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久之哭丧着脸说:“你冤枉我了!今天我很不顺,刚才差点被人踩死,现在又要被你冤死,唉!罢了,不善言辞的我,这就要走啦,再见,娜娜,你会像我思念你一样缅怀我吗?”
不超过八句话,华教授非但没有再见,反而重新控制了局面。在此之前,在我的想象中,华久之,这三个字看上去道貌岸然,听起来也一本正经,可是认识他后,方知百闻不如一见,见了不如不见。我百感交集,心想这算是什么玩意儿嘛?华佗怎么摊上这么个宝贝后代?至于我与华丹的关系,看来也有必要重新定位。她爹实在太不体面太让人丢脸了,这时华久之狠狠吻着娜娜,轻轻呼唤着好娜娜,好娜娜你还怪我么?如果不生我气了,你就趴好、趴稳,我这就要上去啦,怎么?你不愿意?这是为啥?嫌我脏还是咋的?我发誓你是我唯一的女人,我把一切都奉献给了你,我要跟你结婚,
娜娜说不行,来那个了。华久之问什么那个?娜娜反问,你说什么那个?华久之装傻充楞半天,才噢一声,忙说那个是那个吧?你看我多么老实啊,啥都不懂,身体要紧身体要紧,这次就算了吧,下回再说。
娜娜说我说来那个你就信啊?华久之说当然信,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特别单纯,尤其容易受到伤害。娜娜说我们母龟又不是女人,她们女人二十八天一周期,咱母龟新陈代谢慢,一两年能来一次就不错啦,绝对不会,
绝对不会怎样?华久之问。娜娜吃吃地笑,说不会那么巧被你赶上,
亲眼目睹这一切,我好气又好笑,闹不清楚华久之这一代神医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等我明白以后,娜娜已经死了,被华久之极端残忍地杀害了。中间发生了什么,我不太清楚。我看到的情形,是他一口咬住她脖子,就像豺狗似的,将她拖到两块石头中间,于是她的甲壳被两块石头卡住。华久之撕啊扯啊,娜娜的肉体就从壳中哧溜滑脱出来,成了一具“裸体女尸。”她的身体暴露在烈日下,不一会儿就失去水份,干涸枯萎下去,死状甚惨。
照华教授的说法,这是灭口,因为娜娜已无任何利用价值,如果放她回去,会坏事的。
我问这男欢女爱会坏什么事?华久之沉吟片刻,才说你也不是外人,告诉你也无妨,这个娜娜,本是一趾龟,一趾龟知道吗?对,她是一趾龟的侍婢,我便化为龟形勾引她,千方百计讨其欢心,打算以此接近她的主人,逮捕一趾龟。华久之最后说,我拼搏奋斗了好几十年,龙汁、淫凤藿、活土、阴阳木都搞到了,独缺一趾龟。
“成功了吗?教授先生?”我问,这时我已被他解除哑咒,弄出地面,恢复自由。教授就是教授,华久之的仙术更是登峰造极,使我“傍”上他的决心更加坚定。何况,一来他是华丹之父,再者我感觉他其实并不像传言那么难以相处,这老头非常对我脾胃,我俩一路货色。
“没有。”华久之恨恨道,“这小娘皮油极了,嘴里没一句实话,只知索取,不知回报,奸猾得紧,死了活该。来来来,趁她的肉还水灵,吃啊你快吃啊,我请客,不要钱。”
这我就奇怪了,天真地问他:“亲爱的教授先生,我记得半小时前,你还对我夸她温柔、多情、可爱、体贴,还有,还有什么?对了,还有单纯,怎么一转眼她就‘死了活该’呀?”
“连我的话你也信?”华久之不屑地说,“小子多大了?搞过对象吗?”
“我二十一,尚未有缘恋爱。”
“没谈过恋爱?妈妈的,那我女儿如何成了你老婆?”
“嘿嘿。”
“嘿嘿什么?你嘴里有实话吗?”
“意淫她不可以吗?”
“怪不得,哈,小子挺有意思,不过等你到了我这个岁数,经历无数坎坷沧桑后,就会像我一样。”
“终于了解女人?”
“不,发现自己仍然不清楚女人是怎么一回事。”
“那怎么办才好呢?”我有些担忧未来。
“那还不好办吗?无私地奉献身体,但永远不要付出心。你看我多大岁数?”
“打个八折,也得快六十了吧?”
“胡说,我才三十八。”
“确实胡说。”
“嘿嘿,但说真的,我就是因为付出的心太多,所以面相比实际年龄苍老许多,你一老,女人就更嫌弃,抢在她们甩你之前,你把她们就像这样,看到了吗?弄死吃掉最干净最明智,当她们被腹葬之后,你才会切实地感到,这个娘们真属于我了,将她所谓的爱情消化掉,变成粪便往外一排,万事大吉,听我的没错,我乃过来之人。”
对他的观念我委实不敢苟同,心想怎么不吃你老婆呢?再说你也是有女儿的人,况且我极有可能成为你姑爷,你怎么可以毒害下一代呢?我口里唯唯诺诺,心中不以为然。华久之见我不吃生肉,便手掌一挥,燃起一团无根火,一把抓过娜娜放在焰上烧烤,同时以医生身份指点我,龟与蛇一阴一阳,蛇肉属阴属寒,普通人不能乱吃,这龟肉性阳性温,无论什么人都能食用,但也不能吃多了,多,乃俗话,按我们医学专业术语应该叫满,叫盛,叫盈,盈必损,盛必衰,满必亏,小子记住了吗?记住了给我重复一遍。
我点点头,说盈必损,盛必衰,满必亏,可是盈为什么损?盛为什么衰?明明满着,又如何会亏?华教授懒得解释,摇着头哼一声,说老子也不知道,小子自己回家琢磨去。
每位教授都有自己的执教特点,这“自己回家琢磨去”,就是他的风格。换言之,他跟别的教授不一样,某些教授认为自己就是真理,提一点点质疑就等于忤逆犯上。而华久之不然,他愿意纵容我的想象力,从不加以遏止局限,这就是为什么后来我学医比学其它知识都要成功的重要原因。二人盘腿坐地,饱餐了一顿可口的龟肉,那龟大腿真是美味。华久之摘下腰间葫芦,问我:
“喜欢什么口味?麻辣?孜然?还是咖喱?”
那葫芦我原以为是个神圣的药瓶,最不济也该是酒瓶,岂料是个调料瓶,让人大跌眼镜。看他熟练的样子,怕是经常饮食女友。不管怎么说,一老一少这就算是有一点点“交情”了,但这点交情还不足以让他为我治病,当我提出能否把我的脸恢复原状这一请求后,华久之斩钉截铁就说了两字:
“没戏。”
我说:“我早就知道没戏,看来你徒有虚名,我还是去找别的医生吧。”
他叹息一声,说:“找也白找,除了我,天下无一不是庸医。小子,你挺投我脾气,我喜欢你。可是我不明白,你究竟如何得罪皇甫芳的呢?他竟对你下如此重手?事实上我一直就在暗中观察你的病灶,皇甫芳种下的是乌贼汁,你的脸已经全完了,肌肉色素被彻底改变,再也无法复原。况且你也耽误了最佳治疗时间,乌贼汁已与你脸完全融合,我不记得传统仙法中有这样的招数,我估摸这是他闲着没事玩儿出来的,确是一代奇才,见了他你还是回避为妙。”
我黯然道:“我说他是杂种,这就叫嘴给身体惹祸,可是他究竟是不是杂种?”华久之不答,陷入了沉思,良久良久,才回过神,缓缓道:
“小孩子少掺合大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