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他妈的一个个左右逢源,就不管我们这些老和尚,算什么屌老乡!”
“怎么啦!大清早来电话这么冲?”来电话的是运输连的老乡阮重,宪峰穿好衣服告诉淑敏。
“你有热炕头,就不关心、关心我们啦!李湘说他真想开一枪,捡个便宜货。”阮重话中有话,可能有求于宪峰办事。
淑敏不解地问:“阮重是啥意思,李湘得罪他了。”
孔宪峰说:“他是打个比面,前不久师部通报了一期训练事故,兄弟连队枪走火,打坏了人家姑娘的。”
“这么好的新闻没听你说?”淑敏好奇地问。
“步兵连队清一色的年轻小伙子,见了女人眼睛都发绿,这是条件反射。兄弟连队有个战士晚上站了完最后一班岗天就亮了,直接参加第一练习瞄准射击,一不小心把实弹和训练弹混合在一起,结果把实弹装进的枪膛。”宪峰做了个举枪瞄准三点成一线的动作。
淑敏吃惊地问:“那可危险啊!实弹与教教弹有没有区别?”
孔宪峰抽屉里拿出两颗子弹,指着底火部分说:“你用手一摸就能辨别出真假,实弹的底火装在子弹底部含有易发火化学引药的元件,当撞针撞击此元件时,引药摩擦燃烧,引燃弹壳里的装药。”
“那教练弹呢?”
“教练弹没有底火,底火材料是用橡皮代替,击针撞击底部不会产生摩擦。”孔宪峄将两颗摆好要淑敏当场验证。
“你说那个战士把实弹装进了枪膛,万一扣板机。”淑敏吃惊地问。
“事情就这么巧,6号胸环靶插在水井附近,驻地一个女孩坐在井台边洗衣服,高兴采烈地唱着《洗衣歌》:呃!是谁帮咱们翻了身呃?是谁帮咱们得解放呃?是亲人解放军,是救星共产党!呷拉羊卓若呷拉羊卓若桑呃,军民本是一家人,帮咱亲人洗呀洗衣裳呃!军民本是一家人,帮咱亲人洗呀洗衣裳呃。歌声引来了训练战士的注意力,统一转移视线,瞄准姑娘前胸的两个点。”
“你们男兵没一个安份守己的。”
“站完岗的战士瞄准的部位与众不同。”
“哪里?”
“裤裆。”
“无聊!”
孔宪峰没有宣染紧张气氛:“平时这个战士的射击技能一般,从来没打个十环,所以说无巧不成书。早晨比较宁静除了拉枪桩扣板机的声音,没有发生异常情况。”
淑敏松了一口气:“没出事就好,谢天谢地。”
孔宪峰话锋一转,神情异样:“突然训练场听到‘叭嗒,一声,洗衣的姑娘吓得丢下手里活惊叫一声转身就跑,刚挪步就倒下了。”
“怎么啦!”
“值班排长跑过去一看,也吓得脸无血色:卫生员,担架。”
“惹祸了,惹出大祸了,打到哪里了?”淑敏关心地问。
“那可邪门了,不高不低、不偏不歪,正中你们女人私处。”孔宪峰假装不好意思地说。
“赶快包扎送医院!”
“到医院一检查,完了,姑娘虽然没有生命危险,可惜子弹把姑娘的子宫都打烂了。”
“受点皮肉之苦,可以缝接修复!”
“你说的松巧,子弹的穿擦力有多强,受损面积过大医生说:枪伤导致女孩终身不孕不育。”
“这可咋办?”这下淑敏为女孩担心起来:“后来怎么处理的。”
“团营领导去征求女孩和她母亲意见,对这个战士怎么处理。母女俩好象商量好的要那个战士倒栽门。人到了这分上,战士也就答应这桩子弹联姻的婚事。李湘说他真想开一枪,捡个便宜货是这个意思,明白意思吗?”宪峰加重语气问。
淑敏心领神会:“军人找对象不容易。阮重有事找你,你赶快去吧?”
“你陪我一起去!”
“行,兴许能帮上你什么忙!”淑敏欣然答应了丈夫的邀请。
阮重是宪峰的老乡,同年入伍。在部队走的近,来往密切,最近听说找了个当地女知青郑芳,谈的很火热,要我见识、见识,央求帮助解决两个问题:一是如何深入实际,加快速度;二是如何解决郑芳街坊有一青年的无理纠缠,力反对郑芳与阮重来往,扬言要对阮重不客气。
孔宪峰邀了卫小东、苗岭老乡战友和淑敏一行四人有说有笑,翻越北山直奔长乐县城。
很快到县城郑芳家。
导演非孔宪峰莫属,角色是以组织名义,对部队干部确定恋爱的对象进行家访。
说穿了是来蹭饭局的。
假戏还得真唱,宪峰一本正经掏岀笔记本逐个询问,一共约谈四人,搞得神密兮兮。
最后将郑芳的父母、妹妹集中到客厅,一同来的战友只听不插言,不能笑,笑了就露馅。
孔宪峰一本正经地进行总结性发言:“一、组织上基本同意阮重同志和郑芳同志确定恋爱关系;二、郑芳下乡返城后尽快安排工作,女同志在卫生、教育单位为宜,工作性质比较稳定,如有困难,必要时部队可以出面协调;三、阮重在家是长子,留在长乐的机遇性较小,转业后要回老家。淑女远嫁,郑母思想上要有足够准备。”末了,在场的表示同意,而且在宪峰的记录本上都签字画押,防止反悔。
第一件事顺利得到解决,第二件事由谁充当说客最适宜呢?
“我!”黄淑敏自告奋勇:“我愿效犬马之劳,条件是要一个人当导向。”
“我去!”郑芳的同学林莉愿意同往。
“你认设那个纠缠郑芳的无赖吗?”
“认识,我们一个知青点的,他也不是什么无赖,喜欢打抱不平!”
“郑芳和阮重属正常交往,正常谈朋友,是不是他在暗中追求追芳,此人是不是有自闭症。”
“他早就有了对象,只是不让本地女孩嫁外地郎,尤其是当兵的。”
淑敏找到了问题的结症,信心十足,大步向前。
“不远,走完一条青石路就到了。”
“哦!他的女朋友会不会在场?”
“应该在一起!”
“那就更好!”
“何以见得?”
“交火了,你就坐山观虎斗吧!”俩人一问一答很快来到了胡老三的家。
敲门、脱鞋、入室,主人热情沏茶迎客:“林莉,你把兵妹妹带来了,难怪早上喜鹊叫,我胡老三篷筚升辉,稀客、稀客!阿莉买点水果去!”
正在理打扮的阿丽的闻声旋出,瞟了林莉一眼:“我来了,哦!还有贵客哩。水果不要买我带来了,菠萝、桂圆、批杷,还有菠萝蜜。”说完摘下淑敏的无沿帽,戴在自己头上敬了一个正规的军礼:“哎呀!女兵我羡慕死了,我要是当了女兵,谁找你胡老三。”
“你不是没当兵吗?反正我胡老三有福气!”看来他们的感情不错。
黄淑敏见缝插针争取外援,尽快形成统一战线,如果能把阿欣争取过来一起瓦解“敌”人,胜算的把握很大人气指数三比一,她开始直奔主题:“阿欣,你们知青点有几个女生还没有对象的。”
“没有了就只剩下郑芳,找了个后勤兵,他拼命反对,搞得人家郑芳家里鸡犬不宁,谁知道是什么意思?人家郑芳搞对象光你屁事!”阿欣对胡老三干涉郑芳找对象表示不满。
“我胡老三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乐你个头,你早就乐到别人的前面了。”阿欣瞪着胡老三说:“哼!文不对题、文不对题,说点别的!”
淑敏闻出了点火药味问:“胡老三的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应该有他的说法?不让郑芳谈对象也有他的道理!”
胡老三说:“还是人家女兵悟性高,比你有水平,俗话说见多识广。我心里有话就对女兵说。”
“一吐为快是男人的本色。”黄淑敏将了胡老三一军,逼着他吐出真言。
“你说郑芳干嘛要找个当兵的,我们长乐有驻军上万,你找一个带走了,他找一个带走了,那我们长乐男孩子不成了火烧竹林--一片光棍,再说当兵的不允许在驻地谈恋爱,军队的《内务条例》有明文规定,我拥护。阮重算老几,我非把他们拆散不可!”胡老三歪理邪说振振有词。
“哦!是这样的,你只说了一半《内务条例》规定不许战士在驻地谈恋爱,没说干部不允许,阮重是运输排长部队支持他,这是其一;其二呢?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长乐的老百姓是这样说的吧?让有情人终成眷属也符合情理;其三并非我道听途说,如果阮重坚持和郑芳继续发展,你还要做出过激行为,是这样吗?”
“没错,找几个混混损他一条腿!”
黄淑敏正视间题的严重性,一针见血地指出:“那你错了,必会酿出大祸,我国婚姻法对军婚有一定保护规定,也就是人们通常所说得保护军婚,人民军队肩负着保护国家安全、保卫社会主义建设的神圣职责。”
“这个我懂,没什么了不起!”胡老三对军婚的保护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对现役军人的婚姻予以特殊保护,是我国婚姻立法上的传统,也符合我国国情。当然这仅指的是配偶,没有明确恋爱关系是否受到保护?”淑敏的语气加重:“我慎重告诉你,军官找好对象后要向上级组织写申请报告,组织上进行考察,通过批准这个过程。一旦军官和女方确定了恋爱关系,由此推断,恋爱中的女方是不是也受到了应有的保护呢?你还要找几个混混损他一条腿!是不是又触犯了刑法?你听说北山驻军的孔宪峰吗?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见泪!”
“林莉,你们今天来就是为郑芳的事来的,还惊动了部队领导,那个孔连长听说过高人啦!是个惹不起只躲得起的人,前年为争地和老百姓发生冲突,熊得把机枪架在山上头哒、哒、哒,吓得当地群众屁滚尿流,上级知道后调查此事还要处分孔宪峰。孔连长理直气壮地说:我搞战术演习,打的是空炮弹,不信请首长去问问战士,说的调查组哑口无言,厉害!”胡老三也有服软的时候。
林莉补了一句:“胡老三,她就是孔连长的家属。”
胡老三惊愕地“哦”了声,吱吱唔唔地说:“这个、这个孔连长也管。”
淑敏占了上风,接着讲出第四条理由:“刚才我讲了其三,其四呢?我说的是真心话,并不是想挑拨你和阿欣的关系,你不许郑芳谈朋友是不是只是一个借口,是不是别有用心另有企图!你能不能把话说个说明白,有理走遍天下,天理过步难行!”
这句话点到了阿欣的软肋,哪个女人不吃醋,祖籍都是在山西:“胡老三你老实交待,是不是心怀鬼胎,不说清楚跟你没完。我一直想不通,郑芳谈对象与你不相干,狗咬耗子—多管闲事。”阿欣一急泪满西楼。
“好、好,不要哭了我的姑奶奶,你不吵不闹了好不好?这事到此结束。”
淑敏接着烧把火说:“胡老三这没有说服力!理由是最好的解释。”
“我不是说吗?当兵的把驻地的女孩都找光了,我们兄弟们不都成了光棍?郑芳的事我不管了行不行!兵姐姐你也不要再扇阴风点鬼火了,搞得我老鼠进风箱—两头受气。不然阿欣要和我分手喊拜拜。”胡老三低头告饶。
黄淑敏暗暗自喜,有点得饶人处不饶人:“胡老三,口说不为凭,林莉笔墨伺候,写份保证书。”
“好、好我写、我写,你们放心了吧?”胡老三果真写下不再干涉他人婚姻自由的保证书。
这一仗打的真漂亮,林莉翘起大拇指喊佩服,在郑芳家里林莉把刚才去胡老三那里解决问题的细节添油加醋的一描绘,增添了一层神秘色彩,乐得大家对淑敏另眼相看:“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喂,你们谁知道巾帼不让须眉的故事,说出来长长见识?”苗岭发问。
淑敏笑着对郑芳说:“女人肯定知道女人的故事。”
郑芳频频点头:“嗯!大家想听就安静。”
“在未讲之前,首先要搞清楚什么叫巾帼,什么叫须眉。巾帼:就是古时候的贵族妇女,常在举行祭祀大典时戴的一种用丝织品或发丝制成的头饰,这种头巾式的头饰叫巾帼。人们便称女中豪杰为巾帼英雄。须眉:就是指古时男子的胡子和眉毛。古时男人以胡须眉毛稠秀为美,胡子为男子独有,眉毛虽然男女都有,古时候妇女为了美观,去掉眉毛,用青黑色画眉代替,现在也一样。所以须眉代指男子。”淑敏眠笑着说:“军人是不允许蓄胡须的。”淑敏简明扼要地解释了巾帼须眉的含义
苗岭表示认可:“原来如此,有道理。”
很少发言的卫小东说:“我听领导讲传统时讲过,军人不准留胡须一是不卫生,二是打仗受伤不利于包扎。”
“巾帼不让须眉的历史典故与梁红玉有关,梁红玉大家知道不知道?”黄淑敏问。
苗岭说:“只要看过《岳飞传》的人应该都知道,梁红玉是宋代名将韩世忠的夫人。”
黄淑敏谦让地说:“那就请你讲给大家听。”
“苗岭的普通话不标准,还是听女人讲女人的故事。”林莉提出反对意见。
“那我恭敬不如从命。公元1130年,金兀术大破杭州城后,率领10万大军,满载劫得的金银珠宝,经现在的嘉兴、苏州,沿着大运河来到镇江,企图通过镇江北撤,当时43岁的韩世忠和夫人梁红玉率领8000水军守卫镇江。一天,韩世忠到金山察看地形,选择埋伏的地点,有点犹豫不决,举旗不定。”
“故事的味儿出来了。”孔宪峰憋不住了。
“不听你的,湖南音、湖北腔、福建调加上普通话,你是山东驴子学马叫,让现存的巾帼英雄讲巾帼英雄的典故多有意义,孔连长别打岔!”苗岭泼去孔宪怿的面子。
“夫人梁红玉指着西面的鲇鱼套开导说:将军,你看这是一望无际的芦苇荡,如果我们先把伏兵藏在鲇鱼套的芦荡里,然后把金兵蒙骗进来,打他个措手不及,定可大获全胜。韩世忠听了后,连声惕彩。这时金兀术率领的500多艘战船,耀武扬威,横冲直撞。梁红玉在金山顶上看得清清楚楚,她英姿飒爽,猛然击起战鼓。一通战鼓,韩世忠立即指挥水军,扯帆驶出鲇鱼套的芦苇荡,迎战金军。二通战鼓,韩世忠佯装失利,且战且退,转眼间隐进了茫茫芦荡。金兀术以为他们与以前遇到的宋军一样,贪生怕死,不堪一击。于是急令紧紧追赶,一路追进了埋伏圈。对金兵的举动,梁红玉在金山顶上看得一清二楚,随即挥舞令旗,擂响了第三通鼓。随着震天动地的鼓声,埋伏在芦荡里的战船,脱掉伪装,嗖地飞向敌军。金兀术急令回撤,一直逃到现在句容附近的黄天荡。韩世忠指挥宋军乘胜追击,把金兵包围在长江南侧的黄天荡里,使其进退无路。这一围就是48天,金兀术最后被部下杀死在龟山寺。这就是:梁红玉三鼓定乾坤,韩世忠大破金兀术的成功战例。后来,大家都以巾帼不让须眉来称赞梁红玉的谋略过人。”淑敏一口气娓娓动人地讲完了这段精彩故事。
这时听到郑芳说:“故事讲完了,我妈的饭也做好了,阮重开饭吧,喝什么酒?”
“长乐地瓜烧!”
晚餐很丰富,以海鲜为主,酒足饭饱,下席备饮功夫茶。
长乐有一民俗:饭后贵宾必食用四个石碾蛋。寓意:实心实意。懂得风俗的当地人,吃饭的时候腹中留有余地。
谁是贵宾,大家一致推荐孔宪峰,如果不同意就举手表决。
孔宪峰哪知晓其中奥秘:“贵宾就贵宾,我今天就是劳苦功高嘛!”
既然孔宪峰同意自己是贵宾,郑芳对妈妈说:“给贵宾上点心啦!”
“是、是,请孔连长吃点点心,漱漱口。”郑妈盛来一碗热气腾腾的四个石滚蛋。
卫小东、苗岭在一边看热闹,知道孔宪峰吃下一碗蛋也够呛,吆喝着:“盛情难却,劳苦功高,吃吧,吃吧,我们想吃还不够格!”
不吃也得吃,不吃是对主人的不尊重,好在孔宪峰是步兵连长,消化能力强,特别有战斗力,不消一刻四个石滚蛋滚于腹中。
告别时,阮重送了一阵又一阵,他心里的窗户还没打开,肯定还有事相求:“哥们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宪峰一语道破天机。
阮重不好意思地说:“我跟郑芳谈了半年,俩人坐怀不乱,从没有过肌肤之染。”
这话我们信,他属保守型性格,为人忠厚,玩笑开过份了脸都红的人,主动讨女孩子欢喜,恐怕有色心没色胆。
“这个容易,下次你跟她比高矮,到时就势相吻,有了一次还愁没二次。”卫小东抡过话头,也许是他的经验之谈。
苗岭笑着说:“哪有猫子不吃鱼的,还一本正经呢?”
阮重急了,又是赌咒又是发誓。
“未必你看烧箕和数箩还不会,要她伸岀手来看纹路,傻货。今天联通,明天就移动了。”孔宪峰说。
【作者补述】这些简单的调情方法,想必阮重真的都用上了。一年后,郑芳当了一名人民教师,不久结婚,来年生了个大胖小子。阮重由副团级转业落户福州,安排在福州市交警大队供职至今。
黄淑敏离开福建十年后,因公出差故地重游,去看望了老战友,热情的郑芳夫妇专门请来江西厨师把淑敏当成贵宾,大摆筵席。酒宴中,孔宪峰在电话里问郑芳:还记得当年的情形吗?电话里传来郑芳咯、咯、咯的笑声。那笑声,仿佛又回到了吃石磙蛋的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