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探听消息的姬妍女婢面露笑容,悻悻然朝小路跑回园子,气喘吁吁相告:“小姐,保住了些人命,都进宫了。”
“说得具体些。”因丢钗的事牵涉到姬妍,姬阳被派了别的差事,几次三番想求太子,请他网开一面,可太子皆拒绝,说内务府会公事公办,定是彻查到底,不会误了好人、也不会让奸人得逞,这会的他也成了听消息的人。
“春娥呢?春娥可曾出来?”陪了自己许多年、姬妍将贴身丫鬟春娥当成知己。
“春娥姐姐和另两个姐姐估计是活不成了。其余的都成了嫣妃娘娘的人,这回她可是活菩萨。”婢女摇头,留在内务府死路一条,但离开又有几人做得到?
“哥哥,再求求爹爹和伯父。”姬阳是她的依靠,年纪尚小的姬妍哀求,“或者再去找嫣妃娘娘帮忙。”
“不可了。能做到这步,嫣妃以后的日子不好过了。”姬阳摇头,过于露脸是后宫度日的大忌,握住堂妹的手,“我想办法将剩下没带出来的人赎出来。我爹和你爹这会都明哲保身,别指望他们。”
“知道了。”泪眼婆娑,姬妍半响说不出话。
走廊里传来急促脚步声,姬阳赶紧望去,但见庄吉身边的人奔到眼前。
“姬将军,这就要动身了,您怎的还在这里?太子爷寻你呢!”来传话的人传完之后,转身便走。
不敢耽误的姬阳忙跟了他而去,随大队伍向皇城出发。
宇文嫣如何也未想过,回宫会与太子、梅妃、元妃同乘一辆马车。置身于他们之中,忐忑难安,深知自己救下的人是她们要送上断头台的人,一想到今后的日子,便没了神气。
“太子,吃颗葡萄吧,甘甜爽口,解解乏。”凤眼含春的元妃用葱玉般的手托起串葡萄。
“本宫不渴,爱妃自个儿享用吧。”沐阳懿摆摆手,望向手牵手的姐妹,“你俩倒感情好,一见面就把本宫给怠慢了。”
被握住手的宇文嫣垂下眼眸,不甚言谈,接不上他的话。这等事,梅妃特别擅长。
“太子爷嫉妒了,姐姐身子终于好些,梅儿开心。回到宫里,又各住各的,趁着这会说说体己话,若太子爷想听,我俩说给太子爷听便是。”梅妃撒着娇,摇晃与嫣妃扣在一起的手。
“其他爱妃也像你俩这般和气,本宫就更喜欢了。”满眼的赞赏之情,沐阳懿斟了茶水,“跟本宫说说,你们在家时如何过的?也常凑到一起吗?”
她俩是姐妹,一个鼻孔出气。元妃恨意在心头散开,含笑着打趣:“臣妾得恭喜太子爷,得了娥皇女英。”
“姐姐诧异了,梅儿与嫣姐姐在家时常常斗嘴,爹爹都说我俩水火不容,不想长大了才知那是姐妹情深。”过去的事如何解,在她一句话之间。母仪天下的尊荣,梅妃势在必得,至于宇文嫣这回与她作对救下一干人,她计划着到皇太后那说理。
“是这样的,儿时嫣儿不懂事,常常与梅妃争得面红耳赤。”不是争,是被她打得满脸通红,宇文嫣有苦不能言。
车马行了好一阵,皇城便在脚下。入宫之后,沐阳懿让她们各自回园子休息,自个儿朝军机处而去。
回到熟悉的屋子里,宇文嫣如卸重负,靠在床沿不忍挪动。
“娘娘,用膳吧。”青儿端来午膳,铺在小桌上。
“救人之事,外面怎么传?”看着食物,提不起兴致。从前捧着东西便要吃,宇文嫣也觉得自己变了。
“管他呢,救都救了,您还是爱惜身子吧。先前青儿托其他宫女到娘娘来往的各娘娘那捎了话,不想那些娘娘皆说身子不好、过些日子再来探望。”福兮祸兮,谁能料?青儿劝她想开些。
“也只能这样。”琢磨着点头,自个儿劝自个儿想开些,宇文嫣将就着用了些膳食,见碗碟撤了,青儿为她铺床,摇头,“睡不得,得去皇太后那走一趟。”
“去什么去!娘娘甭去。去了会讨骂的。”小菊激动地插话,嫣妃救人得罪梅妃,皇太后定站在梅妃一边,此行不等于找抽吗?
“该去的,青儿为娘娘梳妆。”大意了,若不去,梅妃说什么是什么,青儿立刻为宇文嫣装扮起来。
面露紧张之色的宇文嫣临出门时腿发软,迭声叹息:自个儿太没用了,敢做不敢当。
“娘娘,青儿有一计,若待会皇太后责怪,您就说动来动去,也不能动太子府的人,您是为了讨太子爷的好,才斗胆做的。至于救多了人,您就推到我和小菊头上,说是奴才们会错意,又不方便明说,只得将就,这会还烦着呢。”思来想去,青儿献上苦思冥想得出的法子。
和自己想到一处去了,宇文嫣点头,进了软轿,奔皇太后宫里而去。
比她到得早许多的梅妃,早已跟皇太后哭诉了被元妃气得窝火的过去,还添油加醋说了好些宇文嫣不知趣的话,见她过来,颇感意外。
“你身子不好,起来吧。怎的进宫也不歇会,就过来了?”许了平身之后,皇太后捻着珠子,慢悠悠道。
“嫣儿多带了些人回来,所以来向皇奶奶。”怎么说才好?宇文嫣察言观色,皇太后有些怒意,梅妃更是显出脾气。
“都是些什么人啊?怎得出去一趟,就都带回来了。”装作不知情,皇太后继续捻珠子,抬眸瞅了她一眼,凶狠的眼神差点将她吓得后退。
“太子府的人。因元妃娘娘丢了钗子,太子府的人惹了祸。嫣儿琢磨着此事让太子爷颜面何存,斗胆将她们留下了。”尽量说得流利,宇文嫣只觉周身温度越发地寒冷。
“哼!”皇太后冷笑,“你倒会办事。奴才惹了祸,怎么会让主子颜面无光?她们办事不利,关太子爷什么事?大胆妄为。”
“皇奶奶。”梅妃按耐不住了,搁了茶盏,“嫣妃所做之事,无理得很,将梅儿全然不顾,又得罪元妃。”
都是些笨女人!皇太后闭上眼,不愿看她们,省得心头堵。
“嫣妃弄了一堆人进宫,这不等于长了太子妃的脸?”恨意十足的梅妃见嫣妃划入太子妃那边去了,毕竟姬妍是太子妃的堂妹。
“嫣妃,回去闭门思过,请安也不必来了。该歇多久歇多久。”抬抬手,打发了她。
“孙媳告退。”一场硬仗结束了。宇文嫣暗自里舒气,原本就不想在宫里走动,被迫见人,这会好,躲着吧,希望能躲上一辈子。
瞅着她离开的背影,待脚步声消失,梅妃依然愤愤难平。
“走什么走!晃来晃去,哀家头都晕了。”冷不丁吐出话,皇太后厉色,比先前的不搭理更甚。
“皇奶奶,都是嫣妃。”厌元妃,恨嫣妃,梅妃红唇微张。
“啪!”皇太后抬手给了她耳光。
“啊?”捂着被打得发烫的脸颊,梅妃惊恐,下跪。
“你这笨东西!姬妍住在太子府,太子爷拨了最顶级的奴才去侍候,你险些除去太子府的一大堆人,他们虽是奴才,但是是太子的人。如此与太子翻脸,还谈什么未来。”不经事,莽撞而为,皇太后一语道破玄机。
“梅儿知错。”低声哭泣,梅妃使劲咬唇,以免抽泣声大了,惹皇太后更怒,“他们不是没死吗?”
“那是嫣妃的错,救必须得救,但救多了。”言尽于此吧,剩下的得她自己参透。
梅妃跪在跟前,不敢抬头,难以洞察颜色。
“哀家乏了。”没许她平身,皇太后由公公搀着,走向里间。
“皇奶奶”楚楚可怜的梅妃久跪,半响得不到句话,也只能讪讪然离去,思量良久,次日便没起来。
“娘娘,该起了。”侍候的婢女撩开帐帘。
“本宫些许是病了,你去御医院请上回为嫣妃诊脉的郎中过来。”差婢女前往御医院,梅妃不忘点出自己信得过、且医术高明的御医。
刚从宇文嫣园子出来的御医,马不停蹄为梅妃请脉。开出的方子大同小异,见梅妃疑惑地瞧着方子。
“娘娘,您与嫣妃娘娘病得有些相似,偶感风寒,需多加调养。吃几天药,再看情形而定。”上回为嫣妃请脉之后,心疼女儿的宇文宏图便差人将他请到家里,好生款待,从此之后,御医更加谨慎侍候,唯恐请错脉,误了娘娘的健康。
“辛苦了。”梅妃含笑,忽而咳嗽几声,在丫鬟的搀扶中再度躺下。惦念宇文嫣的她不忘交代,“你去给嫣妃请脉时,若她有什么新症候,差人给本宫捎个话。本宫与她素来感情极好。”
病了,自然多愁善感,说着说着眼泪转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