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边的秋天,到得总比江浙要早点。夕阳的余光刚好照在这块土地上面,消去了夏天的热气,在凉爽里捎夹杂一抹暖流。
从远处驾来一个马车,红顶华门,外面围着十八个骑兵,看这气势肯定不是普通生意人能比的。
“慈佑”车里的男人叫了一下,就看那十八骑里仅有的一个老和尚骑马来到了车帘前,低着头躬着身子回答道。只听见车里男人继续说着,“走过了这段路,拿前头的小路不好走。如今天也黑了下来,去传达命令,今天就在前头的驿站休息了,明日继续启程。”
“是,陛下不用担心,微臣知道。”那和尚领了命令,于是朝所有骑士传令说着:“今日在前头的驿站稍微休息下,明日越过前面那座山就是回族人经常出现的地放,所有人都要凝神防范,一定要确保陛下安危。”
驿站里。
“陛下,你叫臣?”白天马车里的男人原来是朱建章,这时眼看着窗子外面发呆,回头看那和尚掀帘子进来了,于是轻轻笑了下,摇手说着:“慈佑到了啊,坐下吧。”那个叫“慈佑”的和尚别号三藏,做和尚前原是姓赵,是朱建章能干的帮手。那年“巾难”之变朱建章成功取胜,大部分是因为他的帮忙,所以朱建章对他经常用师礼对他。
“这回天女箭重新出现了在武林里传得满城风雨,搞得中原江湖到处都是杀气弥漫,蒙骑以特木耳带头已经开始趁机跃跃欲试,但是最终是谁也没有看到这个神箭的真正样子。师傅你怎么想?”朱建章端着茶碗随意地吹了两下,深沉的眼睛里又夹杂着一抹困惑跟担心。
赵慈佑轻轻笑了下,没有从正面回答他,只是随手自茶桌上拿过一个杯子,朝里面加了两把茶叶字,倒进一些热水,便端到朱建章的跟前,笑着说:“陛下看到了哪些?”
“一碗新沏好的茶水。”朱建章稍带困惑地看了看茶杯,再抬头看了看微笑没有说语的赵慈佑,继续说着,“热水刚倒进去,那茶叶子在碗里飘飘荡荡。”
“陛下讲得非常正确。”赵慈佑又且轻轻笑了下,把茶杯随手放到了朱建章身边的茶桌上,自己走回到原来的位置坐下,这才说着,“如今的三界,我南明帝国九五之尊刚定,所有的东西都等着兴起,西藏夷狄都在趁机跃跃欲试,特木耳只算是有点着急的那个而已。加上天女箭重新出现在世上的传说来得稀奇,武林风波才发生的。这种情况不就像是热水刚倒进茶杯,茶叶飘荡不定的时侯吗?”赵慈佑说到这的时候停了停声,笑看着朱建章好像有所明白但又反而益发迷茫的表情,抬手远远朝他刚刚泡好后放到朱建章身边茶桌上面的那碗茶水指了下,继续说着,“陛下请再瞧。这碗里的叶子经泡过后完全润化了,能自己分成上下两个层次,大部分比较差的叶子沉入碗底没什么价值,只剩几片较好的叶子飘在茶水的面上,清晰可见。茶泡到这时,哈哈,这才温度刚好,茶的味道都出来了。”
朱建章静静看着茶碗,眼光突然一掠,抚手说着:“师傅之意是说……等待?”
“等待。”赵慈佑合手笑了下。
“启奏陛下,外面有一个男人要见您,他说他晓得元祖皇上在哪儿。”正在他们两个人用茶讨论局势的时候,忽听见外面侍士报信。
“这个茶的温度,瞧来就要刚好了,哈哈。”赵慈佑语重心长地笑着说。
“宣他过来。”朱建章的表情回到了以往的果断冷静。
“小民天堂山庄宁森参拜南明帝国皇上!”朱建章话音刚落,就看到一个独眼男人大踏步走了过来,他亦不跪下,只是按照武林规矩拱手朝朱建章二人远远一拱。
朱建章的眼里掠过一抹很难发现的气愤,但是马上回到了平时的态度,摇摇手笑着说:“早就听说江浙天堂山庄宁门主武功盖世英勇不凡,今天一看确实如此啊,呵呵,请坐下,坐下吧!”宁森晓得他语带嘲笑,但也不生气,便说了声谢谢,就随意坐了下来。
“刚听门外的侍士讲,宁门主好像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朕,不晓得是什么事情啊?”朱建章直奔主题。
“陛下眼线遍布三界,估计元祖皇上已跟特木耳联合密谋来杀陛下你的事情,不需要小民多说吧?”宁森好像在笑又不是笑的说着,“可是关于紫怡公主亲娘死掉的原因,估计陛下,呵呵,应该多多少少,都有些想知道吧?”
“什么?你再说一遍,她、她死去了?”那两个信息对朱建章来说,无疑就是旱地惊雷,他深深呼吸了一下,用缓和的口气强自装作冷漠地轻轻问着,“如何死去了?”
“哈哈,陛下如今也肯定非常惊讶,我干吗要犯险来这里告诉你这信息?原因也非常明了”宁森生气的站了起来,抬手扯掉蒙在自个右眼上面的眼罩,摸着自个的瞎目说着,“俺的这个眸子,亦是糟同一人所伤!而那个人,跟元祖皇上、喇叭首领特木耳有很密切的关系。如今,这人就在特木耳军队里!”
再讲夏佑随同朱浩允在特木耳军里休养,过了好多天,伤情已经都好了。他虽没有心思权势纠纷,但是听说朱建章已经行来到这边了,便又起了复仇的心思。
而特木耳部队经数天布置,也早就在朱建章北上途中必须经过的路设了圈套,带头的就是那天出手相救林雪柔的背弓的人,呵惜。一则是由于呵惜本性沉稳呆板,二则是因为他曾经出手相救了林雪柔一命,夏佑在军队里跟他关系最好。
那天,两人带领所有弓箭手,跟往常一样藏在朱建章车马必须经过的路上。
“禀!前头有情况出现。”沿着站哨的士兵来禀告的地方看去,一列十八骑马遥遥朝这里走来。那十八骑士站成了个方形的阵队,中间有一红盖马车,正是朱建章的车马队!
所有的仇恨都呈现了出来,夏佑的心马上提到喉咙口了。他两眼血红,远远看着那个慢慢驶过来的车队。
“对准!所有人听从我的指挥……”呵惜下着命令道,脸上依然没有一丝神情。但他手中的箭,已经拉了开来。
再讲林雪柔那天赌气离开凡石山庄后,心里时时记挂夏佑,因此也不想马上回家。但是想起那天夏佑看惠仪时的表情,林雪柔依然心里酸楚,还是放不下面子回头又去寻他。她便一路百无聊赖地在河北城里乱逛着。
北边的城市到底跟江浙不一样。跟江浙城镇顺着街道到处都有桥有水,而这儿的街道更多了两分粗野且稍显不清新的浑浊的气。因为跟北郊比较近,跟回族人的声音往来也比较多,因此除了普通的交易商品,这儿则有很多像兽皮一样在江浙人看来可以说是罕见的物品。那些,对从小在孔雀城里成长的林雪柔来说,肯定是非常新鲜的。
“那个,我不卖的。这个,可以卖。那个,我不卖的,给我!”忽然,一位说着不熟练的中原话的胡人男生引来了林雪柔的眼光。只看这男生估计十二、三岁年纪,长得黑眉毛大眼睛敦厚老实,肩膀上挑着个货架子,上面放了各种捕捉来的虎皮、鹿皮,羊角一般的物品。这时,几位流氓样子的少年男人正嘻嘻哈哈地围困他,非要强行买他架子上面放着的那个上品虎皮。
“别的东西可以卖,那个虎皮怎么就不能卖了?你要是不愿意卖,哥儿我今天就非买不可!呵、呵呵呵……”带头的男人扭着脸奸笑了两声,一边的几人也随着大笑着。“不是不是啊!付少爷,你没有听见这孩子讲了啊:‘那个,我不卖这个,我卖那个!给我。’他这不挑明了就是卖这个虎皮嘛!”那边一个男人模仿着那男生不流畅的中原话,一面比划着一面做鬼脸怪笑说着。“奥,你说是这个意思啊!呵呵呵……”一群人随着哈哈大笑起来,抬手就去抢这个男生货架上面的虎皮。
哪知那男生看着年纪小,反应却是非常灵活,挑着一百多斤的架子猛一回身,快速退后了。架子上面的一个羊角刚好地撞到了个被叫作付少爷的男人身体上,将他撞得踉跄了一下。只听见那男生护着虎皮怒目说着:“虎皮,给祖父,看病的,不能卖!别的,能卖。”
“妈的!你个狗杂种!”那付姓男人非常生气,卷起袖口同那群跟着他的几个男人围攻了过去,把男生围在了中间,指向他奸笑说着,“哥儿今天我警告你,你这虎皮今天我是要定了!”讲完,立马抬手又朝那虎皮抢去。
这男生眼看躲不了了,于是马上丢了货架,一下拿下那副虎皮揣在怀里,弯下身子抱着紧紧不松开,任凭那群流氓们的手脚朝自个身子上袭来,一边不停回敬说着:“那个,是不卖的!一定不能卖的!”
“切!我瞧是你这身板硬些,还是爷儿几人的腿脚硬些?唉呀!”只听见这付姓男人一声惨叫,连忙抬起脚退后两步,还没有搞清楚状况,便看到两个同伴也都是一阵杀猪一样的怪叫,碰到了相同的情况。
“哪个?是谁活得不耐烦了竟敢插手哥儿的事情!”看着地面上那两个刚刚打中自个的不晓得从哪里射来的树叶,付姓男人几个也不由惊了下,但仍然壮了壮胆子大声骂着。
“这棵树上面的绿叶可真好!专门打那些凭借着势力来欺负别人的坏狗,呵呵。”林雪柔呵呵笑了下,手里还拈着两个叶子,随意地嘲笑说着。
“呵呵,早就听闻孔雀林城林姑娘暗器武功很好,又有闭月羞花的容貌,哈哈,哪知道这嘴上功夫也了得啊!”没等那付姓男人发火,近处茶栈中忽然传出来一个男人的声音,笑中透着二分亵渎。
“你?!”林雪柔面上表情没变,但眼里已经多了抹警惕的神色。