上这位双十的俊俏公子,想必这萧萧瑟瑟的场景该是十分受用于爱写言情剧本的创作者。
可惜青瑶晚生了几年,赶不上轰轰烈烈与公子在太华殿的内殿里言情一番,且人家公子似乎也并没有要与她言情的意思,反倒像是来绝情的,所谓恩断义绝来势汹汹鸡飞狗跳惨绝人寰青瑶翘起了食指,抵着下巴,再转着眼珠,余光瞄一瞄要与她恩断欲绝的公子,公子保持冷淡的眉目,也持续居高临下。
青瑶纠结了半响,终于咬着牙,“你能不能先坐下?”,她一直相信,她是会长高的,哪怕在长高之前一直比同龄哪怕更小的要矮,她也坚信,她是属于大器晚成的那类人,而且,她除了长得慢还有一个别人都没有的特点,那就是五官搭配得好,也便是常人说的容貌长得不错,这点是最好的妹妹也不得不被比下去的原因,这个比下去,便造就了她顺利进得紫宫,入得长信宫,如今看来,她不止入了长信宫,还占据了太华殿一角,在这寸地值金的大魏皇城紫宫,青瑶实则是位有房有财的贵人。
这个信念支撑了她许多年,只是面对了眼前那人,她的心已经支离破碎,正所谓,在所有优势都被比下去的时候,她能拿出一项比别人好的东西也不算是输的,可是他把她所有的筹码都赢走了,你说他一个男人,怎偏生长得比她好看。
青瑶向来知道大魏朝的皇帝是位开明的皇帝,俗了来讲既是善解人意,所以,为了满足她的要求,他提起了青瑶丢弃到地上,自己袍子一撩坐到椅子上。青瑶二话不说一骨碌爬起来,扑到皇帝的腿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开始哭诉,“我错了,我再也不叫杨柳绣帕子,也不偷偷叫人送出去,更不会送给慕太师”,她抬头看看目不斜视的人,再接再厉道,“更更不会告诉慕太师你和葛羿将军的事,更更更不会把你和别人的事泄露出去,你看我爹不疼娘不爱的,心眼里打小吸收的爱就不多,你不能这样绝情,不然我多可怜”,可怜人作势再扯着一片衣角干嚎了一把。
那衣角的主人指尖疼了疼,抬手拍拍她的头,顺手抽走了衣角,“孩子,你要什么爱,哥哥给你。”
这个各种缺爱的孩子咬着衣角一脸向往配以感激不已大声喊道,“父爱。”
皇帝指尖疼得更厉害了,扯着嘴角应了一句,“那也给。”
踏上大红的轿子之前,有人告诉她,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一个人好,哪怕是血亲,即便是一个好人,也不过是做到江湖仗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不是坐下听她胡言。
但也还有一种可能,这是青瑶三番两次胡言后得出的结论,还有一种人,他不是好人,也不是血亲,而坐下陪她胡言乱语的原因,大致是无聊,无聊着与她促进交流,增进情谊,不过像她这般理解情谊的人,素来以为,人与人之间情谊还是不要太深的好,情谊深了便有牵绊,牵绊多了,人也跟着不自在了,弄丢了一个牵绊,还要假以时日抽出空闲在心头淌一回血以示伤感。
譬如那个曾像亲人一般对她好却不是血亲的人,死了,死在她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