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莆田,以荔枝色鲜、壳薄、肉厚多汁,食之脆滑,甜度适宜,香味引人而闻名中外,据《荔枝谱》记载:“宋氏宗祠内,植有千年荔树,老而弥壮,基干周长7.1米,株高6.3米,树冠覆盖占地65平方米。生机勃勃,枝繁叶茂,年结果实百余公斤。
陆军第29军95野战医院,离莆田市区北侧1公里处,风景优美、雅致幽静,洁净舒适的住院部掩映在簇簇荔树的包围之中。
风度翩翩的女军医杨民益,夹着病历卡,在入院通知书上填写了一连串的76.723、49阿拉伯数字。朝着迎面走来的女护丈黄淑敏顺便交待了一下:“你把49床带到病房,他患有缺铁贫血症。
“是,杨军医。”忧虑的神色,诚恳的态度,她接过新病号手中的网兜,对新来的病号嫣然一笑:“以后我就叫你49床啦!我叫黄淑敏是本科的护土。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谢谢你的关照。”对话显得十分平常,眼神却不停地扫描,在对方的脸上一次又次掠过。怎么这样熟悉,在哪里见过,怎么就不起,难道是梦里?医院里见过的伤病号何止千万?俩人几乎是同时哼出当年最流行的邓丽君演唱的歌曲<<甜蜜蜜>>:
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
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
开在春风里,
在哪里在哪里见过你,
你的笑容这样熟悉,
我一时想不起,
啊,在梦里!梦里梦里见过你,
甜蜜笑得多甜蜜,
是你,是你,梦见的就是你,
在哪里在哪里见过你,
你的笑容这样熟悉,我一时想不起,
啊,在梦里!在哪里在哪里见过你,
你的笑容这样熟悉,
我一时想不起,
啊,在梦里!
梦里梦里见过你,
甜蜜笑得多甜蜜,
是你,是你,梦见的就是你,
在哪里在哪里见过你,
你的笑容这样熟悉,
我一时想不起,
啊!在梦里!
从此,走廊上经常出现这个男兵的身影,他沉默寡言,若有所思,他长得还不错,肌肉发达,体魄壮实,适中的鼻梁刚好配上不大不小的嘴巴,一头自然卷曲的头发增了几分潇洒,特别是走起路来,总是昂首阔步,勇往直前。所以,引人注目。
这个新来的病号就是在涵江负责看守营房的一个小班长孔宪锋,身体有病是小事,关键是装了一肚子心病不舒服。涵江是师直的水运队,水运队大部官兵参加军演,有部份留守人员,同在一个食堂两种伙食标准,陆军一天四毛八,水兵一天一块二,还发罐头、麦乳精,人家吃精粉馒头,陆军啃黑面馍谟,人比人气死人。
很受不了水兵问:你们陆军真辛苦,吃的差、津贴少。孔宪峰把友军的关心当着是显摆、挖苦,由此带来心理不平衡,心里窝火总得发泄,早晨五公里,上午捕俘拳,下午军体五项,凡是水军没有的训练科目他就上,捕俘拳打得看热闹的留守水兵和群众眼花缭乱。纷纷传说来了一支特种部队,心理上占了上风的孔宪峰自然高兴得不得了。可能是极限训练的原因,体能明显下降就病倒了。
那天傍晚,水运队放电影,孔宪峄刚好坐在一名军医的旁边。交谈中军医问:“你是不是最近感到四肢无力,头昏眼花,食欲不振?”
孔宪峰说:“是的。”
“我听说了从八团抽来的一批嗷嗷叫兵,群众说是特种部队,说的是你们吧?强度训练要靠体质,你看水兵在舰艇上颠覆十几个小时,船上靠岸还可跑步前进,你们就受不了。明天你到医务室来,我跟你开张汇诊单去九五医院确诊一下,无病防病,有病治病。”
军医的几句话打消了孔宪峰不服气的心理。第二天来到九五军院门诊部,经过抽血化验等系列检查后,病历上写下:住院治疗。他的真实姓名被序号取代了。谁的发明,不知道。凡是在医院住院病号,都有绰号,什么老肝,老痢的都这么叫,谁也不介意,反而感到亲切。
一次偶然的机会,49床在莆田街上的路上邂逅淑敏,俩们结伴而行。49床在女孩子面前表现异常,想象力极为丰富,滔滔不绝地讲叙着一些新鲜的所见所闻。他们肩并得很近,靠得也很拢。8月的海洋气候,不时地送来阵阵凉风。他们的血是热的,全然顾不上这点凉意。
“你见过大海吗?”
“没有。”
“太遗憾,望着大海的胸际是什么?豁然开朗,一切烦恼随波逐浪,化为乌了,只有轻松愉悦,有空我带你去看大海。”为了能看到大海,从江汉平原来的孔宪峄,当新兵时邀了几个老乡爬玉田牛山,爬到山峰一览众山小,白云悠悠一片云海,什么也没看见,回到新兵连外出请假超时,被班长狠骂了一顿之后,得意洋洋地瞎描述大海的欢感。福州兵听了说他吹牛,玉田离海边有几十公里,看个球!
“一言为定啊!”
“一,一定!你去过南山广化寺和释迦文佛塔吗?”
“没有。”
“这是莆田的名胜古迹,文佛塔建于南宋乾道六年。石构,五层八角形,通高36米,仿木楼阁式建筑,外形玲珑,古朴庄重,塔内八角心空,宽敞明亮。”49床成了导游。
“女性本身就是弱者,在娘胎里胆子就小,外出机会不多,见识自然少啦!在新兵训练时,我们女兵最怕站哨。”有点腼腆害羞的淑敏也开始侃侃而谈。
“啊!女兵也站哨。”1972年淑敏那年刚刚步入十六岁,开始编织少女的花环,为了圆她当兵的梦,步行二十多公里的山路,去县武装部找领导软磨硬泡,找接部队的首长痛诉革命家史。无论天晴下雨,刮风飘雪,天天如此,天黑了,县城没有亲戚,手里没钱住旅社,又拖着疲倦的身子,披星戴月回到那个贫瘠的小村庄。凭着一股韧劲,毅然叩开了军营的大门!小杜鹃花开了,绿色的军营里绽放出一朵含苞怒放的军花。
“发放军装的那天。”黄淑敏略有所思地说:“班长无情地剪下我一束枯黄的长发,我还哭鼻了呢?虽不算乌黑的头发,怎么说剪就剪呢?女孩子留短发多不好看。我们班长很凶,71年兵。一边剪一边说:蓄短发青春、充满活力,显得朝气蓬勃,军营里都是一群狼,吃人的狼,你就是一条母狼,对待敌人凶狠残忍的母狼,懂吗?”
跟着淑敏讲叙的思路,宪峰的眼里透出的另一道风景:无沿帽下叉出两支小小的丫辫,三点红(帽徽领章)映红山了来自山里女孩一脸羞色,娇壮健康而又玲珑的英姿,开始和男兵一样立正稍息、摸爬滚打、瞄准射击。在震耳欲聋的军歌声中,排山倒海的番号声只,气冲霄汉的军号声中,没有浪漫,没有温情,只有严厉的训辞与讲评,长期受到这种环境气氛的熏陶,女兵性格也阳刚,迸发出一腔热血沸腾,保国卫家的英雄气慨,变成一种精神,这就是:爱国主义精神。
淑敏用手掠过被海风吹乱的留海接着说:“授枪仪式结束后,站岗放哨女兵也不例外,在家谁干过这事,更深人静的黑灯瞎火,听见的只有风声,吹起的落叶发出沙沙的响声,彷佛是一个人、好多人在走走停停,吓得人毛骨悚然,谁也不敢吭声。这天晚上是我和吴燕京当班,琼燕吓得缩成一团直得瑟,我出生农村,走过夜路,胆子比燕京要大。突然,我发现汽车底下有个黑影在晃动,是坏人来搞破坏,还是特务来制定爆炸事件的?满脑子敌人、坏蛋,我已顾不得这些自己给自已壮胆,哗啦拉动枪桩大喊一声:谁?不许动!不出来,就开枪啦!其实,我心里也在打鼓。燕京见我来真格的,也过去打开枪刺,用刺刀在汽车底下晃来晃去。别、别、别开枪,是我……他结结巴巴地跟我们解释了半天,怪可怜的,没有告发他。”淑敏把事情的经过描绘得有声有色,加上她的手势又恰到好处。
听到这里宪峰忍不住地笑弯了腰,笑的眼泪呛出眼窝:“你知道那个搞破坏的阶级敌人是谁吗?当时那个愉汽油的兵,是不是用打火机咔嚓了几下,在你面前晃来晃去?记得长得咋模样吗?”
“一晃六年前的事了,不记得他长的咋样?用打火机在我面前晃了几下有印象”
“那个偷汽油的新兵就是我!我烟瘾大,打火机没有汽油了,晚上就爬到油箱底下接漏油!谁知碰到你了哩!”
“我是说哩!一见你就感到熟悉,特别是声音,吓死我跟吴燕京了。”
“谁?不许动!不出来,就开枪啦!这几句话在我的记忆里储在好多年。后来我去女兵班找过你,是想感谢你没告发我偷油的事情,新兵连的老乡告诉我,你们女兵提前下了连队,当初你不是分到军部,咋又到了九十五医院?多有趣的女兵生活,可惜我了解得太少了。”49床十分惋惜地说。
“打字不是终身职业,首长发现我很敬业,勤劳为人朴实,打字员不能直接提干,就调到九十五医院了。”
“哦!是这样的!你是哪里兵?”
“江西的,你呢?”
“湖北,江汉大平原!”
“平原多大,一马平川,一望无际,我家出门就是山,山连山,峄接岭,这山要比那山高,山外是山,望山跑死马,隔山喊死人,所以山里人嗓门大。”
“喊出来的嗓门,你一定会对山歌吧?”
“会几句,我妈比我行!”
这条短暂的路,不知走了多少时间。快到95医院了,他们不情愿地拉开了距离。
军营生活就是这样单调而又有意义,其实,男兵和女兵之间的心理上都涂有一层玫瑰的色彩,神奇、微妙。见面能打个手势,回首一颦就够尊重了。
淑敏坎坷经历和不幸遭遇,不断地输入到49床的大脑储存处。也许是无意或许是有意。49床一叠失落的稿件被淑敏捡到了。是篇人物特写,开始淑敏出于好奇,读着,读着,耳朵根儿都发红。心怦怦地快要跳出胸膛。
那是一个诗情画意的周末他招认了,49床把淑敏当作文章中突出的人物摆进突出位置:她圆圆的脸儿,白嫩的肌肤里印透着红晕,两颊上镶点着深沉沉、甜滋滋的酒窝,飘逸洒脱,两条细长的美眉像用笔描过一样清晰而婉然,扑闪发亮的两颗黑宝石,闭眼一片遐想,睁眼一片新天地,并不修长的窈窕身材,是那么端庄均匀得体。你看过电影《甜蜜的事业》吗?你认得春苗吗?春苗就是你的再版,宽绰的军服,怎么也掩盖不了两座诱人的乳峰。骄傲的女兵何须再去轻描淡妆,我心中思念的那只红苹果,你已经成熟了。何时才是摘采的季节。我期待:你能否悄悄地只告诉我一个人?
“我真的这么漂亮?”
“反正,我是这样认为的。”月光如银,风息树静,芭蕉树下的窃窃细语,辨别出男女高低的音调。
“我从来没有这样的开心,自从认识了你,我的忧虑就打发走了。我才觉得人生有意义。生活的万花筒是多彩多姿的,我要努力争取我应该得到的一切。”淑敏的这番话,完全出自她的内心。
文学没有固定的语言,爱情也没有固定的公式,他们不断地约会,不正是男女之间萌发的那种潜意识的爱和异性本身产生出的特殊的信息。要么,接受了;要么,遗弃了。只要双方珍惜它,培养它,爱护它,爱神之箭,一定会射中爱情的花环。
1976年9月9日,一颗巨星陨落,毛泽东主席不幸逝世。全军进入一级战备。当晚,因赶写一篇吊唁文章,49床伏在病号餐厅里埋头加班,突然门被推开:“谁?”宪峰警惕地探头张望。
“是我!刚才院领导决定:明天,重病号转入后方医院,轻伤员返回部队。到时我就不送你了。”说完淑敏红着脸塞给宪峰一张纸条,纸条上仅27个汉字,永恒的、珍贵的27个汉字,它作为爱情的见证,一直保留到现在。
第二天一早,各科室开始紧急动员,病号按轻重缓急有条不紊地转移安置,院方征求49床意见,他的贫血还未达到正常指数可继续治疗。军人,热血男儿,非常时期且能儿女情长,宪峰果断地选择了出院,急切切地办理了出院手续,那时他们在涵江的看守任务早己结束,部队回到了长乐玉田驻地,宪峄依依不舍地离开了九十五医院。
【作者补述】爱情来了挡不住,良友远离别,各在一方。临别时,淑敏没去送行,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从此,黄淑敏和孔宪峰相识、相知到相恋,她们之间相隔距离虽然只有157公里,在那通讯落后的七十年初,书信是联络感情的最佳方式。
结婚典礼上通信员透露的秘密证实了这一点:截至今日发自95医院的信件已有366封,平均6天一封情书,也就是说连长与嫂夫人建立恋爱关系已经有了1580天。
们之间的爱,只有用缘来诠释这个定数。相聚就是缘。相逢也是缘。爱恨情仇都是缘。缘,佛经上曾今说达这段话:短短今生一面镜,前世多少香火缘。红尘滚滚,芸芸众生,缘分缘散,处处皆缘。在人生的旅途中,有些是必然的,有些是偶然的。必然里面有偶然,偶然里面也有必然。上天安排我们做父母,做子女、做兄弟姐妹,是必然的;如果宪峰不去涵江值班,不生那场病,这个相遇偶然吗?大千世界,能够相遇在一起,做夫妻、做朋友、做同事,是偶然的;每天在一起生活、工作,同在一片蓝天下,却是必然的。无论是偶然,还是必然,都是缘。缘分无处不在。
相识是缘,相伴是缘,生命更是缘。一个人赤条条来的这个世上,在茫茫人海中挣扎沉浮,经历多少甜酸苦辣,历尽多少风浪波折。为金钱、为地位、为名誉、为一切自己认为值得追求的东西而奔波劳碌,最终化为乌有,归于沉寂。
朋友是缘,相遇是缘,约定的缘伴随终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