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琪,来吃饭啊。”妈妈喊我吃饭。
“妈妈,我明天去猴子家里,她的爸爸给她办了出国留学,明天要请我们好朋友们吃饭去。”我吃着饭高兴的对她说道。
“哦。”妈妈闷闷应了我一句。
我们都没有再说什么,妈妈脸上也没有因为我能读大学而有我所期望的那种开心的表情,一切如旧似乎充满了心事。不敢说什么的我,继续沉默地吃着饭,收拾好饭桌后各自回自己的屋子里。一整夜谁也没出来过。
我躺到床上,录取书的开心和妈妈的态度叫我无法入眠。这一张纸上盖着一个红色的印章那是大学的名称,也就是未来四年中我要度过的地方。尽管还在同一座城市里,可就是这短短的的距离却足以改变我。我十分兴奋,还有些慌,能在这个对于我来说满是神秘的大学里念书真的像场梦一样。这也是妈妈的梦啊?
她多么希望我可以上大学最少在厂里可以有出息,可以比其他人的小孩强,可以有能够预见的更好的将来。但是,这些我都已经做到了啊,她为什么没有想象里的那样开心?那样欣慰?难道是因为我的学费?但是这里的学费不高的,和通知书一起来的信中也说明在学校可以打零工会有挺好的收入的,而且这些年我也背着妈妈偷偷给楼下小孩补课攒了些钱的,乱七八糟加起来,够了啊。这,她到底是为的什么啊?还是是嫌我考的大学不好吗?还是爸爸那边有事为难她吗?也没听说过。要是有这样的事厂里早就传开了,郑桐一定也知道,要是她知道会马上告诉我的,最近都很平静啊,平静到让我觉得这个人快要消失不见了。
可能是时间久了,好多人已经对这个似乎已经结局了的事失去了兴趣了,各方面的热心也已经少了许多,慢慢的我已经习惯了现在的生活了。两个人其实也很好,起码很安宁,不只是生活的环境安宁,就连心里面也安宁了很多。她,到底是为了什么呢?我怎么也理不出什么头绪,这样胡乱躺着,在胡乱想着些什么。
夜已经很深了,也很安静。躺在床的我恍惚着也不知我是睡了还是没睡,辗转反侧。隐约,门外似乎传来股味道,有些纳闷,已经很晚,这味道是什么?我坐起来睁开眼仔细地闻了闻。似乎是什么烧焦的气味,而且这气味越来越浓。老天,我的心一跳,该不会着火了。我急忙跳下了床开门跑出去了,厨房中有微微的火光,糊味也是从厨房传出的,好像还有点动静,里面有人。难道是妈妈吗?已经这样晚了啊,她在做什么吗?做的会是什么,气味这样浓,也不打开灯。疑惑着,该不会是小偷吧?也不象。轻手轻脚地我来到厨房的门口边,浓重的糊味呛的我几乎要咳出声,我急忙捂住了鼻子,靠着门缝像里面看。是的,是妈妈。就算开着抽油烟机厨房里也被浓重的烟雾充满了,她在边咳嗽边炸锅里的东西,口中还在叨咕着些什么话。
她这是在干什么?干嘛不打开灯?念叨的是什么呢?为什么会这样呛人?我正在门口考虑要不要走进去。油烟变的更浓了,妈妈念叨的话语也变大声了,我心跳的十分厉害,靠着墙也不敢发出声音,心里面渐渐明白,我似乎知道妈妈在干什么。
妈妈的声音变的清晰了,我也听到了几句话,叫你们这狗男女作死,炸死这狗男女我恐惧极了,真的如我所想。妈妈在用这样的形式诅咒着他们,已经不敢想下去了,我也不敢看。我心跳的速度极快,那声音大到的连妈妈都要听见了。怎么会,怎么会是这样呢?我不懂。离婚不是已经很久了吗,双方都已经不再联系了,干嘛还要这么做?平时看起来温柔的妈妈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呢?我也不想相信我眼前看到的一切。可是,她的确是我的妈妈,是的,可是我的妈妈竟然像个童话里的巫婆用烹炸这种方式诅咒她所憎恨的人。这么做,有什么用?她难道不知道自己的这种行为有多幼稚吗?我不能理解。我又放轻手脚走回到自己的屋子里,悄悄的关上了门,重新躺到床上盖好了被子,专注地听着厨房那边的声音。
折腾好久终于妈妈把炉火给熄灭了,锅里那东西似乎被捞出来然后重重的扔到那里去了。我终于松了口气,一切都结束。
在我刚要轻松时,忽然的响动将我吓一跳。妈妈在剁东西的声响,尽管听的出她极力的克制她制造出的声音,可是在安静的夜晚显得格外的刺耳。她难道是在剁刚炸的那些东西吗?一下一下好像剁到了我身上一样,好响,好疼。原本以为可以开始我们的新的生活了,本以为我努力可以给妈妈带来开心和高兴的,但是现在,好像我是错的。也许我真错了。妈妈对爸爸的仇恨我是不能够淡化的,她把仇恨已经深深刻在了她的心中,或许永远也淡化不了,这仇恨永远都在折磨她。怎么回事,青春中的我不明白怎回事,我们为什么不可以开始自己的新生活,而永远都要被曾经的苦难所折磨,到底为了什么啊。
天即将亮的时所有都恢复平静,油烟也散尽了,几个早起的小鸟在喳喳地叫,可能是在找虫吃吧。我趴到窗台,万物都被一片薄薄雾气所笼罩,太阳也没有全部升起,可是一切都已慢慢显现出了他们的轮廓面目,我怀疑我是否产生了幻觉,是不是看错。可能,昨夜那智商场梦,什么也没有发生的。真希望会是这样的,究竟,我认为开始新的生活中并不愿再有对那个叫爸爸的人的敌意情绪,也不是说可以原谅他的,我不过希望我能忘掉他,让他别再出现在我生活当中,我也不愿意在以后的生活中还要回忆过去的仇恨跟痛苦。只是想,我要安宁的日子,无论有多么的清苦跟寂寞,只是这样的简单而已。
早饭吃过后妈妈轻轻把门关上去上班了,她也没有叫我起床。我的眼睛很疼但是一点儿困意也没有,眼睛直直地看向窗外面,街道上的行人逐渐多起来了,早点的摊儿生意也开始忙起来了,有人买了匆忙往家去,是买给家里人的吧。也有的在摊上吃完就急着上班去了,看上去大家都这么的幸福,平静的生活。不晓得他们是否也有人象我这样有这么多别人不知道的痛楚。或许,我想要的生活不可能重新来过,或许我真注定真的要一直生活在这种家庭中,全是压抑和仇恨,还有由这些种仇恨引起的许多无法预测的事情。
某年某月某日
门被打开,是妈妈。我不知道要如何面对她了,我突然想到多年前这些往事,也想到妈妈对爸爸的恨。要如何张口,是否要跟她说。用什么方式让她知道,她所恨的人即将死去。她知道了会开心还是会伤心呢?我真不清楚。可能我就不应该跟她说这个事情?一切都回归原本吧。多年没有了消息,可能,她逐渐淡忘。到底我是否要提起叫她痛恨的这个男人呢。
“妈妈,回来了啊。”在我把葱油鱼放进微波炉的时候说道。
“啊。”妈妈跟平时一样回答着我,然后到屋里换衣服了。
我将厨房的门关好后,炒已经洗好了的菜,大脑一直在想接下来的话要如何继续下去。
“妈妈,来吃饭。”我向她屋里喊道。
妈妈坐到桌边,看见我买的葱油鱼,动作稍微停了一会,好像是想说点什么话,想了下,没有说,夹起一块放进碗里,细细的吃。
“好吃吗?这家的葱油鱼很好吃。”我假装轻松的道。
“哦。”妈妈没有表情,音量也低到我面前可以听到。
开始找些轻松的事情聊妈妈都会‘啊’或者‘嗯’混过去。开始怀疑妈妈是否已经晓得了爸爸的事,尽管我们俩平常很少交流但是不至于连一句完整的话也没有。
我要怎么做。
“妈妈,我跟煜铭处着呢。”
“哦。”
“我们想明年可能结婚的。”
“好。”
咳,我的心里面沉重地叹息了一声。
某年某月某日
这一个冬天于我来讲意义不平常,再半年就毕业,这个时候是我选择留在生活了已经二十多年的地方还是去让人向往的城市中闯荡。我十分的矛盾,也去了许多招聘会一些单位也愿意录用我,可我仍然在迟疑是否真的离开这个地方,离开妈妈,留她一个在这里独自生活,这些我不知所措的选择。
寒风凛冽,抱着一叠我的资料在校园中走。
“张文琪,张文琪。”有个人叫我。
转身过去,是煜铭。他喘着粗气走过来,连站都没站稳就问我,“如何了,想要去哪啊?有没有看中的单位。”
我笑了笑说道,“没有。你怎么样?”
“啊?”煜铭呼吸一口,道,“也还没有想好。”
“你是准备回家去还是想去大城市。”我说。
“那些单位都有联系,也都有点想去。你多久才能定下来呀。”
“啊。”我扁了扁嘴巴,道,“这几天,我想我留下的可能性比较大。”
我们一起走路,很久没有说话。
“现在我打工的单位愿意录用我,不需要试用期了,可以直接签合同的。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该去啊。”我道。
“要是不去你还有没有其他更好选择呢?”他说。
“也有几个单位挺好的,有一个是北京的,还一个是广州的。我觉得第一好远啊。”我叹息一声。
“北京远吗?”煜铭说道,“你比较喜欢哪里?”
“嗯,看规模的话我还是倾向于北京跟广州这俩,也是个大公司了,能接触到更多的东西,也可以学到更多,以后发展前途更好一些。但是,就是有些远。”
煜铭想了下,道,“离家远了是不是牵挂你妈妈呀。”
他说中我的心事眼睛有些热了,我皱了下眉将脸转到旁边不想他看到我流眼泪。是的,我是为妈妈,每当我幻想着自己大好的前程时内心里都为妈妈将孤独的面对将来的日子而感到惭愧,她年纪也大了,双眼老花的也很厉害,连腿脚也没从前那样利落了,就连耳朵也开始不好了。她这种的现状我不放心把她自己留在家中,而且要独自面对这个看上去平静但是时刻充斥着各种谣言的厂里。她要是忘记关煤气了怎么办呢,家里要是发水了怎么办啊,她如果生病又怎么办啊,她还能遇到各种不能预料的事情,她该对谁说,她要怎么办才会一切都是我不能不想的,她的生命中,我是她唯一的支持唯一的希望了。我要是离开,她要怎么办才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