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氏一听见婆婆来了,更是扯开了嗓门哭喊了起来。
邓氏进来堂屋的时候,脸上阴云密布,黑的简直像是锅底灰一样:“干啥呢?”
她正在家里做着饭,突然听人说两个媳妇在大房家里打起来了,不得不让小闺女荷花看着火,她过来瞧瞧。
“娘啊,你再不来我就要被他们给打死了啊!”花氏拉住婆婆的裤脚,把脸蹭上去一边哭一边说道。
此时她蓬乱着头发,如烂稻草一般,脸上眼泪鼻涕的糊了一团。
邓氏厌恶地甩开她,皱眉骂道:“嚎的哪门子丧?滚回家去!”
她看着媳妇就从来没有顺眼过,真是想不明白,当初怎么就给儿子娶了这么个婆娘。
邓氏一向疼爱二儿子刘庆柏,恨不得天天地把他捧在掌心里。花氏年轻的时候也算是有些姿色,被刘庆柏看中了,非要娶回家来不行,邓氏也只好依了他。请了媒婆,下了不少聘礼,把她给娶了回来。但是万万没想到,竟然是这番德行。
花氏见婆婆根本不站在自己这一边,于是抹抹眼泪,又说道:“娘啊,你来说说,我只是见大嫂大着肚子不便宜,我想帮她把鸡蛋拎回家去,这就开始打我了。娘,你说说,这种日子,可叫我咋过啊?”
桃子在一旁听的直撇嘴,她说的可真是好听啊,太好听了。原来是她体谅娘,想帮她拿东西。桃子真想问问她了,可不可以她也去体谅她一下,将她屋里的东西全搬到自己家来。
邓氏一听这话,看先赵氏问道:“鸡蛋在哪里?给我。”
“娘,鸡蛋是人家一晨爹娘拿来给桃子的,人家来赔个不是,拿了鸡蛋给桃子补补身子。”赵氏说道。
邓氏闻言,往一旁站着的桃子身上瞥了几眼。
“娘,你看那死丫头,活蹦乱跳的,还拿着鞋砸我,她像是要死了的样子吗?”花氏忙插嘴说道。
婆婆虽然不待见她,但是却抠门的紧,但凡是东西,就没有她不待见的。
“桃子这会儿也好了,鸡蛋给我拿家去吧。”邓氏说道。
赵氏一听这话,瞬间来气了,忍不住说道:“啥叫好了?我闺女要死了的时候,没有一个过来看的,这会子有点东西了,都闻着味儿过来了。”
她越说越是生气,瞧瞧这家里,家徒四壁的,除了一张床一张桌子,还有啥?当初老二家的小闺女出生的时候,嫌家里地方窄了,挤不开了,将他们一家赶到这破屋里来住。来就来吧,反正和他们住一起也是受气,还不如分开来的清净。但是赶他们走的时候,啥东西都不让拿走,就连煤油灯都是好说歹说才给的。要啥没啥,或许只有她自己家人知道,这几年的日子都是怎么过来的。
下雨的时候屋顶漏雨,腊月寒天四处漏风,他们一家快冻死的时候没人看见了,一有了点东西,这下子全看见了。赵氏还是那句话,鸡蛋是给桃子的,她谁也不给。
邓氏见赵氏不给,于是便看向刘庆松,说道:“老大,你给拎了家去。”
刘庆松不但没有主张,反而一向是极听他娘的话,因此忙“哎”了一声。
谁料,他话音刚落,便被媳妇赵氏喝道:“你敢!”
邓氏一见媳妇竟然从中阻拦,瞬间生气了,直接骂道:“有你说话的份儿?滚一边去!”
但是赵氏依然不依不饶,挺着大肚子走到堂屋门口,挡在门上,说道:“今天谁要是敢把东西拿走了,先把我弄死!”
以前那些事儿她都能忍了,过去的就过去了,反正她也不指望婆婆对她一家有多好。但是现在,自己闺女好不容易救回了一条命,人家给点东西让补补身子,她们竟然也不让。她要是妥协的话,就不配做桃子的娘。
邓氏见大儿媳妇竟然耍起了蛮横,一时心下气得了不得,指着她便破口大骂了起来。
“我今天就非拿走不可了!还没王法了!”邓氏喊道。
赵氏此时也不做声,只挡在门口,将几个孩子护在身后。
两方谁也不让谁,这一番折腾下去,天色已经上了黑影。
“干啥呢?还不回去?”正当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一声爆喝。
桃子回头一看,见来人是个老翁,正猜测着这人是谁,便听杏子小声说道:“爷来了,这回好了。”
这老翁便是桃子的爷爷刘老爷子,他脾气火爆,但是为人却公正的很,一点也不偏了向了的。
刘老爷子进了堂屋,见里面一片狼藉,个个脸上都跟被人讹了多少钱一样,于是问道:“又咋了?”
他这话,是看着赵氏问的。但是谁料,话才问出口,便见赵氏快速地眨巴了几下眼睛,随即眼泪一串串地流了下来。
刘老爷子虽然对她说不上偏向,但是起码从来都是明辨是非,从来都不会冤枉了她。因此此时,一被他问,心里酸涩委屈的,眼泪立时滚了下来。
“老大,你来说!”刘老爷子又看向刘庆松问道。
刘庆松答应了一声,便将事情的经过说给了他知道。
听他说完,刘老爷子皱着眉头,眼神凌厉地在花氏和邓氏身上扫了一圈,突然爆喝一声:“家里少了你蚂蚱一条腿咋的?还和个孩子抢东西!滚回家去!”
邓氏被他这一喝,也大声回之:“你个老不死的喊啥喊!”
但是说完这话之后,她便不敢再说别的,转身要走。
“哎,娘,鸡蛋。”花氏见她要走,忙又提醒道。
谁料这次邓氏不但没站在她这边,反而喝道:“蛋啥蛋?蛋你个头!”说完便离开了。
花氏面上讪讪,也从地上爬起来,走了。
她们二人走后,刘老爷子也没多留。
等到人都走后,本来一直默默流眼泪的赵氏突然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刘庆松见状,在一旁叹息搓手,不知如何是好。
“娘。”大姐梅子忍不住心疼地喊道。
三岁的锁儿见娘哭了,也跟着哇的一声张大嘴哭了起来,被赵氏一把搂在怀里,一边哭一边说道:“我苦命的儿啊,是娘没用,是娘护不了你啊!”
桃子见赵氏哭的伤心,心中不免也跟着酸痛了起来。虽然她才与赵氏这个娘相处了短短的一会儿,但是她能够看出,赵氏是真的疼孩子疼到了极点,不允许别人碰一下骂一句。而她爹刘庆松又是个包子,也不是不疼孩子,只是性子太软弱了一些。也可以说,这各家,几乎全都是在赵氏在支撑着,丈夫不但不帮她支撑,还经常拆她的台。因此,由不得赵氏心中委屈。
“娘,不哭了,我们都长大了,都能保护你了。”桃子抱住赵氏的腰说道,她当真是体谅她的酸楚。
桃子说完这话,又看向刘庆松,带着哭腔说道:“爹,你是我们的爹,为啥不帮着我们还要帮着别人?”
就算那人是他的娘,但是只要不讲道理胡搅蛮缠了,也是不能帮的。
刘庆松被她这一问,又想起刚才,心中也是难受的紧。其实他看着孩子受苦,看着孩子被人打骂,也是心疼的很,只是他又想这,到底是一家人,这些事能罢了就罢了,何必非要闹个鸡犬不宁的?
并且他从小到大这么多年,一直是很听他娘的话,直到他娶媳妇了,有孩子了,这一点还是没有改变。
此时听桃子这么一说,又见她一双大眼睛里水汪汪的,心疼的简直都化了。
“爹,你要保护娘,保护我们。”杏子也哽咽着说道。
刘庆松眼里霎时蒙上了一层泪水,点头道:“哎,好,好。”
他说着这话,走到赵氏跟前,说道:“他娘,别哭了,我改,我以后一定改。”
但是这么多年的委屈,不是一下两下的就能全哭出来的,赵氏听他这话,哭声更大了起来。
“娘,你听,爹说了,以后会保护我们的,你别再哭了。”桃子一边伸手给赵氏擦着眼泪,一边劝道。
桃子一边说着话,还一边给刘庆松使眼色。
刘庆松见状,又搓了搓手,这才说道:“她娘,我,我”
但是后面的话,却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正当他心中着急,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突然听见赵氏噗嗤一声笑。
“我啥我?瞧你那熊样!”
几个孩子看见娘笑了,便知道这事儿过去了,刘庆松心中也是一松,抬手擦了把额上的汗。不过孩子们说的对,他以后的确是不能再让自家人被欺负了。
“好了好了,赶紧吃饭。”赵氏又说道,随即起身,去了灶间。
晚饭吃的是棒槌面饼子就腌菜,初来乍到的桃子,虽然感觉棒槌面饼子粗粗的剌嗓子,但是这腌菜却是好吃的很。
吃过饭之后,孩子们帮着赵氏洗了碗筷,之后一家人又说了会儿话,便睡觉了。
一家六口人,全都挤在堂屋里的那张大床上,让桃子觉的好生怪异。家里虽然还有空房间,但是奈何只有这一张床。因此桃子心中便想着,一定要赶紧的赚钱,最先要做的事,就是打张新床,她和姐姐们搬到西屋去住。
第二日一早,天还蒙蒙亮的时候,赵氏便起来了。她并没有叫醒孩子,而是自己去了灶间,开始做一家人的早饭。另外,还特意为桃子炖了一碗香气四溢的鸡蛋羹。
等到饭做好后,赵氏这才叫孩子们起床。
十月底的天气,地里的农活也都忙完了,吃过饭之后,赵氏想着把昨日桃子换下的脏衣服给洗了,但是谁料,她才要进屋去拿衣裳,突然听见门口传来马车声。赵氏听见声音,脸上一笑,赶忙地跑了出去。
桃子见状,也好奇地跟了出去。
到门口一看,见那马车果然停在了她家门口,随后,车帘子掀开,一个妇人牵着个八九岁的小孩子从车上下来。
“你可是有日子没来了,快快家里去。”赵氏忙笑着说道。
桃子不禁好奇,来人到底是谁?在这穷乡僻壤的,马车还是个稀罕的东西,这妇人不但坐着马车来,而且身上的衣裳也明灿灿的,十分好看,想必肯定不是这村里的人。只是,这种有钱的人,为何来了她家?
没一会儿,桃子的疑问便解开了。原来,这人是赵氏从小的小姐妹,夫家姓宋,娘家姓米,出嫁后婆家穷的叮当响,日子实在是过不下去了,她丈夫这才去城里做了点小生意。谁曾想,生意竟然越做越大,现在在城里已经是有了一间正儿八经的铺子。
“桃子妹妹,你好了吧?”刘氏带来的半大小男孩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看向桃子问道,一脸的紧张。
桃子见状,心下觉的可笑,这小男孩,看他那紧张的样子,还挺可爱的。
谁料,正当桃子觉的这小你男孩挺可爱的时候,更加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娘,把桃子妹妹带回家吧,我就能天天看着她,不让她在掉水里了。”小男孩又说道。
刘氏笑道:“文哥儿,咱们不能把姑娘随便带回家的。”
“为什么?”宋知文睁着一双大眼睛问道,脸上带着几分受伤的颜色。
“因为”,刘氏想了想,回道,“因为桃子妹妹长大后是要嫁人的啊。”
宋知文闻言,突然笑了起来,一脸放心的样子,又看向桃子说道:“桃子妹妹是要嫁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