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后的淑敏非常会打理和经营的夫妻生活,把每年的探亲假分成几段等份,让丈夫体会时刻陶醉在小别当新婚的感觉中。
这事发生在哪年哪月确实记不清。只知道部队从松下进行武装泅渡训练结束,孔宪峰抽空来接他的妻子淑敏。
那时孔宪峰在连队当副连长,参加海上训练还是第一次。
松下的海滩没有一棵遮荫的树,光秃秃的怪石嶙峋,形状千姿百态,太阳直照沙滩,掀起一股灼人的热浪。不会游泳的战士称为“秤砣”,大部队下海后,“秤砣”留下开小灶,在宽阔的沙滩上筑成一个个小沙堆,战士赤着背,穿着肥大的裤衩俯卧在沙滩上练动作。部队训练强调整齐划一,一举一动受教员的指挥,肚皮顶着沙堆,手足一伸一屈,每小时才休息10分钟,很多战士的肚皮磨破了皮,一轮一轮带着血丝的伤口浸上海水痛得钻心,但没有一人叫苦叫累。一星期后,全连15个“秤砣”就有14个学会了蛙泳,参加了大部队的合练。
孔宪峰曾以《某某分队海上训练出奇招,昔时“秤砣”变成“水上漂”》为题在《前线报》报道了五连刻苦训练的消息。
剩下的最后一个“秤砣”是炊事班长郑建树,全团闻名的烹调能手,老家沂蒙山区,从娘胎里出世就没见过江河湖海,突然到“无风浪头百尺高”的大海里全副武装搞泅渡,难度很大,连长在一次晚点时批评了郑班长拉了全连的后腿。
山东人性格倔犟,不服那口气,点完名悄悄地背着行军锅,独自到海边训练。没想到汹涌的海浪灌进了当着漂浮物的行军锅,郑班长连同行军锅沉了下去,再也没有上岸。时间过去两个多小时,谁也没有发现,是吹完熄灯号后连长检查战备时才发现少了一个兵,急得连长火冒金星。紧急集合的哨声,把刚躺下的战士呼呼啦啦集中起来找人。同志们熬了一个通宵,郑班长的影子也没看到。
第二天出海捕鱼的渔民在一块礁石旁发现了郑建树浮动的尸体。
这次武装泅渡鸡爪岛,连队获得全师第一名。但大家心里很沉痛,这是以生命的代价换来的荣誉。
为此连长受到了行政记大过处分。
在军人大会上讲评了发生淹亡事故的主要原因:一是连长不该在全连百来号人的面前指名道姓地批评郑班长;二是连队执行上级规定不严格,游泳训练不得蓄长发,而郑班长的大包头没得到根治。头发沾上海水流进眼里就睁不开眼。
军人大会结束后,没有任何人动员,全连清一色地理成了和尚头。孔宪峰也不例外,反正参加训练的部队里没有一个女兵娃子,男兵无须修饰自己的风韵绰姿。
站在候车的路口,孔宪峰摸了摸溜光发亮的头皮,这个穷酸酸的模样真不好意思见淑敏哟!
莆由开往长乐的班车就要到站了。
孔宪峰兴致勃勃地拿着电报左右猜疑,心里十分纳闷,淑敏才离队45天怎么又回来了。似乎有点不信,又不可不信。难道还会有谁家良家女子冒充他人之妻,他好生奇怪,如果是真的,我这副寒酸模样怎好面对她?会不会让她感到陌生,不管咋的见面再说。
天色渐渐暗淡,车在长乐县的上湖停靠。
淑敏笑盈盈地下来,那样子很高兴眼神里露出喜悦,滚动着一颗袭人的芳心。
孔宪峰思忖着:作为军人的妻子,她,是无法用无私的奉献精神来换得个人的满足和家庭的满足的。她们被时空无情地剥去青春的魅力,还要蒙受孤独的思念的痛苦,如果评选当代最富有奉献精神的女性,我一定投淑敏和所有军人妻子一票。
淑敏瞟了丈夫一眼:“兵丈夫,不欢迎?”
孔宪峰得意忘形地望着妻子,迅速抬起右手“刷”地一个正规的军礼献给了受之无愧的她。淑敏开心一笑:“稍息。”他们乐得拥在一起,重温别后离情。
上湖离营房二公里,孔海峰用自行车载着淑敏在盘山公路上行走,远处的车灯时隐时现,刺得眼花缭乱。
七月的福建,天气炎热,不一会宪峰便大汗淋漓。他一边解开风纪扣,一边对淑敏说:“替我脱掉军帽,热得够呛。”
这时车灯直射着宪峰溜光发亮的脑门,淑敏发现了这一秘密,她用手轻轻地拍击着孔宪峰的头皮:“当和尚了,好哩!今晚咱来个梁山伯与祝英台,井水不犯河水,谁敢碰本小姐一下六亲不认。”
孔宪峰笑着说:“你岂敢冒犯俗家弟子,小心刹家的少林功夫。”他们说着笑着不知不觉地就到了这个不足十平方米的军人之家。虽然窄小,简陋,同样沐浴着爱的温馨。在这个无拘无束的小家里两颗滚烫的心融合在一起,燃烧着爱的火焰。孔宪峰搂着淑敏,情不自禁地说:“真没想到是你。”
“是么!这说明你另有佳人。”敏翘着小嘴巴,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哪有的事,我是说你刚离队不久,年休完了。”
淑敏移动身子,把头伏在我的肩头:“人家好想你嘛。”她突然睁开美丽的大眼睛继续说:“从军报上看到现役军人及配偶的探亲假有了新的规定,由原来的20天,多增加10天。激动得我一夜没合眼,上班时还老想着这个事。中午就去找领导请假,碰巧院里来了客人。马院长逼着我陪客人要喝三碗酒。”
孔宪峰当然不相信,重复地问:“三碗?”
“我跟你说假话不成你,是三碗,我从不喝酒,根本不知道自己潜伏的酒量,为了能和兵丈夫再度蜜月,啥也顾不上,割出去了。操起一瓶四特酒倒了三大碗,那神气盖帽,大有将军的风度,勇士的胆量。咕噜。三大碗下了喉,连菜也没夹一筷子,拿起批条,收拾衣物,乘车北上。”
孔宪峰被淑敏的真情所动,望着她含蓄而腼腆的娇容,幸福的醉意使她感到无比的甜蜜,蒙胧在不语无言的情怀之中。
军人和他的配偶们,就这样年复一年地奔波在往返的途中,无论赤日炎炎,无论寒风凛冽。凭着那种信息,那种希望,那种心情,那种无私的奉献精神,相聚又分离,战时两地书。
其实,这只是一个普普通通极为平凡的爱情故事,他们和她们之间的故事太多太多,无法记述得那样清清楚楚,然而他们和她们之间唯一的只有一个共同的神圣的祝福:好人一生平安。
你含着依恋的泪花,又要告别这个家,又要回到你那个孤独的凝望着星星和月亮的小家,别责怪我,别责怪我的事业和我肩上的那副沉重的担子,孔宪峰捧着妻子的深情地说:“我爱你,永远完美的淑敏。”
孔宪峰到现在真正领悟到了,指导员的新婚妻子到部队探亲,睡到半夜床铺的横档断了原因。
“宪峰,今天星期天有几个江西兵来看我,怎么准备呀!。”妻子撒娇地说。
“知道了,交给我吧?副连长要你玩升级,去陪陪!”
“那我去了!”
孔宪峰想好了,江西兵来了就用江西土特产招待,既隆重又能勾起故乡情。他把平时积攒的特产:野生花菇、野生香菇、黑木耳、笋衣、笋片、笋菇、笋尖、烟笋、板笋、玉兰片、小竹笋、灵芝、茶叶、黄花菜、豆角干、厥菜、棍子鱼等野生品种翻了出来,有些战士探亲回来时送的,也有出差时买的,凭我孔宪峰的烹饪技永术吃得不美死你们。要我花大钱买肉买鱼,五十四块钱的工资经不起几下折腾。
早被农民兄弟在餐桌上遗忘的马齿苋、野韭菜、草菇、菌子之类的野生植物,巳成为都市人的抡手货,令那些大腹便便腰缠万贯的男仕们垂涎三尺,令那些整天呼喊减肥瘦身的少妇们津津乐道,五星宾馆把它当着上等佳肴向消费者浓重推出。这些不曾登大雅之堂的野菜,在我国遭受三年自然灾害时,救过老百姓的命。什么叫煮谷米,什么叫糠粑饭,现代词汇里找不到,听起来陌生,讲起来费劲。您吃过观音土吗?您喝过豌豆、荷杆粥吗?您品过菱角叶兑大米一锅煮的美食吗?我想,肯定是没有。人饿了就饥不择食,一切都过去了,最好不要忘记历史。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人们生活水平提高了,餐桌上丰富了,所谓的富贵病也多了起来,吃点好的喝点好的在情理之中,过去叫化子爱吃的乌龟、甲鱼,丢进泔水缸里的鱼翅,现在身价百倍,望而生畏。富贵人就是用钱买来一生病,农民有几个高血压、高血脂、高尿酸的,还是多吃野菜好。野菜难吃,马齿苋酸酸的,止泻清胃,篙秧苦苦的,清热解毒,黄艾嚼在嘴里有股涩味,降压能退火。神农偿百药,世珍知药性,所以吃野莱是有根据的,但不是什么东西都可以吃,黄连食用苦不堪言,大黄吃了泻腹拉肚,有些植物内含毒素,食之丧命也不足为奇。现在好了,人们认识也不晚。
经过孔宪峰七倒固八倒固一桌子江西特产菜,把来客哈啦子都馋出来了,更使黄淑敏感到目瞪口呆,这全是我老家的野生植物呀!“老公、老公,你太了不起,来来给你口头嘉奖,香吻一个!”
孔宪峰把脸迎过去,指着说:“这里,这里,别啵歪了!”逗得气氛活跃起来。
黄淑敏开始一一介绍佳肴:“我们武宁县啦!美,可以说美不胜收,站在高山上往下腑瞰,就能看见细细的河流宛如弯弯曲曲的玉带,缠绵着山体飞舞缭绕,拓林湖你们知道吧?那里的小岛、小山象撒落在湖中的粒粒珍珠,绿岛如莲,无不篷发出勃勃生机;漫山遍野的映山红和桐籽花掺合在一起被漫天的绿色笼罩,城市和村庄躲藏在参天古树和翠绿的竹林之中,满含秋月、羞羞答答的深藏不露,只待晚霞垂幕,村庄升起袅袅炊烟,人们才发现这里同样有小桥、流水、人家;群峰错落的九宫山横跨赣鄂两地,犹如姹脂嫣红的妙龄少女,把自已用大自然赐予的嫁衣包裹得严严实实,丰富的植被将她冰清玉洁的胴体深锁闺房;大雾山奇峰峦叠,沟壑水潺,悬崖峭石;道路幽险、奇峰绝壁,充满神奇的吴王峰,反复在演绎一个美丽的传说。何为山清水秀,何为风景旖旎,何为自然之美?去过武宁的人会找到满意的答案。”说起家乡让她眉飞色舞。
孔宪峰接着说:“我第一次陪妻子,不,我说错了,那时还没结婚,准女婿来了,当岳母娘的可要小心伺候罗!顿顿风味可口的饭菜,吃得你不想离开,什么橡子咸水粑哟!霉杆菜烧野猪肉哟!清炒小竹笋、香菇木耳、红烧棍子鱼、十锦汤、最后一道鲶鱼煨豆腐。我是从不吃鲶鱼的,瓦罐里飘出的香味具有十足的诱感力,我忍不住尝了一口,味长鲜嫩,色美汤浓,如膏如漆。”
淑敏“哼”了声说:“这是大哥亲自在石头缝里捕捉的,还不吃无鳞鱼,汤都喝了两大碗。”
“你们说我有没有口福。”孔宪峰得意地说。
“对、对,孔连长口福不浅,艳福更不浅,喝酒、喝酒!”老乡们你一怀,他一杯,包括黄淑敏轮流朝孔宪峰开炮。
其中有个武宁兵说:“姐,别把我姐夫灌醉了。”
“醉、醉了活该,谁叫他做了一桌地道家乡菜,不吃不活对不起煮夫哥。宪峰,咱们夫妻共进老乡一杯!”淑敏斟满两杯酒说:“端起来,你不会泼我的面子吧?”
宪峰有点醉意地说:“哪能呢?一杯不行,三杯通大道,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喝,喝出男人的豪气,喝出男人的威风,喝出男人的床上功夫!喝,跟你们这帮八百年前立旗杆的--老光棍们喝!”
“你看不正经了,不喝了我跟你代,你在苍蝇采蜜--装疯(蜂)”
“你跟我代,将来我当了武宁的县长你能代的了吗?你知道不!武宁有630条大小河流,水域面积达46万亩,优良清沏的水质是棍子鱼生长的最佳产地:我们吃的棍子鱼肉厚刺少,老少皆宜,者老长期食用,可防老年滞呆症,少者长期食用,可补充大脑,聪明过人,棍子鱼还有补钙的特效功能,是其它产品不可代替的物资。”
“孔连长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是谁呀!我是武宁的娇客,秀才不出门,知道天下事。”
小武宁自信地说:“我们武宁呀!武宁的黑木耳。”“你也别吹,有山林的地方就丰产木耳,就得以质取胜,以优领先,达到人无我有,人有我优,人优我廉的宣传效果。武宁资源丰沛、物产富饶,全县林地面积248997公顷,森林覆盖率为69.4%,黑木耳长年生长在九岭、九宫、大雾山的崇岭之中,地下矿藏十分丰富,探明的矿藏30多种,黑木耳在这种幽然的环境里,吸大地之精华,接浩天之灵气,嚼之脆口,食之有味,有清血通肠之功力,养颜除绉之特效。”那个孔宪峰知道的还真不少,讲的是蚂蚁爬刷帚—条条是道。
“我家山后盛产黑木耳!”
“总而言之,大自然恩赐的取之不尽、用之不绝的天然绿色产品,是武宁百姓打开金山、银山的金钥匙。将来我当了武宁的县长,就背着武宁的土特产到天安门前摆地摊,城管肯定不让我摆,我偏要摆,一个拉一个扯,不就打起来了,我孔宪峰露脸了,武宁的特产出名了,我这个县长被撸了。嘿、嘿、嘿喝酒呀!你们大眼瞪小眼皇着我干啥,这个县长不当了还不成?爆竹店里起火--自己庆贺自己!”孔宪峰脖子一扬干脆利索:“干!”还有意把杯子倒扣亮底,表示自己喝酒从来点滴不露。
大家回过神来,拼命地开始鼓掌。小武宁的手都拍疼了拍红了,眼晴也红了:“我真的欢迎你去!我们老家还很穷,需要金点子开发,连长,我喝了!”
孔宪峰真的醉了,说了一晚上醉话、大实话:“淑敏,追到你难啊!把你占了都不愿嫁给我,对、对最毒妇人心。”
淑敏送走客人,静静地坐在丈夫的身边,有时不停用毛巾热敷和擦拭,有时会伏在他额前轻轻地吻着,认真他让丈夫酒后吐真言:“岳母娘,好人,我刚一踏进家门,你妈,不!我岳母娘,噼哩啪啦放鞭炮,放的龙峰人都来看热闹,你妈说:我女婿来了,我家淑敏在部队结婚了,大家伙儿吃喜糖,是不是这么回事,我孔宪峰讲假话没?”
“是的、是的,声音小点行不行,只怕在打雷。”黄淑敏想起在章叔家的事,回到九五医院二个月不见动静,宪峰也没去参战,心里一块石头落头,但是宪峰猛追不舍,她拿不定主意,请假回家征求母亲的意见,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真相。
她母亲高兴得象三岁小伢,乐得跳起三尺高,这么是责任心的男人不嫁嫁给谁,这是你的福气,身体不好就不嫁人,他要娶你就有他的担当,过了这个村就没个店。母女两人正议着,宪峰进了门。
“哎耶!我那个妈喜疯了”淑敏想着笑出了声。
“还是你妈开明,当场杀了只鸡,煮得烂熟的逼着我一个人吃,咱步兵能吃能干,汤都完了,你淑敏连鸡骨头没啃一根、没啃一根。最后你妈说什么?”
淑敏故意装着不懂地说:“不知道!”
“不知道!脸红了吧?你妈把房门一关说:你们婚去吧。我能不婚吗?二百五才不婚!”
“好、好,你婚、你婚。”淑敏浪笑起来。
宪峰知道淑敏请假回家了,也马不停蹄的赶到武宁。追到你难,这不是假话。
丈母娘这一招狠,都知道她黄淑敏结婚了,和一个活生生的五大三粗的男人手牵手的在龙峰走来晃去,瞎子都知道她的男人是连长。
孔宪峰一手把淑敏搂在怀里,咕咕嘟嘟地说:“敏,我又要婚了。”
“你酒喝了影响质量,生下个崽眼晴没睁开就要喝酒,看不把你急得象只猴。”淑敏边解衣扣边说话。
“你还不上床,我去找小芹去了。”淑敏狐疑了一阵,都是历史了,过去陈谷烂米谁放在心上,你那个芹现在在哪里鬼知道。
【作者感悟】很多人用羡幕的眼光,看待这对患难之中见真情的夫妻,风雨兼程相濡以沫携手一直走来。恩爱中享受阳光,困难中相互鼓励,每当孔宪峰看到黄淑敏用她顽强的生命意志笑对人生的乐观精神,一种男人的责任感支起他奋力向前的信心和决心。
淑敏的病情无须浓墨重彩,类风湿病属于世界上公认的疑难杂症,称为死不了的癌症,医学界尚未攻克的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