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芹是谁?”黄淑敏有点吃酷地问。
“我不是跟你讲过吗?讲的很认真、很彻底!必竟相爱过,成不了情人没必要结成仇敌哇!”。虽然是历史的车轮碾过了苍伤的岁月,记忆的荷塘里有时也会泛起一个小小的涟漪和浪花。
当时的淑敏根本没这当回事,一直考虑到自己身体问题,总希望有个人代替自已,让孔宪峰移情别恋,现在不一样了,我是他妻他是我的夫呀!
在淑敏的追问下孔宪峰开始了漫长的回忆:“1968年12月,毛泽东同志的“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很有必要”的最高指示,激动了1650万青年像发了疯似的涌向农村这块属于农民祖祖辈辈春播、夏管、秋收、冬藏的广阔天地里插队落户。那时孔宪峰生活在湖北洪湖与监利交界的农村。”
“大批知青下放是1969年吧?我们那里大都来自上海和南昌的,县城的也不少。”同样的回亿心情却不一样。淑敏满脑子是知青在乡下打架斗殴、偷鸡摸狗的那些事。
尽管宪峰的醉酒了,俗话说:酒醉心明。他记忆十分清晰明了:“这年冬天的一个晌午,天色昏黄,洋洋洒洒地飘落起雪花,屋脊上堆起了一道道雪堤,树尖上顶着簇簇白花,收割后的稻秆稀稀疏疏地挺出银茬。几位粗壮的老乡用手推车吭哧、吭哧地喘着团团热气,从公社运来了武汉知青的行李放在宪峰住户的堂屋前。”
“那你有多大,屁股里的黄还没缩,是个愣小子!”淑敏不以为然地讥笑着。
宪峰伸出手指,掐指算了箅说:“我17啦!不过你说的对,是个愣小子!我们小队分来四个女的,望着四位女知青被凛冽的北风吹得发紫的脸,心痛得难受,前屋忙到后屋升火倒茶地没消停,但没有一个理睬我,她们迎领寒风裹紧棉袄,等待命运的到来。我忙完一阵自作聪明地想活跃一下氛围,横笛吹起《看见你们格外亲》的曲子。”
淑敏拍着丈夫隆起的胸晡说:“臭美。是想在姑娘面前显示自己的能耐,在女孩子留个好印象。”
“我是想让姑娘们在他乡能得到一丝的安慰。”孔宪峰思衬着:那种无意识的冲动,是否把他的心潮推进了另一个童话世界,是否萌发和产生了用特殊的信息方式去迎合异性的好感和欢欣呢?他根本不懂。
欢快、悠扬的笛声,并没有引起女土们的注意,反而使一位长得瘦高修长得十分清秀的姑娘哭了,接着是一阵骚动,一片思乡的哭泣。
“别吹了,吹的心里好烦啊!”那个长得瘦高修长得十分清秀的知青做了个摆手动作。
孔宪峰尴尬没趣地收起短笛说:“大家靠拢些,稻草火也可取暖。”
“还在自作多情,难怪你的鼻子是偏的!”淑敏讥笑地用手碰了碰宪峰的鼻了。
“怎么啦,我鼻子怎么啦!”
“碰成了个塌鼻子,还在充好人。蝙蝠身上擦鸡毛--你算什么鸟?”淑敏捂住嘴笑的好开心。
宪峰打了个哈欠也笑着说:“雪在继续,风在哽咽。我没趣地收起手中的短笛感到茫然,知青的住房十分简陋,整个农村的住房都很简陋,芦苇壁子稻草房。在乡亲们的张罗下,用几张芦席和陈旧发黄的报纸,把原来的一间小屋一分为二,我和这帮姐妹们成了最接近的邻居,仅一席之隔,每到夜深人静时,异性那均匀的呼吸和轻轻翻动的声音,无不冲击着我这颗乳臭未干的童心。”
“当时农村确实企盼城里人来落户,改变农村文化贫乏、生活单调的落后状况,缩小城乡差别,免得城里人见了乡下人老是喊:土克西。”六十年代未,中国农村普遍穷,首先得解决肚子问题,有个遮风挡雨的窝棚感到就很满足,平原是茅草屋,山区用树皮当瓦盖,一家兄弟姐妹五六个,早晨起床一溜儿坐着门坎上没精打彩地流鼻涕,哪有心思描眉美容,条件也绝对不许允,解决皲手皲脸问题,用的是五分钱一合的蛤蟆油,能涂上百灵雪花膏对农村人来说太奢侈了。淑敏努力地在回想过去,记忆虽然稀薄,但怎么也斑驳不去永恒的岁日。
十七岁的孔宪峰懵懂的潜意识的有些洞察的能力,他憨憨地浅笑着说:“朴实、憨厚的农民在贫瘠的土地上,年复一年地耕耘劳作,到了晚上才是他们没有约束的自由天地。少女们围在一起哼着不敢吐清词意的乡土民歌,这些民歌格调不高,甚至不堪入耳,有一首民歌的歌词大意,是讲的一对男女偷情后姑娘十月怀胎的心情纪实,其中唱到:怀胎八月八,肚子像宝塔,腰不能弓来背不能弯,情郎哥哥哟!奴的哥哥哈,哪能下地捡棉花。可以看出,封建的东西把人们的思想束缚得很深,恋爱得不到自由,全凭‘媒妁之言,父母之命”,,而且那时的湖区指腹为婚,订娃娃亲的现象司空见惯。姑娘们哼着不敢吐清词意的民歌,不正是一种反抗和向封建意识挑战的真实体现么。”
淑敏放大溜圆的大眼睛,担心地问:“如实招来,你的娃娃亲是哪个?”
孔宪峰很坦然地回答:“我老家是湖南,这种民俗在我们那早巳不成在。”
“哦,明白了,不然我就成了千古罪人遗臭万年。刚才你唱的是平原歌谣吧?我们老家唱的是山歌,对着大山想唱就唱,虽然土一点,听起来很俗雅,比你唱的:怀胎八月八,肚子像宝塔,腰不能弓来背不能弯,情郎哥哥哟!奴的哥哥哈,哪能下地捡棉花。要含蓄。我妈不是唱给你听过忘了,看你啥记性?”淑敏即兴地小声地哼了几句:“众人莫笑我偷懒,身体单薄少熬炼,攒把劲来出身汗,赶上大帮好歇肩,喝口茶水抽根烟。怎么样,好听吧?”
孔宪峰美美地拍了一下淑敏的圆脸蛋:“是好听!”
“别贫嘴,继续交待!那个小芹还没出场哩!”
“慢慢来嘛!一口也吃不成个大胖子。”“人家等不急了嘛!你们好到什么程度?”
“四个知青姑娘住在徐幺婆家,慢慢地混熟了,关系也慢慢融洽。徐幺婆是个老女人,肚子里装一肚子故事。”
“你说的徐幺婆我见过没有?”
“没有,听说75年就走了。”
“哦,走了可惜。”
“在农村一到晚上全村子熄灯瞎灯的,没事就找过宽敞的屋听老人讲故事,徐幺婆的家里首当其充,成了集中点。农村人想看场电影难,全大队一台破旧的收音是个摆设,听故事是消磨时光的最好方法,或者说是一种享受。”
“徐幺婆讲不讲?”
“讲,主讲官。徐幺婆虽说年逾古稀,耳不聋,眼不花,算她的故事最多。她年轻时跑过日本,亲眼看见兽性发作的日本人糟踏自己的姐妹,她流着泪对晚辈们说:民国27年,东洋人扫荡进了村,见了女人就喊花姑娘的干活。昌盛的媳妇刚过门,长得又标致,被日本人盯上了,我拉着昌盛媳妇跑哇,跑哇,跑进一间土墙屋,我钻进了床铺底下,可怜的昌盛媳妇。徐幺婆恨日本人。日本真坏,你妈也一定仇视日本人,他们把你外婆杀害了。”宪峰有些口渴,爬起来咕咚咕咚喝了一大杯白开水。
淑敏应声:“日本佬是坏!宪峰,你知道不,70年。对就是70年,我妈带着小弟弟去井岗山参观,碰见了一拨鬼子,说是什么友好代表团。我妈说友好个屁,鬼子侵略中国打的旗号叫什么日中亲和,一夜之间南京城血流成河,有这么亲和的强盗逻辑。既然是友好团又不能得罪,我妈大小是个书记,是党的人,悄悄他叫我弟弟往鬼子头上扔石头,自己装着没看见,小弟一扔一个准,高兴得连蹦带跳,索性大把大把地往鬼子身上扔,鬼子见是个小孩,哇啦哇啦也没用,还掏出糖果在我弟弟面前‘哟西、哟西,地直叫唤。
“你妈有骨气!”
“我弟弟才有骨气呢?”
“怎么啦!”
“那个年候小伢看见糖粒子不象见了命,嘿、嘿!”淑敏笑的很开心。
宪峰有点迷茫:“他是吃了,还是。”“哎哟,我弟弟干脆利索地接过糖粒子,把糖果当着小石头剥一粒扔一粒,八月天气热,糖果粘在鬼子的脸上很客易融化,你想想鬼子后狼狈样。”“痛快,痛快!”
“要是我就用大石往狗日的头上砸,砸的那帮人头破血流。”淑敏挪动身子靠紧宪峰,把头枕在丈夫的手腕上。
“那就不行了,日本人就要向外交部提出抗议。”
“我说说而己,你当我有多傻。”淑敏枕着甜蜜,揣着幸福,继续陪着丈夫没完没了地聊:“农村讲故事是当着一种消遣、放忪,我们家也一样,大家伙儿围着火炉子,你一段我一段争先恐后地讲,我最怕听讲鬼故事,听得毛骨悚然,一个劲地往母亲怀里揣。”
孔宪峰看着爱妻喋喋不休的小嘴巴,心里象装了个蜜罐:“我爱热闹,哪里人多就往哪儿跑,不久和何芹混了个眼熟。”
“进入主题了,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六十年代,农村不像现在搞责任制,早晨出工由队长敲钟,大呼隆的一块儿磨洋工,社员们都习惯了,愿意这样混日子,他们特别乐意在打谷场干活,在打谷场男女调情十分公开,男人把女人的裤子扒得精光是常事,有的男人还趁机捏女人的奶子,摸女人的屁股,还有别的地方。”
“男人就是贱。”
孔宪峰驻村的腊梅嫂,人长的漂亮身材又均匀,沾不到鱼腥的男人们趁机扒她的裤子,至少扒过十多回,她哭,男人笑,那种得意忘形的狂笑。故事、民歌、原始粗野的戏谑,是低文化人发自内心的感情,渴求自由和爱情的简易表露,在没有语言和文字的远古时代,祖先们拼命地在地上跳、蹦、爬、滚,或用毛乎乎的胴体撞擦异性,发出啊、啊的叫喊,征得对方的理解,聪明的后人将疯狂地跳跳蹦蹦,编排成优美的舞蹈动作;成了现代人交际应酬、消遣的高尚娱乐生活方式。
宪峰慎重地说,也是为自己下面要说的话圆场:“但是没有人吃了豹子胆敢在女知青面前进行性骚扰,总认为她们高人一等,是有文化的人。上山下乡的重要意义,是不是想把都市的现代意识,以青年人作为精神文明的传播使者,与传统的农村文化相结合,使贫穷、思想陈旧的农村人有一个新的见识和学习交流的机会?”
淑敏补充说:“我量你不敢,对女知青的保护相当于现在对军婚的保护措施,是地雷一触即爆,判你个二至三年没处伸冤!”
“为了活跃农村文化阵地,大队成立了毛泽东思想宣传队,清一色的知识青年。在宣传队里,那个时候才更正认识长得瘦高修长、第一次见面就哭鼻子的何芹。何芹思想进步,想用‘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机会改造自已,她家成份不好!”孔宪峰在农村算是个全才,编节目写决心书全由他执笔。
宪峰对妻子说:“当时不知道什么叫恋爱,现在想来,恐怕那时的朦胧意识,就是爱的表现。”追寻逝去的岁月,也是一种乐趣:一天傍晚,何芹与宪峄一道到大队部排演节目,她把一份写好的入团申请书念给他听,征求修改意见。为此,险些发生一场激烈的‘决斗,。一直尾追在后的黄亚胜,他全然不知亚胜在暗中追求芹。亚胜哩!以为芹给宪峰写的是情书,一气之下组织了20多人与宪峰决斗,幸好他们内部有人透露了消息,孔宪峰也毫不示弱地吆喝了一帮子弟兄严阵以待。架虽然没有打起来,对方摸清了实力,再不敢轻举妄动。
“你不说,那个黄亚胜还有一点男人味!”
亚胜能歌善舞,京剧清唱是他拿手好戏,也是远近闻名的击鼓手,“九大”胜利闭幕是在凌晨,消息传开,全村人欢马叫,八个小队的男女社员手持彩旗,集中在大队部高呼:敬祝毛主席万寿无疆!祝林副主席身体健康,永远健康!游行开始了。亚胜挥舞鼓槌,灵活地扭动着身子,鼓声擂得山摇地动,振耳欲聋,愚昧的一代人,被莫名其妙的激情冲破了理智。亚胜浑身是劲,越擂劲越足,就在他抬起鼓槌时,鼓槌打中了左眼,亚胜忍着强烈的剧疼,一直坚持到游行的最后。从此,他为庆“九大”失去了左眼,只好装一只狗眼掩人耳目。黄亚胜无限忠于毛主席革命路线的行动,受到了公社和县革委会领导的高度赞扬,被评为“活学活用毛主席著作积极分子”,回城安排了工作,亚胜是知青中第一个返城的,好多人都很羡慕。
“关于黄亚胜的情况你简明扼要、点到为止就行了,别避重就轻的绕弯子,说!”
“何芹的祖籍在河南信阳。父亲解放前在武汉六渡桥附近经商,算是个小资本家。芹长得很漂亮,在学校誉为:校花,乌黑的头发,扎着两个丫叉辫,油黑的皮肤,嘴唇边嵌着一颗肉痣,点缀得十分体面,两颗好迷人的大眼睛,时刻迷惑着孔宪峄。结婚时,母亲悄悄地对儿子说:嗨!傻小子,你看淑敏她好像那个芹。孔宪峰细细想来,是长的好像,特别是那双美丽的大眼睛。
“哎呀呀!我自作多情,原来我是个替身。孔宪峰你这个冤大头,你们什么时候开始找到感觉的。”这是淑敏最敏感、最想知道的全部。
这段刺激性和浪漫情调色彩的相恋细节,他很理智地没告诉了妻子。孔海峰放慢回忆的脚步,思索着:和何芹相识一年多了,慢慢产生了感情,应该说是爱情。芹很会体贴人,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跑来为宪峰洗衣服叠被子,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给宪峰留下美好的印象。还有那件深蓝色的毛衣,是芹花了五个晚上一针一线为我精心编织的,无论天怎么冷,都用它御寒。芹织的毛衣针脚很均匀,花样也多,村里年轻的媳妇都请她帮忙,芹从不推辞。因为,为别人织毛衣可换工,不用下地劳动。真难为了芹,城里长大的姑娘哪里会劳动呢?一件毛衣织好后,年轻的媳妇总送给芹一份小小的礼品,芹总不好意思地说:不必给其它东西,要给就拿点烟吧。她知道宪峰爱抽烟,也不反对他抽烟。这个细节孔宪峰埋在心里没说。
“地处长江与洪湖接壤的监利县,湖泊纵横,沟港交错,一到冬季男女老少都得到很远而没有人烟的桐梓湖去完成水利任务。知青也不例外。女人持锹,男人挑担。我来挑土时何芹总是把箢箕里的土盛得比别人少,我会意地冲着她诡秘地一笑,她回敬我的是左眼一眨。意思是说:还不快走。”
“酸不溜湫的,得意吧你!”淑敏翘着嘴巴一脸不快。
孔宪峰开始故弄玄虚、一惊一乍:“芹同我住一个工棚。”
“哇!都那个了。”淑敏的眼泪险些跑出。
“看把你急的,民工睡的是统铺,男女之间没有特别的分界线。”
“你老实交侍,半夜三更,你有没有爬进何芹的被子里去?”
“你当是群居呀!”
“男女之间没有特别的分界线,你和何芹同住一个工棚,不是群居是什么?”
“由一老者把守,甚是严格,谁也不敢逾越这条没有明显标志的‘分界线,。这种生活过得十分洒脱,无牵无挂,收工后吃完大锅饭,农民聚在一起赌钱,你见过吗?一个小酒杯一个小碟盘两个彀子,摇单双、压大小。”宪峄手舞足蹈地表演摇彀子的动作。
“你呢你干什么?”
是呵!我在于什么呢?我和芹漫步原野,踏着黑乎乎、软绵绵的泥土,投身于大自然的怀抱。这里没有特别难忘的景色,也没有艳丽动人的地方,在这宽阔一眼望不到边的沼泽地,只有雁啼声声,篙草枯黄,还有刮面的湖风不时地戏弄着我和芹的脸颊,我们在一起都很惬意。孔宪峰没有回答。
“就这些,没有了?”淑敏心里不满地问。
孔宪峰点起一根烟,烟头忽明忽暗地一闪一闪,他十五岁就和烟结下了不解之缘,抽的是劣质烟,什么城香、大公鸡、园球,虽然吸烟有害健康的道理都懂,但香烟的消魂与诱惑却成为了男人一生都无法释怀的情节或者是种依赖。
“你能不能少抽点。”对于丈夫的爱好淑敏感到匪夷所思。
“烟出文章,酒出诗,毛主席抽一支烟就能谋划出一个大策略,贺老总靠刁着烟斗打胜仗。”孔宪峰总有理在先,男人吸烟,很多时候是把香烟当作一种道具,来掩饰自己内心深处真正的想法。偶尔一支烟赶走心中的孤独。
“现在我不关心你出文章出诗,我发现你说话吞吞吐吐、语无伦次,以前的事是历史既往不咎,我只想全面了解你的过去,”淑敏在采用激将法。
“每年春节,何芹要回武汉探亲,有时我也一道去,家里房子太窄小,我就借宿在一个远房叔叔家,解放公园的人造树蔸旁是我和何芹约会的地方。”
“难怪和你第一次探家,你非要带我去解放公园转一圈,哪哓得你另有企图,我上当了,你好坏!”淑敏伸出娇柔的双手捏成拳头时轻时重地朝丈夫身上捣去。
是的。宪峰的心在说:我之所以永远怀念这块土地、这棵树蔸,是因为在春节前后的一个多月的日子里,能和芹朝夕相处,共同编织和憧憬在美好的追求之中,虽然是冬天,爱情是团火,早已融化了严冬的寒冷。
他再次点燃一支烟,吞吐在烟雾缭绕之中。男人也有脆弱的时候,用这种方式舒缓压力,往事勾起太多、太多的念想:“淑敏,你说我在三元阳遇见谁了!”
“谁?”黄淑敏警觉地如临大敌。
“冤家一定路窄。在武汉我碰上了亚胜。”“是那个要和你打群架黄亚胜,这如何得了,快跑呀!”淑敏担心起来。
“他和他哥到江岸区办事,我的心里捏出一把汗,咋办呢?男人遇见这事能跑,传出去天下人要笑掉牙。也只好硬着头皮与亚胜打照面。男人嘛!拿得起放得下他笑得很自然,完全消失了敌意,一把拖住我要喝几杯,恭敬不如从命。他醉了,说了很多很多的话,他说他配不上何芹,要我一定关照好何芹。”孔宪峰沉默下来,挂在嘴边的话咽了下去:我感谢亚胜的大度和宽阔的胸怀,如果我再次碰见亚胜,告诉他:我的妻子并不是芹,他一定狠狠地揍我一顿。我可以说:决不还手。何芹,是我负了历史,还是历史负了我呢?
黄淑敏在等待下闻,她以为丈夫睡了侧身一瞅,丈夫睁着一双思索的眼晴显得好沉重:“喂、喂!我在等你的下闻呢?”
“72年我参军去了。由于何芹的家庭出身,也来自社会上的某种压力,我写了一封长信,终止了那段难忘的恋情。我清楚地记得离村的那天,何芹似乎有了预感,她说她没有别的奢望只求能与我长久地保持联系,她一直送我到码头。”
“哦!好可怜的芹姐,你应该找个机会,向她说明分手的原因,不然芹姐会遗憾终生身!”淑敏以宽仁大度的心态,容下了另外一个女人的存在,必竟那是历史。
【作者补述】那年那月,孔宪峰到武汉参加某学术年会,住在一家部队宾馆,宾馆与解放公园仅隔一道围墙,用过晚餐,他踏着不轻松的步伐,怀着忐忑不安的心绪,不如说:是揣着一种赎罪的心情,去抚摸已经平衡不了的心态,又一次走进当年的罗曼蒂克的伊甸园,他无心观赏新增设的景点和巧夺天工的假山;也无心瞟眼偷看情侣相偎的浓情,那颗空荡荡而不踏实的心,带着妻子的嘱咐去寻找失落的她。
待孔宪峰走近树蔸,游人少了,黄昏近了,寂寞的草坪上,只听见沙沙的落叶声,太阳西沉,映出了假山的影子,石桥下面有几尾追逐的红鲤鱼在游戏,水色渐渐深了,红鲤鱼也不知钻到哪里去了?
望着这茫茫无垠的夜海:旧情何时了。
突然,一个熟悉的影子,扑进他的眼圈,太熟悉、太熟悉的影子。一位瘦高修长的中年妇女,坐在那棵多情的树蔸上与长得像朵小花的小女孩一道亲昵。脚步惊动了她。当她抬起头的时候,恰好与他的目光相遇。哦!俩人同时发出了惊讶之声。
“芹,是你么?”宪峰一眼就认出了她
“嗯!是我,我终于等到了你。”20年的风风雨雨,芹的眼里含着泪花。她还是和以前一样美。她告诉我,自从接到那封信,她仍在等我,等了七年。
他相信:她身边小女孩的年龄可以证实芹没有骗我。
20年的相思,20年后相遇,他们忘记了身边的小女孩。
太阳已经钻进了地球的另一边,昏暗的灯光,遮掩着孔宪峰和芹的身影。无私的交谈,尽情的倾吐,不知不觉又把月亮送走了。疲倦的女孩甜甜地睡了,她在梦呓中呼喊着:“爸,你在哪儿?”猛然,我从怀里推开从前的恋人。“芹,忘了我吧?你看孩子都这大了。”孔宪峰说。
“这辈子是忘不了的,下辈子吧,你可以不来,我还要来的。”她伤心地哭了,孔宪峰的肩上淌下了从芹的心里流出的眼泪又渗进了我的心扉。
这只是作者为孔宪峰构思设计的一个幻觉,有点意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